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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派被迫深有苦衷[快穿] 第22節(jié)

    落網(wǎng)的貪官只覺得自己是與虎謀皮,對方眼見事情暴露了便翻臉不認人;朝中清流只覺得丞相是為了舍車保帥,先下手為強掩蓋了自己參與其中的罪證;平民百姓只知道一位悍不畏死的官員揭開了臨江一帶血淋淋的暗幕,功勞卻被jian臣宰相貪了去,實在令人不忿。

    靈貓心想反派不愧是反派,這招人恨的本事真的不是誰都能比的。祁臨澈自己卻覺得無所謂,因為他還要留著“jian臣”的名頭去做更多實事,于他而言這是最好的偽裝。對此,望凝青倒是略有困惑:“下次,其他人還會相信你嗎?”

    祁臨澈挑了挑眉毛,他外表看上去就是溫潤謙謙的青竹君子,說出的話卻并不如外表那般光風霽月:“小人與君子不同,君子是一次不忠百次不容,小人卻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不撞南墻不回頭。他們本來就是行于萬丈深淵的邊緣,明知故犯,貪心不足,與問心無愧的君子不同,他們知道自己有罪,所以看見他人的下場時,他們的想法也會有所不同?!?/br>
    祁臨澈說了一大段話,看著望凝青略帶困惑的臉,話語又是一拐,道:“簡單來說,那些心里沒鬼的人看見我這么做,會覺得我這個人不可為友、難以同謀。但是對那些心里有鬼的人來說,那些貪官落網(wǎng)都是因為他們能力不夠。因為他們沒能給出讓我心動的代價,沒能籠絡好我,所以落得這樣的下場也怨不得別人。等將來輪到他們的時候,因為這些‘前車之鑒’,他們反而會加倍地討好我?!?/br>
    作為“賢臣”所能看見的東西,遠遠沒有作為“jian佞”看得透徹,因為他站在與小人貪官相同的立場之上,所以他們自然也沒有設防。

    “很匪夷所思是嗎?”祁臨澈摸了摸望凝青的腦袋,好像在擼一只乖巧可愛的貓兒,“因為利益而牽連起來的人,所謂的‘同盟’便是如此脆弱,不堪一擊。他們以己度人,覺得換做是自己也會這么做,自然也就不會心懷芥蒂?!?/br>
    “這么說來小人似乎比君子更好懂。”望凝青微微仰著頭,眼神空靈,“壞得明明白白,像野獸一樣忠于私欲?!?/br>
    “可不是?!逼钆R澈淡然地笑著,道,“那你呢?你是‘君子’,還是‘小人’呢?”

    望凝青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非要說的話,她是個問道者,一個“無為”的人。

    修真問道之人,修天地之道,清凈澹泊,無為而治,并不尊崇凡俗容止德行,自然算不上“君子”;而望凝青修行著即便在幾大道統(tǒng)中也堪稱毫無人性的無情道,莫說忠于私欲,甚至可以說是滅絕人欲,自然也就算不上“小人”。

    所以,她直白地詢問道:“你有想要我殺的人嗎?”

    還在想著晚上給孩子投喂什么的祁臨澈聞言,動作微微一頓,笑容淡了淡:“府中有人嘴碎嗎?”

    望凝青搖了搖頭,神情懵懂,純?nèi)缰勺?,一雙澄澈的眼眸卻仿佛能將人的神魂看透:“你應該有想要我?guī)兔⒌舻娜?。?/br>
    方才的動搖只是一瞬,祁臨澈終究是個段數(shù)高的人,他推開望凝青的小腦袋,神色如常地道:“沒有沒有,快回你的房間,別瞎晃悠。”

    望凝青低頭看著靈貓,靈貓瘋狂搖頭,望凝青便又扭回頭去,斬釘截鐵地道:“你有?!?/br>
    “沒有?!?/br>
    “你就是有。”

    “我就是沒有?!逼钆R澈有些頭疼了,他就跟一個被年幼女兒纏上的老父親一樣,推著她的頭,“快回去,一會兒來客人了?!?/br>
    望凝青不解,不明白這男人口是心非為哪般?她被趕出了會客廳,百無聊賴地在院子里轉(zhuǎn)悠了一圈,蹲在她肩上的靈貓傻眼了許久,倏地用軟軟的rou墊往她的臉頰上一摁,止住了她無頭蒼蠅一樣的舉動:“不行!我們不能坐以待斃!”

