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表姑娘(重生) 第53節(jié)
他心里納悶。 曹賢看著是從后宮來的,可陛下現(xiàn)下并沒有妃嬪,難道是陳太后出事了?可前世,并沒有聽說辦瓊林宴時出過這樣的事啊。 不知緣何,顧昀心頭隱隱有些不安??涩F(xiàn)下的他,并不能跟過去或是問什么,當(dāng)下,只好按捺下心頭的緊張,坐了下來。 …… 皇帝急匆匆地走了幾步,卻見顧文堂跟在后面,眉宇緊皺。 “太師,前頭的瓊林宴您怎么好不在?” 顧文堂卻搖搖頭:“先帝從來寵愛惠樂殿下,若是出了事,臣也無顏給先帝交代,陛下便讓臣跟去吧?!?/br> 皇帝神情微微有些動容,似是憶起了幼年時的點(diǎn)點(diǎn)滴滴,有同長姐的,有同早逝的先太子的,更多的,卻是同這個亦師亦父的臣子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不再多說什么,頷首示意顧文堂跟上。 今日他特意召了長姐入宮,挑在這個時間點(diǎn),自然也有他的打算。 薛家駙馬已經(jīng)去了有快一年了,如今出了許多新進(jìn)的才俊,若是長姐有意,他便可再賜下一門婚事,也免得她整日胡思亂想不知道在琢磨些什么。 可誰知,方才曹賢卻來稟:“……惠樂殿下用膳時忽地暈倒了!” 他心里有些亂,生怕她是因自己前些時日將她趕去廟里吃齋念佛鬧出來的病,當(dāng)下也顧不得什么籠絡(luò)人心了,自是拔腳就走。 華燈初上,金色琉璃瓦在夜色里也未被奪去光華。 皇帝急匆匆地走進(jìn)朱紅殿門,一華服女子正面色蒼白地坐在軟塌上,太醫(yī)正在靜靜給她把脈。 皇帝一見她面色心里便咯噔一下,昔日的嫌隙仿佛都暫且被拋擲一旁,只顧得血脈親情了。 魏永嫣張了張唇,卻說不出話來。 此情此景,她已然知道是大事不妙了。但這是宮闈,她沒處躲,也沒法買通皇帝的心腹太醫(yī)。 皇帝看向胡太醫(yī),便見對方已變了臉色,一臉的古怪。 “是什么重病么?”他忙問,心也揪了起來。 胡太醫(yī)訥訥半晌,看了一眼跟來的顧文堂,有些遲疑。 小皇帝不耐煩地?cái)[手:“太師是自己人,有什么不能說的?” 胡太醫(yī)一臉為難,咬了咬牙,還是低聲道:“殿下并無病癥,只是……已有近三個月的身孕了?!?/br> 此言一出,殿中頓時落針可聞。 胡太醫(yī)也拼命低著頭,恨不得直將腦袋垂到地宮的炕道里去。 按理,宮里太醫(yī)診出喜脈該喜不自勝,畢竟賞錢頗豐,可偏偏,被診出喜脈的是這一位……惠樂殿下的駙馬早就病逝了,此時她身懷六甲,又算得上哪門子的喜? 不管孩子的父親是誰,這對于皇家來說都是蒙羞,是天大的丑聞。 胡太醫(yī)已經(jīng)開始為自己的項(xiàng)上人頭擔(dān)憂了。 皇帝怔愣住,過了半晌,怒氣沖沖地出了宮殿,恨不得立時坐著輦車離開此地。 他還以為她是病了,感情是和什么人私通鬧出了這樣的丑聞,這也就罷了,偏生這一切還都被太師看在眼里…… 皇帝執(zhí)政以來,頭一次覺得這么丟臉。 “臣有事想稟告陛下?!笨纱藭r,從來最洞悉人心的太師卻并未離開,反而上前一步,面色沉凝地開口。 