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夫人與殺豬刀 第111節(jié)
賀敬元道:“是賀某故友之女?!?/br> 陶太傅蒼老眉頭下意識皺起,便聽賀敬元繼續(xù)道:“那位故人,想來太傅也知道。” 第98章 陶太傅從賀敬元那里回來,便徑直去尋樊長玉,到了她所在的營地,才被告知她歸家去了。 新兵們還不用作戰(zhàn),將領每半旬休沐一日,底下的小卒們便也能跟著得這一日的空閑,像樊長玉這類在駐地附近有自己住處的,便可歸家一天。 陶太傅負手看了一眼天色,低喃道:“天意弄人吶,怎地所有事都攪合到這一塊去了?!?/br> - 謝征按著謝七在信中所提的地址,尋到樊長玉租下的小院時,日頭已近黃昏。 院子有些偏僻,一條石板路延伸向院門口,院墻里一株石榴樹探出枝葉來,紅花已落盡,花蒂上綴著指甲蓋大小的石榴果。 院門沒關,年過半百的大娘端著一盆青菜坐在門檻上慢吞吞折著,換回了一身女裝的年輕姑娘坐在矮凳上,幫著大娘一起折菜。 院子里邊,瘦筋筋的老頭正在打什么器具,邊上的青年小伙正埋頭幫忙刨木頭。 謝征牽著馬頓住腳步,靜靜看了許久。 可能是落日的余暉灑下來,眼前的一切都蒙上了一層昏黃暖光,竟讓他生出幾分家的錯覺來。 那些朝堂上的暗潮洶涌都遠去了,心底只余一片寧靜。 道路那頭又傳來了腳步聲,還有孩童歡愉地哼著跑調童謠的聲音。 謝征側首看去,便見長寧一蹦一跳走在最前邊,頭頂的兩個揪揪也跟著一晃一晃的,謝七趕著母鴨和一群小鴨走在后邊,有些無奈地道:“祖宗,您走慢些,當心摔著……” 海東青也一搖一擺地跟著,有掉隊的小鴨子,謝七又管不過來的,海東青便過去啄一口,嚇得黃毛小絨鴨喳喳亂叫趕緊往前竄。 謝七一抬頭,瞧見牽馬站在道旁的謝征時,還嚇了一跳,忙喚道:“侯……主子?!?/br> 長寧亦驚訝出聲:“姐夫?” 坐在院門口的樊長玉聽見動靜,往外看去,瞧見立在夕陽里的一人一馬,先是一怔,隨即在衣服上擦了擦手站起身,想前去幫謝征牽馬,卻又躊躇立在了原地。 倒是趙大娘看到言正喜笑顏開,催促樊長玉道:“快快,小言找來了,你怎不前去接他?!?/br> 樊長玉純粹是沒料到謝征會這么快出現在崇州。 他不是要帶兵打康城么? 怎地突然到這里來了? 樊長玉揣著一腦門疑惑上前去,剛想說幫忙牽馬,在院子里幫趙木匠刨木頭的謝五就已經沖過來搶過這活兒了。 他嘿嘿笑著道:“牛圈空著的,我先把馬栓牛圈去?!?/br> 這院子原先是一農戶的院子,豬棚牛圈都有搭建。 趙大娘過來后,除了在附近種些小菜,還養(yǎng)了一窩雞鴨,長寧每天都要央著謝七帶她一起,把鴨子趕去河邊游一遭再回來。 趙木匠作為被征去軍中的工匠兼獸醫(yī),并不需要跟著大軍cao練,時間比樊長玉還靈活些,樊長玉接回趙大娘后就去找他了。 趙木匠也沒想到在異鄉(xiāng)還能再見到老伴,當初被征兵抓走時,他就做好了死在外邊的準備了,如今老兩口能在一塊兒,他大多時候便直接回小院這邊。 他是個閑不住的,一看院子里的桌椅板凳都舊了,便開始打造各種家什器具。 一開始還灰敗破落的小院,慢慢的也有了煙火氣。 樊長玉看著分別不過數日的人,很實誠地問了句:“你不是去康城了么,怎來這里了?” 橘紅色的夕陽落在她面頰上,讓她臉上似上了一層胭脂,謝征盯著她看了一會兒,道:“山不就我,只能我來就山了?!?