    靈貓不知道祁臨澈哪根筋不對了,但它必須導正這歪曲的命軌,如今尊上前塵盡忘如同稚子,唯一靠得住的只有它了。

    “怎么做?”失憶后的望凝青非常聽話,靈貓說什么她便做什么,宛如牙牙學語的幼兒。

    “山不來就我,我便去就山。”靈貓爪子一揮,自覺得自己是揮斥方遒的書生,“他不讓你殺,你就打聽一下他想對誰動手,然后暗中殺掉不就完事了。祁臨澈就算不知道是誰殺了那個人,但是一定會順水推舟攪亂渾水的?!?/br>
    望凝青想了想,覺得沒什么毛病,鄭重地點頭道:“你說得對,我聽你的?!?/br>
    望凝青不是拖泥帶水的人,她說干就干,立刻翻墻上房,趴在屋頂上偷聽祁臨澈和下屬的對話。

    祁臨澈說今日有“客人”要來,實際上來的人是他的心腹,先前他將心腹留在了京城,自己帶著火銃隊來到臨江。京城的局勢瞬息萬變,能被祁臨澈托付重任的自然也不是泛泛之輩,這位名叫“林瑜璟”的書生看上去不過弱冠之年,卻已是朝堂五品官。

    和祁臨澈這個被先帝托孤的人不同,林瑜璟的官身是實打?qū)嵉膶嵖兌哑龀鰜淼摹?/br>
    望凝青上房揭瓦,探頭窺伺,以她的武功修為,即便是影一都無法察覺到她的存在,她自然有恃無恐。

    林瑜璟與祁臨澈不同,若說祁臨澈雖是寒門出身卻養(yǎng)尊處優(yōu),身上自有一番位極人臣的矜貴氣度,卻因其眉眼冷淡而難以與君子并論。那林瑜璟看上去便可謂是真正濁世公子,朗若清風,皎若明月,當真應了《淇奧》中的那句“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大人,三年一度的武道大會在即,魔教圣女月時祭出山入世,江湖恐有風波起?!?/br>
    第32章 【第10章】天真世外仙

    林瑜璟與祁臨澈之間的交談藏了許多暗語, 望凝青沒有深究,只是在靈貓的解說以及旁聽之下,大致理清了如今的江湖勢力。

    無論什么地方都擺脫不了正邪之分, 江湖也是如此。如今的江湖分為正魔兩道, 魔道那邊勢力混亂,卻都沒有一統(tǒng)邪道的野心,基本都是居于灰色地帶的綠林勢力, 盤亙著當?shù)仡^蛇,很難分出一個高下。而正道這邊以昆侖望月門、武夷曲靈寺、道門虛靜宗為龍頭, 分別代表了道門、佛門、尋常習武者三大流派, 隱隱以望月門為首,畢竟這世上愿意當和尚道士的終究只是少數(shù)人。

    其中, 道門虛靜宗久不問事,除非被人求到頭上來否則絕不插手紅塵俗世, 是這個江湖上少有的“醫(yī)門”,也是罕見的女子較多的門派;曲靈寺里都是一群大和尚,德高望重, 有“武道之宗”的美名,在江湖上極有名望;望月門,雖是如日中天,但在祁臨澈和林瑜璟地口中,似乎依舊在吃燕川的老本, 繼續(xù)這般下去, 沒落也是遲早難免的事。

    除此之外, 正道這邊原本還有各大武林世家, 其中趙、蔣、顧、藍四家曾經(jīng)被稱為“四柱”。然而藍家十年前被妖女滅門, 似乎爆出了一段不為人知的陳年往事, 令人忌諱莫深。之后四柱世家分崩離析,后輩子嗣再無棟梁之輩,如今也已是日落西山。但是江湖向來如此,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如今江湖上名氣最盛的,是“北望祭月,東離遠山”。

