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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趣閣 - 玄幻小說 - 穿越來到妖怪學(xué)園在線閱讀 - 番外10 關(guān)于神也做不到的事(上)

番外10 關(guān)于神也做不到的事(上)

    叩叩,「請進(jìn)?!固稍诖采系奈衣劼曌?。

    「嗨!」一顆金燦燦的頭顱從門縫探入,帶著如孩童般的可愛笑臉,「方便打擾嗎?」

    「嗯,是雀兒喜醒了?」

    見尤彌爾搖頭的走入,不僅懷中沒抱著宛若與他生作連體嬰的雀兒喜,還一副要長談的坐上床沿,我更加疑惑,「發(fā)生什么事了嗎?」

    「這句話應(yīng)該是要我問你比較恰當(dāng)吧?」尤彌爾反問。

    我一頓,「你是什么意思?我聽不懂?!?/br>
    「小梓,這里沒有其他人,我也不是誰的說客,我只是純粹以一個朋友的立場來關(guān)心你一下而已?!?/br>
    「我又沒怎樣,關(guān)心我干嘛?」我十分不解。

    「真的?」尤彌爾半信半疑地挑眉,我非常確認(rèn)的用力點頭,「那你有聯(lián)絡(luò)婪燄,知道他什么時候要回來嗎?」

    我一頓,『她……不會問的。』溫醇的磁性嗓音低低說道,彷彿暗藏某種悲傷的瘖啞,『如果……她真的…問的話,你就轉(zhuǎn)告她……』

    我抿了抿唇,「沒有,他要走就走,連個隻字片語都沒留的,我何必拿自己的熱臉去他的冷屁股,上趕著主動聯(lián)絡(luò)他???」我沒好氣地撇撇嘴。

    「所以你是因為他沒跟你說一聲就跑回金多司,感覺到被冷落而生氣??!」

    「誰…誰感覺到被冷落??!我才沒有!」

    尤彌爾見對方瞪著那雙紅眼睛,只差沒有鼓起雙頰,明顯一副不悅的小模樣,也不說話,逕自盯著我瞧,把我瞧得心虛,率先移開了和他的對視,「我…就算我有不爽也才不是因為這樣咧!尤彌爾你都不知道那個傢伙有多過分,在絲摩特爾的時候,沒事故意要找我吵架就算了,我去哈波特爾散心,他還兇我不讓我碰他,要我離他遠(yuǎn)一點,甚至還動手掐我……?!棺彀腿滩蛔〉南蛩г?,爪子又開始在枕頭上撓著洩憤。

    「喔,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啊!」

    我一愣,瞪著枕頭的視線仰起,「你說什么?」

    「喔,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啊!」尤彌爾再次一字不漏地重復(fù)。

    「你……怎么會知道?」我詫異地看著他。

    「當(dāng)然是婪燄告訴我的啊!」對于這個問題,尤彌爾覺得好笑,當(dāng)事人不就是這二人而已,不是對方說的,當(dāng)然就只會是婪燄說的??!

    「他……對你說這些干嘛?」即使婪燄恢復(fù)成神后,對于尤彌爾這位曾經(jīng)從小虐待過他的父親的厭惡恐懼淡下許多,但兩人之間可不會就因此變成知心好友,再加上婪燄本身就不是個會輕易對他人剖心表白的人。

    「嗯──」尤彌爾歪頭想了想,「懺悔…或者說是告解比較恰當(dāng)吧!」說完,尤彌爾自己還認(rèn)同的點點頭。

    告什么解?我微蹙起眉,很是困惑。

    絲爾摩特學(xué)園門口,「送到這里便好?!菇鹛Я颂肿柚刮液偷竞滔嗨偷哪_步,「有空就來坐坐,金多司的大門永遠(yuǎn)為你們敞開,尤其是你,小梓?!?/br>
    「謝謝。」我微笑和金握手,「這次能再見到你們,知道你們都一切安好,我很開心?!?/br>
    「我也是?!菇饟P起一抹不甚明顯的笑意,「新的人生得來不易,并不是每個人都能有再活一遍的機(jī)會,希望你這一次的未來能不負(fù)你的期望,保重。」

