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向！你快說說臣臣啦！」

    晨光中拎著知臣早餐走進房間的向亮一愣，發(fā)現(xiàn)黃鶯出谷般的女音來自于知臣的手機。知臣把手機立在墻邊，正在跟曉陽視訊，但看知臣一點一頓的后腦勺，明顯還在打瞌睡。

    話說回來，曉陽以前會叫自己向向？他忘記這件事情了？

    「小羊，你真早起?！瓜蛄磷叩街忌砼裕苯右话驼茡佋趯Ψ胶竽X勺，知臣發(fā)出慘叫后連暴了好幾句臟話。螢?zāi)簧系拿利惻铀斓拇笮Τ鰜怼?/br>
    知臣喬裝假扮的曉陽是柔弱優(yōu)雅的文青少女，實際上的曉陽卻是個不折不扣的女漢子，頂天立地，豪氣干云，說一不二。

    「什么辦法，我早上有演講，你家臣臣又要我教他化妝?！挂曈嵞穷^曉陽笑著抱怨。

    「暴力向！此仇不報非君子?！怪伎迒手樈舆^向亮買給他的早餐。玉米蛋餅、蘿卜糕、雞排堡不加蛋跟大冰奶，他喜歡的全都有。

    「謝謝……」知臣不甘愿的嘟囔著。

    「可以不化妝，多睡三十分鐘?！瓜蛄脸孟堵渚率?。

    「我也覺得?！箷躁柾高^螢?zāi)桓胶汀！覆坏缗b，還是扮成我？臣臣你當(dāng)年跟我吵到差點掀桌耶。太反常了，噁?！?/br>
    「我也覺得很噁啊?！怪己藓薜負仙χ鑱y的長發(fā)。「你們以為我想？當(dāng)然是逼不得已才假扮成你，羊羊。」哀怨地先啃起了最方便吃的雞排堡，知臣另一手接過向亮遞給他的環(huán)?？辍！负谛钠髽I(yè)，黑心老闆，我討厭日本……」

    好機會。

    「知臣你到底──」

    「向亮學(xué)長救命??！」

    急促的敲門聲打斷了向亮，小目在外頭哭喊向亮的名字。

    「學(xué)長！完蛋了啦，相機開不了機！」

    房內(nèi)一瞬沉默。向亮也不多說什么，盡責(zé)的轉(zhuǎn)身離去，開啟與雞飛狗跳小助理們奮斗的一天。

    曉陽跟知臣不無同情的目送向亮啞然背影。

    「我賭一杯珍奶，向向的小助理忘記幫相機充電?！垢糁?zāi)唬瑫躁栕龀鲎詈侠韰s也最讓人抓狂的猜測。

    「甭賭，我直接買給你，喝個《再睡五分鐘》之類的……」知臣大大的打了個哈欠，在曉陽面前毫無形象?！改愫ξ乙淮笤缇拖牒燃t茶拿鐵加混珍，臭羊羊?！?/br>
    「叫向向買給你啊，反正他每次都會特別幫你跑腿。你從大學(xué)到現(xiàn)在還是喝一樣的東西？都不膩嗎？」

    「欸我五年沒喝了！」

    抗議中知臣拿起裝蛋餅的透明袋子，不用筷子直接吃了起來。

    「誰叫你都不回來，活該?！箷躁柡敛涣羟榈呐械?。

    知臣恍若未聞的嗑著早餐，似乎也懶得反駁了。

    「臣臣，你有沒有告訴向向你的工作內(nèi)容？偽裝成我的原因？」

    「我也沒告訴你工作內(nèi)容。還有原因。」

    知臣打開蘿卜糕的盒子。他口風(fēng)很緊的。

    「我至少知道是為了工作。」曉陽皺眉?！赋汲迹阌忠裁炊疾徽f了？」

    是什么都不能說。知臣暗想，不流露于言表。再者，說了又有什么意義？

    「就是為了不讓向也被盯上，老子才如此犧牲?！怪及г怪翗O。他何嘗不想大口喝茶吃便當(dāng)？得裝得一副淑女樣，胸前還要塞兩團熱死人的布，連下坑去動土都不方便?！赋衾祥?，可惡，氣死我。」

