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縫花開 第32節(jié)
這種記憶出現(xiàn)的猝不及防,她的笑意不禁僵在了嘴角。 明明已經(jīng)被時間磨滅的那把火,似乎在想起他的那一刻起,一不小心擦了一下火星子,竟然死灰復(fù)燃了起來。 “這當(dāng)然不絕對,我的意思是……” 褚一諾心思已然不再,不自覺地扭頭看向窗外。 夜上闌珊,天邊懸掛著瑩白的月亮,星星點綴在側(cè)。窗外馬路上的汽車如流螢一般絡(luò)繹不絕,道路兩旁亮如白晝的人行道上人頭攢動。 耳邊劉律師的聲音卻在逐漸消失。 她的世界忽然安靜。 褚一諾準備扭頭找回劉律師的聲音,就在視線移動的那一剎那,她的瞳孔猛然一縮,隔著遙遠的距離,一道身影墜落眼中。 那是斜對面的酒店門口,璀璨燈火下,碩大的噴泉散發(fā)著五彩的光。 噴泉邊站著一群人在談笑風(fēng)生,而其中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背影,吸去了她所有的注意力。 那個背影高大挺拔,如山?????如松,肩寬腿長,身形上的每一個點都在跟顧堯無限重合。 從二月份回國至今,她從未去打探或關(guān)注過駐慕卡爾維和部隊的事兒或是新聞。不知道他們所屬哪個軍區(qū),不知道他們來自哪個城市,不知道他們何時完成任務(wù)歸國。 不是完全查不到,而是她不愿意。 那晚離開,他斷了她的念想,那她便如他所愿,也斷了自己的念想。 短暫的心動能維持多久? 一點兒也不久。 可是現(xiàn)在看來,她還真是低估了時間,高估了自己。 褚一諾緊緊盯著那個背影,哪怕并不清楚,心潮卻愈發(fā)澎湃。 難以置信,是唯物主義沒法解釋的問題,難道這世上真有這么巧的緣分? “褚小姐……”劉律師見她望著窗外發(fā)呆,喚了她一聲。 “抱歉?!?/br> 褚一諾騰地起身,看都沒看劉律師一眼,視線仍舊逗留在那么遠的距離處,生怕少看一眼那人就消失了。 她言語間透著顯而易見的急迫:“我想起來我臨時還有事兒,先走了。” “褚小姐,你……我……” 宛若一陣風(fēng),在根本無法挽留的劉律師一臉茫然又落寞的喊聲中,消失在了餐廳里。 * 褚一諾下了電梯,出了大門,穿過人行道,等過紅綠燈,過斑馬線。到了對面,她目標明確,徑直朝著酒店大門外的噴泉那邊跑去。 夜色漸濃,她此時正站在剛才那群人所站的位置,可是卻空空如也,一個人都沒有了。 褚一諾喘著氣,在原地轉(zhuǎn)圈四處尋找,沒有,都沒有。 她又圍著眼前這個噴泉繞到對面,腳下一僵,停在了原地。 對面的婚車旁站著幾個男人,正對著背對著她的都有。 其中三四個身著顏色統(tǒng)一的黑色西裝,胸口別著胸花,應(yīng)該是伴郎。 幾個人湊在一起,抽煙聊天。 褚一諾探著腦袋,目光一一搜索過去,看到有一個背對著她的伴郎在和人說話。 對方被前面這個男人擋住了,她的位置只能看見一個后腦勺,腳下不受控制地又往前走了兩步。 可能是她一個人站在這兒有些顯眼,又或許是她看的過于明目張膽。前面擋她視線的男人發(fā)現(xiàn)了她,笑的曖昧地撞了撞后面那個男人,一邊瞧著她往旁邊挪了一步,一邊在跟那人說著什么。 他扭過頭,整個人朝著她轉(zhuǎn)了過來。 時間都好像在頃刻間被摁下了慢放鍵,關(guān)了靜音。 褚一諾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那個人,聽見了自己急促的呼吸聲,紊亂的心跳聲,她緊緊地攥緊手里的包帶,緊張得無以復(fù)加。 男人的臉徹底暴露在她眼里的前一秒,她倏然有些近鄉(xiāng)情怯,下意識地往后退了一步。 然后,她低頭自嘲地彎了彎唇,所有的緊張與期待被滾滾而來的失落徹底擊碎。 那個男人很帥,身形也有些像,但不是。 在他轉(zhuǎn)過來看清的那一眼,就一點兒也不像了。 原來真的是她看錯了。 是啊,人類的緣分是有限的,概率已經(jīng)用完,又怎么可能會是他呢。 褚一諾暗自嘆了口氣,一抬眸,發(fā)現(xiàn)他們幾個正齊刷刷地看著她。并且還相互推攘著那個帥哥,看樣子應(yīng)該是在慫恿他過來。 要是這樣的話,那就有點兒尷尬了。 褚一諾預(yù)判著那帥哥的第一步,趕緊轉(zhuǎn)身快步往噴泉對面走,嘴里小聲地念叨著:“別追來,千萬別追來……” 她往外走的時候,瞥了一眼剛剛被她忽視的新人迎賓婚紗照,有些驚艷。 