    「嗯?!菇晃盏氖种刂氐纳舷聛砘匾粍?,「承你吉言了,你們回去以后也要多照顧好自己,有什么問題歡迎你們隨時聯(lián)絡(luò)稻禾,如果有我?guī)偷蒙厦Φ牡胤?,他會轉(zhuǎn)告我的,保重?!?/br>
    早早爬上交通車的尤彌爾從車窗探出頭來,催促道:「阿金你到底好了沒有?小雀兒都等不及了?!?/br>
    一個只會睡的嬰兒是有什么好等不及的?背對他的金十分受不了地翻著白眼,天知道他到底有多想回金多司,撇開想念克萊茵外,他更想從尤彌爾這個神經(jīng)病旁邊解脫!所幸這種不用兩句話就得聽對方拿無行為能力的嬰兒說事的膩人狀態(tài)就要快結(jié)束了。

    我忍俊不住的噗哧笑出聲,待金上車時,我還能聽見車內(nèi)的尤彌爾向他抱怨,「阿金你的話也太多了吧!真是越老越婆媽了……」

    「我再婆媽也婆媽不過你……」金沒好氣地與他斗嘴。

    目送著駛離得愈來愈遠(yuǎn)的交通車,這時,一旁的稻禾發(fā)出了感慨,「沒想到連金和尤彌爾也走了,看來婪燄這傢伙是真沒打算再來絲爾摩特了。」

    「你不是私底下老對我嚷著他們這幾個待在你這白吃白喝的,不事生產(chǎn)嗎?現(xiàn)在都走了,不是正合了你的意?」我返身朝學(xué)園內(nèi)走去。

    「話是這么說沒錯,不過朋友離開后,難免會產(chǎn)生──啊…日子要變安靜不少了──的感慨嘛!」稻禾大步跟上我,偷偷覷著,何況……這妮子真的不會在意婪燄走后不回的事?

    黎明時刻,放學(xué)回到薔薇別館的小月注意到窗外綠葉中的一點朱紅,不免一點輕松地上前,坐上窗臺,「嗨!你來了?!剐≡聭B(tài)度親和的打招呼,說也奇怪,每每只要看到這隻紅色的小鳥,他本以為再也不會有波動的心都會莫名升起一種的淡淡喜悅。

    我從接近樹干的位置一跳一跳的來到枝枒尖處,「咦?你是不是又長大了?」小月驚奇的打量著眼前這隻紅鳥,他還記得上回見到不過他掌心大,現(xiàn)在倒有他的整隻手掌大了。

    我展翅飛向他,停在他的大腿上,兩隻翅膀在身體左右撥弄幾下,露出掩蓋在紅色羽毛底下的東西,小月本就驚訝于認(rèn)識數(shù)月以來,紅鳥首次主動飛來接近他,而后又藉由紅鳥的動作發(fā)現(xiàn)底下的銀鍊,更是訝異,「是誰好大的膽子敢拿鍊子綁著你了?」面上浮現(xiàn)些許不悅,出手幫忙解下纏繞在鳥軀身上的銀鍊,然而在全部解下之時,他才發(fā)現(xiàn)那是一條項鍊,見他困惑,我再次朝他的方向跳近幾步,用頭頂拱了拱他掌中的項鍊,他立即會意過來,「你要給我的?」

    小月看著那好似戴著金絲冠的鳥頭點了點,心里更是詫異,他本就覺得這隻紅鳥異常聰慧,現(xiàn)在竟然還會帶禮物來送他,有靈性的簡直要成精了……不對,還是這鳥兒根本不是他所想的是一隻普通的鳥類魔獸,而是某種具有認(rèn)知思想的妖族?「你能化出人形嗎?」他再一次提出前陣子說過的問題。

    面前的紅鳥依舊沒有變化,小月固執(zhí)地盯著我,金眸與紅瞳一動不動的對視,彷彿在比大眼瞪小眼的比賽,過了好一下子,「罷了,」他像是妥協(xié)的淺淺一笑,「你若是不想在我面前化人,便不化吧!」向下的視線意外地柔和,不同于素日對外常有的嘲弄與漠然,伸出指頭摸了摸我的頭,「只要你愿意一直陪在我身邊,你是什么,是誰,我都不會在乎。」

