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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白衣天子(重生)在線閱讀 - 白衣天子(重生) 第56節(jié)

白衣天子(重生) 第56節(jié)

    “朕還有皇兒!”文惠帝靈光一閃,“張未名!張未名!去把淑妃扶過來,收拾點細軟,我們出宮,去新陽,我蕭綱是從新陽打到盛京來的,我就不信,打不了第二次!”

    張未名佝僂著身子,十多年來,他一直是這副模樣,恭敬順從,不多言,卻能將所有的事情安排得妥妥貼貼。

    “陛下,臣老了?!?/br>
    文惠帝瞬間反應(yīng)過來:“張未名!連你也要背叛朕嗎?!”

    “陛下,臣真的老了,十七年前,臣就同您說過這句話,爭權(quán)奪利并非未名所愿,臣這一生,只求有個可以落腳的地方,休息休息,可這宮廷里的風(fēng)雨,擾得人從來都不能好好休息?!?/br>
    “張未名,朕可曾虧待過你?!朕對你掏心掏肺,就連賀氏,也不曾如此!”

    “陛下,您對未名很好,可未名也把一生都還給您了。您知道,當年我愛慕著杜家的女郎,預(yù)備戰(zhàn)事一了,就去上門求親的。我也很喜歡孩子,可從那一天起,我注定就不能求娶心上的姑娘,擁有一個屬于我的孩子了。”

    其實這背后,還有一段更令人心酸的故事。當時杜家女郎并不嫌棄張未名殘破之軀,仍舊愿意嫁給他,但張未名不肯耽誤杜氏女,躲躲藏藏不肯見杜家來人,拒絕了婚事。杜氏女與他兩情相悅,見成親無望,郁郁寡歡,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你有了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權(quán)柄,也有張溦這個義女,朕讓她破格當了將軍,你難道還不滿足嗎?”

    文惠帝提起張溦,張未名倒是笑了笑:“是啊,阿溦成了將軍,真好?。】伤緛響?yīng)該是個公主的,就如同安陽公主這般,受盡寵愛,張揚明亮,是盛京城里最美最嬌的小女兒。”

    余下幾人皆是一震,這件事,可比安陽公主并非文惠帝親生更加令人震撼。

    “阿溦她,就是前朝皇后杜氏的遺腹子。當時前朝已亡,先皇后為求自保,也為了保住杜氏滿門,謊稱新生的孩兒是皇子,瞞到了兩歲上,陛下您命我使計害死小皇子,我就連夜去了杜家?!?/br>
    “杜皇后是她嫡親的長姊,杜夫人是她生身母親,那孩兒,本應(yīng)是我的小侄女。我曾對不起她,若連這么一個孩子都護不住,豈不是更加辜負了她的情深義重?”

    “所以你也是裴稹的人了?”

    張未名點點頭,還十分好心地補充道:“兩年前殿下第一次進京,就說出了我的秘密,這個秘密,我打算守一輩子的,連阿溦都不會讓她知道,我不能冒險?!?/br>
    文惠帝接連受到打擊,已經(jīng)無力說話,他的頭發(fā)更加花白,身子也更加佝僂,顫顫巍巍地回到龍椅上坐下。

    “裴稹呢?讓他出來見朕?!?/br>
    作者有話要說:  大家耐心等待,還有兩章加一章番外。

    因為本人實在是個感情戲苦手,這本書里面的權(quán)謀占的篇幅較大。

    但番外是感情戲沒錯了!

    第100章 雪夜求親

    裴稹站在庭前, 看見院中紅梅綻放,映著紛揚白雪, 又想起了永正十年的冬天,他和王萱在瑯琊,共度良宵, 第一次明了彼此的心意。

    他的心忽然“撲通”一跳。

    裴稹一把扯過架子上的銀灰色披風(fēng),系在身上,一陣風(fēng)似的卷過庭院,向門外飛去。

    “去丞相府的護衛(wèi)呢?”

