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同人)芝蘭逢珠玉 第42節(jié)
第111章 第111章 西藏土司的漢話說得不好, 林征奉皇命送他出京,帶了翻譯, 向他解釋了如今京里的情況,西藏土司按理說, 應(yīng)該早就知道了上皇駕崩的消息的, 面上沒什么表情, 視線在林征帶來的衛(wèi)兵列陣?yán)飹哌^來掃過去, 看不出是介意還是不介意。這些衛(wèi)兵本就是禁軍精銳,林征自回京來日日cao練,儀態(tài)紀(jì)律和那些功勛子弟組成的侍衛(wèi)軍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亦不懼檢閱,氣勢恢宏。西藏土司久久地看著他們, 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倒是昌平公主, 一臉地惴惴不安,聽說西寧王也去守靈后, 更是絞緊了帕子, 托了人來請林征過去說話。 林征道:“外臣無旨,不敢唐突公主。”他雖不知昌平公主的心思, 但是皇帝顯然對那天賽馬宴的事兒大發(fā)雷霆,甚至說出了“她是怎么安排的?她如今到底當(dāng)自己是西藏的王妃,還是朝廷的公主, 還是西寧王府的縣主?”這樣的話來,若是傳出去,夠西寧王府喝上一壺了。宮里自然是有人得了風(fēng)聲, 能出去敲打敲打西寧郡王的,如今也不知見了成效沒有。 西藏土司聽了翻譯的解釋,同林征道:“林將軍威名遠(yuǎn)揚(yáng),我在西藏也有所耳聞,可惜上次未曾見著林將軍大展身手,不過令妹已如此出挑,想來哥哥只會更加出類拔萃?!?/br> 林征心知他話里有話,小心應(yīng)答了,亦覺得頭疼。上皇病故其實是意料之中的事,說實話,京里上上下下,悲痛之余,其實都有些心懷鬼胎地慶幸,但換句話說,上皇生前崇武,南征北戰(zhàn),威震藩國,也是不爭的事實。他去世后,原就不安分的南蠻國,怕是又要生變故。這時候誰心里都有把算盤,想渾水摸魚、趁火打劫的,也得掂量掂量。是以昌平公主安排的這一場賽馬宴,才叫皇上雷霆震怒。一是恨她安排的那些個人選,丟盡了朝廷的臉面,二是恨這些功勛之后不學(xué)無術(shù),墮了先祖名聲。那些個世家子弟,多是有爵有職的,雖然一直也沒指望過他們像他們祖宗一樣排兵布陣、上陣殺敵,但聽說了他們連馬都上不了的丟人樣子,再想到各部給那些個混賬的推薦書,就氣得牙癢。也是馬亭倒霉,跟在劉遇身邊,時常能面圣,本來是天大的體面,如今卻成了出氣筒,皇上每次看到他,都沒什么好臉色,嚇得他小小年紀(jì)的,做了好幾天的噩夢。西寧郡王若是得了信,少不得要說給昌平公主聽,她在西藏,本就是孤身一人,只有個兒子,年紀(jì)還小,指望著朝廷做靠山幫她兒子爭上一爭的,如今卻弄巧成拙了。 他把西藏來的貴客送走,回宮去復(fù)命,正碰上兵部尚書陳賢同左侍郎朱復(fù)青也在,還穿著替上皇守靈的素服,正在答皇上的問話。見到他回來,皇帝也顧不得問西藏土司同昌平公主的事了,先問:“陳駿何和徐珍,誰更可用” 陳駿何與徐珍,一個是林征回京后代他管理晉陽軍務(wù)的、并肩作戰(zhàn)了十年的老戰(zhàn)友,一個是他曾短暫共事過的副將,這種時候,一兩句話可能就要決定昔日同僚的仕途了,若是尋常情況,都說些好話也就過去了,可如今局勢一天三變,戰(zhàn)事雖未起,可邊關(guān)rou眼可見地要不太平,此時的人員調(diào)動關(guān)乎百姓安定。林征略一思索,還是實話實說道:“若論練兵買馬、振奮軍心,自是陳駿何最佳,若是要出其不意、奇兵制勝,當(dāng)看徐珍?!?/br> 皇帝道:“照你這么說,陳卿善守城,徐卿善攻池?!?