    這個祭月和遠山就很有名堂,因為它說的不是正道的兩大勢力,而是兩個亦正亦邪,在江湖上頗為超脫的存在。

    南周國南部靠海,向北便是蠻荒之地,“祭月”二字說的是正道口中的“魔教”拜月壇,說是魔教,其實只是因為拜月壇行事作風奇詭,不遵守正道定下的規(guī)章制度,讓正道人士看不過眼,才有了魔教之名。但要說拜月壇做過什么惡事,那也沒什么證據(jù)。因為拜月壇與其說是一個江湖門派,倒不如說是一種宗教信仰,門下香火教眾不少,崇拜月神,設立圣子圣女,每月都要舉辦“月祀”,教內(nèi)并不陰森,反而有種莊嚴圣潔的味道。

    至于“遠山”,那就更有趣了,因為它指代的不是哪個門派或是哪個江湖世家,而是一位王侯。

    ——沒錯,一位正兒八經(jīng)的開國元勛,被朝廷冊立為“遠山侯”的高門貴族。

    祁臨澈在說起“遠山侯”時,神情很是微妙,敬重說不上,但也沒有什么厭惡感,因為遠山侯在南周國中是極為特殊的一個存在。傳聞南周國的開國皇帝曾經(jīng)有幸得知己相助,兩人情同手足,后來登基之后先帝欲封這位手足為王,沒料到對方竟是拒絕了。一個要封爵位,一個死活不接,最后便只得封了一個世代承襲的“遠山侯”,沒有實權,只有一個名號,是完全游離于朝堂之外的諸侯。

    遠山侯不要封地不要食邑,不慕高官厚祿也懶得養(yǎng)兵,只要了東離山地界的地契,占山為王,當了采菊東籬下的隱士。按理來說南周國建國至今,遠山侯也應該繁衍成一個大家族了才對。但神奇的事情就在于,遠山侯至今還是一脈單傳。不知道是否家風使然還是別的什么原因,每任遠山侯都不曾納妾,畢生只有一位妻子、一個孩子。靈貓說遠山侯可能有點性冷淡,所以有點子嗣不豐的毛病。

    “怎么說?”望凝青用頭頂了頂靈貓,詢問道。

    “該從哪說起呢?遠山侯家族遺傳的天性,他們生來就對俗世不太上心,即便有情也是淡淡的,對什么都不感興趣?!膘`貓解釋道,“南周國的開國皇帝也是因為知曉他們的天性,所以才敢封他為世代承襲諸侯。否則君子之澤五世而斬,人心易變,誰知道摯友的子子孫孫會不會生出反意?尋常爵位傳遞下去都必須降級,唯獨遠山侯一直都是侯爺?shù)木粑?,這么多年都未曾更改,這就很能說明問題了?!?/br>
    有能力,卻沒野心,對什么都不感興趣,也懶得為朝廷效力,難怪祁臨澈說起遠山侯時的語氣會如此復雜。

    簡直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我應該殺誰呢?”聽了林瑜璟和祁臨澈的對話,望凝青也沒有一個確切的目標,只能詢問身旁的靈貓。

    “從原定的命軌上來看,云出岫殺了曲靈寺羅漢位長老慧遲、昆侖望月門太上長老燕回、蔣家家主蔣旭……”靈貓陸陸續(xù)續(xù)地報上了幾個名字,它說得輕描淡寫,卻不知它所說的每一個名字都是跺跺腳江湖都要震三震的存在,“差不多幾大門派都被得罪了個遍吧,可惜虛靜宗藏在深山老林里避世不出,沒能被祁臨澈抓到把柄,不然恐怕也難逃一劫?!?/br>
    祁臨澈選擇的這些目標,除了江湖名氣過盛以外還有一個共同點——手太長。

    如今的江湖講究一個“江湖事江湖了”,有人犯了事,動用私刑卻不上報官府的江湖人比比皆是。但是江湖這種地方哪有正邪是非?只有恩怨立場。不想落人口舌,授人把柄,自然就要找一個有實力有名望的人來做靠山。這個人背后的勢力不能太小,不然壓不住世人的詰問;這人自身的實力也要足夠高超,否則這年頭裁決公道的,判了東家怨了西家,哪里能有好下場?

