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她插翅難逃 第11節(jié)
方閉好門戶,綴錦迎面過來,曹平倉皇板正表情,佯裝無事打算告辭。 綴錦一把攔住,皺眉詰問:“你剛剛鬼鬼祟祟地笑什么呢?” 曹平打哈哈:“沒什么,我還得去清點一番明日的回門禮,先走了啊。” “等等?!本Y錦不依不饒,“目光躲閃,神情僵硬,你肯定有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快說!不然我這就進(jìn)去告訴皇子妃!” 曹平最受不了旁人死纏爛打,到底遭不住招了:“殿下今兒個下午一直窩在書房,不吃不喝,我不放心,趁用晚膳的功夫偷偷躲到墻根底下聽了會兒,正撞著世子爺對殿下說什么‘想惹弟妹心疼還不容易?少穿點在窗戶前吹上一個時辰冷風(fēng),一病,保管叫弟妹撲到你床前哭個沒夠’?!?/br> “我沒敢多聽,便又趁夜溜走了。” 綴錦先是一怔,緊接著“噗嗤”一聲笑出來:“虧世子爺想出個這么缺德的法子來。殿下也真是的,還真脫了外衫在風(fēng)口把自己凍病了?!?/br> 時下未到三月份,早晚還是挺冷的,綴錦今夜也有些咳嗽。 話音剛落,門打里頭開了,兩人一齊看去,見元月陰著一張臉垂手而立。 “我說呢,回來時還好端端的,夜里就病得不省人事了,原來這當(dāng)中的巧宗兒在這兒呢?!?/br> 曹平心虛低頭,一言不發(fā),后背上滲出一層薄汗。 綴錦心覺不妙,姑娘本就對嫁過來這件事心懷芥蒂,對殿下更是不冷不熱的,這下殿下的小心思抖漏了,以她愛恨分明的性格,不得越發(fā)厭惡殿下? 暗暗計較一番,綴錦挺身而出,小聲規(guī)勸:“姑娘,殿下自己也不好受,您且擔(dān)待他一回吧。明兒就要回門了,別叫老爺夫人擔(dān)心。” 元嵩、許夫人無疑是元月的軟肋,元月面色緩和了些,乜斜看著綴錦,冷笑道:“難為你替他想著了?!?/br> 被戳中痛處,綴錦耳垂驀地飛紅,元月正處氣頭上,撇開綴錦,雙手交疊抱在身前轉(zhuǎn)到曹平眼前,意有所指道:“殿下的藥,就由你來伺候喝下去吧。我笨手笨腳的,手一抖將藥罐子砸了事小,萬一熱騰騰的湯藥灑在殿下臉上,燙傷了殿下,可就罪過了。” 語盡,人去。 綴錦臉上火辣辣的,只好將一肚子委屈一股腦撒到罪魁禍?zhǔn)撞芷缴砩希骸澳銈冎髯优藕灞愫辶?,出來亂說什么?” 曹平亦憋屈極了,正欲張嘴反駁,卻見綴錦頭也不回地去了,徒留曹平站在風(fēng)里懷疑人生。 不是,一個兩個的都怨他,這叫什么事??? 玉釧提著食盒遠(yuǎn)遠(yuǎn)過來,看曹平左瞧瞧書房又看看院門,盡顯呆色,不由覺得稀奇,挪到曹平身后戳戳他的肩膀:“這是怎么了,傻站著不動?” 曹平搖頭敷衍:“這不等藥送來好喂殿下喝嗎?妹子你手里拎著的是藥吧,來,給我吧,你早些回去歇息吧?!?/br> 玉釧識相地沒追問,只管交接清楚,打著呵欠回屋睡了。 試探性敲了兩下門,不期里頭竟說話了:“進(jìn)來?!?/br> 曹平犯了嘀咕,殿下才不都燒得眼睛也睜不開了,這會兒怎么又好了? 輕輕推門進(jìn)去,曹平看見靠坐在床頭的杜闕:“殿下,您怎么坐起來了?” 杜闕臉色透著不健康的潮紅,說話時夾雜著咳嗽聲:“她走了?!?/br> 曹平五味雜陳地咂了咂嘴,揭開食盒取出藥碗,送到他面前,故意岔開話題:“趁藥還熱著,您趕緊喝了吧?!?/br> 別看杜闕對外一副捂不化的冰塊樣兒,實則最怕苦,平日生了病除非挺不過去,否則碰都不碰那藥。 