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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歷史小說 - 占春魁在線閱讀 - 占春魁 第56節(jié)

占春魁 第56節(jié)

    吳秋樂巧笑倩兮,眉眼彎彎,挑釁似的與她說:“只是…皇上可有告訴meimei,無論他待你之意如何,明日都會冊我為妃…”

    她竟知道密室!明丹姝心中錯愕不已,由此才正視眼前這位尚未真正踏入后宮,便壓得貴妃毫無反擊之力的女子…

    面上不動如山,呷茶壓住心驚:“你怕是求愛不得,生了薏癥。”

    “那密室里藏著的,是大齊建國以來,門閥士族的罪證和冤假錯案…我說得可對?”

    吳秋樂游刃有余,好整以暇看破明丹姝此時的色厲內(nèi)荏,從容道:“我空長你歲余,今日便教你些,權當與你為敵的誠意?!?/br>
    “季氏茍延殘喘、佟伯庸掌兵、徐鴻掌錢、吳家不參政、不爭權,只為廣布書院,為天下讀書人之座師。皇上能收兵、納財,卻對吳家無從下手?!?/br>
    吳家最擅長的,是情報,是悠悠眾口,是cao縱人心為己用。

    也不求明丹姝的回應,她語氣平靜像是說與聽客,又像是自言自語:“皇上對吳家不可殺、不可罰,只能以禮相待,不然…天下文人口誅筆伐,諒是天子亦難辭其咎。”

    “是我小瞧了秋樂姑娘?!?nbsp;知易行難,她與祁鈺不能亦不敢與天下文人士子作對!

    吳秋樂因此有恃無恐,行跡瘋迷全無章法,只憑喜惡。

    “可稚子無辜,欲除貴妃,何必牽扯孩子?!?/br>
    “meimei天真得很,當日既應允與我同謀,拿出了落心草,難不成以為我只是將其用在貴妃身上?白白放過了大皇子?”吳秋樂瞪大了眼睛,仿佛是聽見了什么天大的笑話。

    不知想到了什么,隨即了然,言笑晏晏:“難怪…meimei不愛皇上,自不懂愛人之心。心儀之人與旁人所生孽障,我如何肯留?”

    吳家謹慎,不肯在奪嫡勝負未分時將嫡女送入宮中,她自十五歲在上元宮宴一瞥,苦等至今恰九年整!

    “人與牲畜之所以不同,便在底線二字?!?nbsp;明丹姝正對寢室,見床頭間的紗幔動了動,說道。

    惠不及家人,則禍不及家人,鄭窮當年聯(lián)手太后與徐鴻偽造軍餉賬冊誣她父親時,早已入東宮貴妃怎會是個手腳干凈的!

    她并無意對其心慈手軟,卻不曾想過對祁瑭出手…可巢毀卵破,到底還是牽連了那孩子。

    “若非meimei自以為是拿出解藥,大皇子或還有救?!?/br>
    明丹姝既能拿得出毒藥,手里自然有解毒之物,她便刻意又著杜方泉在給瑤華宮的銀絲炭里混了與解藥藥性相克的烏頭粉…

    大皇子若未服下番稔花蕊,落心草和烏頭粉兩相克制,或許還能活得久些。

    不屑一顧:“皇上偏心,在二皇子身邊配了成林驗毒,卻任長子自生自滅,如今一副愛子心切的模樣又給誰看?”

    明丹姝以為,吳秋樂對貴妃下手,是為奪皇長子…但也隨身帶了解藥,便是以防萬一,卻不曾想其瘋迷至此!

    從一開始,三皇子為其生母所害,理兒再三遭暗害,嘉陽喪母,再到今日的大皇子…

    這場權力斗爭中,主動入局者,皆都有自保的能力,受害者偏是最無辜之人,唯稚子而已!

    喪鐘又敲了七下,瑤華宮儀貴妃,薨!

    吳秋樂自眉眼之間帶著些精致的殘忍,起身看她,緩緩道:“兩軍對壘,總要勢均力敵才好看…貴妃母子,權當是我與meimei的告戰(zhàn)書,免得讓meimei看輕了我?!?/br>
    明丹姝執(zhí)茶灑在地面,送客:“言盡于此,請吧!”

    只是…貴妃與大皇子一死,便是將鄭窮徹底推向了門閥士族,佟伯庸手里的二十萬兵馬與西北軍合流…邊境,怕是要亂了!