/br> 林征應(yīng)了聲:“是?!?/br> “北州恐需他二人通力協(xié)作,才保得安穩(wěn)了?!被实蹏@道。 北州顧名思義,在極北之處,與狄國交界了。狄國民風(fēng)彪悍,連著兩年遇到了天災(zāi),無牧可放,常有賊寇侵犯邊界,燒殺擄掠,現(xiàn)在還只是小打小鬧的,但誰都知道,若是普通賊寇,哪有那般的戰(zhàn)力?若是今年他們收成再不好,這層假面紗也不必蒙著了,兵臨城下絕非虛言,確實應(yīng)該早做打算 。林征對北方戰(zhàn)事也是憂心忡忡,若他還在晉陽,定是要上書自請往邊關(guān)去的,只是如今他這個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不獨(dú)是他一個人的事,皇帝需要他在京里給太子撐著。他心里著急,面上也帶了些出來。 陳賢問道:“林大人似乎另有高見?” “不敢。”林征忙道。 “直說便是?!被实壑浪凶约旱目剂?,到了這時節(jié)了,他想聽聽臣子們的真話。 “北州若想安定,除他二人外,還需換一個監(jiān)軍。”林征咬了咬牙,還是說了實話。 “周瓊不行?”皇帝的聲音隱隱見了怒意,狠狠地瞪了陳賢一眼,陳賢心里“咯噔”了一下,先跪了下來。 林征也跟著跪下道:“糧草充裕、軍餉安定,調(diào)度合理、馳援及時,方能保邊境太平?!?/br> “這么說,周瓊做監(jiān)軍的時候,糧草不充裕、軍餉不安定、調(diào)度不合理、馳援不及時了?”皇帝冷笑道,“他做西北監(jiān)軍這么多年,兵部、都察院都有去考察的,只有說他好話的,是他們在胡說八道,還是你在污蔑良臣?” 林征只跪著,不說話,也沒叫冤。 陳賢冷汗涔涔,他知道——也知道皇上一定知道——林征沒有必要說謊。說白了,他都做到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了,邊關(guān)的事和他關(guān)系真的不大了,周瓊就是以后能當(dāng)封疆大吏,也影響不到他分毫,林家也只林征一個從武的,一家子文弱書生,和周府沒什么瓜葛,更沒什么仇冤,不存在公報私仇的可能……況林征的人品,這么多年了,大家也看得見。 “你知道誣陷朝廷重臣的罪有多大么?”皇帝又問了聲。 “臣知道?!绷终髅娌桓纳?。 皇帝叫道:“陳賢——” 陳賢忙道:“微臣在?!?/br> “西北各州糧餉安排,幾次平寇的調(diào)度,你那兒可有記錄?” 陳賢只覺得頭上的冷汗越冒越多了:“回稟皇上,因各州調(diào)動頻繁,西北兵府這兩年向兵部述職時,未有具體數(shù)據(jù),后來交給了九省統(tǒng)制王子騰王大人?!?/br> “未有具體數(shù)據(jù),好得很!你把他夸了個天花亂墜,連著幾年了夸他不辭勞苦、肝腦涂地呢!”皇帝怒道。 這原是再正常不過的評價了。說白了,周瓊比陳賢也低不了幾級,又不曾交惡,也沒人告到京里來,難道陳賢要主動找茬,說他做得不夠好? 若在平時,做監(jiān)軍的偶爾有點自己的小算盤,也不算什么,周瓊能坐穩(wěn)這么多年的西北府監(jiān)軍,也不是沒點本事的。但這么多年了,邊關(guān)戰(zhàn)士早對他積怨頗深,便是他能因戰(zhàn)事改過自新,也沒多少人愿意信他了。將士們是要用命換那些軍餉的,哪里敢讓這種早失了信的人來管自己的后路? 而且林征也知道,若是徐珍真去了北州,以他的脾氣,早晚要和周瓊鬧起來,周瓊就不是那種大度的人,少不得要給徐珍小鞋子穿——那可就是拿整條西北防線在開玩笑了。 陳賢一邊想怨林征多找事,一邊又知道這“找事”是必須的,若真到了戰(zhàn)事告急的時候,周瓊的問題才暴露出來,那他這個兵部尚書也做到頭了,只能磕頭謝罪,求皇帝息怒。 “好得很,”皇帝冷笑著道,“林征,你也好得很,在晉陽這么多年,沒上過一本折子奏他,如今來了京城了,才有膽量參他是不是?” 林征俯首認(rèn)罪。 皇帝喘了一口氣,又看了看陳賢與朱復(fù)青,道:“你們一個個的,可都好得很呢?!?/br> 林征到了晚些時候才見著劉遇,太子殿下無疑是要作為頭一號人物帶著他的兄弟、堂兄弟們哭太上皇的,不過這顯然也沒影響到他的日理萬機(jī),林征看到他的時候,他正在廊下快步走著,身邊幾個手下,小跑著舉著一個賬本子在應(yīng)他的話,險些撞著柱子。 見到林征,劉遇問:“聽說今兒個跪了一下午,發(fā)生了什么事?送西藏土司的時候不順么?還是你壞了什么規(guī)矩?” 林征搖頭不語。 劉遇也知道有些事不好多打探,拍了拍他的肩膀:“問心無愧就好了,別的你也不用我說,萬事有我呢?!?/br> 林征不太好同他說發(fā)生了什么事,只好悶頭不語。嚴(yán)格來說,他做的事雖然得罪人,但皇上還真不會因此治他,就是得罪了兵部尚書是肯定的了,陳賢他們肯定要抱怨他為何不先知會兵部,直接捅到皇上面前去——就活像早前若是知道了,他們就敢辦周瓊似的。但是不管怎么說,劉遇這種,還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就相信他、愿意為他兜底的態(tài)度,夠叫人感動了。但換句話說,那些貪官污吏,又何嘗不是因為上頭的人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包庇導(dǎo)致的?他道:“謝殿下好意……臣自己擔(dān)得?!?/br> 劉遇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心里有數(shù)就行?!?/br> 第112章 第112章 雷霆雨露俱是皇恩, 陳賢、朱復(fù)青、林征在養(yǎng)心殿跪了一下午,來來往往的人都看見了, 當(dāng)時嚇破了膽子沒敢說話,回過神仔細(xì)琢磨, 也不難猜透出了什么要緊事。陳賢堂堂兵部尚書、一品要員, 林征更是太子表兄, 提拔上來給太子立威的, 若非大事,皇上也不會當(dāng)眾下他們?nèi)说拿孀印5惺裁词履車?yán)重到這地步?眾人也不敢議論,只好在心底偷偷嘀咕。 這一下午跪的, 林征年輕力壯,倒還撐得住, 陳賢、朱復(fù)青卻走不動道, 叫下人扶著回去的,臨別時林征同他們道歉, 朱復(fù)青不敢說什么, 陳賢卻道:“便是要參周大人,林大人好歹也走個流程吧, 這一道驚雷砸下來,咱們都被嚇蒙了,可如何是好?” “我上過折子的, ”林征道,“不獨(dú)獨(dú)是我,西北各州應(yīng)當(dāng)都有折子上來過。這不是一年兩年的事了, 缺的也不是一個月兩個月的糧草?!?/br> 陳賢沒料到他會這么頂撞回來,先氣得臉發(fā)白,再想到他話里的意思,扭過頭問朱復(fù)青:“可有此事?” 朱復(fù)青道:“各地上書,都有右侍郎許大人統(tǒng)一整理,交給您看過,再呈給陛下的?!?/br> 若真如林征所說,他們早有上書,卻被兵部扣下來的話,這罪過可就太大了!朱復(fù)青也顧不上會得罪上司與同僚了,先把自己的干系撇開。陳賢又驚又氣,又嚇出了一身冷汗——剛剛林征被皇上責(zé)罵不曾提前稟報時一聲不吭,倘若他那時候他把上過書的事兒報了,兵部上下脫不了干系,他的烏紗帽也可趁早摘了!待他理清這層利害,忙對林征道:“若真如此,林大人今日救了我一命……我該回去徹查此事,若果真有折子上來過,定會給林大人一個交代!” 需要一個交代的豈止是他一人?林征垂下眼睛,并未說出口。 