    我怔住,『于我而言,對你做的每一件事,從不浪費。』水氣蒸霧繚繞的偌大浴室中,發(fā)絲濕潤的黑發(fā)青年笑意微僵,卻仍不管自己是否會受到傷害,是否會疼的執(zhí)意剖白內(nèi)心,『這些全都是我心甘情愿,而且樂在其中的,所以你就算不需要也不用感到愧疚,不接受也不要拒絕,反正我只要你愿意給我一個待在你身邊,能為你做一些事情的機(jī)會就好?!?/br>
    「這是……?」小月的手指順著銀鍊來到墜飾上,那是一顆被正中剖半的石頭,質(zhì)地晶瑩剔透,顏色金黃粼粼,宛若一輪圓月被牢牢緊扣在銀色四爪上。

    『你既然能一路從絲爾摩特跟著飛過來,就算不是鳥類妖族,也一定開了部分靈智,我知道你應(yīng)該聽得懂我的話,不會說話至少也給我點頭或搖頭,不然我就這樣一直抓著你,直到回去學(xué)園為止。』在登天石階上,小月也曾抓著我不放,儘管力道不足以傷害我,卻完全不會讓我有掙脫的一點機(jī)會,專制的如他父親,『這個位置不錯,以后你就都站這里吧!』而后得到我的妥協(xié)后,進(jìn)而露出得意洋洋,略顯囂張的笑靨,卻充滿少年那年紀(jì)應(yīng)有的恣意飛揚,不再有平常時候總是圍繞在周身的,揮之不散的深沉抑鬱。

    忍不住,飛起,降落在少年的肩膀上,側(cè)頭蹭了蹭他的臉頰,如同那天──那在小月人生記憶中被婪燄抹消掉的一天──表示出親暱,垂著的視線正好落在那夾雜在修長手指間的金色石頭,『希望婪燄未來能平平安安,順順利利,永遠(yuǎn)幸福?!徊徽撌亲畛醯淖约?,亦或是忘卻前塵的自己都曾用真心給予祝福,一遍又一遍。

    我閉上眼睛,將整個眉心半面緊貼在少年的白皙側(cè)顏,宛若從前自己抱著孩子時,會一同落在他側(cè)臉額頭上的輕吻,用心盡力去感受著小月──我最親愛的孩子──的溫暖。

    琥珀石──愿你一世安康,平安喜樂。

    而后我再次展翅翱向窗外,徒留一羽嫣紅墜落在他身上,不再回頭。

    因為沒有回頭,所以我沒有注意到那在圓潤石面上暗自發(fā)怵的指尖,錯過了那雙瑟縮的琥珀金眸,渾身僵硬著,就像陷入了什么夢魘中,直到紅羽從他肩膀滑至腿間,闖入了他的視線,他才恍若驚醒般的倏地抬頭,然而那點朱紅早已遠(yuǎn)飛不見。

    震顫的口微啟,開開闔闔好幾遍,宛若無法相信,彷彿不敢相信,顫顫巍巍的輕聲吐出:「……月…孃……?」

    那是真的嗎?那些……像是話劇片段般,又好似從他腦子深處涌現(xiàn)的,一閃而過的畫面。

    戴著眼鏡的男人佇立在窗邊,眺望著遠(yuǎn)方,眼神與心思不曉得落在何處,『稻禾,我要走了?!?/br>
    『走?』原本坐在辦公椅上把玩鬍子收藏品的稻禾驚訝,隨后想到什么的問出:『你……要去金多司?』因為那個男人不來,所以打算親自去找對方是嗎?

    數(shù)秒之后,我緩緩搖了頭,『不是?那你要去哪?』稻禾錯愕且不解。

    我站在他辦公桌后的窗邊,遠(yuǎn)視著窗外的世界,『……你知道嗎?求神祭典那夜,我碰上了雷湛?!?/br>
    『所…所以你是要去格達(dá)密切找雷湛?』稻禾再次猜測,標(biāo)準(zhǔn)的看見黑影就開槍。

    他見對方還是搖頭,更加混亂,這也不是,那也不是,所以現(xiàn)在到底是怎樣?

    在稻禾完全被逼急之前,我再次幽幽開口:『雷湛說,真正拘泥于過去,放不下過去的人,是我?!?/br>
    稻禾愣住,『他還問我,到底他該怎么做才能讓我相信他?相信……他是真的愛我?!?/br>
    我咬了咬下唇,『你可知,婪燄那句〝請我放心〞是什么意思?』轉(zhuǎn)動視線看向他。

    話題突如其來的轉(zhuǎn)彎,令還傻愣于原本炸彈消息的稻禾更加反應(yīng)不過來,遵循心想的呆呆搖頭,他的確不知道……而且,對方又是怎么知道婪燄和他之間的對話的?

