占春魁 第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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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姝兒聰慧,可知我此番讓你進宮的用意?” 太后并未追問她的欲言又止。 皇后入宮以前,后宮大權(quán)仍握在太后手中。 教坊司歸內(nèi)侍省掌管,受太后懿旨,此番明丹姝進宮,皇上并不知曉。(內(nèi)侍省見注釋2) “姝兒明白?!?nbsp;明丹姝一直低垂的眼眸抬起,神如春梅綻雪,堅定道:“明家的門庭,一定要再立起來!” “劉氏,這一代并無出挑的適齡女兒…” 太后收斂了面上的柔和笑意,于深宮沉浮數(shù)十年磨礪的鋒芒畢露。 目光灼灼,一錘定音:“日后,驃騎將軍府,便是你的娘家。” 劉家,需要在新朝握住兵權(quán),延續(xù)家族昌盛;明家,需要沉冤洗雪,借力東山再起。 太后,與皇上有養(yǎng)母情分;明丹姝,會繼承皇上對明章的感愧。 親情之外,各取所需。 “太后,皇上正往壽康宮去用晚膳?!?nbsp;瓊芝姑姑叩門,輕聲提醒道。 “進來吧?!?/br> 瓊芝姑姑推門而入,拿著幾張紙交給明丹姝?!斑@是《伊尹扶湯》的唱詞,姑娘收好。” 墨跡未干,顯然是方才差人抄錄的。(《伊尹扶湯》見注釋3) “多謝姑姑?!?nbsp;明丹姝與太后拜禮告辭,出門面色如常走回住處,當著眾人的面將唱詞交給黃嬤嬤。 “姝兒這孩子,極好?!?nbsp;回壽康宮路上太后看著御花園滿園紅梅,心舒意闊。 “奴婢早就說,莫說京中,便是整個大齊,都再尋不到明姑娘這樣好的模樣?!?nbsp;瓊芝姑姑知道太后的心思,笑著應承。 “不僅是模樣,” 明丹姝一如太后所期望,甚至更加出色,愈發(fā)憐愛,贊道:“懂分寸,知進退,知情識趣,冰雪聰明。” 在百戲班的日子非但未搓磨了她,反倒歷練得堅韌剔透。 “既如此,可要奴婢安排黃嬤嬤多加照拂?尋個機會到皇上跟前兒露個臉?” “不必,” 太后看著不遠處金碧輝煌的壽康宮,朱唇噙笑,洋溢著滿足的愉悅:“同樣的木材,有的能做長樂宮里的頂梁柱,有的卻只能做被人踩在腳下的登天梯…” “能不能走到皇上跟前,要看她的本事。” 作者有話說: 注釋: 1. 街道司:街道司設置于北宋時期,《宋會要緝稿》中記載,有”勾當官“兩人,管轄500名在編的環(huán)衛(wèi)工人。 2. 內(nèi)侍?。汗糯僦浦惺谭罨实蹕邋钇鹁拥臋C構(gòu)。 3.《伊尹扶湯》伊尹是商代的開國元勛,輔佐商湯及太甲,事見《史記·殷本紀》。 第3章 貴妃 瑤華宮,窈窕美人身著盛裝,風韻楚楚,心不在焉地撥弄著釉彩瓷瓶兒里的美人梅。 “奴才杜方泉,給儀貴妃主子請安?!?nbsp;內(nèi)侍省副掌使杜方泉屏氣斂神,提溜著小碎步入殿。 “什么事?” 冷厲得很,顯然心氣未順。 儀貴妃鄭賓娥,其父乃從二品青州州牧,西北首府長官。于先帝二十六入東宮為側(cè)妃,誕下長子,今方六歲。 杜方泉聞言愈發(fā)小心回話,卑躬屈膝恭敬道:“回貴妃主子,太后娘娘召了一批樂女入宮?!?/br> “召就召了!難道本宮還能去將人打發(fā)了不成!” 疾言厲色,染著丹蔻的指甲折了花枝仍在地上。 皇上元妻,先太子妃宋氏早逝,留下了個病秧子二皇子占著嫡子的位置。她父雖為一方長官,卻不在京城任職,拖累自己家世夠不上后位,只能讓旁人撿了天大的便宜。 不日,新皇后將入宮,家世樣貌樣樣沒得挑,她們娘倆的前程未卜,如何不讓人窩心! “只是…” “有什么話就快說!吞吞吐吐惹得人心煩!” 儀貴妃掀開簾子走到外間,珠鏈碰撞叮咚作響,一如她心煩意亂。 