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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兩口兒(種田) 第41節(jié)

    說罷,蘆花脫鞋上床,伸手就要掀被子。

    郁齊書忽的轉(zhuǎn)過臉來,冷冷地看著她道:“不用你多事?!?/br>
    “……”疏離的態(tài)度叫蘆花心梗,直直對上他的眼,故作輕快地一笑道:“反正我閑著也是閑著?!?/br>
    郁齊書厲聲警告道:“你會后悔!”

    “后悔什么?”蘆花低頭,掩去眼底的哀傷,很堅決地用力一把掀開了蓋在郁齊書身上的被子,說:“我只后悔當(dāng)初同你分……”

    她的話戛然而止。

    第63章

    被子掀開, 郁齊書并沒有光著身子。

    昨日所穿的喜服和胸口處的紅花已經(jīng)解了,他上身著一件月白色絲質(zhì)褻衣,下半身的確沒穿褲子。兩條大長腿內(nèi)外兩側(cè)都包了塊夾板, 白布將夾板和腿一起裹了個三層外三層, 把兩腿繃得筆直, 像兩個長條粽子。

    而在腰與大腿根部之間, 也就是屁股前后則用了一塊長方形的厚棉布包夾住,再用一根布帶子綁在腰間,最后在腰間打了個活結(jié)將布包固定好。

    乍一看, 郁齊書就跟穿了條粗陋般的尿不濕沒兩樣, 很滑稽。

    但蘆花笑不出來,她紅了眼眶。

    目測那棉布包的厚度, 里面估計是夾了棉花, 鼓鼓囊囊又縫得高高低低的,做得并不平整。

    布包上的針腳亦歪歪扭扭,一定是那個清簫的杰作。

    夾棉花包, 明顯就是個偷懶圖省事的行為, 不想給主子勤換衣褲勤把尿,所以,是誰出的這注意?

    清簫年紀(jì)小, 聽說是才買進(jìn)府中專門服侍郁齊書的,相當(dāng)于特別護(hù)理,所以他沒這膽子。定然是那些不想多洗衣物的婆子們迫使他這么干的。

    蘆花抬頭看了看郁齊書。

    他已不知何時閉上了眼睛,睫毛微顫, 面色如土。

    蘆花垂眼, 伸手, 輕輕撫摸郁齊書夾著木板的雙腿, 無聲地,淚如雨下。

    他兩腿上纏繞的白布已經(jīng)被血水洇然得臟污不堪了,那些血跡,小團(tuán)是鮮紅的,大部分地方則發(fā)黑變色。而裹在腰部下面的那個棉花布包,卻是東一塊西一團(tuán)地沾染上了好幾處可疑的黃色污跡。

    還在出血,可見他雙腿上的傷大概率尚未結(jié)痂。夾板未取,骨頭沒長好,行動受限,要解決生理需求,自然不得法,尿液弄臟身上在所難免。

    蘆花努力為郁齊書如今的狼狽找理由。

    又暗忖,不知道他幾天一換藥,待會兒得去問問。雙腿還在浸血,看來骨頭肌rou這些應(yīng)該沒有完全壞死。但是紗布臟了,必須得勤換,不然感染了細(xì)菌,皮rou發(fā)爛流膿,雙腿鋸掉了就真的全完了。

    “這腿你能自己動一下嗎?”蘆花輕聲問了句。

    郁齊書閉目不語。

    兩個長條粽子一動不動,靜靜地擱在她眼前。

    蘆花已預(yù)料到了這結(jié)果,沒有再問,她直接抱著郁齊書的一條腿就微微抬了起來。

    起高了不過半尺高度吧,就見郁齊書驟然臉色白得如紙,額頭上亦滲出了密集的汗水。

    “很痛?”蘆花緊張而期待地問道,手上不敢再有動作。

    郁齊書不做聲,只是微張了嘴倒吸涼氣,胸口劇烈起伏著。

    蘆花把他的腿小心翼翼地重新放下來,很激動:“能感覺到痛苦,可見這腿不是沒救呢,大娘們說的話一點兒不可信!齊書,你一定要堅強些,聽大夫的話,乖乖吃藥換藥,終有一天,你能重新走下地來!”

    郁齊書急促的呼吸略緩,隨即就潑了她一盆冷水,沒好氣道:“夾板抵著我的腰了,痛!”