    “對了…” 吳秋樂貼到她的耳邊,聲音極低:“余下的事兒,權看meimei的了?!?/br>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既擔了這與虎謀皮的風險,自然沒有松手放過皇后的道理…

    目送她走遠后,明丹姝闔門命山姜守在外面,扳動書架上的機關…點了盞琉璃燈,順著暗道輕手輕腳往下走。

    暗門打開,里面站著的卻非她所想…而是…“康樂?”

    “丹姝…” 她回過頭來,多日不見,平日顧盼生姿的一雙眼睛凹在眼窩里。

    嚅囁不可置信:“是…瑭兒薨了?”

    祁瑭是長子長孫,這輩的第一個孩子,個性又軟綿可親,便是她過去在皇寺時,也常差人往東宮送些吃食玩意兒哄他。

    “是,你都聽見了?!?nbsp;內(nèi)室無窗亦無風,她的床幔上懸了一根暗線,與密室里的頭一道暗門相連。

    來時,吳秋樂一直在她書房里打轉(zhuǎn)兒,卻并未往寢室去,顯然雖只景福宮有密室,卻不知確在何處。

    方才見床幔動,以為是他去而復返,便拉扯著吳秋樂多說些,以洗脫自己的嫌疑,不曾想?yún)s是多日未曾回宮的康樂。

    “我…我能做什么?” 淚珠子奪眶而出,聲音都打了顫兒:“我替你去和皇兄解釋!”

    她從前聽母后的話做了許多…錯事,只當一切都是為了皇兄登基??山袢?,風聲鶴唳卻更勝從前。

    “這話不該由你出口,再等等…” 若不知太后做過的那些隱秘手段,讓康樂開口替她分辯證明顯然最合適不過。

    可如今,她覺得祁鈺對康樂也并無多少信任可言,多說反到無益。

    何況,比起祁鈺信她與否,她更在意祁鈺與吳家達成了怎樣的協(xié)議…換言之,他許諾了吳家什么,吳秋樂才敢肆無忌憚至此?

    “丹姝?” 康樂見她分神,惴惴不安道:“我雖不知你與皇兄在做些什么,可近日諸事…可有我能幫你的?”

    “我再問你,可愿嫁與徐知儒?” 明丹姝拉她到小榻邊坐下,斟了盞熱茶穩(wěn)住她心神,復又問道。

    “不愿。” 斬釘截鐵。

    自那日攤牌以后,她在去皇寺,遍尋寧一而無果便知便也冷了心思,不愿再行連累與他??煽v然如此,她亦不愿稀里糊涂嫁到徐家。

    “若和親呢?鶴疆抑或戎狄?”

    “公主往蠻夷之地和親,此生難歸…” 戎狄鶴疆民風彪悍,女子于姻親往往比牛羊更不如,父子可繼,兄弟可享。

    “但…若是皇兄下旨…我也是推拒不得的?!?nbsp;皇室公主,享天下之養(yǎng),便有義務為黎民百姓止戰(zhàn)事。

    “眼下雖尚且不到和親止戰(zhàn)的地步,可你的婚事耽擱下去,左不過是在徐家,抑或吳家…此等門閥之中選一門?!?/br>
    不論是為康樂自幼相交的情誼,還是她的謀算私心…現(xiàn)在的形勢,她嫁與門閥終究不算是什么好的歸宿…

    摸出一方令牌到她手里:“川州與河陽府交界的山中,有一隱世村落名為瓦寨,你拿著它去避上一段時日,自會有人招待你?!?/br>
    “我…” 康樂既痛恨宮中的爾虞我詐,但若遠離…又放心不下掛念之人,進退兩難。

    “我會替你照顧好太后的?!?nbsp;明丹姝自然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康樂與太后如今雖有嫌隙,可到底血濃于水…

    “若有要緊事,我飛鴿傳信與你?!?/br>
    “那…” 自回宮以后紛繁復雜的種種,已然讓康樂心力交瘁,思她所言此時暫避風頭,許也不是壞事…“多謝?!?/br>
    “對了,記得與收寨之人對口令。” 明丹姝引她順著假山石底下的甬道往出口去,柔聲道:“年年芳信負紅梅【gzh:又得浮生一日涼呀】,江畔垂垂又欲開?!?/br>
    作者有話說:

    真正的敵人來了,好戲還沒開始~

    第61章 識人

    酉時, 夕陽西下,皇上下旨封禁景福宮,任何人不得進出。

    人心惶惶, 眾說紛紜。

    雞鳴, 明丹姝換了身宋錦花織儒裙,立領對襟的樣式配一指寬的腰封,不似宮裝繁復華艷,利落清爽恰似少年俏書生。

    軟羊皮小靴一腳踏入暗室臺階,遲疑片刻,回身取出掛在書桌暗格里的匕首揣進袖中。

    穿過密室, 推開假山石的機關,跟著早已候在外面的陳瞞,一路走到南宮門外。

    祁鈺早已等在外面, 換下了白日里的蟠龍錦衣, 一身黑色勁裝, 玄紋窄袖,鑲銀發(fā)冠。

    罩在清冷的月光里, 朝上溫潤不得志的年輕君主金蟬脫殼于身后的重重宮墻之中…眼前人,孑然獨立,如利劍出鞘。

    “皇上?”