    『請她放心……』學(xué)著婪燄那句缺少了素日里語調(diào)中的抑揚頓挫,僅剩枯澀單板的話語,『我還她自由?!?/br>
    那一霎那,稻禾彷彿發(fā)現(xiàn),前方這雙有如紅寶石般的眼睛浮著一層朦朧的水霧,好似許許多多年前,有一個與現(xiàn)在擁有截然不同面貌的女人為愛哭紅的雙眼。

    稻禾收回了遠(yuǎn)眺的目光,看了看自己目前腳下的位置,那日少女所站的位置,因為婪燄要還她自由,所以才決定出走,離開這個──看似是她自愿所待,卻從現(xiàn)在這話中意思解讀來,似乎是困鎖住她的方寸之地嗎?

    但那表情……怎么那么像是以前她被男人們丟下時的茫然無助呢?看起來既難過…又心碎。

    金多司,多拉斯親王府邸大門,交通車甫一停下,不等僕役上前開門,車門便被大力由內(nèi)向外推開,一抹身影矯健的從車上跳下,出手就是直接捉住一名離他最近的僕役衣襟,「人呢!」

    附近的僕役定睛看清來人的樣貌,頓時渾身打了一個激靈,「月…月少爺……」

    「別跟我廢話,我問你,他人呢!」小月粗魯?shù)幕瘟嘶问种械哪袃W役。

    「我…我……」這名男僕役不過是親王府內(nèi)職位最為低等的門僮,平時就算會見到與接觸府內(nèi)的大人物也不過是在對方出入之時,根本連對話都不會有,如今他竟然被親王的直系繼承人抓在手里惡聲質(zhì)問,哪怕錯不在他,他也怕得哆嗦。

    察覺對方連話都說不好,小月煩躁的丟開手中的人,「嘖,不知道就別擋我的路!」

    其他人聞言,立刻乖覺地快速閃至兩旁讓出一條筆直大道,就怕稍慢一步會惹火了這脾氣比親王大人更加喜怒無常的小閻王,順便對那名匍匐在地,瑟瑟發(fā)抖的僕役投以同情的眼神,在多拉斯親王府當(dāng)值的人隨著這些年多拉斯親王府的勢頭無人能敵,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硬是比其他親王府內(nèi)的僕役令外人高看一分,這也是每當(dāng)多拉斯親王府公開招收僕役時都會馬上被人擠破頭搶取的原因,然而只要進(jìn)到府內(nèi)當(dāng)值以后,便會發(fā)現(xiàn)府內(nèi)的僕役完全沒有一點所謂逢迎媚上的風(fēng)氣,原因在于多拉斯親王府內(nèi)的主人公都不是什么好相處且正常的角色。

    前親王尤彌爾?圣各?多拉斯是個不管世事,整天只會捧著一顆蛋自言自語,貌似精神狀態(tài)有異常的人,但你若是有心接近討好,他便會悄然無息地把你耍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而往往這個人最后都會神不知鬼不覺的莫名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之中;現(xiàn)任親王婪燄?多拉斯儘管每天都面帶微笑,看起來極平易近人,然而你只要懷有一點不良的小心思,他就會立馬叫人弄死你,那臉上微笑的弧度一點變化都不會有──無論是上揚或者下垂──而且你連他到底是如何觀察出你有壞心思都無從曉得;未來的親王,現(xiàn)任親王的繼承人,月恩?多拉斯相比前兩位,還算是情緒外露,喜怒形于色的人,只可惜怒的時候遠(yuǎn)遠(yuǎn)多過于喜的時候,且常有上一刻臉上還算帶有笑意,下一秒就不曉得誰踩了他的哪個地雷,直接大為火光,把人猛揍一頓,打得滿地找牙都算手下留情;除此之外,在多拉斯家內(nèi)剩下位高權(quán)重,并且還能用常理去理解與之相處的人就只剩稚森和金──分別為前后親王的兩任副手──奈何他們說到底根本不是多拉斯家的人,而是隸屬于里爾家的。

