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京城都在逼我們成婚 第3節(jié)
“臨安第一美男?!鼻嘤駨?fù)述了秋鈴的話。 單從樣貌而論,和她家小姐確實挺配,為人嘛......且不論他那一扶對小姐造成的嚴(yán)重后果,但他能在人危急時刻伸出援手,人品肯定也不差。 是個好人。 可他是不是個好人,也解決不了小姐如今面臨的困境,兩個人本就不相識,謠言傳得再厲害,也不是真的,邢家的親事被攪黃了,裴家也不會為了她家小姐的名譽,上門來提親。 一個下午過去,主仆二人坐在小院子里,誰也提不起精神。 — 天色臨近黃昏,歇停了半日的雨點又大了起來,陳嬤嬤送走了最后一個婆子,合上門后,回屋去攙扶軟榻上的王老夫人,“都坐這陣子了,老夫人躺下歇會兒罷?!?/br> 屋里已經(jīng)點了燈,光線通明,有些刺眼,王老夫人拿手捏了一眼干澀的眼眶。 這會子上門來的人都走了,面上的疲憊才逐漸顯露了出來,起身后也沒往榻上躺,下地活動了一下腿腳。 轉(zhuǎn)了兩圈,突然出聲問,“她人呢?” 這流言蜚語的浪尖口上,陳嬤嬤自然知道她問的是誰,答道,“晌午后,三姑娘去了一趟邢家,回來便如同丟了魂,正關(guān)在屋里呢?!?/br> 王老夫人似乎并沒意外,臉色平靜,諷刺地道,“張氏豈是個省油的燈.....” 正說著話,外面又有了動靜,隔了一會兒,外屋丫鬟進來稟報,“老夫人,大爺和大夫人來了?!?/br> 王家一共有兩房,大爺王康,二爺王戎遷。 二房氣數(shù)短,二爺和二夫人早早歸了西,只留了王蕓一個后人,相對二房,大房的人丁要興旺很多。 大爺跟前育有三子三女,除了四姑娘和五少爺是姨娘跟前的,其他幾個子女皆為大夫人所出。 當(dāng)年朝廷要同北國議和,二爺將軍的身份,對王家頗有影響,大爺王康本該進戶部,最后被刷下來,幾年過來,憑借王老夫人的名望和人脈,才替他爭取到了龍圖閣直學(xué)士的職位,雖無掌權(quán),官階卻是從三品,且享超遷官階的優(yōu)待,前途擺在那,全憑他自己去爭取。 眼下正是進階的關(guān)鍵時機,這時候兩人過來,必也定是為了蕓娘和邢家的親事。 早晚都得面對,王老夫人忍著身上的疲倦,讓陳嬤嬤扶著她,又坐回到了軟榻上,“叫進來吧?!?/br> 外面的雨不小,大爺和大夫人身上都沾了雨水,同王老夫人問完安,兩人坐在了旁邊的高登上,你看我我看你,相互使眼色,誰也沒開口。 推推攘攘一陣,王老夫人看不過去,先出聲,“有什么話就說。” “母親問你呢?!贝鬆斈樕甲兞耍闪舜蠓蛉艘粯?,恨鐵不成鋼,在屋里她說得一套是一套,到了跟前倒成了啞巴,還指望上他了。 被大爺一瞪,大夫人也只能硬著頭發(fā)道,“母親也知道,就蕓娘這事,臨安如今都傳遍了,非說她和裴家世子有......” “有什么?”王老夫人打斷,側(cè)目看了過去,“你信?” “我......”大夫人一愣,笑容顯出了幾分尷尬,絞緊手里的帕子也不管了,埋頭將想說的都說了,“兒媳信與不信又有什么用,關(guān)鍵是邢家已經(jīng)信了,今兒邢夫人過來,本是為了蕓姐兒親事,誰知道嘴碎的丫鬟也沒看人,一通子說完了,邢夫人聽個了正著,且不論傳言是真是假,蕓娘和邢家的親事兒怕是已經(jīng)黃了,兒媳想著,以邢家如今的家世,這門親事可是打著燈籠都難找,再說王邢兩家相鄰多年,關(guān)系一直都交好,若是蕓娘不成......” “許給四姑娘是吧?”大夫人還沒說出來,王老夫人先替她說了。 她怕是腸子都悔青了,后悔大姑娘二姑娘許親太早,不然就給了自己女兒,哪里能便宜得了姨娘。 王邢兩家的婚約,畢竟是當(dāng)年二夫人親口同邢家定下來,大夫人臉上多少有些掛不住,忙替自己解釋道,“不是我不心痛蕓娘,我也是為了王家考慮,將來王家好了,就算流言是假的,蕓娘也還能靠著邢家許個好人戶,當(dāng)然,要是裴家真有心,那咱們蕓姐兒,可不就一步登天,說起來,裴家世子還是狀元郎呢,咱王家以后......” “荒唐!”