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射堂談話
翌日清晨,香詞和春喜一早又來到射堂抹地,兩人拿著對剖的核桃一點一點抹除地上刮痕,一邊有一搭沒一搭間聊著,香詞把昨晚燕呢被逐,并往后自己開始為蕭大少做夜宵的事都告訴春喜。 「原來昨晚發(fā)生了這樣的事啊。」聽香詞說明原委,春喜不無感嘆:「這么說以后燕呢就沒法待在蕭家工作了。」 「嗯,一會兒溫三嫂會帶燕呢離開,等她拜別主家以后就和蕭家再無瓜葛。」 「不知道燕呢接下來會上哪兒去工作?」 「真不知道,」香詞道:「不過我想溫三嫂總是會安排停當?shù)?,臨安城那么大,哪里會沒有去處?」 「廚下的工作等顧媽離開之后不知道找誰補上呢?!?/br> 「你想去試試?」 春喜連連搖頭:「我才不去,我又不會做菜,而且顧媽好兇。」 香詞失笑:「傻子,你自己都知道顧媽下個月就不在這做了不是?兇也兇不到你頭上。」 「還是算了吧。就算顧媽不在,羅嫂、葉嬸、小蟬、丹桂、清清、綠芽……個個氣性都大得很,哪一個是好相與的?」春喜俏皮一笑:「廚房里頭火氣太大,我還是和你一起待在射堂比較自在。」 「那是,」香詞也笑道:「這里一開始雖然打掃起來的確很累,但現(xiàn)在愈來愈有樣子了,地方又敞闊,平日也沒什么人來,倒很清靜?!?/br> 才說著,打斷這份清靜的人就來了,蕭子逸帶著吉祥如意并幾個僮僕又抬了些箱籠進來。 兩人上前問安:「大少早?!?/br> 「沒有你們早呢?!故捵右菪χ纯磧蓚€女使又看看地面:「這地真的是愈來愈亮堂了,走起來清爽也不怕滑,能把射堂打理得這么好都是你們倆的功勞,回頭我讓吉祥給你們撥些賞錢?!?/br> 「謝謝大少?!勾合残χ痤侀_:「大少讓人抬這些箱籠來是做甚?」 「有些是鞠球,我添購的新球還沒送到,就先拿舊的頂著用,你們得間也幫忙把這些球擦一擦?!?/br> 春喜滿口應(yīng)承,又問:「那幾箱又是什么?」 「有些是大方巾,可以擺到澡間的木架子上用著方便。還有些薰籠、炭盆和木炭,天冷了用得上,我會先讓小廝們把這些東西安置著,想到什么再添過來?!?/br> 看來射堂果然是愈來愈齊全了,香詞和春喜從堆滿雜什灰塵遍布的時期到如今,看著射堂每天一點一點的變化也覺得開心。 說話間吉祥如意已經(jīng)帶著僮僕們把帶來的物品各自擺放停當,之后便領(lǐng)著眾人出了射堂另外忙去,蕭子逸又到木架邊挑起一條鉤棒走向射堂中央。 春喜問道:「大少又要cao練么?」 「是啊,射堂既已打理好,以后我會每天過來踢球練棍,你們忙你們的就是,不用管我?!?/br> 說著蕭子逸就脫下上身衣服,開始專注cao練棍法,有了昨天的經(jīng)驗,這回香詞和春喜也就見怪不怪,任憑他棍子在一旁舞得虎虎生風(fēng),她倆只各自專注抹地。過了約莫半個時辰,蕭子逸擦乾汗水穿上衣服,又坐到靠近香詞角落的方凳上,支著頭看她擦地的身影。 感受到他的視線,香詞不自在了:「大少今日想必也很忙,一直待在射堂里不要緊么?」 「我今天沒什么忙的,」蕭子逸還是笑咪咪看著她:「要忙的事都是過午才開始。」 「不是說找了溫三嫂今早來帶燕呢走么,大少不用到前廳看看?」 「不急,那是小事,溫三嫂巳時才到,還有半個時辰呢?!?/br> 香詞不知道要說什么了:「那大少也可以休息一會,不用在這盯著,我會用心工作,不會開小差的。」 「我現(xiàn)在就是在休息?!故捵右萦迫坏溃骸改阋悄芘阄伊牧木透昧恕!?/br> 「我笨口拙舌不會聊天,只怕掃了大少的興致。」香詞道:「大少到那兒找春喜聊聊好了?!?/br> 「我就想和你聊,」蕭子逸道:「過午我會到牡丹樓坐坐,還有一筆帳款要收,不過今天不會喝太多酒,晚上回來你煮點什么給我夜宵?」 