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明天畢業(yè)典禮別再給我請假了，有事找你，給我出現(xiàn)。」畢典前一晚，我收到她的臉書訊息。

    高中最后一學(xué)期，班上有的人歡呼著繁星上了理想的學(xué)校，有的人推甄到不錯的學(xué)校。而那些確定有大學(xué)的人上課不是滑手機就是睡覺。不過大多數(shù)的人都是把品德算好六十分可以畢業(yè)的門檻，然后把假請到極限，提早過暑假。

    另一些沒有大學(xué)的只好繼續(xù)埋頭苦讀。那些人被老師集中在比較前面的位子，但班上的風(fēng)氣明顯歡樂著，所以我也把自己能請幾天假算好，請假在圖書館讀書。

    「嘿，我還以為指考結(jié)束前都看不到你了?！刮乙蛔哌M教室，假abc馬上跑來找我。

    他推甄上了輔大，可是他覺得高中生活很可貴，所以沒有請假。

    『畢業(yè)典禮嘛，還是要有始有終?！晃遗笥巡幌袼@么多，對高中生活也沒什么眷戀，本來是不想來的。

    「這就對了嘛!上大學(xué)后雖然也是在教室上課，可是和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大家以后一定會很懷念現(xiàn)在的?！怪v的一副他是大學(xué)生的樣子，雖然他確實算是。

    『你又知道?！?/br>
    「老師都這么說啊!我家球場那邊認識的大學(xué)生也這樣講。不會錯的啦?！?/br>
    今天班上很多人都不一樣，女生化妝、男生抓頭發(fā)。每個人都給自己一個體面的畢典，除了我。下課的教室很空蕩，每個人幾乎都拿著畢冊往外跑，跟國中一樣吧。拿給朋友簽名、寫下祝福的話。

    「欸，邊緣人?！?/br>
    「你去找班導(dǎo)了嗎?」

    「還沒欸，想說下午再去找老師?！?/br>
    「邊緣人~。」

    「走啦，現(xiàn)在一起去?！?/br>
    「好啦，好啦。等我一下，我拿畢冊?！?/br>
    雖然人很少，但下課的時候還是很吵鬧。都怪我早上睡過頭，忘了戴耳機。

    「林紘翊，你耳聾是不是?!」聽到有人叫我而抬頭看向門口。

    袁翎

    「奇怪欸，叫你好幾百次了。書讀到耳朵長繭哦?」??她剛剛有叫我嗎?

    「吼!悶到變白癡了是不是?你這幾天都在干嘛?搞自閉哦?」她走進我們班教室，朝我走來。

    『這么久沒見，你還是一樣吵。』一開始直接走進來不就好了。

    「怎樣?嫌我吵是吧?是你太邊緣好嗎!畢冊拿來啦?！棺叩轿易磺暗乃?，丟了一本畢冊在桌上。

    『干嘛?』雖然滿是疑問，但還是從抽屜拿畢冊出來給她。

    拿到我的畢冊，她從后面開始往前翻。

    「就知道。你畢冊這么乾凈是要轉(zhuǎn)賣嗎?還是你這個邊緣人找不到別人寫?」

    『哦!原來剛剛那個一直喊邊緣人很吵的，就是你哦?！?/br>
    「寫滿一整頁，晚上給我?！顾米呶业漠厓?，留下她的，和這句話。

    我從來沒寫過這東西，要我寫滿一頁?抄＜出師表＞給她哦?

    我努力想了兩節(jié)課，半點頭緒都沒有。假abc出現(xiàn)，我告訴他了這件事。

    「一整頁喔?」

    『對啊，你也知道別人來找我，我只是簽名而已?，F(xiàn)在要我寫一整頁，要我寫作文嗎?』

    「讓ted大師教你。一頁看起來很大，可其實很小。山不轉(zhuǎn)，路轉(zhuǎn)。路不轉(zhuǎn)，人轉(zhuǎn)!既然空間不會變小，那我們就把字變大!」

    『對欸，寫大一點就可以少寫很多字了?！?/br>
    「什么少寫很多字!欸，你到底有沒有領(lǐng)悟到我傳授給你的精隨?寫個勿忘我，畢業(yè)快樂。然后簽名、押日期，字體大小用個52左右就搞定了好嗎!」我知道他在說電腦word的字體大小。

    唉，我怎么會相信他說的話呢。我如果這樣做，不被她砍死才怪。

    「林紘翊!你是不是找死?叫你寫一頁，你寫七個字加簽名?字寫這么大，是在敷衍我是不是?不想寫就……。」我不敢想像那結(jié)果。

    肯定不能這么做!

    如果我還想活的話!