    蘆花:“……”

    蘆花努力給自己找臺階下,也是為了安慰郁齊書,又道:“腰痛?那腰沒受傷呢,真好。”

    郁齊書沒再回應(yīng),一張俊臉倒是黑如鍋底。

    蘆花當(dāng)他是默認(rèn)了腰沒受傷這事兒,喜滋滋地說:“齊書,我先幫你側(cè)個身好方便擦洗后背哈。如果搬動你的時候弄痛了你的話,你吱個聲兒,我就好把動作再放輕柔一點。你長期躺著不動,后背不經(jīng)常清洗搓揉一下的話,很容易長褥瘡不說,背部肌rou還可能因為長時間壓著而僵硬壞死。”

    說罷,蘆花先將掀開的那床被褥折疊成豆腐塊預(yù)備墊在郁齊書背后,然后她側(cè)坐上床,身體挨著郁齊書緊緊靠著,一手費力地將郁齊書的半邊身子朝床里頭推動,一手撐著床單借力使力。

    卻,翻動郁齊書后,她看見明黃色的絲鍛床單上有一大團(tuán)深色的污跡,就在郁齊書躺過的地方。

    這是……汗水濡濕的么?

    蘆花伸手又摁又摸,床單下面,入手的墊絮也有明顯濕潤的感覺。

    他何時出了這么多的汗水?竟把墊絮也打濕了。

    蘆花正自疑惑,很快,她聞到了空氣中隱隱有一股尿sao味兒。

    心思微動。

    郁齊書一直躺在這里,熱氣烘著,他才翻身,氣味兒便散開了。

    蘆花低頭弓身湊近了些,用鼻子使勁兒嗅了嗅,果然……

    確信無疑了。

    這棉花包做得不太厚,最多容納兩泡尿。想來可能是因為布包里面沒辦法夾太多的棉花,不然夾在腿間、墊在屁股后面不舒服??上氯藗冞B棉花包都換得不及時,以至于被齊書的身軀一擠壓,棉花包又不防漏,尿水便因此浸入到身下的墊絮里,就成了如今這樣子。

    也許還有可能是這打濕的墊絮都好幾天沒換過了。

    所以,清簫那小廝早上給齊書換衣物到底都換了些啥???難不成就只將被單、床單、屁股里面夾的棉布包一換就了事了?以為再用被子將人全身一蓋,只要表面看著光鮮亮麗就成了么?!

    只怕蓋的被褥也一樣。

    蘆花將郁齊書放平了,人跳下床去,將疊好的被子重新抖散開來,雙手在被子上又揪又握又摸,果然很快就發(fā)現(xiàn)被單上某些地方有濕潤的感覺,內(nèi)里的棉花也沒有蓬松感。

    長時間躺在這種潮濕的棉絮上,還蓋著濕潤的被子,沒病也給睡出病來,他們怎么能這樣待他?!

    蘆花氣得手都在發(fā)抖,沖著郁齊書幾乎是低吼出聲:“你不是這家里的大少爺嗎?為什么不叫下人好生服侍你?!”

    相較于她激動的情緒,郁齊書的態(tài)度幾乎是寡淡如水。

    就見他微轉(zhuǎn)視線似諷刺般地瞥了她一眼,目光那么淡漠的,好像事不關(guān)己,語氣平平:“我警告過你的,叫你不要多事。”

    蘆花氣噎。

    好像一根刺卡在喉嚨,上不來,下不去,她難受極了。

    想起劉婆子說張媽給郁齊書每天灌參湯,一日四五次,湯湯水水下肚,正常人都肯定上廁所會上得勤。他一個癱子,遇上下人不盡心,又有可能他已經(jīng)尿失禁,根本覺察不到尿意,便就這樣了。

    蘆花唯有盡量往好的方向想,估計是昨天下人都在忙他的婚事,他又要入洞房,諸多不便,下人才想了這個法子對付,或是那清簫忙昏頭了,才忘記了一并更換他的被褥和墊絮。

    蘆花腦子里千般萬般為郁齊書目前的境遇找理由解釋,那廂,郁齊書自嘲地勾了下嘴角,眼望虛空,似是說給她聽,也可能是說給自己聽,他說:“有所謂嗎?一天可以使得動他們,兩天也可以使得動他們,但日久天長,你要我躺在床上天天對他們嘶吼?”

    “……”

    蘆花只覺得鼻子酸不可抑。

    她狠狠抹了把濕漉漉的臉,只怪自己當(dāng)初同他分開。

    以后有她在,定然不會叫齊書再遭這種罪!