    所以在有了一票莫名消失、公眾處死、被大揍一頓后趕出府的眾多前車之鑑后,多拉斯親王府的僕役風(fēng)氣也漸漸良好端正起來,畢竟在這里根本不存在于什么想拍馬屁,不慎拍到馬腿上的意外,而是只存在著不可輕易褻玩碰觸的〝馬腿〞。

    當(dāng)小月走到前廳不過一半時,便看見接收到僕役消息的總管匆匆趕來,總管在聽到遠(yuǎn)在絲爾摩特求學(xué)的少爺突然沒來由地出現(xiàn),且現(xiàn)在并非是學(xué)園放假的時候,心里就想著該不會出了什么事了,再當(dāng)他一見著小月的神色就暗自叫遭,果真出事了,而且一定還是不小的事,才會惹得這尊小閻王大動肝火之馀還直接衝回來,小月不等總管已經(jīng)準(zhǔn)備開口關(guān)切,快他一步的堵了一句,「他人呢?」

    總管一頓,隨即在腦袋里迅速搜尋此時小月問題中最有可能的人物是誰,首先現(xiàn)任親王大人肯定是能排除掉的,畢竟這么多年,只要不是瞎子…喔不,大概連瞎子都能聽得出來這對父子的感情有多糟糕──儘管都是小月單方面的敵視針對婪燄──其二能排除的大概是前親王尤彌爾大人了,雖然這對爺孫倆小時候還曾一起偷溜出去玩過,疑似還是去了金多司著名的娛樂場所賭博,還招惹上當(dāng)時掌管愛瑪爾俱樂部的并蒂親王,害得最后得由婪燄親自去領(lǐng)人回來才平安無事,只不過這都是小月生母過世前的事了,現(xiàn)在的小月對待他就算比面對婪燄時好許多,起碼沒有故意為之的針鋒相對,但同樣沒有什么好臉色,就他了解,小月和尤彌爾之間并沒有發(fā)生過什么齷齪,然而好似光是對方掛著多斯拉的姓氏就足以構(gòu)成小月的排斥。

    話說現(xiàn)任親王大人與小月之間,其實也沒有發(fā)生過什么實質(zhì)的壓迫傷害,即使明面上不顯,但婪燄他對待這名親生子的袒護(hù)放縱,除了讓老血族們嘖嘖稱奇外,更令年輕一輩的血族們羨慕眼紅,恨自己怎么就沒投個好胎,可惜小月從不領(lǐng)情感念,只要在多拉斯家有過走動的都知道這對父子關(guān)係極差,說到底按他所知,從小月被接回金多司后發(fā)生過的所有事情中,能和這對父子共同牽扯上的,無非唯有……

    「別告訴我你會不知道!」小月的低喝喚醒了已經(jīng)跑偏思緒的總管,「那、個、男、人在哪!」

    總管瞬間會意過來,畢竟能夠讓眼前這名少年以如此切齒痛恨的口吻提起的,僅有……「親王大人在故居?!?/br>
    故居,這兩個字,宛若是某種刺激源的更加觸怒了小月,令他壓抑在齒縫間的情緒直接爆發(fā),勃然大怒,一雙金瞳燃著烈焰火光變得更是明亮,「我不是已經(jīng)交代過不準(zhǔn)任何人過去那里了嗎!要是聽不懂人話,那你的耳朵還留著有什么用處!」咆嘯完,扭頭拂袖離去。

    所有在附近的血族僕役都被這龐大的音量弄得震耳欲聾,還嚇得肩膀一縮,可惜他們也沒有膽子用同情的目光去瞅總管,只好趕緊紛紛低頭專心做事,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以免被總管心情不佳遷怒,而總管則是一臉苦哈哈的望著那抹急速離去的怒火背影,親愛的月少爺??!您是交代過沒錯,但過去的那人是您的父親,是這座親王府最大的主人,誰去誰攔下都行,唯獨那個男人去是偏偏攔不得的,誰讓他是你爸,我上司?「唉──」無妄之災(zāi),無妄之災(zāi)啊……總管摁著眉心大嘆了一口氣后,又馬上想到現(xiàn)在這對本就水火不容的父子要在那禁地般的故居碰面……天哪!完全就是一點就爆…不對,是直接要爆炸的場面?。∷技按?,總管當(dāng)機(jī)立斷搬救兵去。

