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癥結(jié)
陳筌佑很快就回覆他:可以啊,什么時候? 孟睿想了想,決定約他今天晚上來家里吃飯。回到家后他看到白沫發(fā)來訊息,是問他關(guān)于封面的事,孟睿打開電腦看了一下,他已經(jīng)選好配色了,接下來就差上色跟調(diào)色,基本上沒什么大問題。 他又打開白沫的粉專,《失而復(fù)得》已經(jīng)開始打宣傳,前幾天云姊有跟他打過招呼,說這幾天會把他畫的封面草圖放上去給讀者看看,盜印風波結(jié)束后,雖然不太安寧,但至少沒像一開始那般腥風血雨。 那時連呼吸空氣都能嗅出一點血腥味。 他已經(jīng)很久沒像現(xiàn)在這樣高密度畫圖了,有時他也很訝異自己居然跟著上這種步調(diào),進度還比自己預(yù)期得要來得快。 如墨:看看你們@筆畫筆畫大神的封面<圖片><圖片>,是不是超美? 孟睿給她點了一個讚。 之后開了自己的粉專,幫忙轉(zhuǎn)了一波。種種商業(yè)行動都結(jié)束后他看了一下時間,差不多三點,他還可以休息一下。今天得到的消息量有點大,搞得他頭昏腦脹。 等今天跟陳筌佑談完,或許也該找個時間跟陳榕榕談?wù)劊m然挖人傷疤很不道德,但現(xiàn)下的情況已經(jīng)不允許他顧慮太多,在沒有保障的前提下,他必須確保自己能夠在自己了解情況的狀況下離開。 而不是跟來的時候一樣,人莫名其妙就回去了。 他換上居家服,很快滾到床上跟親愛的床親密接觸。不久,勻稱的呼吸聲傳來,回盪在空蕩的房間內(nèi)。 『孟睿,你看!這個月的稿費!』 過了幾年,他們倆雙雙離開孤兒院,在學校附近租了房子,白沫的寫作能力越發(fā)純熟,在網(wǎng)上接單也接了不少,養(yǎng)活自己還說得過去。 孟睿比她稍微好些,可能多了幾年的時間有差,他的畫工本就不凡,在網(wǎng)上早就小有名氣,后來金錢上的負擔增加后,他直接有償接單,有時甚至是低價的稿子也會看情況接。 雖然白沫斥責這種行為,認為太掉價了,不過迫于眼下的處境,他還是無視白沫的控訴。日后經(jīng)濟稍微過得去后才作罷。 『是哪個東西的錢?』 孟?,F(xiàn)在在她家,他們原先租房子想租一個區(qū),但附近的公寓都有限性別,不是男性公寓就是女性公寓,后來他們折衷,選了近一點的,四捨五入當半個鄰居。 白沫端了兩杯蜂蜜奶蓋綠過來,把其中一杯放到孟睿桌上,在他對面坐下:『就上次跟你說的那個,幫忙一位文手題字,自從比較有名氣之后,題字的錢也變多了,挺好的?!?/br> 她喝了一口茶,心情似乎很好,說話的尾音有些微上揚,『剛開始沒什么名的時候哪能接什么題字的活,現(xiàn)在倒好,覺得一切都上正軌了,我們是時候考慮合本了。你看如何?』 白沫一開始也挺不容易,大概是想錢想瘋了,什么代寫、想梗、代打文章……只要是有錢的工作她都做,就差沒去殺人放火,簡直喪心病狂。 孟睿挺想吐槽她,這種行為才是真掉價,但她理直氣壯,覺得自己如何沒關(guān)係,反正本來就不怎么樣,只是換到孟睿身上就不行,沒半點商量的馀地。 著實不可理喻。 這樣的日子過了幾個月,兩個人東拼西湊終于湊足錢租房子后,就挨個去跟院長道別,雙雙離開孤兒院。院長早猜到他們會走,畢竟孤兒院的環(huán)境真的供不起他們,也是很虧欠,最后塞給他們一筆錢,不過他們沒要。 兩伙人推拖很久,院長才終于敗下陣來。 『唉,說不過你們。是我對不起你們,有空記得?;貋硗?,院長再拿好吃的給你們?!?/br> 『您別這么說,很感謝您養(yǎng)我們這么多年。』 『我們會?;貋硗娴?!記得要準備好吃的喔!』 孟睿巴了她的頭,壓著人跟院長道別。 那年白沫十六歲,孟睿十八歲,一開始要租房子的時候房東還疑慮半天,說了很久才答應(yīng)讓他們租。說不上前途多難,不過至少是開始了。 白沫的寫稿速度很快,據(jù)她所言是靈感來得快,寫起來自然就快。一開始因為工作時間不穩(wěn)定,她沒有選擇太有專業(yè)性的題材寫,先以奇幻為主,盡量把架構(gòu)完善,有空就多看點別人的作品,慢慢調(diào)整文筆。 等到漸漸有了名氣,她會跟孟睿兩個跑去圖書館找資料,在她借閱工具書,孟睿則到附近參考放在館內(nèi)的畫冊,看看能不能有什么靈感。生活上勉強過得去,說不上乏味也談不上有趣。 不過兩人倒是樂此不匹,好像有了目標,就有了能夠勇往直前的動力。 『哎孟睿,你覺得我們是不是該想個筆名了?』 