新郎格外英俊有型,新娘很是清麗脫俗,他們笑的很幸福,看上去十分的相配。 手機響了起來,褚一諾接通往外走:“啊?你在這邊,我沒在那邊,我在對面博悅酒店門口?!?/br> 掛了電話沒一會兒,褚一諾聽到一聲:“這兒,褚一諾。” 她看見孔遠一的車落在暗色中,她笑著朝他走了過去。 與此同時,手里拎著西裝外套,修長的手指一邊慢條斯理地解開襯衫的第二顆紐扣,一邊跟靳時川說著話走到噴泉邊的顧堯,隱隱聽到了“褚一諾”三個字。 他話說了一半倏地停下,循聲朝前方門口看去,那里空無一人。 像是覺著荒謬,他不由得笑了笑。 “好端端的你笑什么?”靳時川不明所以地順著顧堯的視線看向不遠處的門口,問道。 顧堯?qū)⑹掷锏奈餮b外套挽在小臂上,抄著兜收回視線。 另一手從西裝兜里摸出一包煙,抖了一根,微微低頭咬住,也沒點燃。 “我笑啊?!?/br> 他的笑意一轉(zhuǎn),笑的飽含深意地瞧著靳時川,叼著的煙卷上下微微抖動,低沉的嗓音略顯含糊:“你這煙戒了抽不了干瞧著,新婚之夜對著嫂子什么都做不了干看著,我不笑你笑誰?!?/br> 靳時川根本沒被傷到,摸出手機看是媳婦兒在找他,笑的一臉幸福:“羨慕啊,趕緊找一個,我的今天就是你的明天?!?/br> “謝了?!鳖檲蚝咝σ宦?,“老子可不像你不講信用,我媳婦兒就是我那一身軍裝,早八百年前就娶了。” 靳時川笑著點點頭,摁了下手機,手機里傳來顧堯剛才說的話——老子可不像你不講信用,我媳婦兒就是我那一身軍裝,早八百年前就娶了。 “不好意思啊,想給我媳婦兒發(fā)語音來著,手滑給你也錄進去了?!?/br> 把故意為之說成不好意思,眼前這人熟練著。 “我說你清新脫俗吧,你還挺風(fēng)sao?!鳖檲蛎龃蚧饳C點煙,“成,你結(jié)婚,我不跟你計較。你錄了也沒用,白搭。” 靳時川“嗯”了聲:“成,我一定好好保管這段錄音,你可千萬要說到做到,別栽了?!?/br> 顧堯挑眉:“走著瞧?!?/br> 另外一邊幾個伴郎和兄弟團看見他倆走了過來,其中一個趕緊匯報情況:“哥,咱石頭出息了,剛一賊漂亮的姑娘看上他了?!?/br> 顧堯指尖拈著煙,很難得從看慣美女的發(fā)小口里聽到這詞兒,更難得看見從不缺姑娘喜歡的石頭臉紅。 嗯,挺新鮮。 “賊漂亮是多漂亮?”他問。 “那姑娘素顏,膚白貌美,賊仙賊純,跟仙女下凡似的。” 最后這詞兒耳熟。在慕卡爾的時候,何子謙,汪北他們就總這么說褚一諾。 靳時川掃了一眼,也沒見著個姑娘,開口問道:“那人呢?” “走了。” 顧堯一臉了然,拖腔拿調(diào)地打趣:“哦,仙女兒被你們給嚇跑了?!?/br> 靳時川看了眼時間,吆喝大家:“走走走,進去聊。” 顧堯抬了抬手,示意:“你們先去?!?/br> 靳時川狐疑地瞧著顧堯:“你該不會溜號吧?” 顧堯哭笑不得:“哥們兒我剛回來,時差都還沒倒過來就來給你當(dāng)伴郎,你還想怎么著。” 靳時川單手搭在顧堯的肩上,格外語重心長:“真是辛苦你了,英雄。” 顧堯一腳踹過去:“滾犢子。” …… 車上,褚一諾看了眼車窗外燈火輝煌的高樓大廈,手機微信提示音響了一聲。 她掀亮手機屏幕,打開微信一看,依然還是孜孜不倦的劉律師。 孔遠一瞥了眼副駕上褚一諾的手機,笑問:“所以,你二胎在哪兒上幼兒園?” 褚一諾快速轉(zhuǎn)了筆賬過去,退出微信摁滅手機屏幕,扭頭看向孔遠一。 他跟他爸,她師父很像。但可能性格像去世的師母,加上他是醫(yī)生,整個人由內(nèi)到外都是讓人倍感舒服的溫潤如玉。 那會兒相親跟她微信的就是孔遠一。 “哎?!瘪乙恢Z唉聲嘆氣,“你可就別打趣我了師兄,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跟師父交代?!?/br> 孔遠一想起在酒店門口接的褚一諾,問道:“那你好端端的相親,怎么又一個人跑到酒店去了?” “我以為看到了個故人,結(jié)果看錯了?!?/br> “故人?”孔遠一打著方向盤,似乎想到了什么,“能讓你冒著被你師父罵的風(fēng)險去確定的故人,應(yīng)該只有一個?!?/br> “……” “那個八觀?!?/br> “嗯。” 褚一諾曾經(jīng)跟孔遠一聊起慕卡爾的時候,是有跟他提到過顧堯。但是她沒告訴他叫什么,只是說那是一個八觀都長在了她點上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