    多拉斯親王府深處一方幽靜之地,幾米開外,狂奔的小月便遠(yuǎn)遠(yuǎn)看見那在白色花圃間走動的黑色身影,這個男人果真在這里,那是不是代表……想到什么的小月眼眸如炬,緊盯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木屋,絲毫不理會已經(jīng)注意到他存在,轉(zhuǎn)眼看來的男人,逕自衝進(jìn)那棟木屋,客廳、書房、廚房、單人房,甚至是他奔上二樓的大力打開主臥室的房門,「月孃!」

    空蕩蕩,就連灰塵也沒有,乾凈得不似人間,沒有一點生氣……沒有一個人和生物。

    小月愣了愣,不…不可能的……她怎么可能會沒在這里?難道那真只是自己幻想出來的一場夢……?不……不對,一定是……!

    小月再次莽莽撞撞的衝出木屋,朝著那個已經(jīng)走出花團(tuán)的男人跑去,毫不客氣伸手抓住他的衣領(lǐng),「她人呢?你把月孃藏哪了!」

    許久未曾再聽過的,宛如被忌口的名稱,婪燄一怔,但在視線下方瞥見了一圓金潤──那被少年纏繞在手掌上的琥珀石項鍊──毋須幾秒他便馬上想通,「真不愧是……我和她的兒子?!辜词故巧頌檠迮c人類生育的半妖,可其靈魂之力卻不是一般妖族能比得上的,畢竟……是這世界的真神與號稱創(chuàng)世神的男女所融合的血脈,所以對于神力的抵抗力也比一般妖族強(qiáng)上許多,竟讓他自行靠著一點相關(guān)之物的暗示就衝破了他在少年記憶中所設(shè)下的限制。

    「我呸!誰要當(dāng)你兒子!」小月不屑的啐了一口,「還有你少給我轉(zhuǎn)移話題,你到底把月孃藏到哪去了!我警告你,她是我的,你最好快點把她還給我!」

    「我沒有藏她,她就在絲爾摩特。」即使小月緊抓不放,婪燄依舊輕易的掙脫開來,明顯的實力差距,儘管這些年來小月不斷的努力鍛鍊,以打倒自己為目標(biāo)的拼命變強(qiáng)著,可妖族與神的力量相比,仍有一條無法跨越的橫溝。

    「你騙人!她根本不在絲爾摩特!」小月喊出,止住了婪燄返身后欲再靠近花圃旁的腳步,「我已經(jīng)去找過稻禾,稻禾說月孃已經(jīng)離開絲爾摩特,不在那里了,所以你不用再想方設(shè)法的欺騙我了!」

    她…走了,垂在身側(cè)的指尖一點抽搐,而后立即恢復(fù)鎮(zhèn)定,快速的讓人難以注意到,「但即便如此,關(guān)于她的去向,我想稻禾仍是最清楚的人,所以你問錯人了?!巩吘鼓莻€男人是在阿克勞蒂亞完全泯滅前,利用最后一點神識所選擇託付照料她,也是她重生以后唯一主動與之承認(rèn)自身身分,相知相惜,相伴多年的人。

    「稻禾說了,他不知道月孃去了哪里,我已經(jīng)查證過他沒有說謊,既然月孃沒有待在絲爾摩特,那么她肯定在這里,你快點把她交出來!」

    性感的嘴唇狀似一點扯動的似笑非笑,當(dāng)那個女人不知去向后,小月頭一個想到的,對方的去處,居然是自己這里,他該感謝與高興小月對他的信任和抬愛嗎?可惜他笑不出來,嚥下了即將泛出于表面的苦意,他轉(zhuǎn)過身,認(rèn)真的看著少年,「我是真的不知道她在哪里,我也是現(xiàn)在你跟我說,我才知道她不在絲爾摩特了?!?/br>
    小月愣住,因為他確實在對方眼睛中讀出了真誠,婪燄見小月仍然盯著他不放,他撇過頭的轉(zhuǎn)身重新背對少年,面朝白色花圃,「我說的是實話,如果你不想相信我,我也沒有辦法?!顾紫?,雙手?jǐn)[弄著花草,若要說這些年來他新學(xué)會且目前最為熟悉的,便是園藝,還有打掃的家務(wù)。

