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9節(jié)
王夫人碰了個釘子,倒也不敢再說什么,只吩咐寶玉:“云大爺怎么著身上也有些病氣,雖不是他樂意的,你今日且當心些?!?/br> “太太多慮了,并沒有什么?!睂氂窕氐?,“只是既然他們家出了這樣大的事,林meimei那里怎么沒半點風聲?” “也不是全無風聲?!兵P姐道,“前一陣子咱們園子里不是要檢查最后的活匾嘛,原來開工時候的匠人有幾個沒過來,我們二爺就問了聲,打頭的說是林家的小姐因為父親的緣故封了族姬,品級下來了,他們家老爺趁著家里女眷去莊子上玩的時候,把她院子的陳設(shè)用器稍事改動,好合乎儀制?!?/br> “定下了?”賈母一愣,問道,“怎么也沒人來說一聲。” “可不是呢,我問是什么品級,那匠人頭兒也不知曉,他家是真沒聲張。我著人去問了,她們還得再有幾天才回來,我捉摸著,等娘娘省親過去了,咱們也同林家走動走動,少說看看林meimei過的怎么樣?!兵P姐道。 這話倒是甚合賈母心意,忙道:“也是,眼下咱們家還是先緊著娘娘省親的大事。等這事完了,你帶著姐妹們?nèi)タ纯此埠?,?quán)當走趟親戚?!?/br> 鳳姐笑著應了,看著時辰不早,忙道:“再半個時辰就該準備著晚膳了,怎么探春她們還不過來呢?可是今天又有什么好玩的了?寶兄弟給我們通通氣兒?!?/br> “你倒真誤會了她們姐妹幾個,今天可沒有去玩,都好好地在珠兒媳婦那兒做針線呢?!辟Z母笑道。鳳姐奇道:“這個天氣,這么用功做什么?襯得我這個做嫂子的多懶怠。” “你呀,也就嘴上臊一臊。不過現(xiàn)在全家合你最忙,也別太勞累。貴妃娘娘省親的時候,也不知道時候夠不夠,但小子們的功課、姑娘們的針線肯定還是要過問的。這不,趁著還有些時日,做幾件像樣的,也好讓娘娘看了歡喜一回?!蓖醴蛉诵Φ?,“就是寶玉,也好用心寫兩篇字了?!?/br> 寶玉蔫蔫地應了一聲“是”,鳳姐見他興致不高,打岔道:“寶兄弟提前做功課也沒用,他一開始認字還是貴妃娘娘教的呢,肯定是要現(xiàn)場考校他的詩詞,不過也沒什么,寶兄弟給園子里題的字,我聽說二老爺都夸了的?!彼制鹕韱栙Z母,“姐妹們雖勤奮,然而也要仔細眼睛,我去大嫂子那里走一趟,正好帶她們來陪老祖宗用晚膳罷?老祖宗昨天說要換換口味,吃點素的,我叫廚房備下了幾樣,都是莊子上的人趕夜送來的,老祖宗先嘗嘗?!?/br> “我不過隨口說句話,你又瞎折騰人?!辟Z母嗔怪道。 王夫人勸道:“也是鳳丫頭的一片孝心?!庇謱P姐道,“我同你一起去,正好看看她們今天忙的怎么樣了?!?/br> “去吧?!辟Z母揮了揮手,見寶玉也一副要走的樣子,忙道:“你橫豎要在這兒吃飯,跑來跑去的做什么。” 鳳姐和王夫人一道往李紈屋里去,王夫人問道:“這么說,你林meimei的品級是當真定下了?” “著人問過了,位同縣君?!兵P姐邊說邊打量著王夫人的臉色,“之前老太太就說了,可惜了,要是林meimei還在咱們家,又有貴妃娘娘,又有族姬,家里的風光可就真沒話說了?!?/br> 王夫人皺眉道:“老太太說的有理,只是也不想想,她品級定下了,住在咱們家也多有不便,別的不說,我倒是想知道,現(xiàn)在是她給林家太太行禮,還是林太太奉承她呢。不過那家得了你林姑父那許多好處,怎么著都是應該的。” 