    “早走了。”

    裴稹才跨上馬, 聞聽此言, 撇了撇嘴,把兜帽蓋在臉上,停了一瞬, 忽然又舉手揚鞭, 高喊一聲“駕!”, 白馬便如離弦之箭,嗖的一聲沖了出去。

    趙元懵了:“殿下不是還要點兵進宮嗎?他現(xiàn)在要去做什么?”

    “誰知道呢?”

    王家人坐在松風(fēng)堂小廳中,正在圍爐夜話,王萱將黃澄澄的金桔剝開,清新的香氣盈了滿室, 橘皮扔進火盆中, 濃烈而引人垂涎。

    王莼靠在她身邊的杌子上,手里把玩著兩個桔子,神游天外。直到王萱把橘rou放在爐架上, 烤出一股香甜的氣味,他才側(cè)過臉看了王萱一眼。

    “都這么大了,還喜歡吃烤過的?”

    “嗯,阿兄吃么?”

    “你自個兒吃吧——”王莼欲言又止,偷偷看了看一旁對弈的王朗和王恪,“這事,真不同阿翁、阿耶說嗎?”

    “說了就能改變什么嗎?”王萱露出笑意,“他們浸yin朝堂多年,阿翁更是三朝元老,恐怕早就意識到什么了?!?/br>
    雖說文惠帝沒什么好值得王朗忠貞不二的,但畢竟做了他十多年臣子,多少會覺得自己不義。他不聞不問,便是默認了裴稹的行為,也是在說服自己,如果說出來,反而會加深王朗的愧疚。

    王莼沉默不語,太子并沒有對他明確說過什么,但今日一早,全盛京的人都能嗅到空氣中那股肅殺的味道,看著全副甲胄的羽林衛(wèi)在京都各個街巷穿梭,連城門都戒嚴了,十二樓的報時鐘聲也停下了,所有人都感覺到了改天換日的前兆。

    雖然不明白太子為何等不及陛下駕崩,但他們王家早已上了太子的賊船,他meimei把心丟在太子那了,他這個平津侯,也是太子請封的,外人看來,王家跟太子,已經(jīng)綁在一起了。

    大端,需要新鮮的血液,世家,也在尋求改變的道路,代表頑固不化的舊統(tǒng)治者的文惠帝,注定要倒在這條路上。

    王莼嘆了口氣,忽然,大門被人推開,外頭的風(fēng)雪爭先恐后灌入溫暖的室內(nèi),惹得人一個激靈,裴稹站在門口,十分恭敬地向王朗、王恪行禮。

    王萱眉眼彎彎,連忙去幫他掃落身上的雪粒:“先生快請進?!?/br>
    “參見太子殿下?!庇嘞氯私怨笆中卸Y,王莼瞪了一眼meimei,讓她趕緊回到火爐邊坐下,免得吹了寒風(fēng)。

    “我星夜前來,其實也沒什么大事,”裴稹笑得溫文爾雅,“只是看見雪落梅林,想起了皎皎,便來見見她,打擾丞相和尚書了?!?/br>
    既非親友,也未定親,這樣的話說出來,原是十分不妥當?shù)?,但裴稹說得坦然,王萱也站在他身邊,明眸含情,波光瀲滟,顯然是歡喜的。

    王朗捋著胡須,深嘆女大不中留,卻也覺得裴稹是個性情中人,有著皇室中人沒有的磊落,更何況兩人情投意合,年貌相當,他也沒什么理由阻止他們。

    王恪性格稍微古板一些,雖然王家上下都知道太子殿下對王萱有意,王萱也對太子有情,甚至常常以此打趣,但做父親的畢竟是做父親的,沒有一個父親會對女婿有好臉色。

    他冷冰冰地甩出一句:“殿下,這于禮不合?!?/br>
    王朗咳嗽一聲,把他拉回去下棋了。

    裴稹毫不在意王恪的反對,呵呵一笑,道:“無妨,我稍后就進宮去了,不會久留?!庇謱ν踺嬲f:“外頭吵鬧,你早些休息,明日我來接你?!?/br>
    “接我?”