    實話……這么多年來,他理智上其實很清楚,這個男人并不曾對他說過一次謊話,哪怕存在于他們之間的對話少得可憐,所以方才男人說出他沒有藏那個女人時,他就知道對方真的不在這了,只是他不愿相信……就像這些年來,他腦子明白婪燄對他是照顧有加,小魚偶有看不下去的時候,也會忍不住替婪燄說幾句好話,要他別再那么針對男人,可是他從來都過不去心里的那道檻……是,他是看得清楚這些年男人私下為他打點好的一切,然,當(dāng)年男人對于女人逝世的無動于衷,他同樣看得清晰,清晰得……恍若昨日。

    小月的拳頭更加收緊,用力得銀色鏈條與指甲都陷進(jìn)掌心rou中,「你……不是一直希望我原諒你嗎?」

    婪燄猛地一震,就連在他身后方向的小月都清楚發(fā)現(xiàn),咬了咬牙,繼續(xù)逼自己說出口,「好,我姑且信你是真的不知道月孃的消息,但只要你現(xiàn)在幫我找回月孃,我就……我就原諒你?!箾]關(guān)係的,雖然他對這個男人低頭了,但只要能找回那個女人……就算是要他下跪,他都可以欣然接受!一如當(dāng)年,只要能拯救那個女人,把這個惡魔當(dāng)作爸爸,他也甘之如飴。

    僵在白花綠葉間的手停頓了數(shù)秒,再次自然的游移在花叢間繼續(xù)動作,「我辦不到?!?/br>
    「你怎么可能辦不到!」小月忍不住破口吼出,他憤怒的上前扳過背對著他的男人,「你不是站在這世界頂端的男人嗎?怎么可能還會有你辦不到的事!」

    注視著那雙因為極致的憤怒激動導(dǎo)致拉得豎長的金色瞳孔,那雙傳承于他的眼珠正惡狠狠地瞪著他,彷彿是另一個自己在對自己咆嘯,要自己別再癡人說夢,要自己順從內(nèi)心的慾望,婪燄抿了抿唇的別過頭,回避與小月對視,「對不起?!?/br>
    「誰要你的道歉了!」小月用力推了他一把,令婪燄不穩(wěn)的倒退幾步方才站穩(wěn),「我要的從來都不是你的道歉,就像月孃要的從來也不是你的道歉一樣,但除了道歉,你還能給我們什么!」高漲的怒吼中隱藏了些許哽咽。

    「曾經(jīng)你為了站到現(xiàn)在的位置,犧牲了那么多,憑什么現(xiàn)在要讓你挽回一點什么,彌補一點什么,你卻說你辦不到?」小月拼命硬撐著,彷彿有不屬于自己的水氣瀰漫上視線,「我看根本不是你辦不到,而是你不愿意做吧?因為你明明就已經(jīng)站在頂點的位置,怎么可能還會有你辦不到的事情?怎么可能……?!购蟀攵蔚脑捳Z咬碎在口齒之間,因為那使他想到曾經(jīng)的自己只能無力的守在床邊,祈求垂死的女人別走,想到自己到底有多無能。

    「說到底……」小月嚥了嚥從喉頭逆流而下的淚水,「你不過只是一句──你不愛她?!狗駝t你怎么可能會眼睜睜的看著她走卻不挽留?否則你怎么可能會放任她走到那個觸手不及的位置?

    「就像她,最愛的……不是我?!狗駝t她怎么會那么殘忍地丟下他不管,一人獨自遠(yuǎn)行?百年以前,在生死面前是,百年以后,重生回來后還是,小月逐漸承受不住的嗚咽,「如果…嗚……」

    再次咬緊牙根的咬碎即將破口的哭聲,「如果最后只不過是失去,那么我寧愿從來都不曾擁有過!」起碼這樣他就不會這般痛不欲生,像現(xiàn)在視生如死的過活著,「與其現(xiàn)在只會留下這個給我,我還寧愿她當(dāng)年就死透算了!」宛如野獸的哀號,憤恨的擲出從絲爾摩特趕了一路,始終被他緊握在手心的東西。

    一顆石頭用力砸上婪燄的臉頰后掉落在地,石頭的主人則是頭也不回的急奔離去,一如來時,在擦身而過間,透明的水珠無聲的紛飛在半空中。

    婪燄盯著地板上的那顆金石,想彎下腰拾起,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身體僵硬不已,最后鈍鈍的跪坐在地,在那顆琥珀石前,宛若贖罪,圓潤的石面上沾惹著醒目的血跡,似乎是少年掌心的血腥,因為此地除了他,別無他人,婪燄終于不需要在費心隱藏,從眼神的空洞中彷彿能窺視到軀殼內(nèi)的空盪,沒有靈魂。