王老夫人一巴掌拍在桌上,眼皮子被氣得跳了跳,緩了緩才沉聲道,“你以為你王家是什么名門大戶出身,還打算許個庶女過去,你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邢家不是你能高攀得起。” “母親,莫氣壞了身子?!贝鬆斱s緊起身,回頭斥責(zé)了大夫人一句,“早就同你說了,別打這主意,你就是不聽......” “行了,你也死了這份心,有多大本事干多大事,要想得功名,就憑自己去爭,邢風(fēng)進翰林院兩年,你可曾聽說,他給過誰面子,一大把年紀(jì)了,別讓一群小輩看輕,權(quán)小,尚還能有一口飯吃,路走歪了,當(dāng)心哪天丟了自己小命?!?/br> 老夫人一席話,半點面子都沒給,大爺臉色頓時也掛不住。 “都回去吧,蕓娘的事情,不必你們cao心,管好自個兒,少去想那些歪門子邪道?!蓖趵戏蛉诵臒瑧械迷倏磧扇?。 “母親教訓(xùn)得是,您先歇息,孩兒就不打擾了?!毙乃急淮疗疲呃㈦y當(dāng),大爺恨不得立馬走人,也不管大夫人,一人先匆匆地走了出去。 大夫人哪里還敢再留,趕緊跟上。 門合上,屋內(nèi)又恢復(fù)了安靜。 陳嬤嬤上前替老夫人順了一下背心,勸道,“大爺大夫人也是一時心急,老夫人別氣了,身子骨要緊。” 王老夫人搖了一下頭,滿臉失望,“我王家歷經(jīng)兩代不倒,多少風(fēng)雨都挺過來了,如今氣數(shù)怕是真要到頭了?!?/br> 就那兩蠢貨,心眼子一籮筐,奈何腦子不夠使,被張氏擺了一道,至今還被蒙在鼓里,以為蕓娘成不了,她家四姑娘就能成了? 還能蠢到自己差使丫鬟,爆了自己的把柄,送給邢家這么個十全十美的全退之法。 也不想想,邢家這么多年沒來說親,偏偏就趕在這時候過來,她張氏能不知道外面的風(fēng)言風(fēng)語?自己不好張嘴,那蠢貨倒是替她說了。 文不能文,武不能武。 可要說他笨,關(guān)鍵時候,使起小聰明來,又無人能及,但凡他當(dāng)年能提得起槍桿子,去戰(zhàn)場的也不是老二。 “明兒你去同蕓娘放個話,后日一早讓她去鄉(xiāng)下的莊子呆著,至于什么時候回來,告訴她,不清楚?!?/br> 陳嬤嬤一愣,“老夫人......” 王老夫人眼睛一閉,沒答話。 陳嬤嬤斗膽說了一句公道話,“以蕓娘的性子,怎可能同裴家世子有瓜葛,也不知哪里來的這些胡編亂造,連媒人都上門了?!?/br> 老夫人絲毫沒動容,“就看她自己罷?!迸匀颂嫠龀鰜淼臎Q定,是逼迫,得記一輩子,唯有自己選擇,方不會留遺憾。 陳嬤嬤還是不放心,“老夫人......當(dāng)真不管蕓娘了?” “桃李猶解嫁東風(fēng),兒孫自有兒孫福?!奔热挥腥私o她送上門來,她何不就乘了這股東風(fēng)。 急什么。 — 夜幕雨霧下,一輛馬車徐徐駛向大內(nèi),從南側(cè)宮門進,一路經(jīng)過九道關(guān)卡,最后停在了勤政殿門前。 內(nèi)侍公公王恩立在門檻處,遠(yuǎn)遠(yuǎn)見到雨霧中亮起了一抹忽明忽暗的燈火,轉(zhuǎn)身便進里屋稟報,“陛下,裴大人來了?!?/br> 雨線密實,有傘也遮不住,下了馬車后肩頭上沾了些雨水,裴安接過門口公公手里的浮塵,將身上的水珠拂干凈了方才入內(nèi)。 屋外雨天黑地,殿內(nèi)一片燈火通明,皇上僅身著一件寢衣,披頭散發(fā),正坐在蒲團上看折子。 裴安上前跪安,“臣參見陛下。” “來了,快坐?!被噬蠜_他熟絡(luò)地?fù)P手,指了對面的位子。 裴安剛落座,皇上便將跟前的一摞折子推了過去,“瞧吧,都是罵朕的,說朕不作為,是個只會上貢的懦夫,朕這大晚上的睡不著,心煩啊,只能找裴大人過來說一會兒話?!?/br> 裴安瞧了一眼,也沒去翻,答道,“皇上治國有道,所謀所略皆以百姓為上,平常愚昧之人,豈能明白陛下苦心。” “可他們不懂也就罷了。”皇上手指點了點最面上那本暗緋色奏折,一字一句咬重道,“他是秦閣老啊,朕曾經(jīng)的恩師,我南國一代大儒,他居然也來彈劾朕,你認(rèn)為朕該如何處置?!?