壽康宮這位主子,雖非天子生母,卻是皇上于登基當日直接下旨晉太后位,又在皇后入宮前代掌宮權(quán),便知其受敬重。 剛?cè)霒|宮時不是沒想過討好這位人物,只是這位太子養(yǎng)母對她從來都是不冷不熱的,當初誕下長子也不過是不多不少賞了份例而已,久而久之便歇了心思,只井水不犯河水地相處著。 “剛?cè)雽m的樂女里…頗有些樣貌十分出色的…” 皇上并不重色,登基這小半年里,往來后宮也不過是依規(guī)矩,整月里留宿不過十來日。 如今這后宮里只一位貴妃、兩妃兩嬪,一婕妤而已。儀貴妃向來得寵出挑,膝下又養(yǎng)著皇長子,內(nèi)侍省的人見風使舵是常例,雖然暫且還未摸清各位主子的脾性,但這幾個月冷眼瞧下來,該抱哪宮主子的大腿自然心如明鏡。 到什么廟念什么經(jīng),皇后還不知是個什么人物,又無子嗣,倒不如眼前這現(xiàn)成的貴人得力… 這思及此處,杜方泉也不在意上首人態(tài)度倨傲冷淡,巴結(jié)道:“奴才前來,給貴妃娘娘提個醒兒?!?/br> 儀貴妃心口堵著一團氣,抬手便砸了桌上的玉盞,飛濺的瓷片摔在門柱上碰得粉碎,杜方泉面上一疼,也嚇了個激靈。 心里波瀾不驚,可面上卻是掛著副身為奴才該有的,誠惶誠恐的模樣:“貴妃主子息怒?!?/br> “主子消消氣…” 貴妃身邊的大宮女文杏聽見動靜,及時捧了盞新茶送進來,眼風掃過跪在地上的人的緋為色衣袍,心中便有了幾分計較。 躬身親自扶起杜方泉,向他手里塞了錠銀子,含笑找補道:“有勞公公?!?/br> “貴妃主子歇著,有用得到奴才孝敬的地方,您盡管招呼。” 既得人領情,杜方泉也不欲再杵在這觸貴人的眉頭,知面不改色恭敬道:“奴才告退?!?/br> 躬身垂首,小碎步退了出去,一如來時,半絲未亂。 待他出了瑤華宮的宮門,見四下無人,才直起了腰板。 抬手輕輕抹了下顴骨,見指尖上沾了血跡…側(cè)目,看向方才來路,饒有興致地掂了掂手里銀子,面色陰沉勾唇喃喃道:“什么玩意兒…” “主子,您脾氣也太急了些…” 文杏是儀貴妃的陪嫁,親厚不比旁人,見杜方泉走了以后跪在地上收拾著茶盞碎片,苦口婆心勸道:“皇上登基,您如今是貴妃,多少雙眼睛盯著呢,可不能如在東宮時一般任性了?!?/br> “任性?本宮哪里還敢任性…” 儀貴妃竟一改方才的盛氣凌人,若有所思地走到妝臺前,欺身湊近鏡前端詳著鏡中的面孔:“文杏,你說本宮是不是老了?” “主子青春正盛呢!” 文杏心領神會,輕輕嘆了口氣,出言寬慰道:“闔宮誰又不知道貴妃娘娘的美名呢!” 自打三年前先太子妃宋氏薨逝以后,主子掌權(quán)打理東宮內(nèi)務,性情就變得古怪起來,對下人動輒打罵喝厲,不然便是傷春悲秋,每每暗自垂淚。 “皇上,已有二十日未來了…” 儀貴妃抬手撩了撩耳邊鬢發(fā),容色照人卻于眉宇間罩了一層陰翳。 宮里的女人,榮寵落魄皆系于君上一念之間,如何無憂無懼? “皇上素來如此,從前在東宮時,各位主子身上的雨露亦是有數(shù)的,從未見偏袒過誰?!?/br> 文杏十分貼心,體諒主子生母早逝,幼年失母的嫡長女在續(xù)弦主母手底下生活,才養(yǎng)成了個敏感多思的性情。 繼續(xù)替她輕柔太陽xue,柔聲緩緩道:“如今宮中正是事多的時候,皇上已有月旬都未召人侍寢,主子莫要多思?!?/br> “你說…是不是瑭兒不得圣心,連帶著皇上厭棄了我這生母?” “皇上對大皇子和二皇子素來是一視同仁的,不曾因嫡因長有過偏頗?!?nbsp;文杏聞言不由失笑,宮里人人眼明心亮,皇上忌諱著與豐王兄弟鬩墻的舊事,對二位皇子的教養(yǎng)很是上心公正。 她知主子是由愛生怖,勸道:“甚至,因為二皇子身子弱的緣故,皇上對咱們大皇子更多矚目呢!” 在青州府上時,老爺嫌少過問后宅之事,主子雖是嫡長女,可與續(xù)弦夫人到底隔著一層肚皮,不甚親近。由此緣故,主子為媳為母,在與太后和大皇子相處時,總是不得其法。 “文杏,準備幾樣清淡可口的吃食,隨本宮去御書房走一趟吧…” 儀貴妃經(jīng)她開解一番定了心神,咽下心頭的不安酸楚,再起身又是神采奕奕。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憑他來人如何,抓住圣心才是最要緊的。 “是?!?/br> “等等…在從前日青州府送來的狐皮里,挑上幾塊毛色鮮亮的,先送到壽康宮。” 儀貴妃手里磨著鮮花汁子沾到唇上,笑吟吟斜眼對鏡自賞,眉間一粒細細的黑痣,更增俏媚。 徐氏皇后要進宮又如何,她就不信,太后當真愿意將剛落到手里宮權(quán)交出去。 “奴婢知道了!” 文杏見主子開竅,眉歡眼笑,自無不應。 壽康宮是東西十二宮建造地勢最高的一處宮殿,作為歷代太后居所,屹立于古木參天掩映之間,于百花叢中獨樹一幟,氣勢威嚴。 儀貴妃于壽康宮前的甬路上落輦,扶起裙擺沿石階上行十二階…暮然回首,御花園中寒梅迎雪爭艷,盡收眼底。 “走吧…” 恍然一笑,星眼如波,由文杏扶著踏入壽康宮。 “臣妾給太后請安?!?/br> “難為你這時候過來。” 太后見她鬢間沾了霜白,抬手只是將窗探開了個小縫,風雪便擠著涌進來。 叫起,賜座,又吩咐瓊芝姑姑添了個暖手爐到她懷里。 儀貴妃也是跟在皇上身邊近十年,奪嫡之爭里太后殺伐果決的手腕她是見識過的,心中許多畏懼…從前都是逢年過節(jié),依常例到她跟前請安,謹守著規(guī)矩卻也少了親昵。 如今乍見她如此平易近人,倒是頗有些受寵若驚,言語松快了許多:“臣妾父親從青州府送來了幾塊皮料,特拿來孝敬太后?!?/br> 文杏帶著隨從呈上黑、褐、白、灰、紅,五塊皮毛油亮的狐皮料子。 “你有心了?!?nbsp;太后這輩子錦衣玉食,什么好東西沒見過,在意的無非心意二字。 言語之間也有了幾分閑話家常的意思:“這料子鮮艷,還是你們年輕人用最是相宜?!?/br> “臣妾福薄,撐不住這樣的好東西?!?nbsp;儀貴妃打量著太后神態(tài),總覺得與過去相比,自皇上登基后,太后變得深沉平和了許多,卻是愈發(fā)令人捉摸不透。 玉手拿起紅色的狐皮,親自呈到人前,笑道:“這塊,臣妾想著給康樂meimei做件坎肩正好,meimei嬌俏,最襯紅色?!?/br> 太后無親子,膝下唯有一公主封號康樂,無論是先皇,還是當今皇上,對其很是寵愛,性情嬌縱,喜玩樂。眼高于頂,年逾十六,尚未許婚。 儀貴妃于東宮時,向來是個孤寡性子,卻意外得祁鈺青眼。 太后打量著她少見的殷勤小意,心如明鏡,今日她怕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昨日,皇上提起皇子們的功課,贊瑜兒很是用心?!?nbsp;伸手不打笑臉人,受了她的好意,贊道:“是你為娘的,教得好?!?/br> “臣妾謝太后!” “哀家召了批樂女入宮熱鬧,卻不曾想人老了沒有精力調(diào)教經(jīng)營?!?nbsp;太后看著眼前她的笑顏,轉(zhuǎn)念,松口道:“你若有余力,替哀家去瞧瞧?!?/br> “臣妾曉得了?!?nbsp;儀貴妃頂風冒雪走這一趟倒是不虛此行,眼見太后興致寥寥,起身告退。 待人走后,瓊芝端了湯藥上來,服侍太后服下,問道:“主子是有意放權(quán)給儀貴妃?” 皇后不日將入宮,尚不知是個怎樣的品性?;噬戏翘笥H生,自然也不認劉家這個外祖...未雨綢繆,免不得趁如今太后大權(quán)在握時多做打算。 她怔了怔,想起方才喜形于色的鮮亮面孔,不知喜悲地嘆了一聲?!霸偾灏恋呐耍搅诉@宮里,也少不得為家族兒女學著鉆研逢迎?!?/br> “待過寒冬,又是滿園春色。” 瓊芝姑姑意有所指。 “這是好事,” 太后透過明窗看著外面的風雪,緩緩道:“這宮里,有一爭之力,是運氣?!?/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