    云出岫殺人名單上的人,都是常年給其他江湖人做擔保、被人稱作“德高望重”的那一輩人。當然,站在朝廷的角度上來看,這些人就是野心太大、手伸太長。不過能被靈貓?zhí)舫鰜碜鳛橥嘞率謱ο蟮?,本身也干凈不了?/br>
    “有句話怎么說來著?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膘`貓搖頭晃腦地說著,拍了拍名單上的一個名字,“從這里開始吧?!?/br>
    望凝青沒有意見,她其實不在乎這些人的手上干不干凈,也不在乎他們是否德高望重。于她而言,這是賭上生死的對決,勝者榮光加冕,敗者失去一切。劍修的劍下沒有不應死的人,因為在拔劍之前,他們就已然承載了對手的生命之重。

    對于劍修而言,再沒有什么比值得拔劍的對手的生命更沉重的東西,所以修劍之輩總是難得歡顏,因為他們站在距離快樂最遙遠的道途上——這也是為何對于劍修而言,無情道是最好、最妥帖的歸宿。

    望凝青有些出神,連靈貓嘰嘰喳喳的話語都沒聽入耳,回過神來時卻有些困惑地顰蹙了眉宇,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她想起自己對戰(zhàn)燕川時刺出的那一劍,凜凜霜冷,凝練了整個蒼茫靜謐的冬天。但靈貓說她是在深山中長大的,緣何會有這般高處不勝寒的劍意?如同佇立在眾生之巔,目望蒼穹的盡頭,舉目四望無人,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一道孤鴻般的影。

    望凝青想得出神,手上無意識地比劃著,她比劃完自己的劍就開始比劃燕川的劍,像個喜歡模仿大人言行的頑童,甚至連眉宇都帶著淡淡的天真。她并不知道自己的所作所為是何等的驚世駭俗,不過是一次交手,她竟已經(jīng)隱隱了悟了燕川的劍道。

    恰好此時翻墻而來、正想再勸勸小女娃的燕川看著她手上比劃的劍勢,登時便是一愣。他蹲在一旁的樹上怔怔地看著少女演練他的劍式,罷了似乎尤感不足,拔出琴中劍當場舞了起來。

    時值春深,落花滿庭如瓊玉碎雪,飛絮般繞著那一身白衣的少女飛舞。暖意融融的天光自枝葉扶蘇的間隙漏下,有斑駁的光在她的眼中跳躍,只讓人覺得“亂花漸欲迷人眼”。同樣的劍勢,燕川使來便有一種屬于強者的孤傲,望凝青使來卻只帶著毫無煙火氣的冷。她循著燕川的劍路劃出道道月弧,劍勢相同,劍意卻不同,但那同樣都是遙遠天際高懸的明月。

    演練至一半,少女似有所悟,她朝著天空,劈出了一道滿月般澄皎的劍弧。沒有催動內(nèi)力,沒有刺目的劍光,那秋水般清泓的劍刃卻似乎融進了月華的精魄,沾染著長夜孤冷的寒涼。

    如果說,燕川的月是普照眾生的月,那少女的月便是曾照千古的月。

    燕川兀自愣怔著,望凝青卻已經(jīng)收劍,她邁著飄逸的步伐,踩著滿園的落花,來到了燕川棲身的那棵樹下,仰著頭,用一雙淡出紅塵的眼眸靜靜地望著他:“這是你的望月劍嗎?”

    燕川低頭看著她,許久說不出話,他不知道應該如何描述內(nèi)心的震撼,為了這和而不同的劍,也為了這劍中深藏的孤涼。

    他搖了搖頭,嗓音很?。骸安皇恰?,它很美,不是嗎?”