杜闕眉頭微蹙,擺手拒絕:“阿月不在,我喝不下去?!?/br> 曹平哭笑不得,一時無話。 “阿月生氣了,對吧?!?/br> “……殿下,奴才斗膽勸一句,您也該為自己想一回,何苦拿自己的身子冒這個險?” 曹平替杜闕感到痛心。 侍奉杜闕這些年來,曹平?jīng)]見過他對別人這等卑微過,饒是面對宮里那群勢利眼的打罵羞辱,背脊仍不曾彎折一分。 關(guān)于元月,曹平了解不深,僅限于她曾幫過落魄的杜闕而已,后來被主管太監(jiān)派去伺候了杜闕,杜闕也從未提起過元月。 賜婚圣旨下來那天,杜闕屋里的燈一夜未熄,而窗紙上映出的那個端正凜然的身影,一如當(dāng)年遭受諸般羞辱而不肯低頭的影子。 自那以后,曹平隱約覺得,杜闕與元月之間,恐怕遠(yuǎn)不止是幫與被幫那般單純。 事實證明,曹平猜對了。 從準(zhǔn)備婚禮到大婚之日,杜闕幾乎沒合眼,夜夜燃燈獨坐到天明,好不容易把人娶進(jìn)門來,又處處放低姿態(tài)迎合,甚至不惜冒著咳疾復(fù)發(fā)的風(fēng)險,僅僅為了換得元月多看一眼。 這般瘋狂、偏執(zhí)的杜闕,顛覆了曹平的認(rèn)知。 “殿下,您好歹喝一口,明兒個不還得陪皇子妃回門嗎?”曹平清楚,不搬出元月,他不會輕易善罷甘休的。 這時,門開了,傳來一個慢條斯理的聲音:“我來喂他,你下去吧?!?/br> 是元月。 曹平如臨救星,一面將碗呈過去一面往外面躲。 -------------------- 開新文啦,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如果可以的話,點個收藏就更好啦(卑微) 第12章 嫉妒 ===================== 打開食盒,拿出藥碗,坐于床沿,元月美眸淡漠:“藥涼了便不好喝了?!?/br> 杜闕怕苦,她知道。 往昔杜闕體弱,又吃不飽穿不暖,隔三差五地生病,無人愿意請?zhí)t(yī)為他醫(yī)治,元月便攬過了這個擔(dān)子,私底下麻煩杜衡去太醫(yī)院請了位相熟的太醫(yī),為杜闕診治。 杜衡不時在宮里小住,因此對杜闕的情況知道得多些,便時常差人偷偷往元府遞關(guān)于杜闕的消息。 杜闕不愿喝藥,寧肯咳一夜也不愿抿一口藥,可拿回他的病不同以往。 太醫(yī)說,他在陰冷的地方住多了,寒氣入體,過去病了又只靠著意志力咬牙死撐,身子早就壞了,往后每日按時吃藥,悉心調(diào)養(yǎng),或可痊愈,但他偏偏跟個倔驢似的,看都不看那藥一眼。 看完信之后,元月又急又氣,瞞著元嵩、許夫人牽了慣常騎的那匹小黑馬,踏著塵埃進(jìn)宮去了。 趕到的時候,杜闕正靠在樹根底下,攥著一根狗尾巴草看著地面發(fā)呆,神情懨懨的,時不時咳嗽兩聲。 “為什么不聽太醫(yī)的話,為什么不喝藥?”她不近不遠(yuǎn)地站在一邊,語氣帶怒。 杜闕丟開狗尾草,看見是她來了,撐著樹干站起來,有些委屈:“我……怕苦。” 元月覺得自己被他耍了,語調(diào)更加尖銳:“你是覺得這個玩笑很好笑嗎?你知不知道,你再犟,你就——”縱一腔怒氣,臨到嘴邊的話卻怎么也不忍心說了。 “我知道。”杜闕雖勾著嘴角,眼中卻不見一絲笑意,“他們以前總愛逼我吃各種腌臜東西,土塊、樹枝、草根……那些東西進(jìn)到嘴里是苦的,苦到我好幾天吃不下飯。對不住,枉費了你和郡主的一片苦心。” 