皇帝單手捏在輦車的扶手上,恨不得將其捏碎了,面上卻還要維持鎮(zhèn)定,深吸了一口氣,問:“什么事?” “……數(shù)月前,臣在碼頭,似乎瞧見了惠樂殿下的婢女與臣的侄兒顧昀往來,當(dāng)時便疑心馬車上的人是殿下,只是事后我問起,侄兒卻道對方只是做運(yùn)河生意的孤女,他不過從那里采購一些品相好的東珠……臣便沒有起疑心?!?/br> 皇帝聽明白了。 原來太師懷疑與長姐往來的男子,正是他欽點(diǎn)的新科狀元顧昀。 只是長姐堂堂長公主,居然還偽裝身份,扮作孤女接近顧家的人……到底真是對顧昀一見傾心,不惜不擇手段,還是另有圖謀,盯上的只是顧家的人? 皇帝一時間覺得丟臉又心驚。 他喊了曹賢進(jìn)去問,后者不多時回來,便沖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 果真是顧昀。 他氣得咬牙,但也心知,至少,此事一個巴掌拍不響,若是傳出去,顧家的名聲也好不到哪里去。 皇帝覺得心情似乎沒那么沉重了,嘆息道:“若那人真是他,為今之計(jì),朕也只有下一道賜婚圣旨,命他們二人擇日成婚了。太師認(rèn)為呢?” 正趕上瓊林宴,這時候下一道賜婚圣旨,沒人會往不堪處想,只會覺得他器重人才,愿意將胞姐相許配。這是風(fēng)險(xiǎn)最小,最方便的做法了。 誰料,皇帝卻見從來鎮(zhèn)定從容的太師面露難色,竟一時沒有應(yīng)下。 “太師不愿?”皇帝挑了挑眉頭,總不至于顧家的人還敢嫌棄他的胞姐嫁過人吧?他心氣不順,說話難得有些沖。 “倒不是不愿?!鳖櫸奶脫u頭,猶豫了片刻,開口解釋道:“陛下不知,臣那侄兒,原已經(jīng)和府里寄住的一位表親定了口頭親事,那姑娘也是身世可憐,無甚依仗,陛下要賜婚,顧家自然喜不自勝,只是……” 皇帝驚愕地睜大了眼睛。 那顧昀,竟還有個青梅竹馬的表妹? 他忽地想到了什么,面色頓時陰沉得能滴水。 前些時日魏永嫣出手害的那姑娘,似乎就是顧家的表親。倘若真是同一位,也就是他的好jiejie明明知曉人家要定親了,還接近顧昀,甚至為了爭風(fēng)吃醋出手害一個無辜的姑娘…… 太師那樣聰慧的人,定然也能很快想到這一點(diǎn)。 此時此刻的皇帝,簡直覺得無地自容。 他并不愿意做這般仗勢欺人的事情,卻為了長姐,一而再再而三地破例。 幸而,他聽見太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開口道:“惠樂殿下這頭要緊,至于那小姑娘,臣會令我母親再替她尋一門親事?!备纱嗬涞刈隽藳Q定。 皇帝心情復(fù)雜地握住了太師的手,很有幾分感動。 想到那驟然失了親事的姑娘的不易,也是心生憐憫,嘆息了一聲。 “這件事,是皇家對不住她,朕會給她些金銀的補(bǔ)償,勞煩太師轉(zhuǎn)交?!?/br> “臣,替晏氏謝恩。” …… 圣駕離開,瓊林宴上的氛圍頓時輕松了不少,不多時,亦開始觥籌交錯起來。 待掌印公公曹賢手持明黃圣旨?xì)w來,不少人已經(jīng)喝得有些微醺,但乍一瞧見,還是嚇了一跳。 這個時候,為何陛下會傳旨? 內(nèi)閣的一些老臣以為是陛下有事要交代,正準(zhǔn)備上前領(lǐng)旨,卻見曹賢目不斜視地繞過了他們,在頭戴狀元烏紗帽的顧昀面前停下來,笑道:“陛下有旨,顧狀元,接旨吧。” 