他回了家,韻婉大約也是知道他受了罰,特特地等到他回來,倒也沒問出了什么事,只叫人做了新鮮的飯菜,陪他吃了一些,又與他商議:“太太、玉兒都是有爵在身的,要入朝隨祭,太上皇是要到陵寢安靈,老爺需得跟著去守靈,這一來一回,少說十日,雖報了我的產(chǎn)育,然而家里一下子少了這么多人,也不是事兒,況我如今的情況,要我管好這上上下下的,精力也勉強(qiáng)。你去和馥環(huán)說一聲,叫她打起精神來才好?!?/br> 林征道:“險些忘了玉兒身上的封號了,她的身子撐得住么?不若報她生病,留在家里為好?!?/br> 韻婉嘆道:“皇后娘娘過度cao勞,累得病了,點了meimei的名要她去侍疾,卻是不用去皇陵了,但還是要日日進(jìn)宮的?!?/br> 不用守靈,倒是輕松了不少,但黛玉年紀(jì)畢竟還小,在皇后宮里,宋氏又不在,難免沒個照應(yīng)。林征皺眉道:“這可有些麻煩。你說要馥環(huán)幫著理家?這事讓母親說一聲不就好了,怎么就要我去開這個口?” “就是太太想你和她說呢?!表嵧竦?,“如今國喪,平民百姓尚且三月內(nèi)不得嫁娶,咱們這樣的人家,更是一年內(nèi)不能談婚論嫁的。不管是我們和馬家,還是云家和夏家,這鬧劇也都該結(jié)束了。馥環(huán)上次去贏了那匹馬回來,我看她精氣神也快恢復(fù)了,只需得有人推她一把。你是她哥哥,你不去,誰去?” “她自己能醒過來的?!绷终鞯溃安恍枰l去推她。你告訴她你做不來,玉兒進(jìn)宮回來也需要人照料,她知道自己該怎么做?!?/br> 韻婉知他們兄妹情深,也相信丈夫的判斷,笑著道:“既然如此,明日我就這么同她說了,若是丟了臉,你可得領(lǐng)罰?!?/br> “我可領(lǐng)夠罰 了?!绷终鏖L長地呼吸了一口氣,“婉娘……” “嗯?” “沒什么,你早點歇息。”林征想道,若是這種風(fēng)雨欲來的時候,他心里面還只想著老丈人的仇恨、王子騰的升降,那和王子騰那種人又有什么區(qū)別呢? 王子騰任人唯親、中飽私囊、為了自己的前途地位可以不擇手段,但他也真真切切地打過幾場漂亮的勝仗。他不知道如今皇上需不需要任用王子騰去打仗,也不知道王子騰這種為了自己的人脈縱容周瓊、甚至更多的周瓊那樣的行為的人,會不會徹底惹怒皇帝。就像他也不知道陳駿何、徐珍這樣的將領(lǐng)能不能像王子騰曾經(jīng)做到的那樣戰(zhàn)無不勝。 韻婉自然是知道丈夫的脾氣的,笑道:“不想說就不說了吧,等你想說了,告訴我一聲,我自然是在這兒聽著的?!?/br> 林征苦笑了一下。 馥環(huán)果真如她大哥所說,接下了管家的重任。黛玉要進(jìn)宮侍疾,皇后宮里的宮人們都足夠自信謹(jǐn)慎了,她要做的其實不過是替皇后抄一些經(jīng)書。據(jù)她所知,如今她外祖母那樣的年紀(jì)了,還要每日入朝隨祭,至未正以后方回,皇后把她留在自己宮里抄經(jīng),這活可比別的輕松得多了。 太后來問過一回,知道她是明珠族姬,也沒說什么,只告訴皇后要勤務(wù)約束宮內(nèi)上下,不要在上皇喪期鬧出什么事來。皇后待太后的人走了,方問黛玉:“我聽說你jiejie回家,不是因為她婆婆,是因為她太婆婆?” 黛玉何等的玲瓏心思,怎會聽不出皇后這話是暗諷太后的?別人家的事本來就不好管,何況這是天家的事,一句話說得不對就要掉腦袋的?只得裝作沒聽懂,老實回答道:“都說是因我jiejie容不下人,所以回來了?!?/br> 皇后冷笑道:“那要看是誰容不下她了?!?/br> 黛玉素來不喜歡與別人說自己家的事,更不用提馥環(huán)的事。她心里自有一桿秤,衡量事情的好壞對錯。更何況,外人提起馥環(huán)來,或褒或貶,又有幾分真心呢?不過是想借著她那驚世駭俗的舉動暗暗表達(dá)自己的觀點罷了。馥環(huán)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他們又不懂,也不想懂,只恨不得馥環(huán)就是他們嘴里的那個人,才肯心滿意足。 