/br> 裴安神色微頓,隨后沒有半點猶豫拿起了折子。 皇上也不催他,等著他慢慢看完。 裴安翻完后,神色并無多大波動,平靜地道,“稟陛下,這折子中所述的陳詞,倒是同臣前些日子在建康處理的一樁叛逆案有相似之處,陛下不必憂心,待臣先查明白。” 皇上聞言,神色大松,“朕就知道裴卿有辦法?!?/br> 裴安拱手垂目,“替陛下分憂,是臣之職責(zé)?!?/br> 皇上笑了兩聲,轉(zhuǎn)頭讓王恩備酒盞,“朕身居高位,身邊人不是敬便是怕,要么想著法子給朕使絆子,朕還從未遇到過裴卿這般能懂朕心意之人,要不是你人在建康,朕早就想同你喝幾杯了?!?/br> “承蒙陛下厚愛?!?/br> 夜色漸深,酒過三巡,皇上聊著聊著,突然道,“聽說裴卿同王家三娘子定了情?” 裴安神色微頓。 “臨安城內(nèi)都傳得沸沸揚揚了,你也別怪朕能知道?!被噬峡磥硭谎?,笑道,“前些日子,朕聽明陽哭哭啼啼,說邢風(fēng)和王家三娘子有婚約,朕上回剛好遇到了他,隨口問了一句,他又說沒這回事,朕還覺得納悶,如今倒是明白了,明陽只怕是聽錯了消息,同王家三娘子有情的原是裴卿。” “臣......” “早聞王家三娘子長得極為貌美,自古才子配美人,朕倒是覺得裴卿眼光不錯?!?/br> 第4章 定昏時分,裴安才從勤政殿出來,細(xì)雨如織,被燈火照到的地方印出白茫茫一片,童義上前來迎,身后王公公親自撐傘將人送上馬車。 狹長的甬道被雨霧淹沒,一路安靜,唯有車轱輪子攆著雨花,發(fā)出一陣陣“啪嗒啪嗒——”的聲響。 裴安端坐于左側(cè),面色沉靜,一語不發(fā)。 童義觀察了幾回他臉色,一時也摸不透今夜陛下來召,到底是好是壞,待出了宮門,才擔(dān)憂地問,“世子爺,陛下是為了何事?!?/br> 自從兩年前,世子爺主動領(lǐng)了正風(fēng)院監(jiān)察史一職后,替陛下暗里干了不少貼心事。 如同一把刀,哪里需要往哪兒使,儼然成了陛下的得力干將,這些年世子爺暗里得罪的人不少,“jian|臣”一名,也因此而來。 半個月前,陛下突然發(fā)出詔書,公然將其召回了臨安,只怕以后,交給主子的事情只會更重,更多。 裴安沒應(yīng),掀起簾布看了一眼,再落下后,才緩緩道,“旁的事倒不為難。” 童義聽他說了這么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也不明白,正欲問,裴安側(cè)目過來,問道,“王家三娘子性情如何?” 童義一愣,沒反應(yīng)過來,怎就扯上王家三娘子了。人家長什么樣他們都沒見過,更何況是性情。 “罷了?!迸岚仓苯臃愿赖?,“明日去打聽一下,她同邢家是什么情況。”聽皇上今夜口中所言,邢風(fēng)應(yīng)該是同三娘子有過婚約,不過大抵是成不了了。 童義終于反應(yīng)了過來,神色愕然,“這......謠言居然傳到陛下耳朵里了?” 裴安沒應(yīng),臉上一抹隱隱的無奈之色,已不言而喻。 行,這回假的也成真的了。童義深吸了一口氣,回答了他剛才的話,“奴才以為,三娘子的性情,當(dāng)比不過蕭娘子折騰?!?/br> 話落,裴安目光再次瞥了過來。 童義縮了一下腦袋,也不怕死,繼續(xù)道,“再說,即便那王家三娘子,是個性情跋扈的主,世子爺如今似乎也沒退路了。” 這是實話。 流言一出來,先是蕭娘子來鬧,世子爺同其恩斷義絕,后來媒人上門,老夫人差點就去提親了,這事兒還沒壓下來,如今又傳到了陛下耳朵。 外面一群傳謠的民眾,只顧圖個嘴快,但陛下清楚,主子剛從建康回來,哪里有機會認(rèn)識王家三娘子。 比起蕭家的權(quán)勢背景,皇上只怕更喜歡王家這樣無依無靠的家世,畢竟沒有哪個皇上,會喜歡自己手里的刀長一對翅膀。 主子現(xiàn)下的情況,便是白長一張嘴,有理說不清。弄不好,還會落下個負(fù)心漢的罵名。 眼下唯一的辦法,似乎只剩下一個。 童義怔了一下,到底是明白了剛才主子為何要問人家性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