顧昀怔了怔,旋即立時跪下來聽旨。 腦海中閃過的第一個念頭倒不是旁的,而是在思忖著,莫不是他搶了白彥允的狀元位置,也連同圣心一道搶過來了?瓊林宴還沒過,陛下就準(zhǔn)備給他派差事了? 只是這樣一來,是否太過張揚(yáng)了? 且聽那圣旨洋洋灑灑夸他一通,可到了最后,卻道:“……太后與朕躬聞之甚悅。朕之皇姐惠樂,品貌端莊,秀外慧中,故朕下旨?xì)J定卿為長公主駙馬,擇吉日成婚?!?/br> 竟是他與魏永嫣的賜婚圣旨! 顧昀如遭雷劈,良久沒回過神來,直到上首曹賢冷冷的提醒聲,他才驟然回神。 這是怎么回事? 他能清楚地看到,曹賢在對著他笑,可那笑意卻并未直達(dá)眼底。 好端端的,陛下怎么會想起來給他和魏永嫣賜婚? 對旁人來說,這或許是天大的殊榮,可對他而言,卻是經(jīng)年的噩夢。他不愿與她再做夫妻,一日都難以忍受! 曹賢皮笑rou不笑地道:“顧狀元不接旨嗎?這樣的大喜事,難道您還不樂意不成?” 心中也是鄙夷不已。 長公主勾勾手指頭就能拉上床的男子,什么狀元郎,什么人品貴重,也不過爾爾。 吃了那一廂,倒還想著同青梅竹馬的表妹成婚,世上哪有那么便宜的事情? 此人讓陛下難得在太師跟前丟了人,曹賢自然也是看他不順眼極了。 這話使得顧昀清醒過來,心頭苦澀:原先想著可能會抗旨的人會是他那三叔,卻不曾想,被一道旨意逼成這樣的人會是他自己??伤挠惺裁促Y格抗旨呢?顧家人最大的依仗便是顧文堂,可這個人,現(xiàn)下卻與他默然地水火不容。 他只得接過那道旨意,長叩首:“臣顧昀,謝陛下恩重?!?/br> 曹賢這才笑了笑,道:“這旨意,稍后也會送到陽安侯府去讓顧狀元親長同樂。陛下的意思,這是喜事,還是宜早不宜遲?!?/br> 顧昀的心狠狠揪在了一塊兒。 同樂? 是要戳人心窩子吧。 他簡直能夠想到,聽到這道圣旨時,她會有多失望。圣旨一下,她恐怕再也不會看他一眼了吧? 為何?他逆天而歸,明明是為了好生補(bǔ)償于她,為何事情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 方才,皇帝急匆匆地歸去,定然是內(nèi)宮發(fā)生了什么事。 他記得,三叔也跟過去了…… 這件事,難不成是他的謀劃嗎? 顧昀心底發(fā)寒,有些腿軟地站起身來,旁邊的同科們立時圍了上來,七嘴八舌地道喜。 “恭喜顧兄,賀喜顧兄,顧兄得了這門親事,日后仕途定然不愁了。” “所謂金榜題名夜,洞房花燭時,顧兄,你這可是雙喜臨門了,日后得請我們喝一杯……” 或是認(rèn)識的,或是上來混個臉熟的,一時間,一個個的倒都和顧昀稱兄道弟起來。 在他們眼中,這自然是天大的好事。 惠樂長公主嫁過人,生過孩子又如何?先頭那個駙馬不是已經(jīng)死了么? 且左右陛下就這么一個親jiejie,便是出嫁過再多次,這份骨rou血親的關(guān)系是不會變的。 人群中,唯有白彥允冷眼旁觀,眸光深邃。 方才他聽見顧昀同人閑聊時,道自己有個馬上要定親的表妹,可眼下,卻是歡天喜地地接了另一門親事……這實(shí)然也不是他關(guān)心的問題,他關(guān)心的是,那位陽安侯府的表姑娘,是不是就是晏姑娘? 如若真的是她,她又該如何自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