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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千金回家種田了 第113節(jié)

    倒不是哥嫂和杜金花對她的好,拿不出手。杜金花堅持給她吃雞蛋,陳寶音知道這有多珍貴與難得,但江妙云她們不懂,只會唏噓鄉(xiāng)下當(dāng)真窮苦,充滿高高在上的憐憫和嘲笑。

    她不會讓她們嘲笑她的。做千金小姐的日子,陳寶音很清楚,有多向往自由和無拘無束。扯下昂貴的頭面,換掉華美但束縛的衣物,肆意奔跑和大笑,她知道她們有多向往。

    “是嗎?”有位小姐不笑了,沉著臉看過來,不懷好意地問:“你的意思是,你在徐府的養(yǎng)母和養(yǎng)兄,待你不夠好?”

    她夸贊得意哥哥的疼寵、母親的疼愛,不就是說徐家待她沒有這個嗎?

    第117章 勝仗

    這個問題不好答。

    倘若她說是, 那可就得罪人了,還要落一個忘恩負(fù)義白眼狼的名聲。

    若她回答,養(yǎng)父母待她同樣好,也不妥當(dāng)。將堂堂淮陰侯府與鄉(xiāng)下農(nóng)戶相提并論, 本就是對徐家的踐踏。

    那閉口不答呢?更糟糕, 她們會把她往最壞的方向想。

    “我?guī)讜r說了?”陳寶音看過去,反問道。

    她沒說, 她們便不能給她安罪名、編排她。

    果然, 見她不上當(dāng),那位小姐鼓了鼓臉, 又說道:“那你說,是徐家待你好, 還是陳家待你好?”

    這還是個坑。

    回答徐家待她好, 要背上貪戀榮華富貴的名聲?;卮痍惣掖?,便是白眼狼,是賤胚子, 吃苦受罪比不上榮華富貴, 她天生賤命。

    陳寶音跟她們相處了十五年,很知道她們一慣的手段。不慌不忙,挑眉道:“關(guān)你什么事?”

    “你!”那位小姐氣壞了, 漲紅了臉,指著她道:“陳寶音!你膽子不小, 敢這么和我說話!”

    陳寶音低下頭, 撣指甲:“你第一天認(rèn)識我嗎?”

    她就是這么個人。想看她誠惶誠恐, 卑躬屈膝, 這輩子是沒可能了。

    那位小姐還想再說什么, 被江妙云打斷了:“好了好了, 都是姐妹,不許急眼的?!毙τ?,把話題岔開去,“玉繡坊又上新花樣了,但這回的花樣太素,我不喜歡……”

    陳寶音吃癟,江妙云當(dāng)然是高興的。但是跟她不對付的,不單單是陳寶音,凡比她家世好、比她漂亮、比她身材好、比她有才名的人,她都不喜歡。

    兩個她不喜歡的人,互相斗嘴,不論誰吃癟,江妙云都高興。如果兩個都吃癟,她就更高興了。

    “我記得顧夫人從前也極喜歡玉繡坊的衣服?!焙芸?,江妙云又看過來,“幸好這回的花樣太素,你不喜歡。否則,喜歡卻買不起,該多難受?”

    她眼里滿是幸災(zāi)樂禍,其余人聽了,也都低頭輕輕笑起來。

    笑笑笑,有什么好笑的!

    陳寶音來了火氣,低眉垂眼,幽幽一聲:“唉?!?/br>
    她嘆氣了!

    她嘆氣了!幾乎是一瞬間,場中氣氛變了,人人眼睛里都亮起了光。

    江妙云假意關(guān)切道:“怎么了?難受了?你啊,想開些……”

    “不是為著這個?!敝灰婈悓氁籼痤^,神情是傷感的,是她們都沒見過的懷念與低落,“我從前愛美食華服,后來才知,有些東西更合我意。”

    江妙云不信:“是什么東西?”