    「……被盯上？被誰？還是什么？」

    「いのち?！?/br>
    「inochi？」

    視訊上的人影視線飄動，似乎是想伸手拿手機查單字。

    「別查了，羊羊。」知臣擺了擺手。

    「當(dāng)年的事情呢？」曉陽突然壓低嗓子?！改憬K于回來了，不如跟向向好好談一談？」

    「他沒找你問？」知臣聞言沒太大反應(yīng)，極其自然的回話。

    離開臺灣當(dāng)天收到的簡訊知臣一直還留著。

    但也就只是留著。

    「少來了，臣臣，你難道不了解向向？」曉陽悄聲說道。「他只想聽你說。畢業(yè)后我們幾乎沒有聯(lián)絡(luò)?！?/br>
    知臣吃早餐的動作瞬間停頓。卻只是那么難以察覺的一秒。

    「太多事情了，我不確定你在說哪一件?！?/br>
    「……無論哪件事情，你們聊聊，好不好？」面對這樣的知臣，曉陽一向爽朗的嗓音難得染上憂傷。「畢竟你──」

    「沒什么好談的，羊羊。」知臣當(dāng)機立斷遮住曉陽之后的任何話語?！竸e擔(dān)心，沒事的。都過去了?！?/br>
    快速清空向亮的愛心早餐，知臣咳了幾聲，接著轉(zhuǎn)成和曉陽如出一轍的優(yōu)美女嗓，掛起笑容。

    「我們開始吧?！?/br>
    嚴格來說他并沒有要偷聽的意思。

    靠著門板，向亮沒有立刻跟著小目離去；心急的小目竟也沒發(fā)現(xiàn)向亮停駐在客房門口。

    日文的inochi，漢字寫命，性命之意。

    知臣說的是「命被盯上」。如此中二的臺詞卻說的過份認真。日文文法可以省略主詞真是件麻煩事。誰盯上了知臣的性命？

    房內(nèi)陷入了沉默?；蛟S兩人還有說話，但隔著門板聽不清楚。向亮在小目折返跑回來朝他哭么前輕手輕腳地邁開步伐。

    老闆遠眺晨曦下略呈剪影狀的山脈，黑眼圈的嚴重程度有增無減，看來又是喝了個通宵。向亮瞧見庭萱偷偷拿土色帖中的色票去對老闆熊貓眼的顏色，打算稍后再私下問她今天的色號。用色號紀(jì)錄老闆熬夜嚴重程度是助理們的小樂趣之一。

    空氣透明到閃閃發(fā)亮，幾乎無風(fēng)。根據(jù)報導(dǎo)，昨日深夜颱風(fēng)已經(jīng)形成，海面上的暴風(fēng)雨吸飽炙熱的水氣不斷成長、擴大，朝臺灣這蕞爾之地緩步前進。由預(yù)估路徑來看，花東首當(dāng)其衝，他們的田野工作早晚會因風(fēng)雨暫停，有了時間上的壓力。

    偏偏一切并不順利。

    「沒辦法了嗎?！?/br>
    才要開工就出了狀況。首先是小目一大早再三保證有充電的單眼相機，在向亮換了顆電池后立刻復(fù)活。一路被恥笑的小目到了工地后迫不及待地再打開相機發(fā)現(xiàn)，又黑屏了。

    從住的民宿到田野地點不過十五分鐘的上坡路程，不可能將電池耗盡。然而無論庭萱跟小目怎么換電池，螢?zāi)痪褪墙^望的全黑。

    「會不會是有手擋在鏡頭前面??？啊哈哈開玩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