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兩個已經(jīng)趁亂逃走。

    “吱————”

    急剎車時，輪胎劇烈摩擦著地面，留下了一道深深的輪胎印。

    穩(wěn)穩(wěn)停在了虞粒面前。

    車門打開，長腿邁出。程宗遖大步流星朝虞粒走過去，車門都來不及關(guān)。

    車燈還開著，直直地打過來，迫使虞粒抬手擋了擋。

    光影中漂浮著從地面上卷起來的塵埃，他逆著光大步走來，看不見面容，只能看見他挺拔的身形輪廓。

    虞粒一直都沒哭，程宗遖出現(xiàn)后，情緒一下子就繃不住了，她嚎啕大哭了起來，顫顫巍巍地朝程宗遖伸出手，急切的想要一個擁抱。

    程宗遖走過來，單手將她攬進(jìn)懷里，她的臉腫得厲害，嘴角還掛著血絲。

    他唇齒間似乎碾磨出一句臟話。緊接著下一秒，她清晰地看見他將槍上膛，用力推一下套筒，動作利落，一氣呵成。

    腕骨嶙峋，手背上青筋暴起。

    然后另只手扣住她的后腦勺，將她的臉按入胸膛，捂住了她的耳朵。

    扣動扳機(jī)，“砰砰砰”幾聲————

    他們動過虞粒的手好似被打成了漏篩，嘶嚎聲痛苦至極。

    槍聲就在耳邊，電光火石間彈殼一枚一枚的彈出來，空氣中滿是刺鼻的硝煙。

    虞粒嚇得尖叫連連，她的腿軟得厲害，即便程宗遖托著她，她還是不受控制地往下墜。

    她用最后一絲理智攥住程宗遖的衣角，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不要…”

    雖然那幾個黑人的確是罪有應(yīng)得，可虞粒真的很怕程宗遖把人給打死了。

    “程宗遖，我害怕…我想回去……”她嚇得說話都不清晰，舌頭仿佛都打了結(jié)。

    她攥著他的衣角，力量微弱。

    卻好似牽動著他的心。

    程宗遖的理智回歸，滅頂?shù)呐鹨仓荒軙呵蚁戎糜谀X后，他彎腰將她抱上了車。

    油門一踩，留下黑色的尾氣彌漫在原地，車?yán)寺曉絹碓竭h(yuǎn)。

    到了家，程宗遖將虞粒抱進(jìn)屋，虞粒還在止不住地顫抖，除卻臉頰上的巴掌印通紅，她的臉色慘白到幾近透明，兩眼都是呆滯的。

    程宗遖用手擦去她嘴角的血絲，然后摸出手機(jī)給家庭醫(yī)生打了個電話，讓他趕緊過來。

    虞粒的手不自主握成拳，指尖死死地掐著手心，腦子里全是那混亂又血腥的場面。

    “他們……他們……會不會死？”

    虞粒聲如蚊音。

    “死了最好?！?/br>
    虞粒終于看清了程宗遖的表情。

    陰鷙、狠戾、殘忍。

    漆黑的眼睛里似乎布著紅血絲，唇線緊繃，說話時咬肌鼓動，能看出他的憤怒幾乎到了無法估量的地步。

    輕描淡寫的四個字卻讓虞粒連連顫栗。

    壓迫感撲面而來。

    她從沒見過這樣的程宗遖。

    如果不是她開口阻止，她相信他真的會置那幾個人于死地。

    她開始后怕。

    “對不起，我錯了…”虞粒的眼淚啪嗒啪嗒掉不停，一抽一哽，哭得像個孩子，“我再也，再也不亂跑了，我，我會聽你的話……”

    程宗遖的心像是被一根針狠狠扎了一下。

    很難受。

    他將她抱進(jìn)懷里，手輕輕拍著她的背，沉著嗓：“是我該說對不起。”

    方才的所有暴躁與殺戮好似被瞬間撫平，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自責(zé)與心疼，甚至還夾雜著心有余悸。

    他不該把她獨(dú)自留下。

    他更加不敢想，如果他再晚來一會兒，她到底會怎么樣。

    或許那把刀就會插進(jìn)她的身體里，奪走她鮮活的生命。

    她一直都在哭，程宗遖便不厭其煩地替她擦眼淚，安撫她的情緒。

    沒多久，家庭醫(yī)生就來了。

    看了看她的傷勢，檢查了一下她的耳朵，確定不會因此影響到聽力后，程宗遖才松了口氣。

    給她開了些外傷用的藥膏，之后程宗遖又讓醫(yī)生開了點(diǎn)鎮(zhèn)靜安神的藥，讓她好好睡一覺。

    原本對這趟洛杉磯之行抱著萬分期待之心，現(xiàn)在只剩下恐懼了。程宗遖很怕這件事給她留下心理陰影，當(dāng)時確實(shí)是憤怒當(dāng)頭，一時沒控制住情緒，讓她看見那么血腥暴力的一幕。

    他說帶她出去散散心，她想也沒想就一口回絕，哪里都不去，老老實(shí)實(shí)在家呆著。

    而且她總是在想那兩個黑人有沒有死，她怕程宗遖背上人命。

    程宗遖也見她被困在這個問題里了，所以找人打聽了一下，那兩個黑人并沒有死，子彈沒有打到要害，但程宗遖也并沒有打算放過他們，動用了關(guān)系，把他們直接送進(jìn)監(jiān)獄了。