    袁翎:

    很高興能認識你，雖然我們能相識的原因有點奇怪。但很謝謝你那段時間，總是不厭其煩的一直叫我起床。雖然我到現(xiàn)在還不知道，你當時對我傳的第二張字條，是開玩笑還是真這么認為。我那時候真的傻住了。不過也還好有你那字條，我們才能相識。到現(xiàn)在，我還是很懷念高一的日子。不論是嘻笑打鬧，還是傳字條的日子。我都很懷念。我們的字條或考卷我都有收好哦。雖然過去曾經(jīng)有過不愉快，但我們相處的時間，開心的正面情緒還是大于那些不快吧。未來也要一直這么好哦。我們的學(xué)校雖然到現(xiàn)在都還沒著落，但我相信都會有好結(jié)果的。而且不論我們學(xué)校相隔多遠，相信我們的友誼都不會被破壞。當然，如果你能和我考上同一所大學(xué)，那是再好不過了。雖然完全不可能xd。

    一起加油吧。

    也很謝謝你介紹我給你家人認識。他們都很好、很熱情。你也知道我是單親家庭，他們讓我體驗到一個完整家庭的溫暖，有空一定會再去你家坐坐，替我謝謝他們。

    畢業(yè)快樂。

    林紘翊100.06.15

    我把字稍微寫大了一點，好讓整個版面比較滿。雖然這樣寫下來才三分之二，但我真的想不到要寫什么了。她應(yīng)該不會生氣吧?

    「100年度畢業(yè)典禮，典禮開始?！?/br>
    班上有些人已經(jīng)開始哭了，不是才剛開始嗎?該說淚點低還是太感傷?

    聽著主持人、校長、特別嘉賓說了很多廢話。我都開始懷疑自己為什么要來參加畢業(yè)典禮。就為了聽那些老套的祝福，還有聽到爛的警惕嗎?

    我開始回憶這三年。

    夢想、友情甚至愛情。這個高中讓我擁有過、體會過。雖然我和其他人相比，他們肯定擁有多回憶，但我也知足了。

    「林紘翊，走，跟我走?！购蟊潮慌牡耐瑫r，有個聲音打斷我的思緒。

    回首，袁翎。

    我們在黑暗中的校園里間晃，只為了遠離活動中心的燈光。好久沒有這么晚在校園里走了。高一剛開學(xué)的時候常常被班導(dǎo)留下來，后來袁翎坐到我前面后就不曾被留下過了。

    「覺得有點難過?！刮覀冏叩角驁鰰r她說。

    『因為畢業(yè)嗎?』

    「時間過得好快，高一那年我們才剛認識，高二將近一年沒有連絡(luò)，高三結(jié)束前重新連絡(luò)，現(xiàn)在卻畢業(yè)了。」

    我們坐在高一那時，她常常坐著看我們打球的石椅上。

    『嗯，時間確實很快?！晃一叵肫甬敃r被她拒絕的尷尬，雖然最后被「媽寶」兩個字激到。她之后也有跟我說，很討厭被人說媽寶。

    「你會留在臺北吧?」

    『當然啊，準臺大學(xué)生欸?！?/br>
    「切，還沒考上就在那臭屁。我媽反而希望我去中、南部讀書，說什么要學(xué)會獨立?！?/br>
    『我如果去外縣市讀書，沒辦法通勤上學(xué)的話，我媽會很頭痛的?！?/br>
    「以你的成績想在臺北很簡單吧?」

    『要這樣說是沒錯，但誰不希望上臺、清、交、成。而且指考是分發(fā)的，臺大是第一順位，接下來就清大吧。』

    「新竹也不會很遠啊，每個星期還是可以回來?！?/br>
    『但她這樣平日晚上就不能休息了?！?/br>
    「那你就為了她也為了自己拚一個臺大吧。順便也可以證明給某個人看，單親小孩才不容易變壞?！?/br>
    『呵。那個人不重要。而且為了別人證明自己，才不是我會做的事。』

    「好像有聽你說過，什么回應(yīng)別人信任什么的。不過你這么做是為了你自己，才不是為了他?！?/br>
    『也許吧。』考上臺大也能順便打他的臉嗎?想想也是挺有趣的。

    「欸，我有個大膽的想法，跟我走?！顾蝗徽玖似饋怼?/br>
    『林紘翊』

    「嗯?...哦，你很煩欸。學(xué)屁。」拉著我的手繼續(xù)往前走。

    她的手，小小的，細長型。不知道以后還能不常常見到。

    我想起了那纖細的十指在八十八個鍵上飛舞的美麗畫面，今天的她和去比賽那天一樣，把頭發(fā)放了下來，或許有燙過還是整理過，我不是很懂。但我看得出來和那天不太一樣，比較澎的感覺。

    「好懷念哦?！固痤^，我才發(fā)現(xiàn)這里是高一的教室。

    「門又鎖起來了。」她嘗試打開前后門。

    『干嘛亂進別人教室?』

    「什么別人的，是我們的教室。」

    『我們以前，的教室?！晃姨貏e強調(diào)以前。

    「不管啦!是我們認識的教室?！?/br>
    『是、是、是?！?/br>
    「林紘翊，我要進去，幫我?！顾植逶谘峡粗摇?/br>
    『怎么進去?門都鎖起來了?！?/br>
    她指著上面，那個沒關(guān)起來的氣窗。

    又來?