    現(xiàn)下,還是先給齊書擦洗身子吧,待會兒再去找兩床干凈的棉絮被子給他換上就是了,此刻沒必要在這件事情糾結(jié)。

    蘆花吸吸鼻子,將被褥重新折疊成豆腐塊,然后人爬上床,伸手,又要將郁齊書的身體翻過去。

    “想來你也是聽得很清楚的了---”郁齊書忽的說。

    蘆花頓住手,“聽清楚什么?”

    郁齊書眼望帳頂,用著十分淡漠的口吻繼續(xù)道:“大娘們說得很對,久病床前無孝子。似我這樣想死死不了的人,時間一長,勢必成為所有人的拖累。你不必在我面前獻(xiàn)殷勤,真的,我已經(jīng)看透了,一天兩天,你或許還能堅持,但是我敢打賭,不出半月,你便---”

    蘆花眼睫輕輕一眨,伸手,徑直將他腰間那根布帶子系成的活結(jié)狠狠一拉,蓋在郁齊書下半身敏感部位的那半塊棉花布包隨即就散開了。

    郁齊書只覺得底下清涼一片,瞬間閉了嘴:“……”

    這還沒完,蘆花本來就躬身低頭,靠得這么近,她呼出的氣息便就像柳絮般似有若無地輕輕拂過那里。

    撩動了一汪死水。

    郁齊書狠狠瞪了眼蘆花,隨即扭動上半身,將身體絞得跟麻花似的,將臉和上身都側(cè)向了床里頭。

    蘆花悄悄瞄了瞄,發(fā)現(xiàn)他側(cè)臉到耳垂到脖子,紅成一片。

    像天邊的晚霞。

    忍不住嘴角上揚。

    蘆花決定當(dāng)他是條不能動彈的鯰魚來對付。

    她將木桶擱在圓杌上,凳子就放在床邊,這樣好方便她一彎腰就能洗帕子了。然后將疊成豆腐塊的被子墊在郁齊書的肩背下,跟著將他的褻衣推到肩頭位置,開始自后背為他擦洗起來。

    慶幸衣服本身也寬大,否則要脫要穿的,著實會費一番氣力。

    很長時間里,屋中只有蘆花搓洗帕子時帶起的嘩啦嘩啦的水聲、她呼哧呼哧變粗的呼吸聲,以及濕帕子在肌膚上摩擦產(chǎn)生的悉索聲。

    郁齊書的背部已經(jīng)開始長褥瘡了,只是尚不嚴(yán)重,肌膚這里紅一塊那里紅一塊,摸著發(fā)硬,看著鼓包,如此。而腰部以下,則起了片片紅疹子,這是長時間被濕潤的棉花布包捂出來的。

    蘆花不敢聲張,怕郁齊書又說些涼薄的話來刺她,只默默地更加細(xì)致地擦洗他身上每一寸肌膚,手里也用上了勁兒,順道就幫他揉一揉發(fā)僵的肌rou。

    漸漸,她雙手發(fā)酸,熱汗打濕了額發(fā),汗?jié)褚律馈?/br>
    “很辛苦么?”郁齊書突然問道。

    蘆花愣了愣,隨后輕快地回道:“不辛苦。不過,如果你能隨著我的動作自己動一動身體的話,我就會更加輕松。”

    她又要抵住他的身體不時翻動他,又要擦洗,還要搓帕子,只有兩只手,顧這顧不了那。

    “為什么要對我好?”

    “這還用問嗎?”

    “哼,不過是想祈求我的原諒罷了!”

    蘆花的淚水如洪水決堤,奔涌而下,“我喜歡你,從未變過心,哥---”

    “……”

    他怎么能說她做這些只是想祈求他的原諒呢?

    他是她種出來的,一開始就是她的!

    他來到楊家,是上天被她不論天晴落雨澆水施肥的誠心感動的;他在她家進(jìn)進(jìn)出出,她給他放洗澡水,給他買家居服,給他夾兩塊雞翅膀,知道他愛看書,書架上的書籍便更新得很勤快,還都是他愛看的類型……她為他做過這么多事情了,難道還不夠他看清楚她的心么?

    許久許久,久到蘆花以為永遠(yuǎn)都不可能聽到郁齊書的回應(yīng)時,她聽見他澀聲道:“趁著你我現(xiàn)在尚未做實夫妻,我給你機會。你要是哪天熬不住了,我準(zhǔn)你隨時都可以離開。但你若走,我只求你走得越遠(yuǎn)越好,我們永不再見面了?!?/br>
    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