    『你要走?』乍聽到對方要走的言論,他幾乎要瘋狂失控,問出口的聲音才會顯得特別輕,那是因為費盡了力氣去控制自己,所以才會連說話的力氣都不夠。

    『沒錯,不走,難不成還要繼續(xù)留在這里礙你的眼?你以為我還是當(dāng)初那個被下了制約,所以不得不愛你們的張梓嗎!就算你們再怎么利用我、玩弄我、欺騙我,我還是會繼續(xù)無怨付出,無悔愛你們?別癡心妄想了,婪燄,我告訴你,我才不會再這么賤!這一次,我一定會離你們遠(yuǎn)遠(yuǎn)的,讓你們再也找不到我!』少女瞪大著那雙紅艷艷的眼睛,滿滿的倔強(qiáng),就像很久以前,利用長發(fā)遮掩半面?zhèn)痰呐艘苍弥糇拥肿∽约捍嗳醯牟弊?,是苦苦哀求,也是威脅逼迫他的要他放手:『婪燄,放過我和小月吧!你已經(jīng)是親王,已經(jīng)結(jié)婚了,我和小月不過是你人生的意外,就當(dāng)我求你,你放我們走好不好?』

    像是頹敗,也像是耗盡了力氣,為了止住那在胸口位置的,撕裂般的疼痛,他直挺的身子一彎,雙手撐著地,右手食指處的戒指鑲嵌著一顆琥珀石,與地板上的項鍊墜飾相互輝映著,「小月,我沒有騙你……我是…真的辦不到……」一滴水珠從眼眶中墜落,打溼了金黃的石面,又從渾圓的石面滑落,弄濕了土地,「就算…站得再高又如何?在這世界……」

    旅館的房間內(nèi),男人把背部完全緊貼在墻面上,似恐懼也似悔恨的瞠大雙眼,注視著那名躺在床上失去意識的──差點再次鑄下大錯,要被他失手掐死的──少女,那一刻他是窒息的,完全無法呼吸,即使在這世界強(qiáng)大無敵如他,他仍舊體會到瀕死的絕望感,即便他已恢復(fù)成這世界中唯二的神祇,他依然……

    『張月恩,這個世界是很現(xiàn)實的,你管不了所有的人,哪怕你囚禁了他人的軀體,也控制不了他人的靈魂?!贿^往那個女人曾教訓(xùn)過孩子,也像在控訴他無知自大的言論猶然在耳。

    開啟的唇瓣震顫著,「即便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br>
    『這是我能想到的最后辦法了。我沒有力量救你,就算爬上再高的位置,我還是救不了你,比賽因我們而起,總得由我們結(jié)束,所以只要我認(rèn)輸就好,我輸了,他贏了,你可以不用死了…嗚……我輸給了日冕,我消失,我離開……我消失就好……』他在最初的時候高高在上,在最后卻是伏跪在地的叩首相求,彷彿一開始站得有多高,那時就摔得有多重,然而無論他有多么希望自己可以卑微如塵埃以換得對方駐留的腳步,最終的結(jié)果還是不盡人愿,『小梓!??!??!啊──』不管他多么努力,多么緊抓不放──就如他所承諾的死也不放──也于事無補,只能眼睜睜看著對方化作點點光輝消散于天地。

    所以……為了不再讓那過去重演,為了不再使舊傷害蔓延,這一次他再也不敢如當(dāng)年的〝緊抓不放,死也不放〞,因為他再也沒有勇氣承受獨留他一人的結(jié)局了……

    如月輝般的金光匯成一條小河,徐徐流淌向床鋪上昏厥的人兒,逐漸將之全體包裹住,暗自化作護(hù)她一生無害的盾,然而在前些時候分割神魂時的劇痛卻比不得現(xiàn)在此刻的心痛,讓當(dāng)時那個還能站得筆直的男人彎折了傲骨,十指刨進(jìn)土壤中。

    『請她放心?!煌ㄓ嵠髦?,他奮力壓抑哽咽地對稻禾說。

    「我還你……自由。」一聲洩漏悲痛的哭泣,閉上眼睛,放任淚水跌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