/br> 樊長玉這些日子被陶太傅押著讀書,天天聽他“之乎者也”地講大道,學識上還是有長進的,聽懂了他這句話,臉被夕陽照得更紅了些。 趙大娘已端著折好的菜起身,歡喜道:“小言快屋里坐?!?/br> 她見著謝征高興,自古征戰(zhàn)就沒幾個人能活著回來的,老頭子好好的,長玉的夫婿也好好的,趙大娘便覺著是莫大的喜事了,轉頭又使喚起趙木匠:“老頭子,快快,把雞籠子那只蘆花老母雞宰了?!?/br> 剛把一群鴨子趕回圈內的謝七道:“大娘,我去吧?!?/br> 他說著就從鴨圈邊上的雞籠里拎出一只老母雞往廚房去了。 趙大娘還不知謝征身份,怕他誤會,道:“剛剛那是小七,先前幫你牽馬的是小五,都是長玉手底下的兵,你不知道,長玉如今可本事了,在軍營里當了官呢!手底下管著幾十號人?!?/br> 樊長玉當初沒告訴趙大娘夫妻倆謝征真正的身份,一來是怕嚇到兩位老人家,二來,她們從前的婚事已做不得數了,怕中途再有什么變故便想著等一切塵埃落定后再說。 哪料到趙大娘竟會當著謝征的面吹捧起自己小小一個隊正,她趕緊打斷道:“大娘,今晚吃什么?” 趙大娘果真就被轉移了注意力,琢磨起今晚的接風宴,碎碎念道:“雞是有了,可惜只有一只母鴨,還得留著帶那些小鴨,殺不得,再燉個排骨湯吧……” 大抵是為了給“久別未見”的二人多些獨處機會,趙大娘去廚房時,讓趙木匠去幫忙燒火,長寧也被她哄去了廚房。 去拴馬后的謝五遲遲未歸,院子里當真只剩樊長玉和謝征兩人。 她有些尷尬地道:“我還沒告訴趙大娘她們你的身份。” 謝征說:“無妨?!?/br> 又問她:“在軍中如何了?” 明明兩人分別時還好好的,這會兒樊長玉倒是覺著哪兒哪兒都不自在了,她腳尖在地上畫著圈道:“義父替我謀了個隊正的軍職,眼下一切都好?!?/br> 謝征淡淡“嗯”了一聲。 樊長玉找不到話說了,見他手上拄著個一人多高的長條形木匣,便問:“這是什么?” 謝征道:“給你的。” “給我的?”樊長玉好奇看他一眼,抬手接過時,發(fā)現還挺沉手的。 打開一看,一柄刀身烏黑泛著金紅鍛打紋理,只余刃口雪亮的陌刀放置在其中,看起來極新。 樊長玉捏起長刀掂了掂,只覺這個重量舞起來恰到好處,她指尖輕輕拂過刃口,便破了皮,滲出細小的血珠子來。 她有些驚訝地道:“好快的刀!” 抬起頭看向謝征:“你專程命人打的?” 謝征不置可否,撩起眼皮,語調懶洋洋又帶著幾分笑意:“等著你快些建功立業(yè)?!?/br> 樊長玉反應過來他話中的意思,臉上又有些燒得厲害,捏緊了手中刀柄,卻仍抬起眸堅定地看向他道:“我會的?!?/br> 謝征被她那個眼神看得微微一怔,眸色深了幾許,問:“新刀要練練手么?” 樊長玉以為他要跟自己對練,高興道:“好啊?!?/br> 說著就已經擺出了開打的把勢。 謝征卻道:“去外邊吧?!?/br> 樊長玉以為他是嫌院中場地小了,怕施展不開,從善如流道:“那去河灘吧,那邊地勢開闊。” 她往廚房喊了一聲,說晚些回來,便拎著剛到手的刀跟著謝征一起往外走。 這個時間點,天地都已一片暮色,河灘那邊根本沒人。 謝征隨意撿了根木棍當兵器,樊長玉從前拎著兩把殺豬刀,就是大開大合的打斗方式,如今得了一柄趁手的長柄陌刀,更是把自己的優(yōu)勢發(fā)揮到了極致。 月輝下,二人手中的武器交錯幾乎只能看清一道殘影,鐵器和木棍相碰發(fā)出聲響,一個錚鳴,一個低啞。 