原先皇后叫黛玉來自己宮里抄經(jīng),是知道劉遇喜歡她,給劉遇面子。也是皇帝的意思——劉遇鐵了心要她,只是她到底父母早亡,孤女的身世做太子妃也低了些,讓皇后抬抬她的身份,日后嫁進(jìn)東宮,可以說她是合了皇后的眼緣,嫡母把自己喜歡的女孩兒指給兒子做妻子,這流程便是皇家也走得通。只是相處了幾日下來,皇后倒覺得,這女孩兒不如初見時那么像林妃了。 林妃骨子里還是乖順的,有皇上寵愛、劉遇孝順,倒也心滿意足了,凡事也是愿意忍讓聽話的?;实郛?dāng)年也是個看重嫡庶的,不管再怎么寵底下的人,也是想著先有個嫡子,可惜皇后一直沒能生下個一男半女的。其他側(cè)妃、庶妃早開始嘀咕,暗自想法子了,倒是林氏,一直安分守己的,直到皇后自己認(rèn)了命,覺得命里沒有兒女緣分了,皇帝也松了口,她才敢生下劉遇來。甚至后來太上皇看重劉遇,安排著讓把他記在嫡母名下,林妃哭腫了眼睛,卻也沒敢說什么。最后還是皇后自己不想擔(dān)這個責(zé)任,借口周側(cè)妃也生了兒子,不好厚此薄彼,推辭了過去。 這樣的事,如果發(fā)生在這個小姑娘身上,她會同她姑姑一般忍讓嗎? 皇后想了想,又覺得自己的想法很沒有必要。劉遇和皇帝當(dāng)年的處境可不同,皇帝對他的長子可以算得上是掏心掏肺,要什么給什么。他們這位年紀(jì)輕輕的太子放在心尖上的女孩兒,誰敢委屈了呢? 第113章 第113章 皇后宣黛玉侍疾,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沒那么簡單。上位者的喜好總要琢磨仔細(xì)的,皇后素來是個冷情冷性的, 自己家的親侄女都沒有怎么關(guān)照過,對林家的這個女孩兒卻格外照拂, 擺明了是因為太子的面子。她這一表態(tài), 別人猶好, 榮國府眾人, 卻有些不是滋味了。 “林丫頭若能有大造化,也不枉老太太疼她一場。只是她若果真……到時候和娘娘的輩分,又要怎么算呢?”王夫人畢竟是元春生母, 首先要替自己家娘娘盤算的,便是賈母素來疼黛玉的, 也不得不多想:“皇后娘娘此舉, 莫非別有深意?” 畢竟如今上皇駕崩,他們這些人家在皇上那兒可沒有在上皇那兒的得圣心。元春未得子而封妃, 地位本就不穩(wěn)固?;屎蟪脵C(jī)打擊她, 也是極有可能的。他們自己家這一畝三分地,關(guān)起門來還都是一筆爛賬呢, 何況皇宮里頭,不更是風(fēng)云詭譎,處處機(jī)鋒?元春本就步步艱險, 又孤立無援,若皇后當(dāng)真鐵了心要為難她,她的日子就更不好過了。 還有一事, 因府上能管事的人都要隨祭,下人們?nèi)狈苁?,如今越發(fā)地蹬鼻子上臉了,雖報了尤氏產(chǎn)育,留她在家協(xié)理家事,可尤氏原就不是什么厲害的主子,東府上的人尚不怎么怕她呢,榮國府那些慣常蹬鼻子上臉的怎會理他?賈母每日歸家時,看到家里的景象,只覺得無力,不敢想象她們送靈回來,家里會是什么樣子,與鳳姐商議,鳳姐道:“我心里倒是有個人選?!辟Z母與王夫人忙問她是誰。 “咱們都出去,家里瑣碎之事原該珠大嫂子協(xié)理,但珠大嫂子是個尚德不尚財?shù)?,未免縱容下人,倒要三meimei與她一起裁處為好,我叫平兒每日過來,幫著搭把手,十幾日后,老太太、太太也回來了?!?/br> 王夫人道:“探丫頭倒是個會辦事的?!庇謬@,“早知如此,該報你的產(chǎn)育,把你騰挪出來,管著家里這些人才好?!?/br> 她這話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心,鳳姐聽了,自然是不痛快的,她藥也吃了幾個月了,身上確實有些起色,那“落紅”之癥大有緩解,可肚子里還是沒什么動靜。