    修劍修心,到了他們這等境界,窺其劍道而見其性已經(jīng)不再是大放厥詞的夢話。他不知道眼前的少女經(jīng)歷了什么,卻從她的劍中窺見了長久仰望孤月的悲哀。她一定一個人看過月亮,看了很久很久。燕川也曾一個人看過月亮,任由冷沁沁的孤獨一點點地浸透骨髓,那種蕭條的冷太過寂寞,寂寞得讓他忍不住回首去看人間的煙火,所以他的劍為天下眾生而揮,他成了高懸天邊慈悲高潔的月。

    “你仿佛一個人仰望著月亮,百年,千年,萬年……看著地老,看著天荒?!?/br>
    望凝青皺了皺眉,她聽不懂燕川話語中的傷懷以及哀戚,就如同她看不懂燕川眼中的憐惜與悲憫:“我很好,你不要可憐我?!?/br>
    她的語氣淡淡的,沒什么溫度也沒什么情緒,燕川穩(wěn)了穩(wěn)心神,斂去眼中的傷意:“云姑娘,你知道為什么同樣的劍法,你用出來的‘意’跟老夫用出來的‘意’有所不同嗎?因為你的眼睛看不見眾生啊?!?/br>
    望凝青不解:“那要怎樣才能看見眾生呢?”

    “老夫也不知曉,如何才能讓你這樣的謫仙世外人染上紅塵的煙火氣,你的起點太高,生來就站在眾山之巔,放眼望去都是凡人一輩子都看不見的風景,久而久之,自然就無法像凡人一樣看清這十丈軟紅了?!毖啻嗣约簯阎欣p滿布帛的劍,“凡人一輩子都無法修煉成仙,你卻是被貶謫的仙,原本是仙,要如何當人?除非——”

    “除非什么?”望凝青循著燕川遠眺的視線看了過去,靈貓跑去打探情報了,院子里空蕩蕩的,只有燕川和她自己。她想學燕川的劍,準確的說,她想學燕川劍中某種她所沒有的東西,她能感覺得到,她像一塊殘缺的玉玦,只有找到那份遺失的殘缺,才能圓如滿月。

    “除非你能找到那根牽連你與凡塵的絲線,線的另一端,一定系著你的人間。”

    燕川解開了布帛,當著望凝青的面演練了一遍自己的劍法,他看了望凝青的劍,心中似有所悟,所以他也回贈她自己的劍。

    “老夫少年成名,劍術集百家之長,世人都以為老夫擁有一本名為《望月劍》的絕世武功秘籍,卻不知道,所謂的二十三月相之劍不過是我悟出來的‘意’,而非‘法’?!闭f起自己的往事,燕川語氣中埋藏著難言的慘淡,“這種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劍道應當如何以言語授于他人?老夫座下門徒不少,無人能悟得望月劍的精髓,不反省己身,反而怪老夫敝掃自珍沒有傾囊相授,以至于怨由心生?!?/br>
    “一念之差的惡,幡然悔悟的善,善惡是非正邪對錯,哪里能分得出個清濁?就連太極,不也黑中有白,白中有黑?”燕川看著望凝青,眸光深深地道,“沒有人有資格斷言另一個人該死不該死,云姑娘,你能明白嗎?”

    “正確是緣,錯誤是孽?!蓖嘀划敍]聽見燕川話語中的警告,“我并非背負不起孽?!?/br>
    道不同不相為謀,望凝青撇下燕川,徑自往回走。線的另一端系著誰,她要親自去看。

    第33章 【第11章】天真世外仙

    靈貓帶著情報回來時, 看見的就是整裝待發(fā)、隨時準備上路的望凝青。

    靈貓不知道燕川來過,仰著小腦袋撒嬌:“小凝青,出門前要不要跟丞相說一聲???他會擔心你的。”

    望凝青想了想, 反問道:“說了還走得了嗎?”

    靈貓聞言立刻閉嘴了, 它用后腿蹬了蹬毛茸茸的耳朵,苦惱道:“那總得留張紙條吧?丞相這人疑心病重,要是不說清楚, 他會懷疑你又跑出去作jian犯科了……呃,雖然的確是這樣沒錯?!?/br>
    失憶后的望凝青非常乖巧, 基本上是靈貓說什么就是什么。靈貓說要留書, 她便隨手拿了紙筆寫了一句“我出門了,過幾天回來, 給我留飯?!钡淖謼l,放在了祁臨澈的書桌上, 用鎮(zhèn)紙壓著。之后她便將靈貓頂在頭上,翻墻躍出了丞相府。然而她翻出墻后才突然想起自己沒吃早飯,身上也沒帶銀兩, 一時抬頭望天,用一張淡然出塵的臉,整個人縹緲得不像話。