比起短刀,樊長玉使長柄刀有了更連貫的招式,但因為在實戰(zhàn)中用長柄刀的機會甚少,同她對上的又是謝征,到底還是顯出幾分青澀。 只是不知何故,今夜謝征似乎未盡全力,跟她拼蠻力的時候少,基本上都是用巧勁兒,樊長玉習慣了重攻輕守,被對方這樣迂回過招,只覺渾身蠻勁兒發(fā)泄不出來,刀勢一急就露出了破綻。 她一個劈砍后,被謝征鉆了空門,木棍挑飛她手中陌刀,她踩到碎石踉蹌著后退一步,后背撞到碼頭上的樁子,再想探身去撿刀時,謝征手中的木棍已隔著半寸的距離指在她心房的位置。 樊長玉暗自一驚,她因方才動武出了不少汗,呼吸聲沉,胸脯也起伏得厲害,衣襟幾乎快擦過謝征指向她的木棍。 夜色里看不清謝征的神情,只聽他道:“你輸了?!?/br> 嗓音不知何故,有些啞。 樊長玉她回想著剛才的一招一式,抿了抿唇,想動卻發(fā)現謝征手中的木棍絲毫沒有收回去的意思,她有些不服氣地道:“再來!” 跟前的人卻只一瞬不瞬凝視著她。 樊長玉抬眸和他對視,被他眼底的暗色看得一驚,下意識想別開眼,卻又像被什么蠱惑了一般,只怔怔看著他。 他低頭吻下來的時候,她呼吸微微一窒,聽著河邊潺潺的流水聲,長睫顫了顫,緩緩閉上了眼。 比起從前,他這次吻得溫柔了些,但格外黏糊。 樊長玉覺得快呼吸不過來了,便去推他,卻被他捉住雙手按在了頭頂,他另一只手擒著她的下顎,吻得很深很深。 不知是不是剛練過武的緣故,他渾身都在發(fā)燙,吐息間像是著了火,單薄的夏衫根本擋不住他身上熾熱的體溫。 熱氣加重了他身上的味道,不是熏香也不是汗味,而是一種獨特的,只屬于他身上的味道,很好聞。 大抵是缺氧,跟之前被親完只唇舌發(fā)麻不同,樊長玉感覺手腳發(fā)軟,有些站不住。 跟前的人情況似乎比她更糟,他埋首在她頸窩里,呼吸聲重得像是一頭幾欲發(fā)狂的獸,吐息噴灑在她頸側都有些灼人。 樊長玉本能地覺著危險,盡量把頭偏做一邊,努力想了想,提議道:“要不我們再打一架?” 跟前的人突然恨恨咬住她一小塊頸rou,報復般吮了一口。 那細微又明顯的痛意讓樊長玉倒吸一口涼氣,不敢再說話了。 她對男女之事所知不多,只覺他在聽見自己細微的吸氣聲后,身體似乎緊繃得更厲害了,鬢發(fā)里隱隱都浸出了汗意。 樊長玉察覺他難受得厲害,安撫般在他后背輕輕拍了拍。 他松開咬著她的頸rou,只隔著半尺的距離凝視著她,瞳仁比這夜色更漆黑,喑啞的嗓音里流淌出柔軟的意味來:“樊長玉,什么時候才可以娶你?” 他生得實在是好看,汗?jié)竦乃榘l(fā)凌亂散落在額前,幽深的鳳眸里,強勢又帶著幾分不太明顯的妥協(xié)和委屈,唇線緊繃,看得人直想吻上去。 樊長玉心下軟了軟,抬手碰了碰他的臉,極為認真地道:“等我為自己攢夠‘嫁妝’,就嫁你?!?/br> 她要的嫁妝,自然不是錢財,而是她之前就同他說過的,一份和他并肩走下去的底氣。 謝征盯著她:“好,我等你。我此生非你不娶,你也不可以嫁旁人?!?/br> 樊長玉好笑道:“我長這么大,就喜歡過你一人,不嫁你,我嫁誰?” 這話讓謝征怔了好一會兒。 樊長玉說了這么句話也有些不好意思,別開視線道:“趙大娘估計都做好飯了,回去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