這話卻是純粹是她的臆斷了,黛玉這封號,全是林海生前勞苦功高,身后又無后續(xù),圣上體恤他女兒孤苦,方賜下的,說到底,還是各方角逐、退讓后妥協(xié)的結(jié)果。消息到了藕舫園,別說宋氏唯有憐愛的,就是黛玉自己,也沒因此多幾分喜色。這封號雖說能保她不用擔心日后被欺辱,但一來她如今在叔叔嬸嬸家,寄人籬下感少了些許,二來想道:“族姬這封號本朝并無先例,看著就不倫不類的,可見皇上一開始并未想正經(jīng)給我爵位的,如今卻定下來品級,恐怕是我父親的心愿暫時不能如意了。”便沒法像幾個丫頭那般歡欣鼓舞了。 幸好藕舫園里三步一景,五步成畫,而只要不車轱轆那門糟心的親事,宋氏又重新變得可親又可愛,而她悄悄擔心甚至羨慕的馥環(huán),一旦親近起來,竟是個爽利干脆不輸鳳姐的,這幾日閑閑幾語,便給她講明白了林家遠得近的甚至八竿子打不著的親戚們,又說了些京里說得著的人家的太太、姑娘媳婦的性子脾氣,還順嘴說了兩句怎么看賬本子、怎么按親疏高低送禮交際。這些平時宋氏也有教,但畢竟年紀閱歷擺在那里,看人看事的角度還是有些不同,馥環(huán)這么一梳理,倒更容易記些,那幾日生分過去后,姊妹倆處得竟還不錯,馥環(huán)喜她不愛管別人閑事的性子,她亦欣賞馥環(huán)敢愛敢恨、有話直說的脾氣,兩人說不上推心置腹,也稱得上相談甚歡,只是才過了幾日,云渡親自遞了帖子來藕舫園,馥環(huán)便再也不想掩蓋自己的歸心似箭,連往紅菱渡走的那幾步都帶著雀躍。 黛玉一來不舍,二來心里也向著宋氏,忍不住問了一聲:“馥姐今日這樣高興?” 馥環(huán)今日起床時像是料到云渡會來似的,梳妝得格外用心,此刻笑意從眉梢眼角泛出來,嬌俏得很。黛玉也到了對情之一字朦朦朧朧有些知道的年紀,知道這就是所謂的“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心里想道:“原來真有人能這么著牽腸掛肚,魂不守舍?!币粫r也不知道自己心里泛起的那點波瀾是為了什么。 云渡到底是世家出身,禮數(shù)沒得說。宋氏雖對他已然生厭,但親眼見著他恭順的模樣,也只能嘆了口氣:“我留馥丫頭在家里住幾天罷了,你身子又不好,怎么還跑這么遠來?” 云渡笑道:“勞嬸子掛念,不過是年前染的風寒,拖到現(xiàn)在沒好,并不妨事?!?/br> “還是好好養(yǎng)病,早日恢復得好。”宋氏頗是意味深長地看了他一眼。 云渡知因為自己這一病,妻子遭了不少指責同閑言碎語,底氣本來就不足,說話更加不見中氣:“謝嬸子。馥環(huán)這幾日可好?” 這話出口也討不了什么好,不過不問也不行,好在宋氏對外人也一向客氣,回了句:“一會兒就來了,你自己問她罷。” “聞得明珠族姬也在,小婿也該備禮面主,就是不知族姬的喜好,不敢貿(mào)然決定。臨出門前母親替我做主,準備了禮單,還請嬸子幫我參詳參詳?!痹贫墒强ね踔畬O,黛玉位同縣君,便是與他的姑姑們平起平坐的人,這些禮數(shù)是該有的。 宋氏接過禮單,大略一看,也知道是用了心思的,除了兩份按規(guī)矩來的,還另有些新奇玩意兒并一份小女孩兒喜歡的用的玩的,只是道:“你也無需這么費神,玉兒脾氣比馥丫頭溫和些,性子卻有些相近,喜歡的就是喜歡,不喜歡的,也不會因為別人送了就怎么客氣,只第一份就夠了。”第二、三份禮單上有些精巧玩意兒一看就知道動用了南安府公庫的收藏,很明顯不是云渡一個人做的了主的,看來他們出來的這幾日,又發(fā)生了些什么。 “謝嬸子提點?!痹贫刹煅杂^色,倒也沒硬要討嫌。畢竟,自己送的那些東西雖然金貴難覓,擱出去也是要叫人咋舌的,卻怎么也比不上永寧王送的那份厚禮。 黛玉初見云渡,倒是著實愣了一下,她雖與大哥林征只粗見幾面,略說了幾句話而已,卻印象格外深刻,每每想到,總覺得多了一分安心。因而聽說姐夫是大哥的同年,亦是武舉入仕,雖知他生了病,料想應當也是同大哥一般的魁梧英氣,卻不想見到一個斯文瘦弱的年輕人,眉目含情,自帶七分風流,待見了馥環(huán),便轉(zhuǎn)為十分春水,脈脈綿綿。 “怪不得馥姐舍不得他?!彼挥傻剡@么想。又覺得這不是自己一個閨閣女兒該想的,愧得低下頭去,剛想著要怎么跟姐夫問安,就見宋氏朝她揮手,拉著她到自己身邊坐下,慌慌地,竟見姐夫給她行了個禮:“龍禁衛(wèi)少使云渡,見過明珠族姬?!?/br> 黛玉慌亂回禮的同時,忽然有一些傷心。 父親給她的榮光愈有實感,那份替父親不甘的心情就愈濃烈,甚至,早就蓋過了對自己未來的彷徨。 第24章 24 南安府一向好面兒,這回肯放馥環(huán)在娘家住這么多日,恐怕是林徹有說了、做了些什么,只是怕她回婆家又要受氣——黛玉聽林徥這么分析完,不由地一嘆。她抬眼能見的只有馥環(huán)歡欣的臉,恐怕別人覺得苦,jiejie自己卻甘若含飴吧。這是她自己的甜,家里人卻難免要擔心的。黛玉送走馥環(huán),一時也沒了玩樂的興致,加上林徥著急回家溫書,一直攛掇著,二人便一道去找宋氏,說該回去了。 他們出來了這幾日,一回到家,宋氏也顧不得歇息,先叫了林盛來問家里的狀況。林盛一一回了,又道:“大爺昨日有信回來了,我還打算讓我兒子今天跑一趟,給太太送信呢??汕商突貋砹?,是和大爺心連著呢?!?/br> 他這么一說,黛玉也歡喜地問道:“真的?信在哪兒呢,說了什么?” 林征出門在外,家書是從未斷過的,不外乎是報平安,問候父母身體之類的,這次卻有值得一說的內(nèi)容:“信在老爺書房呢,聽二爺說,大爺信上說今年有假,能帶大奶奶回來過中秋?!?/br> “看來今年老天保佑,沒旱沒澇啊?!彼问舷采厦忌遥岸级嗌倌隂]回來過年了?!?/br> 林徥請纓道:“我去書房走一趟,幫母親把信拿來?!?/br> “自己想去就去好了,我用得著你跑腿?”宋氏笑道,“我怕你讀書讀得累了,想你有張有弛,勞逸結(jié)合罷了,哪是真的不讓你讀書?不過你去一趟也好,你二哥柜子里有幾本琴譜,他又壓根不懂樂律,就收著顯擺的,你去拿來給你meimei。” 黛玉忙道:“二哥心愛之物,我還是不奪人所好了?!?/br> “他原來就是收來給meimei的,”林徥道,“不過看時辰他也該回來了,讓二哥自己找去,他書房里什么奇奇怪怪的東西都有,我怕看到了不該看的,眼睛疼。” “他那毛病還沒改?”宋氏嗔睨了林徥一眼,“你也別裝清高,你要是沒看過,怎么知道那些是什么?!?/br> 黛玉好奇得很,見宋氏同林徥不像是真生氣的樣子,便問:“二哥那兒有什么?” 林徥笑著擺擺手:“你不能看的?!?/br> “你們都知道,就欺負我一個人?!摈煊袢鰦傻負u了搖宋氏的手,“到底是什么呀?” 宋氏笑彎了腰:“別問啦,不是好事,怪丟人的?!?/br> 他們正說著,錦荷打著簾子笑著喊了聲:“二爺回來了?!?/br> “母親回來了?”林徹風塵仆仆的,朝服也沒換,先行了個禮,起身一一端詳了三個人的臉色,方笑道,“氣色都還好。說什么高興事呢?