    陳寶音便道:“你們不知道吧?在鄉(xiāng)下……”

    鄉(xiāng)下過的日子,很苦。

    農(nóng)忙時,人人都累得瘦脫了相,而長年辛苦,也不見得頓頓吃飽飯。穿的衣物,跟華麗、保暖全不沾邊,僅能蔽體。生了病,也沒錢看大夫。

    但她不說。

    “走出籬笆院子,穿過小樹林,便是一條清澈蜿蜒的小河,我侄女養(yǎng)了一條小黃狗,夏季會帶著小黃狗去戲水,還能捕魚?!?/br>
    “河邊生著一株幾十年的大榆樹,每年春天結(jié)出好多榆錢兒,拿竹竿子打落了,生吃甜津津的,蒸窩頭吃清香彈牙?!?/br>
    “比起榆錢兒,我更愛槐花,一串串兒的槐花,拿鐮刀割下來,裝滿一筐,煎來煮湯,味道別提多香了?!?/br>
    花園中靜得只余風(fēng)聲,襯得陳寶音說話的聲音清晰無比,只聽她繼續(xù)說道:

    “冬天下了雪,滿村都是白茫茫的,腳踩下去,可以沒過腳踝??┲┲?,好玩極了。我跟娘說一聲,就可以帶著侄子侄女們,去堆雪人?!?/br>
    “過了年,就是元宵節(jié)。燈山燈海,璀璨奪目。吃碗丸子,買個糖人,隨著人流涌動,熱鬧極了?!?/br>
    她越說越慢,好似在回憶那些充滿自由與快樂的氣息。

    江妙云等人聽著,羨慕得攥緊帕子,口水都要流下來。戲水捕魚?打榆錢兒割槐花?踩雪堆雪人?沒有仆婢跟著,恣意逛街?她憑什么!

    本以為她是去受苦的,誰知她……心中甚至有些嫉妒起來。

    “唉?!标悓氁粼俅胃袊@,“如今我嫁了人,夫君做了官,我再也不能回到鄉(xiāng)下,過自由自在的生活了?!?/br>
    這話叫人聽了,恨不得掐她的脖子。過分,太過分了!

    陳寶音當(dāng)然察覺到一道道小刀子似的視線。低著頭,繼續(xù)慢吞吞撣指甲。她沒想這么過分的,可誰讓她們不消停,非要刺激她?

    眾人不甘。

    有人冷笑一聲,說道:“沒規(guī)矩!不成體統(tǒng)!”

    身為千金小姐,怎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戲水捕魚?怎能親力親為,做下等人的活計?她說的這些,全都不像樣。

    陳寶音抬眼,瞧過去,淡淡一笑:“是,苦中作樂罷了,登不得大雅之堂?!?/br>
    但對方的臉色并沒有變得好看。究竟是不成體統(tǒng),還是自由快樂,她心里清楚,她們也都明白。

    驕縱、任性、愛美食華服的陳寶音,實打?qū)嵾^了一年自由自在、快樂無拘的日子。

    看她明耀的容顏,看她澄澈的眼眸,看她毫無畏懼的神態(tài),她渾身上下都寫著呢,她沒受苦。不僅沒有受苦,甚至還有一股說不出來的,好似蛻變的氣質(zhì)。

    一時間,花園中寂靜得針落可聞。

    陳寶音蹭了一頓飯,又蹭了一頓飯后茶點,順順利利熬到散席。

    “倒是我小看了你?!鄙頌闁|道主,江妙云依次送客人們離開,上上下下打量陳寶音,神情微微復(fù)雜。

    今日這場聚會,一小半是賞花打發(fā)無聊時光,一大半是想瞧陳寶音的笑話。

    但她沒瞧成。

    “我卻要謝謝江小姐的款待。”陳寶音燦然一笑,行了個同輩禮,“我好些時候沒吃得如此滿足了?!?/br>
    江府的廚子,廚藝是沒得說。食材,更是沒得說。

    加上陪她用飯的,都是身份高貴的千金小姐們,陳寶音幾乎回到了從前,還是徐寶音的時候。一邊跟對頭們針鋒相對,一邊吃吃喝喝。

    “你!”江妙云反應(yīng)過來她暗中之意,懊惱不已。

    陳寶音卻不想結(jié)仇,認(rèn)真道:“還能見到你,我很高興?!彼粗钤祁^上梳的少女發(fā)式,“愿你平安喜樂,順?biāo)鞜o憂?!?/br>
    說完,告辭離去。

    江妙云還怔著,等她走出去一段,才輕輕跺腳,怒道:“別以為這樣我就會放過你!”