    林瑜璟離開丞相別院時,便看見一旁的花樹下站著一道雪白的身影。他心里納悶,想著丞相惡名昭彰, 閑人害怕惹事向來都是有多遠便離多遠的, 怎會有人毫不設防地站在相府門前?等他定睛一看, 卻見一容姿端麗的白衣少女, 抱著琴站在墻沿邊。

    林瑜璟看得微微一愣, 忍不住揉了揉眉心, 只疑心自己是否cao勞過度看花了眼,竟在青天白日之下看見了姑射神仙。

    望凝青卻是一眼便看見了林瑜璟,她還記得著是祁臨澈的下屬。林瑜璟的樣貌十分出眾,卻俊氣得毫無攻擊性,眉眼如水墨暈染,綴著春風凝萃的和煦。他笑起來時如朗月清風,不笑也顯得溫柔,配上他端方的舉止,誰人不夸贊一句“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即便知道他是jian相麾下的人,真正看見其真顏時卻也很難對他生出惡感,林瑜璟便是這樣的一個人。

    望凝青看見他,立時抱著琴走了過去,她無情無心,宛若稚子,林瑜璟卻并非那等不解風情的木訥之人。在她靠近的瞬間,林瑜璟不由得緊張地垂了垂眸,他保持著克制而又疏離的舉止,言語卻出賣了他心中的波動:“這、這位仙子……”

    林瑜璟回過神,啞然收聲,他有些懊惱地想,“姑娘”也好,“小姐”也罷,他怎會一時失措、喚了一聲略顯輕佻的“仙子”?

    “林瑜璟?!蓖噙B名帶姓地喊著他的名字,眼神純澈清透,并不在意自己無意識間暴露了曾“竊聽”兩人對話的事實,“我要出門,但忘了帶盤纏了,你能借一些給我嗎?”回去找祁臨澈要錢太不現(xiàn)實,還不如找人借。

    林瑜璟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借?”

    “對,我打欠條給你?!蓖鄰那偕淼陌蹈裰腥〕龉P墨,鋪在琴面上,一揮而就,“你找祁臨澈要就好了,我是他管飯的?!?/br>
    林瑜璟聽得云里霧里,他剛從京城來到臨江,還未聽說過丞相大人這陣子“帶一絕色女子招搖過市”的傳聞,聽見望凝青直呼丞相大名還覺得有些心驚膽戰(zhàn),但誰又忍心責怪她的不是?他看著她舉著欠條、懵懂而又天真地眨著眼睛,頓時覺得腦袋一熱,來不及多想便解下了腰間的荷包,遞了過去,完了竟還有些拘謹?shù)胤磫柕溃骸皦騿幔俊?/br>
    “夠了?!蓖鄬⒑砂M了暗格,又將借條遞給對方,“謝謝,你是好人。”

    林瑜璟回過神來,也沒對這一番“仰仗美色當街搶劫”的話語多說什么,只是略帶溫和地勾了勾唇角。

    他知道自己看上去像個被美色所誤的冤大頭,但是誰讓她可愛到即便放進眼睛里都不覺得疼。

    林瑜璟看著少女將手舉得高高地跟他揮手道別,一時間有些啼笑皆非。他當然沒有將那張“借條”放在心上,畢竟以丞相冷漠的性子,實在很難以想象他會老媽子一樣地“管飯”。但是當?shù)诙炝骤きZ再次造訪丞相府時,卻看見向來從容自若、高深莫測的丞相大人正在發(fā)火,滿堂暴走派人出去搜尋走丟的小孩時,林瑜璟才知道那位姑娘所言不虛,她居然真的是丞相大人管飯的。

    但那張寫著“x年x日,云出岫離家出走,借林瑜璟銀子”的欠條,林瑜璟是再沒有膽子拿出來了。

    對于自己留下兩張紙條、揮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便離家出走的行為,望凝青是理不直氣也壯。如今她不需要繼續(xù)偽裝不食人間煙火的野孩子了,拿著林瑜璟的錢囊,一路緊趕慢趕地往武夷跑。也不知道天道認可的“武林第一人”的實力到底有多強,望凝青踩著輕功日行百里,愣是沒覺得后繼無力,等尋到一處下榻的客棧時,她看上去還是那么纖塵不染,飄然若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