    『又來?』

    那個尷尬的畫面浮現(xiàn)在我腦中。但不知怎地，伴隨著一點甜，還有點感傷。

    『不然，你去蹲在那邊哭。我就去開門?！?/br>
    「白癡哦，我才沒有哭，快點啦。」

    嘆了口氣，做了和兩年多前一樣的事。不過這次很完美的降落。

    我們坐在當時的位子上。雖然物換星移，這個坐位不是我們的。但，好懷念，她坐在我前面。

    「你知道嗎?你真的是個大笨蛋。自以為是的小屁孩。很會讀書、體能很好，可是卻是個大白癡?！乖谇懊娴乃m然是側(cè)坐，但因為我們怕被發(fā)現(xiàn)，所以沒有開燈。太黑了，根本看不見她的表情。

    「你的個性很常表現(xiàn)自己，可是內(nèi)心的你從不為誰公開。我們兩個這么熟了，我的事情、喜好、個性，甚至家人你幾乎都知道?？墒俏覅s對你半知半解。以前總覺得我們是紅粉知己，是很好的朋友。有時候甚至?xí)涯惝旀⒚?，那個來也會告訴你。直到高一下學(xué)期，你和學(xué)妹在一起后，我才發(fā)覺。」

    「我想做的不只是朋友，不只是閨蜜。而是女朋友?！?!?

    「我恨，恨自己發(fā)現(xiàn)的太晚，恨你什么都不知道。雖然我們兩個現(xiàn)在都是單身，但我對遠距離完全沒有信心。我怕大學(xué)離的太遠，感情維持不住，我怕就這樣失去你。呵，你會笑我傻。又沒有說要跟我在一起就自己想這么多，這就是女生。這些所有的心里話我憋了很久，趁這個畢業(yè)典禮，高中的尾聲，全部說出來。」

    「但是你不要說話，不要回答我，就當作我自言自語?，F(xiàn)階段的我們不可能在一起?！顾煅?，這個我聽得出來。

    愛情，就真的這么重要嗎?我不懂。

    我也不敢正視自己的情緒，或許心里早已有她的存在。但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林紘翊，閉眼睛?！钩聊S久她說。

    我哦的一聲把眼睛閉上。雖然在這漆黑的教室里睜開眼睛也是什么都看不到，但我還是照她說的做了。一種習(xí)慣吧。

    「閉了沒?」

    『閉了?！?/br>
    閉上眼睛的我，聽見她站起來椅子挪動的聲音。

    然后…沉默。

    漆黑的畫面，寂靜的空間。時間是不是暫停了?

    不!我聞到淡淡的香味，這個香味有點印象。是在哪里聞過?

    雖然看不到，但有一種感覺，好像有東西再慢慢的靠近我。

    下一個知覺，以感知的角度來說，是觸覺。

    以大眾的角度來說，是親吻。

    她的唇靠上了我的，輕輕的點了一下就離開。

    這個當下，我明白了。

    和怡婷交往一年多，雖然也有接吻過，但和現(xiàn)在的感覺完全不一樣，感覺很微妙。除了心跳的聲音，我還聽見跑步、開門聲。

    睜開眼睛的我追了出去，可是走廊上空無一人。

    我的心，還在激烈的抗議著。

    像在訴說:「你這個笨蛋!為什么失去了才發(fā)現(xiàn)自己本來可以擁有?!」

    畢業(yè)典禮結(jié)束了，我還是找不到她的蹤影。她們班上都沒人看見，茄子也說沒遇到。手機打了也沒接。

    她到底，跑去哪了?

    我不像其他女生，我想要的東西就會去爭取。你聽過周杰倫＜蒲公英的約定＞嗎?方文山在最后一句寫下遺憾「而我已經(jīng)分不清，你是友情，還是錯過的愛情?！刮也幌胍兂赡菢印Ｋ越裉觳鸥阏f這么多，把我想法全都告訴你。你不需要感到有壓力。這么說雖然很自大，但我覺得你也喜歡我。只是我們都不知道那叫喜歡。

    所以，我很直接的告訴你。

    如果我們大學(xué)在同一個縣市，我們就在一起。

    犯個小規(guī)，我會優(yōu)先填臺北的學(xué)校。所以你要好好加油。

    回到家慣性的打開臉書，看見她留給我的訊息。

    α看來，這次沒有失去!還有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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