「既不喝酒就不做鮮魚豆腐湯了,吃多了也膩。早起聽小蟬姐說今日會給二少和二少奶熬雞湯,我讓她給我留些,晚上就用雞湯煨些秋菘、蘑菇、火腿,又清鮮又好吃?!瓜胂牒孟癫辉摢殧嗒毿校謫枺骸复笊儆X得好么?」 「當然好,」蕭子逸笑吟吟道:「聽你說得這么好吃我連門都不想出了,還是索性今日就不去牡丹樓,只留在家里吃飯算了。」 「大少說笑了,哪能呢?」香詞頭也不抬:「你是一家之主,每日里都有很多事要忙,留在家里等吃飯可不大像樣?!?/br> 「忙什么?左不過是簽些買賣合同,偏還得時時換花樣找地方招待這些老闆掌柜們吃喝玩樂,不是牡丹樓就是賞心樓就是花月樓,大菜小酌天天都是差不多的東西,想想也是真膩。」 「這些酒樓宴客想必都是大菜,好吃固然好吃,只是油膩不消化,所以我才想著夜宵可以做點雞湯煨白菜,也好讓大少清清腸胃。」 「原來是這樣啊,」蕭子逸眉眼都笑開了:「想不到你這么替我著想?!?/br> 這話聽著有點怪,但香詞只道:「這是本份,以前陸大人讀書到很晚,我也常替他做夜宵的?!?/br> 聽到「陸大人」三個字蕭子逸不覺垮下臉來,酸溜溜道:「你對陸大人很不錯嘛?!?/br> 這話聽著也有點怪,香詞只回:「陸大人也很照顧我啊?!?/br> 不知道他是不是已經(jīng)到夔州了……香詞眼神又黯淡下來,輕嘆了一口氣。 蕭子逸看在眼里,板著臉冷哼一聲就抬腳走人了。 春喜眼看蕭子逸離了射堂,立刻撇下自己磨了一半的那片地板,湊到香詞身邊:「你和大少方才說些什么?我怎么看他一忽兒很高興一忽兒又臭著臉?」 「我也不懂,他拉拉雜雜說了好些話,主要問我晚上做什么給他當夜宵吧?!?/br> 「就說這個?」 「就說這個。否則還能說什么?」 「我覺得大少他在喜歡你。」 香詞嚇了老大一跳:「你渾說什么?」 「我沒渾說?!勾合矒u搖頭:「他看你的眼神……我也說不上來,就是不大一樣。」 「哪有什么不一樣?他那雙眼睛看誰都是……都是那樣?!瓜阍~想了想,也不知怎么形容,蕭子逸的桃花眼看誰都像在拉絲,就是深情款款情意綿綿。 「不一樣,他看你的時候眼睛里會笑的?!勾合矁嵖赡艿孛枘。骸阜凑褪呛涂次?、看吉祥哥、看小蟬姐、看溫三嫂都不同。」 「你想多了,他是主家我是女使,如此而已。」香詞不以為意:「再說了,他是臨安城里有名的浪子,見過的女人還少了?怎么也不可能對自家女使出手的?!?/br> 「女使最后成了妾侍這樣的事也不少見啊,」春喜歪著頭尋思:「其實大少蠻好的,人長得俊,家產(chǎn)又豐厚,能把綢緞莊經(jīng)營得那么賺錢也挺有本事……」 「那是他的事,不是我的事?!瓜阍~淡淡道:「再俊再有錢也不牢靠,你只看他這樣浮浪,身旁鶯鶯燕燕的,女子所求不過是一人一心,不能專心長情,終究無用?!?/br> 春喜有些傻住了:「可是很多男子都有妾侍啊?!?/br> 「是啊,就連陸大人早年也曾納過小妾?!瓜阍~承認:「但我就是不愿意,找不到能一心一意的人,那還不如一身幽獨,也免受間氣?!?/br> 「我還是覺得蕭大少挺不錯的,可惜你不喜歡?!?/br> 香詞倒被這話逗笑了:「說得好似他真的對我有意一樣,這不都是你瞎猜么?我們還有很多活兒得做,別為說間話白耽擱了?!?/br> 「我看這地板至多再磨一日也就夠了,哪有這么多活兒好忙?」 「你沒聽大少說要我們得空把這些鞠球都擦過,且射堂后頭的浴堂和灶間也不能不拾掇拾掇,他這幾日興許還再帶些箱籠雜什過來,誰知道呢?事兒是做不完的。」 「說得也是,那還是開始吧?!?/br> 兩人不再多話,又各自專注低下頭去磨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