外頭就聽見你們在笑——大哥來信了,林盛跟你們說了沒有?” 林徥捂嘴道:“說了,不過不是為了這事——二哥回來的正好,你給meimei收的那幾本琴譜可以送出手了?!?/br> “行,我一會兒換身衣裳就去取。除了基本琴譜,還有本畫冊,meimei拿去打發(fā)時間,看個樂子。老三跟我一起走,你要的東亭文集我找著了,那家不肯賣,我好說歹說,給你抄了本回來——信你哥哥我,比真的也就差那么幾筆,你拿著哄哄你自個兒吧。” 黛玉眼珠子一轉(zhuǎn):“我跟哥哥一起去,看看二哥書房里到底有什么玄機呢,嬸娘和三哥要這么瞞著我?!?/br> “什么什么玄機?”林徹左右看了眼,宋氏哭笑不得:“我早勸你收收你那些邪路子,有功夫干點什么不好,帶壞了老三也就罷了,你三伯伯家的教養(yǎng)可跟咱們不一樣,嚇著你meimei了,等著挨你老子的板子吧?!?/br> 林徹頗是委屈:“怎么就嚇著了,我也沒干什么呀?行了,我也不在這兒討人嫌了,這就拿樂譜去?!彼f著就往外走,黛玉忙提著裙子跟了上去。林徥伸手一攔,沒能拉的住,倒也沒在意,嘻嘻哈哈地就自己回屋里去了。 到了書房,黛玉也沒管那幾本琴譜,先好奇地轉(zhuǎn)了轉(zhuǎn),林徹喜好敞亮,三間的大房未做隔斷,窗戶亦做得寬寬大大,光線極好,如今因為天熱,遮上了銀灰色的“霜綃帳”,朦朦朧朧的,三面墻都打上了大柜子,滿滿地堆著書本字畫,屋子正中支了三張大桌子,拼在一起,桌上筆墨紙硯雜七雜八地放著,看著也沒怎么收拾。她在書柜旁轉(zhuǎn)了一圈,二哥興趣廣泛,什么奇的怪的書都有,她掃了眼光明正大地擺在柜子里的《崔鶯鶯待月西廂記》、《玉簫女兩世姻緣》之類的雜劇本子,頰上一紅,想看看到底寫了什么,又不敢伸手去拿,正躊躇呢,林徹已經(jīng)換好了一身家常衣裳,清清爽爽地進來了。 “找到了嗎?就在那柜子里?!彼珠L,隨意一伸便取下那幾本琴譜來,“我們是沒法像永寧王似的出手闊綽,一送就是唐琴第一了。不過我覺得他忒沒意思,meimei更配宋琴。雖說只能送幾本琴譜,但最后誰更合心意,還兩說呢?!?/br> 黛玉笑道:“二哥說話越來越不客氣了?!?/br> “你剛剛在找什么?”林徹轉(zhuǎn)頭看了眼柜子,“王實甫的散曲有兩句有意思,‘怕黃昏忽地又黃昏,不消魂怎地不消魂’,其父其子皆顯赫官場,他棄官入勾欄,也有些意思?!闭f罷便把那《西廂記》取下來,“你想看就看唄?!?/br> 黛玉紅著臉擺手道:“我雖不懂事,也知道這些不該是女兒家能看的?!?/br> “我也不知從何時起,這些成了□□,原我只覺得詞句警人,文藻不俗的,偏又有許多‘正經(jīng)人’,覺得這些書毀人誤事。只他們?nèi)糇约簺]看過,又從何得知這些書是怎樣毀人,如何誤事的?若是自己看過了,偏還要擺出一副說教面孔,就有些好笑了?!绷謴貙鴶[到案上,“有人說是怕女孩兒看了學壞。要我說,小姑娘性情怎么樣,看父母家教,怎么看一兩本書呢。所以宋有易安居士,到我們這會兒,聽說哪家姑娘頗有文采,就成了‘不守規(guī)矩、心思不軌’了。” 黛玉聽了,心下一顫,久久不平,強笑道:“怪不得嬸娘說二哥有毛病沒改,這話若是讓外人聽了,一通嚼舌根是免不了的?!?/br> “嚼就嚼吧,我原就是踩著那些人的舌頭上來的,且看百年后,別人是記得我,還是記得他們呢。” 林徹這份傲氣黛玉歡喜得緊,把幾本戲本塞回他手里,捧著琴譜笑嘻嘻地回去了。 