    虞粒的手機(jī)在那場爭執(zhí)中摔壞了，程宗遖給她買了新的手機(jī)，她也不玩，每天就躺在沙發(fā)上看電視。

    電視里放著美國綜藝，不知道她到底聽沒聽懂，就那么聚精會神地看著。

    程宗遖很忙，但他又不敢再把虞粒一個人留在家里，所以他雇了個女傭來家里，跟虞粒年紀(jì)相仿，同時她也能練練口語。

    高三學(xué)業(yè)緊張，高考也迫在眉睫。假期只有差不多兩周的時間。

    虞粒好不容易出了趟遠(yuǎn)門，結(jié)果每天卻閉門不出，一天天過去，假期即將結(jié)束。

    在大年三十這天，程宗遖說帶她去唐人街逛逛，虞粒表現(xiàn)得興致缺缺，就在他打算找些中國廚師來做年夜飯時，虞粒又突然轉(zhuǎn)變了想法，心血來潮地跟他說想去上次他和tina去過的餐廳吃飯。

    說這話的時候，她還欲蓋彌彰地補(bǔ)了一句：“我沒別的意思啊，我就是單純覺得那個餐廳很好看而已?！?/br>
    她不解釋還好，這一解釋就顯得有點(diǎn)此地?zé)o銀三百兩了。

    程宗遖怎么可能不懂她那點(diǎn)小心思，不過倒也沒多說什么，只附和：“你說得對。”

    其實(shí)虞粒的想法很簡單，她要把有關(guān)于tina和他的回憶都抹上她自己的痕跡，取而代之。她知道這樣很幼稚，也沒必要跟一個前女友較勁，但在感情方面她就是一個小肚雞腸的人。

    只是沒想到去了餐廳，居然遇到了tina。

    準(zhǔn)確來說，是遇到了他們的樂隊(duì)，其他樂隊(duì)成員都在，他們也在聚餐。

    今天是大年三十，中國人才會慶祝的節(jié)日，可因?yàn)槌套谶a的原因，很多年前他們幾個人每一年的春節(jié)都在一起度過，直到形成了慶祝春節(jié)的習(xí)慣，而在這兒聚餐是因?yàn)樯洗蝨ina在這里唱歌火了一把，餐廳老板就高薪聘請她來這里駐唱。

    再加上，有了程宗遖的幫忙，和音樂制作人談得很順利，成功簽了公司，他們來慶祝樂隊(duì)即將正式出道。

    “hey！ian！”

    程宗遖和虞粒剛?cè)胱瑥牟贿h(yuǎn)處就傳來了驚喜的呼喊聲。

    程宗遖和虞粒不約而同循聲望過去，有個男人站起了朝他招了招手，他們中間隔了大概五六桌。

    虞粒認(rèn)出來，招手這個男人，那晚也有他。

    注意到tina也在，程宗遖下意識看了虞粒一眼。虞粒沒什么反應(yīng)。

    程宗遖隨意抬了下手，朝他們點(diǎn)了下頭，以示回應(yīng)。

    緊接著，樂隊(duì)那幾個人一同走了過來。

    adam拍了拍程宗遖的肩膀，說了句好巧，之后又開玩笑似的說：“are you stalking me？”（你不會跟蹤我吧？）

    程宗遖笑了笑，拉著虞粒站起身，一一介紹：“他們是我之前的樂隊(duì)成員，鼓手adam，鍵盤手tomaz，吉他手tina?！?/br>
    以前老去看他們演出的視頻，這樣一看的確是熟面孔，只是過去這么多年，adam有些發(fā)福了。

    “hi！”

    虞粒揚(yáng)起笑顏，熱情地朝他們招了招手，即便面對tina，也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的情緒。

    落落大方。

    他們也向虞粒打招呼。

    緊接著，程宗遖攬了攬虞粒的肩膀，言簡意賅的介紹道：“這是虞粒?！?/br>
    虞粒臉上的笑容險些掛不住。

    介紹其他人時，他會說這是鼓手adam，到了她這里，就只有一句簡單的，這是虞粒。

    就好像他們之間并沒有什么關(guān)系。

    心思敏感了起來。

    虞粒漸漸垂下眼。遮掩滿眼的失落。

    她并沒有發(fā)現(xiàn)，在他說她就是虞粒時，adam和tomaz露出了心領(lǐng)神會的表情，不動聲色地打量了下虞粒，adam朝程宗遖豎了下大拇指。

    之后，他們又跟程宗遖閑聊了幾句就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他們一走，氣氛好似就沉寂了下來。

    虞粒不說話，程宗遖讓她點(diǎn)菜，她也沒什么胃口，隨便點(diǎn)了幾道。

    臺上有一架黑色的三角鋼琴，有個穿著燕尾服的男人在彈奏舒緩的曲子，虞粒的目光呆滯，無神地盯著舞臺上某一處。

    其實(shí)她就是在走神而已，但落在程宗遖眼里，還以為她在看彈鋼琴的男人。

    他跟她說話她也愛答不理，結(jié)果盯著別的男人看得眼都不眨一下，程宗遖有些吃味，他朝虞粒側(cè)過身，在她耳邊低語：“這么喜歡看？”

    熱氣拂過耳尖，惹來一陣酥癢，虞?；剡^神來，她轉(zhuǎn)過頭就看見程宗遖近在咫尺的臉，一張?zhí)^招蜂引蝶的臉。

    距離近到快要吻上，虞粒卻皺起鼻子，不耐地推開他，“你讓開?！?/br>
    在這一方面，她性格很別扭，明明平時那么一個心直口快的人，但觸及到自尊心，她寧愿憋在心里也不愿意吐露一個字。

    有什么好問的？他可能會覺得她無理取鬧吧。一個介紹而已。

    虞粒按著他的臉，將他推開，程宗遖似乎是來了興致，半挑起眉，妥協(xié)般點(diǎn)了下頭：“成，那你記得好好看?！?/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