    她們結(jié)下的梁子,這輩子不可能解開!

    陳寶音沒有回答,邁出江府的門檻。江妙云生她的氣,離去時自然不會再讓馬車相送。

    不送就不送,正好溜達(dá)回去。陳寶音這樣想著,才走出門,驀地瞥見墻邊站著一人,綠色官服,身形勁瘦如松,面龐白皙清雋。

    “顧亭遠(yuǎn)?”她驚訝地走過去,來到那人跟前,仰頭望著這張熟悉的臉,“你怎么在這里?”此時還不到他下差的時辰。

    顧亭遠(yuǎn)低頭看著她,先是打量一番她的神情,不見眼圈發(fā)紅,亦無委屈之色,才露出一點笑意:“邊走邊說?!?/br>
    陳寶音點點頭,與他并肩而行,眉頭微皺,道:“你該不會是來接我吧?”

    他很會體貼人,她也很喜歡他的體貼。但如果他為了體貼她,就不好好當(dāng)差,陳寶音卻是會不高興的。

    而且,他如此小心,未免小看了她。

    見她面露不悅,顧亭遠(yuǎn)不緊不慢地垂下眼角,輕聲說:“我被人欺負(fù)了?!?/br>
    “什么?!”陳寶音猛地抬頭,柳眉倒豎,抓住他的手臂問道:“是誰?!怎么欺負(fù)你了?!”

    膽敢欺負(fù)她的人,陳寶音心頭怒火蹭蹭燃燒。

    怒意將她明亮雙眸染上火光,顧亭遠(yuǎn)看在眼中,心中驟甜。

    但他臉上卻是有些委屈的樣子,說道:“是此屆的探花,他覺著我搶了他的狀元,一直看我不順眼,今日還將茶水灑在我寫了一半的文章上?!?/br>
    陳寶音一聽,火氣更盛:“他竟敢如此欺侮于你!”

    顧亭遠(yuǎn)委屈極了,用袖口蘸蘸眼角:“娘子,他們都欺負(fù)我。”

    本來生氣的陳寶音,聽到這句,火氣詭異的頓了頓。偏頭看他一眼,因他袖子遮面,看不見他的表情。

    “我是你娘子,不是你娘?!睙o語片刻,她拽下他的袖子,“你好好說話?!?/br>
    別一副小孩子找娘訴苦的語氣,怪怪的。

    袖子拉下,卻看見一張嘴角上揚(yáng),偷笑得止不住的臉。好么,他哪里是委屈,分明是竊喜著,怕她看見。

    “你敢戲弄我!”陳寶音怒道,伸手就揪他耳朵。

    顧亭遠(yuǎn)忙道:“我真的被欺負(fù)了,娘子?!蔽兆∷氖?,委屈道:“別人欺負(fù)我,你也欺負(fù)我么?”

    陳寶音想說“你活該”,還想說“你戲弄我在先”,話到嘴邊,變成了:“哼!”

    說到底,氣人的還是那個探花:“他叫什么?”

    “馮文炳?!鳖櫷みh(yuǎn)答道,“他父親乃當(dāng)朝左都御史?!?/br>
    陳寶音皺皺眉。

    巧了,這人她知道。正是當(dāng)年跟她議親過,酷愛菊花,被她施計斷掉姻緣的人。

    當(dāng)時養(yǎng)母很生氣,因為馮文炳的名聲極好,是京城有名的才子。

    “小肚雞腸?!彼R道。什么才子,分明是心胸狹隘,卑鄙好妒之人。

    又問顧亭遠(yuǎn):“你請了假?不礙吧?”

    他雖然考上狀元,聽上去很風(fēng)光,但放在官場上,就是一只小魚小蝦。被人欺負(fù)是常事,任性爭長短才是下策。

    “無礙?!鳖櫷みh(yuǎn)搖搖頭。

    他不是頭一回被針對,好性兒也該有個度,否則別人以為他是泥捏的,亦不利于他的名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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