要說黛玉的心思,到底還是林徹知道的多些。劉遇原想著好人做到底,既然送了琴,琴譜也不能落下,打聽了幾本,卻說林學士已經(jīng)拿去了,晚了一步,不覺笑道:“我素知明珠姬定是個有趣人,如今看二表哥待她的態(tài)度,想來的確是個難得的。”這么一說,又不免想到那日黛玉說的“到了那一日,當浮一大白”,竟覺得肩上有些重量似的,然而又格外輕松——仿佛有人在伴他同行。 他今日跟著沈劼學吏法,下學比平日晚了不少,照理皇帝該在御書房等著他了,但戴權(quán)卻說陛下還在后宮里。 “父皇一向是個重名之人,最怕別人說因色誤國,這個時辰還在后宮,只能在皇后那里了,算算日子,也該去給皇后娘娘請安了,有父皇在也可省得些尷尬。”這么一想,他便折過身,往坤寧宮去了。 誰知偌大坤寧宮里竟安靜得駭人,正堂里不見帝后,唯幾個宮女太監(jiān)垂著臉直哆嗦,大太監(jiān)王喜守在暖閣外頭,一見了他,如蒙大赦,急急地迎了上來:“哎喲,王爺您可來了,圣上同皇后娘娘有了些爭執(zhí),您是見還是不見呢?要是您還要進去,奴才給您通傳?!?/br> 這可奇了,皇后娘家算不得多顯赫,又膝下無子,對皇子公主們算不得多熱絡(luò),也稱得上客氣,故而帝后一向相敬如賓,一個給足了結(jié)發(fā)妻子尊重,一個言聽計從老實本分,這么多年還從未爭執(zhí)過。他不禁看了王喜一眼,用眼神問怎么回事。 王喜壓低了聲音,悄聲道:“說是元妃娘娘因為想娘家人,在太后娘娘那兒哭了一回,太上皇準了她提前回家省親。” “總不能提到周貴妃同吳貴妃前頭去罷?!?/br> “可不是,老圣人日理萬機,遺漏了這些瑣事也是有的,允了只等榮國府的省親別墅蓋好了,元妃娘娘即可回去,這不就比吳貴妃還快了么。吳貴妃到皇后娘娘這兒哭,皇后娘娘怪元妃不懂事,不守規(guī)矩,這不就......” “這么多眼睛都看到我來了,要是不進去請安,也不像話。王公公幫我通傳一聲。” 王喜頓時眉開眼笑,也不要小宮女幫著打簾了,自己一溜煙地掀了簾子進去,沒一會兒躬身退出來,笑道:“皇上叫王爺進去呢?!?/br> 劉遇低著頭進了暖閣,恭恭敬敬地先給帝后請了安,只見皇帝坐在炕東,臉色已恢復得差不多了,皇后倒是歪在下頭的椅子上,臉色猶有些僵硬,只叫他起來說話。 “兒臣剛下了課,聽說母后這兒也還沒用膳,特特過來蹭一頓飯吃?!?/br> 皇后沒說話,皇帝看了一眼身旁,夏太監(jiān)立刻心領(lǐng)神會:“陛下,可是現(xiàn)在就傳膳?”待見了皇帝點頭,忙出去叫人準備桌椅、上膳。又進來小心翼翼地問:“元妃娘娘還在佛堂呢,是......” 皇帝皺了皺眉,皇后冷笑了一聲,擰過頭去,也不肯先開口。 劉遇苦笑了一聲:“兒臣來的還真不是時候。”是想裝作若無其事都沒法裝了,偏偏皇后雖性子別扭,但她畢竟是從皇帝勢微時便嫁進忠平王府的,這么些年來也是同甘共苦一起過來了,皇帝重感情,便是此刻有了爭執(zhí),以后中宮的體面還是一分都不會少給的,便試探著問:“兒臣想跟父皇、母后說說話呢,要不請賢德妃娘娘先回去吧?” 皇帝微微地松了口氣,揮了揮手,夏太監(jiān)頓時喜上眉梢:“哎,那奴才去通報給元妃娘娘?!?/br> “以后就叫賈氏賢德妃吧?!被实酆龅氐溃澳莻€‘元’字,不是這么用的。” 第25章 25 要說元春此番也確實是無妄之災,她趕上了好時候,原就能安安分分地等著回家省親,偏老圣人被人勾起昔日的戎馬歲月來,心血來潮就宣了她過去說話。