    “宮里的事都定下了,總要有個女主人?!?/br>
    王萱的臉紅的火燒云一般,腳尖點地,手都不知道擺在哪里合適,輕聲道:“還是于禮不合的?!?/br>
    裴稹垂眸,略有些委屈地說:“前些日子你都答應(yīng)過了。”

    王萱沒想到他竟然拿曾經(jīng)的玩笑話堵自己,微微一滯,道:“至少……至少……”

    至少也要三書六聘,有個正式求親的流程吧?

    裴稹洞若觀火,輕笑一聲,掀了袍子直接在王朗、王恪面前跪下,語氣鏗鏘堅定:“請丞相和尚書大人成就鴛盟,敏中愿一生一世愛護皎皎,生同衾死同xue,白首與共,永不分離。裴敏中此生,只要皎皎一人。”

    王家眾人都嚇了一跳,王朗先回過神,連忙來扶裴稹,對這突如其來的求親,堂堂一國丞相,都有些不知所措了。

    “太子定親不是小事,殿下還是先回宮求一道圣旨吧?!?/br>
    “敏中親緣淺薄,未曾長于父母膝下,故此無禮冒犯,只是情難自禁。若兩位長輩應(yīng)允,敏中立刻便能求來賜婚的圣旨。”

    他說的含糊,實際卻指的是前世的自己,他自幼便失怙恃,長于周清源膝下,今生給自己安排的身世也差不多,只有王萱一個人能隱約感覺到,他很認真地在說自己的情況。

    “皎皎是老臣掌上明珠,自小便溫文恭順,在老臣眼里,她配得上天下所有的好男兒。兒女親事,我本不欲干涉,只要皎皎愿意,但殿下遲早會登九五之位,三宮六院必不可免,此時信誓旦旦,只愛皎皎一人,未免有些夸大。”

    “裴稹發(fā)誓,絕不會有三宮六院,如違此誓,不得好死,遺臭萬年。”

    王萱聽了這話,眼眶一下子就紅了,她在裴稹身邊跪下,道:“皎皎愿嫁?!?/br>
    裴稹悄然伸手,握住了她的柔荑,十指相扣,密不可分。

    王莼見王萱被那裴稹三言兩語哄騙過去,簡直恨鐵不成鋼,忍不住開了口:“你一個女兒家,談婚論嫁怎么都不知羞,還不回房去睡?”

    王萱昂著頭瞥他一眼:“正因是女兒家,才不能知羞,嫁人的是我,知冷暖的也是我,做主的便也要有我一份,難不成阿兄要替我成親,替我過日子么?”

    “你——”王莼氣得跺腳。

    王朗嘆了口氣:“你既然知道這些道理,想必將來也能過得瀟灑。慎之,你是皎皎的父親,她的婚事合該由你來定,你說吧?!?/br>
    王恪鐵青著臉,坐在那里一動不動。他名為“恪”,又是禮部尚書,一向被認為是謹守禮教、古板迂腐的象征,便是對著家人,也少有開懷悅色的時候。

    王萱怯生生地喊了一句:“阿耶?”

    “既有圣旨,何敢違之?”王恪丟下硬梆梆的一句話,推開門走了出去。一路走,一行腳印,便有兩個小小的雪渦落下,他挺直的身軀,忽然蒼老佝僂起來,原本健碩高大,此時卻顯得那么渺小,梳得一絲不茍的頭發(fā),漸漸也與風(fēng)霜同色。

    恪者,不渝也。

    王萱只望著王恪的背影,眼淚便簌簌落下,她知道王恪心中是疼愛她的,但他天性不知如何表達,從前盧氏在,他還能抱著王萱在膝頭讀書,后來盧氏走了,他臉上的表情才完全消失,成了如今的模樣。

    裴稹撫著她的發(fā)絲,無聲安慰。

    王莼冷眼旁觀,抱著雙臂,他的小皎皎,就這樣被人騙走了,胳膊肘甚至一直往外拐,連阿翁、阿耶和阿兄的忠告都不肯聽,偏偏要去跳那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大染缸!