某天夜里,孟睿又跟平常一樣到白沫家坐坐,她鬼使神差提了一句。孟睿愣了一下,想著好像是有這個必要了,一直匿名接稿下去也不是辦法,時而本名時而匿名也不是什么好辦法。 孟??聪蛩?,發(fā)現(xiàn)白沫擺出一個胸有成竹的表情,怕不是要告訴他已經(jīng)想好了。 『嘿嘿,我就知道你都沒考慮過,我已經(jīng)想好了!』 孟睿擺出洗耳恭聽的表情。 『你覺得叫如墨怎么樣?白紙如墨,有沒有很文藝?』 其實不怎么樣,而且邏輯還挺奇怪。 但是看著她雙眼放光,他實在是說不出口,又默默把話吞回肚子里。硬生生改成:『還勉強湊合吧?!?/br> 不過白沫顯然不大滿意這個回答,『什么勉強!這可是以后要大紅大紫的名字!你也別呆著啊,趕緊想一個名字,我們是要湊一對的!』 『……那就筆畫吧?!?/br> 他很艱難地胡扯了一個名字出來。 『認真想??!』 但是大小姐不滿意。 他嘆了口氣,接著扯:『很認真了,既然你是墨水,那我當你的筆,合起來唸作筆畫如墨,還不夠認真?』 『聽起來不錯欸!就這么說定了!』 筆畫如墨,以筆為桿,墨為調(diào)劑,紙為展現(xiàn),最終合為一體。雖然名字是孟睿隨口扯的,但筆畫如墨這個詞,他個人倒是挺喜歡,聽上去就像他們真正站到了那個位置,往彼此嚮往的未來更進一步。 然而,卻仍咫尺天涯。 嗶嗶──嗶嗶嗶嗶── 孟睿伸手按掉了鬧鐘。他拿起手機,晚上六點整,離他跟陳筌佑約的時間還有一個小時。他揉揉眉心,最近做夢頻率極速增加,盡夢一些往事折磨他。 他起身走進浴室,把水龍頭開到最大,試圖用水讓腦袋冷靜下來。他必須想好一個合適的開場白,否則平行世界這種破事,別說是陳筌佑,講給小孩聽他都覺得可笑。 沖冷水是個有效的方法,不過多久他果然平心靜氣。按照教授所說,若是陳筌佑真是個突破口,并且他的理解沒錯的話,應(yīng)該可以這樣想: 陳筌佑身為孟睿的朋友,本身跟白沫不熟,雖然知道這個人,但也僅限于知道的范疇,沒有更深的接觸。以他自己穿來的例子說起,因白沫在原世界身殞,那么對孟睿而言,白沫就屬于「當事人」,她位在風暴中心,記憶不受影響,同時擁有兩個孟睿的記憶。 至于教授,她只熟識白沫,看她的反應(yīng),對孟睿這個人應(yīng)該不熟,并且同樣身為穿越者,自然對孟睿的接受程度很高,沒有參考價值。 假設(shè)陳筌佑的記憶只受到法則影響,只有片面是不同的,那么應(yīng)該會有矛盾并且互相牴觸的地方,那就是他的突破口。如何讓對方相信自己,大概只剩這個方法。 孟睿把自己打理好,利用所剩時間開始組織語言,盡量爭取一次通過,免得發(fā)生什么特殊狀況。他先到廚房做好兩人份的晚餐,陳筌佑剛剛傳訊息來說已經(jīng)在路上了,沒多久就能到。 他簡單弄了兩份義大利麵,又從冰箱拿了茶出來,他不太喝酒,除了席寧仁上次拿來的時候喝了一點之外,基本上家里不備酒。 他剛弄好沒多久陳筌佑就上門了。 孟睿開門的時候見此人寒著一張臉,樣子像誰欠了他八百萬,他不明所以,乾脆不去在意,等那人走進來后關(guān)門。 不過片刻,陳筌佑身上那種壓抑又沉悶的氛圍消失了,變回平時沒心沒肺的樣子。 孟睿對他的事沒什興趣,看他入座沒什么大礙后就跟著坐下了。 陳筌佑一向是個多話的,看見什么都能扯,果不其然在看見義大利麵后發(fā)表了他的高見:「欸?沒想到你還會做菜?。靠雌饋硗τ心莻€樣子嘛?!?/br> 孟睿斜眼看他,「不就把麵條加下去煮熟再放點料嗎?算什么做菜?」 「哎你不懂,我上次想煮麵結(jié)果不小心把鍋底燒了,后來林軒就不讓我進廚房了?!?/br> 「……」 他突然不知道該怎么接下去。 好在陳筌佑沒為難他,自己又岔開了話題:「說起來我上次跟你討論的黑插如何?」 「沒什么問題,畫完白沫那邊的就能動工。」 陳筌佑吸了一大口麵,嗯了一聲。 孟睿在思考該如何把話題帶到點上,陳筌佑像餓了幾百年沒吃東西,速度勘比大胃王比賽的衛(wèi)冕者,而且聲音還挺大,三不五時就打斷一次孟睿的腦內(nèi)運作。 他被吵得不堪其擾,在艱難的環(huán)境下琢磨怎么起頭,誰知那個衛(wèi)冕者猝不及防來了一句:「說起來你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說?」 孟睿停頓了一下。 陳筌佑吸麵的動作停了下來,抬起一雙眼看他,孟睿驟然感到一股寒意,彷彿對方早就清楚他想做什么:「關(guān)于白沫還是關(guān)于你自己?」 這次孟睿的動作徹底停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