她十幾歲進宮,在女官的位子上熬了十年,從未能見家人一面。如今一說起來,眼淚也不是她自己能控制住的。老圣人憐惜,允她提前回去,誰知道就壞了規(guī)矩。 如今這宮里排得著的,誰不是當今還在忠平王府時就跟著他的老人?且膝下多有皇子、公主傍身,獨她無子而封妃,家世雖過得去,也算不得多出挑,可不就太打眼了?吳貴妃哭哭啼啼地抱著四皇子來皇后這兒哭訴,只說自己這么多年白熬了,她方知自己惹了多大麻煩。原讓皇后罰一下也罷了,偏皇帝也過來說情。她心里雖有幾分得意,卻也清醒的很,自己是徹底地得罪人了。 皇后一向“寬容大度”,罰人的手段也就是那幾樣,元春跪在佛堂里數(shù)佛豆,也不知過了多久,只覺得膝蓋都不是自己的了,但仍不敢動彈。直到眼前已經(jīng)泛了白光,夏太監(jiān)才匆匆過來,親自把她扶起來:“娘娘,可以了,您可以回去了?!?/br> 元春推拒道:“這.....我豆子還沒數(shù)完,要是皇后娘娘怪罪下來——” 夏太監(jiān)這些年也收了賈家不少好處,一向同她親近,低聲道:“娘娘寬心,永寧王來了,在陪皇上、皇后用膳呢,陛下開了口的,已經(jīng)沒事了。” 又是永寧王......真說起來,賈家還能同這位小王爺攀上親,可恐怕是第一回 遇見時,劉遇過分意氣風發(fā)了些,襯得她這位列四妃之一的庶母都有些瑟縮了,明明可成為自己在后宮的助力的,卻因為先前林家和賈母的一些不愉快,弄得險些結(jié)了仇,若就那么井水不犯河水也罷了,偏偏每回撞上他,都是在自己不如意的時候。元春不免又氣又羞,加上跪久了實在身子乏力,一陣暈眩幾乎要摔下去,抱琴忙扶著一把,含淚問道:“娘娘要不要緊?回宮宣太醫(yī)來看一看吧?” “不可?!痹阂а赖?。從皇后這兒回去就宣太醫(yī)?顯得她裝病、故意要和皇后作對似的。眼下她可還沒這個底氣擔這種名聲。 帝后二人從來相敬如賓,只是這么多年下來,也只剩了這么個“敬”字了,劉遇本想著要不要裝乖賣傻、插科打揮一回調(diào)節(jié)一下氣氛,但又懶得累著自己,更怕討不著好,于是沉默地扒了兩口菜,就當自己吃完了。 “跟沈劼說一聲,以后別結(jié)束得這么晚。永寧王還在長身體呢,他自己年紀也不輕了,身子骨不一定吃得消?!被实鄯愿懒艘宦曂跸玻謱⒂龅?,“拿著你的書過來,也有兩三天沒問你的功課了?!?/br> 劉遇悶著頭跟著回了養(yǎng)心殿,規(guī)規(guī)矩矩地把書奉上,正在心里默念著幾個要點,皇帝瞥了他一眼,先叫了人來:“回部供上來干果點心,還有先前永寧王喜歡的那幾樣糕點都擺上來?!?/br> “謝父皇,不過回部千里迢迢地供點吃的上來也不容易,原來兒臣府里就分得多,再連吃帶拿的,怪不好意思。”劉遇縮了縮脖子,嬉皮笑臉地回了一句。 皇帝示意他坐到自己身邊來:“太后念你呢,怎么著,這幾天沒去請安?” “今早上才去過?!眲⒂鰺o奈道,“皇祖母不是念我,是等著聽《玉山亭》的下一段呢?!?/br> 《玉山亭》是今年才出的話本,講的是江湖游俠快意恩仇的那些事兒,帶了些兒女情長,比一般的喊打喊殺的本子多了些許纏綿悱惻,又比那些恩愛相思的添了許多忠義孝舉,被李家班一唱,立刻傳遍了京師,大街小巷無人不知,茶館說書的不說兩段兒都似落了人后,誰知竟也傳到了宮廷內(nèi)闈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