    他聞聲回過頭來,肅然的墨瞳, 見來人笑若撥云見月,垂眸抬手揉開她蹙著的眉心:“怎么?不認得朕了?”

    古語有云:看花東陌上,驚動洛陽人…她仿若得見春花曉月,驀地竟想起風情二字, 思及民間皆傳鄭國公府素出美人, 后知后覺此言不虛。

    龍袍灼然不可逼視, 以至于祁鈺此人漸漸消融于其中,成為象征皇權的符號。

    乍然露出另一面,青梅竹馬十七載,故人重逢近百日,她竟對眼前之人甚感陌生。

    定神:“是,不曾見過?!?/br>
    “來。” 他并未出言解釋,亦不相告知去處,翻身上馬坦蕩蕩朝她伸出手來,將她擁在身前。

    危險,又夾雜著蠢蠢欲動的期待,明丹姝問:“不乘馬車嗎?”

    “萬物初醒,坐在馬車里辜負了好景致。” 祁鈺細心將她大氅的帶子系好,不讓冷風灌進來。

    “駕!” 策馬揚鞭向城門奔去,素日里與他如影隨形的梁濟不在,身后只跟著一道影子似的陳瞞。

    “皇上…今日之事…” 明丹姝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瑤華宮的那一場變故分明只兩個時辰前的事…

    那時的祁鈺獨木難支,被前朝后宮的蠅營狗茍逼得束手無策,既讓她覺得心疼,又于風雨飄搖深感不安渺茫。

    可眼下?lián)硭v馬疾馳的人…如離弦之箭一般地銳不可當,像是潛深伏隩于暗夜之中的風幕云靄,又有明月相照慰人心安。

    祁鈺看不清她的神色,只隱約感覺到她聲音帶著隱約期待,也不由得彎了嘴角,將人向懷中攬了攬。

    打馬穿過護城河石橋,越走便越發(fā)地靠近主街,這個時辰已有早市攤販在街上。

    建安城有一酒樓名號潘樓,日夜達官顯貴往來絡繹不絕,有些門路的人用心打聽,才能探出其幕后掌柜正是當今天子岳丈——戶部尚書,徐鴻。

    “皇上…” 明丹姝與他下馬,錯愕地扯住他的袖畔,百戲班與這潘樓只一巷之隔,她對此地自然再熟悉不過。

    以為他不知此地乃徐鴻家私,低聲提醒道:“皇上微服出宮,此地…怕諸多不便?!?/br>
    祁鈺也不知聽懂了她的話沒,替她將有風吹過的鬢發(fā)挽至耳后,握著她的手如尋常恩愛夫妻那般,言笑:“夫人莫憂?!?/br>
    百草權輿時,有清風越界,吹亂青絲…怦怦…

    她隨他繞過煙火漸起的早市,在潘樓東房山底下一處冷清不起眼的面攤駐足。

    渾不在意街邊小店的椅子被往來食客磨得黝黑锃亮,進去輕車熟路地隨便找了個地方與她并肩坐著。

    麻雀雖小,五臟俱全,拎著長嘴茶壺的小二見到祁鈺很是熟稔:“公子來了!”

    扭頭再見與她并肩而立的明丹姝…嘴長得老大,足是見鬼了一般,支支吾吾看向陳瞞…“這…這…”

    陳瞞木著一張臉,轉(zhuǎn)身倚在最靠近門口的桌前,自己動手盛了碗騰氣騰騰的雞湯面,轉(zhuǎn)手拿了張熟rou餅,一言不發(fā)…狼吞虎咽。

    這面攤…正是康樂前些日子回京時,停腳的那處!

    祁鈺任她疑疑惑惑,尋了兩雙干凈的竹筷來放到她手里,也與陳瞞一樣,親自動手盛了兩碗雞湯熱面…又撿了兩張熟rou餅…

    故意買著關子與她示意道:“嘗嘗?!?/br>
    “鄭伯!” 小二揉了揉眼睛,撒腿便往里屋去,隔著一道木板門都能聽到他的動靜:“公子!帶了個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