如今又要守國喪,按著規(guī)矩,他們這樣的人家是不能有添丁喜事的,雖說這事只要沒人去閑得慌去告官,也不會有什么事,他們家也素來不理會這些約束的,再者說,便是告他們家造反,難道有誰敢真的來管他們不成?但到底聽起來不好,鳳姐又是個極愛名聲面子的,到時候又有一番折騰。其實能折騰都算好事了,就怕連這折騰的機(jī)會都沒有。鳳姐雖還年輕,也嫁過來好些年了,賈璉安分了兩個月,沒等到她肚子里的動靜,又開始搜尋花花腸子了,林馥環(huán)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她還不覺得王子騰夫婦能有林滹夫婦那么疼侄女呢,怎能不著急上火? 王夫人怕李紈和探春管家事雜,顧不到園子里,特特地央了薛姨媽也搬進(jìn)來,又叫寶釵幫忙照看著。薛家母女寶釵百般推辭,奈何王夫人堅持,也只得應(yīng)下了。 探春雖只是個未嫁的女孩兒,但素來心有成算,一早就聽說林黛玉在家里開始學(xué)著理家了,她也暗自盤算,不愿做得過且過的糊涂人。如今得了機(jī)會,少不得要掃掃家里的烏煙瘴氣的,只嘆李紈是個不愿擔(dān)事的,樣樣只說,還是留待老太太、太太回來拿主意罷,她畢竟是大嫂子,探春也不能事事越了她去,只能去向?qū)氣O、平兒拿主意。 寶釵笑道:“大嫂子也是怕你得罪了人,你別不識好人心?!碧酱簢@道:“我難道不知道大嫂子的好意,只是這家里你們也住著,可別說不知道,欺上瞞下的事兒難道少了?有作jian犯科的,偷了主子的東西去賣的都有,上次二jiejie的乳娘犯事,你們也都看得到的,現(xiàn)在晚上吃酒的、賭錢的,還沒到后半夜呢,一個個地都醉醺醺的,能指望著他們做什么?遠(yuǎn)的也不說,就說林jiejie的嬸娘 宋太太家的藕舫園,都說是京里京外最賺銀子的園子了??晌壹?xì)一打聽,人家那園子,占地大小還不如咱們家這園子呢,也就是名氣大,誰家池子不會養(yǎng)魚養(yǎng)荷花呢,誰家不會釀酒呢?前不久,咱們?nèi)ベ嚰业膱@子里也看了,人家那園子,同咱們家的比起來算什么?我同她家姑娘聊了才曉得,他們家愣是能一草一木一果一花的,都賺出點錢來花。咱們這座山吃空的,可別到最后不如人家了?!?/br> 寶釵點著她的鼻子道:“虧得是你沒生在我們家,否則,一天到晚的,不要算得頭疼?”薛姨媽笑道:“也是三丫頭有這個膽識、魄力,只是你們家大奶奶想的也對,這事也不是一朝一夕的,你怎么著也要和你們家老太太、太太商量過了,才好真的開始做的,少不得也得讓鳳丫頭幫著你cao持——平兒可不敢做這個主的?!?/br> 平兒亦勸道:“薛太太說得是,我們奶奶平日里也成天發(fā)愁家里開銷太大,按著規(guī)矩削減罷,又要招人怨,三姑娘既然想出這個主意來,不若同老太太、太太好生合計合計,這幾日就先敲打敲打那些不做事的,先立起來,也好看看哪些人可用呢。” 探春知道以鳳姐的脾氣,這種事是萬萬不可能越過她去做的,平兒也是個一心為她主子謀劃的。不過鳳姐雖然有些自己的盤算,可確實是脂粉堆里的英雄,若想把園子承包下去,要是不經(jīng)鳳姐的手,也怕她有意見——探春自己畢竟是個暫代理家的,在家里人看來,她早晚是要嫁出去成為“外人”的,這家里的種種弊端,她動起來,說不準(zhǔn)還得有人在背后說她閑話。將來家里的管家之位還不是鳳姐和寶玉媳婦爭的?李紈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退避三舍,故而笑道:“等你們奶奶回來了,我同她說說,一起回太太去?!?/br> 薛姨媽道:“這才是呢?!庇值?,“你們家這個園子,如今是娘娘體恤你們,讓你們姐妹住著,說到底,還是娘娘的省親別墅,同賴家的園子一樣靠果木、花草掙錢也罷了,想像藕舫園那樣是不能了。