    等將來她吃了苦……呸呸,等將來她想明白了,裴稹那個“以色事人”的也色衰愛弛了,他就把皎皎接回家,為她重梳嬋鬢,美掃蛾眉,選一個年輕登對的少年郎!

    風(fēng)雪里傳來大隊騎兵穿過街道的震天響聲,人呼犬吠,把他從幻想中驚醒,沒好氣地說:“殿下還不進宮去嗎?”

    王莼這么一提醒,倒把裴稹驚醒了,看著時辰,總不能錯過大戲,他心下一動,忽然又想起什么,側(cè)身對王萱道:“你要同我一起去嗎?”

    “我?”王萱想了想,正有疑惑未經(jīng)驗證,或許今夜是她得到答案的最后機會,便點點頭。

    裴稹笑了笑,將架子上的銀狐皮披風(fēng)拿過來,給王萱披上,牽著她的手,便公然從王莼面前走過。

    兩人踏進宣政殿,便聽見文惠帝坐在龍椅上怒吼,一見了裴稹,混濁的眼睛射出一道精光,血紅一片,用力將案上的鎮(zhèn)紙砸到了裴稹腳邊。

    裴稹也不躲閃,長身玉立,僅僅站在殿中,便有睥睨天下的氣勢,比老邁無能的文惠帝,更像帝王。

    德妃躲在柱子后頭,喃喃自語著什么,好像精神已經(jīng)失了常,蕭如意就躺在她腳邊,看起來十分虛弱,只是無人在乎她的死活,連個太醫(yī)都沒宣。

    “你這是什么意思?!”文惠帝指著王萱,因為距離較遠,他眼前一片模糊,竟然分不清那是誰。

    “父皇,不是你宣兒臣來的么?可巧,兒臣正要進宮,向你求一道賜婚的圣旨,立嘉寧縣主為太子妃?!迸狃】诳诼暵晢局案富省?,卻沒有一絲恭敬的意思。

    “孽障!你休想!你不是朕的阿衍!”

    “怎會不是呢?我是裴氏子,生于開陽元年九月,與父皇骨血相融,自然是‘蕭衍’?!?/br>
    文惠帝目眥欲裂:“阿衍已經(jīng)死了!”

    裴稹只是嗤笑一聲,并不在乎他的歇斯底里,卻也沒有撕破他的臉皮。王萱望著他冷硬的側(cè)臉,好似看到了冰層之下涌動的熱流。文惠帝對裴稹,雖是移情和誤會,卻是實實在在給過他疼愛的,裴稹還愿意稱他一聲“父皇”,請他降旨賜婚,也算得上一種尊敬。

    他只是想讓文惠帝遜位,當一個養(yǎng)老等死的太上皇。

    更何況,他要承受的打擊,遠不止如此。

    第101章 登基為帝

    一番僵持之后, 殿中更漏已過子時三刻,臘月十六這天也快過去了。

    文惠帝橫眉冷眼, 瞧著裴稹,道:“要朕遜位?可以,朕有一個要求。”

    “德妃不貞, 貶入貞女樓,此生不得出,任何人不得探視;蕭如意并非朕親生骨rou,貶為庶人, 送還原父母……”他緩緩說著, 又皺了眉,想起這兩人都與裴稹有仇,處置了她們, 等于是給裴稹開路, 真是便宜了他, 可事關(guān)他帝王威嚴,不得不由他親自處置,換了裴稹來揭他的底,史書會寫得更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