藕舫園畢竟在外頭,他家太太、姑娘的,一年不過去玩?zhèn)€幾日,其他時候,慕名去的人,他們也放開了接待的,名聲就是這么打出來的。真如你說,誰家池子里不能種荷花不能養(yǎng)魚,誰家下人不會釀酒不成?不是連你們,都興致勃勃地想去玩么?” 這倒是的,大觀園是傾東西二府全部合力建起的園子,若論規(guī)模、華美,非是他們自傲,怕是王府里也沒有的,他們姐妹住進(jìn)來,原是娘娘不愿園子空著浪費(fèi),特許她們住進(jìn)去的,然而便是她們不住在里面,這給皇家貴妃娘娘建的省親別墅——且就在他們二府中間,能像藕舫園那樣隨意進(jìn)人嗎?藕舫園的山水,活在那些文人墨客的筆下,許是因為當(dāng)初建那園子的宋子宜本就是出了名的詩畫雙絕,又有《藕舫月夜》十七首,如今人越發(fā)向往著,或真心實意,或附庸風(fēng)雅,總要進(jìn)去玩玩逛逛的。便是賈政,自己家有這么大個園子,聽說黛玉邀家里的姐妹去藕舫園玩,也心生歡喜,直說若得了機(jī)會,自己也該去那兒看看似的,活像那園子里的月亮就比自己家看到的不同似的。 探春心里嘆了嘆,也收起了可惜之情,只暗自盤算著有哪些人可用,敲出個大概章程來,只等王夫人回來就與她商議。她素來是個要強(qiáng)的人,正要破舊革新,改改家里的風(fēng)氣呢,偏趙姨娘還要在這時節(jié)拉扯她的后腿,為著趙國基發(fā)喪的幾兩銀子鬧騰開來,還拿著襲人母親的例子說事,話里話外的,只恨不得怪她不認(rèn)親娘,為了討好王夫人和寶玉,寧愿給襲人優(yōu)待,也不多給趙國基多拿二三十兩銀子。探春知道自己是庶出,雖從小養(yǎng)在老太太、太太身邊,但她心里也知道,自 己是姨娘生的,也有那下作的人,拿她的出身說事,她素來厭惡這些,卻沒想到到頭來,竟是趙姨娘總要強(qiáng)調(diào)這個?;钕袼驮摵唾Z環(huán)似的,天天被她教成那樣粗鄙難堪的模樣,成為上上下下的笑柄么她心里憋著一股氣,越發(fā)覺得要改改家里的風(fēng)氣。 卻說那尤氏,本想著要協(xié)理二府諸事,怕是照應(yīng)不到,聽說那榮府特特叫李紈和探春出來理事,喜道:“早該如此,三丫頭也是個能干的?!敝幌胫兴嗽冢钟醒σ虌?、寶釵等幫忙,定能平平安安地,等到家里主事的人們回來。這日因在家里無聊,聽說寶玉夜里同姐妹們吃酒,玩鬧到后半夜,著了涼,特特地過來探望,見他無事,才敢放下心來。想問寶釵、襲人怎么肯由著他胡鬧,但想到如今家里主事的都不在家,這些丫頭就算平日里再穩(wěn)重,到底也是貪玩的年紀(jì),不吆喝攛掇著他玩也就罷了,哪里會攔著。況她又不是這府上的主子,探春自己也來熱熱鬧鬧的,吃了一盅酒呢,她若過問起來,不是打了這邊奶奶、姑娘的臉?幸得寶玉無事,她便也玩笑著帶過去了,正在怡紅院里說話呢,忽然見東府上兩個家人過來,慌慌張張的,一見了她,只管大喊:“奶奶,老爺殯天了!” 慌得眾人登時沒了主意。李紈連聲道:“可怎么是好?”尤氏見家里男丁皆不在,也只得卸了妝飾,先叫人把玄真觀的道士鎖起來,待賈珍回來發(fā)落,自己帶了一干老人媳婦出城,命人去請大夫查賈敬的死因,又命人飛馬與賈珍報信。一時間慌亂不已,她也無法,只得將她繼母接來,在寧府看家。 探春悄悄說給寶玉:“四meimei是東府大老爺?shù)沼H的女兒,平日里自然是養(yǎng)在老太太這兒的,但是這樣的日子,尤大嫂子不把她接回家去,反倒接了她繼母來?”寶玉笑道:“四meimei還小呢,便是她家去了,頂什么用?她也不見得多傷心難過,索性在咱們這兒,四meimei還自在些?!?/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