死一般的沉寂,良久,元月聽見自己顫抖的聲音響起:“對不起,我不知道,你早該告訴我的……” 話落,恍然意識到這話不妥,急急解釋:“我的意思是,以后再有這些腌臜事,你告訴我,我替你討回公道。但,那藥,你得喝啊,再苦也得喝?!?/br> 杜闕蒼白著臉,緘默了許久,道:“阿月,可不可以喂我喝?” …… 思緒回轉(zhuǎn),杜闕充滿希冀的臉近在咫尺,他說:“阿月喂我喝,再苦我也不怕了?!?/br> 元月心下酸楚,很不是滋味:“杜闕,你明明可以不喝的。” 為何偏要選擇裝病來哄她? 僅為了那幾句關(guān)心的話么? “你不該用自己的安危來算計我的。” 他分明清楚,她最不喜旁人算計她,可他依舊如此做了。 一縷寒氣在雙眸間化開,元月失望道:“這藥,不用喝了?!?/br> 話盡,斜了幾分碗邊,黑褐色的湯藥淅淅瀝瀝灑下來,一滴不剩。 “……阿月,你不能忍受我為搏你的一絲同情而算計你,可那公孫冀明里暗里拿與你的關(guān)系做文章以籠絡(luò)人心,難道就不是算計了么?”傾倒掉的藥,如冰錐一般狠狠刺痛了心臟,杜闕不能忍受這樣的結(jié)果,苦笑著反問。 公孫冀,他嫉妒了整整七年的人,親口從他嘴里說了出來。 “閉嘴。”淚珠奪眶而下,元月不理睬,放任視線漸漸模糊,“我們之間的事,不要牽扯旁人?!?/br> “旁人?”杜闕掀開被子,光腳踩在地上,一瞬不瞬地盯著她,“于你而言,公孫冀當(dāng)真只是旁人嗎?” 彼此心知肚明的答案,杜闕卻堅持問了出來,無他,只因他抱了絲希望,希望從她口中得到一個能讓自己顯得不那么可笑的答復(fù)。 公孫冀是元月的痛處,容不得任何人來觸碰,她勃然大怒,將碗摔到地上:“夠了!他已經(jīng)死了,尸骨無存!你還想怎么樣?!” “反賊”的結(jié)局,活著凌遲,死了鞭尸,之后再喂狗。 公孫冀至死,什么都沒剩下。 碗碎成了幾瓣,恰如杜闕四分五裂的心。 “他是反賊,反賊,你懂嗎!”杜闕攥著她的肩膀,聲嘶力竭,“他死,是死有余辜,你為何還要念著他?你就不能看看我嗎?明明我才是……” 說到一半,杜闕猛咳起來,連帶著掐著她肩頭的手也有幾分顫抖。 元月不敢再與他繼續(xù)爭執(zhí),卻不肯認(rèn)了公孫冀“反賊”的話,故一把掙開雙肩的束縛,搖頭冷漠道:“他不是,我不信?!?/br> 她的小將軍,可以為大齊拋頭顱灑熱血,連她在他心里都要排在國后面,他怎么會做出謀逆之舉? 她不信。 杜闕慘然一笑,她從始至終關(guān)心的只有公孫冀,他對她來說,猶如一抔浮塵,微不足道。 “阿月,不管你信不信,在大齊百姓看來,公孫冀就是反賊,這輩子都不抹掉?!倍抨I一點點收好眼底的瘋狂,氣息也隨之平復(fù)些許,“為這樣一個甘愿做亂臣賊子,甘愿棄你如敝履之人動怒,不值。” 元月疲于同他再糾纏,無悲無喜撂下一句“一會兒藥送來,記得喝藥,要死也別趕著明兒回門死”以后,轉(zhuǎn)身遁入夜色。 次日一早,元月、杜闕相無言對坐于那車之內(nèi),元月眼圈紅腫,一看就是哭過了;杜闕則面帶微笑,抬臂枕于腦后,若非時不時咳嗽兩聲,當(dāng)真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似的。 馬車駛出悠遠(yuǎn)巷,穩(wěn)行于北廟街上,后頭浩浩蕩蕩跟著十幾輛大馬車,車上滿滿當(dāng)當(dāng)堆放著幾十口漆木大箱子,壯觀極了。 街上的行人有眼色地躲到道兩邊,垂手交頭接耳,有那沒見過世面的,急忙回家喊了家人出來觀望。 “這是哪家???這么大排場?” “呦!今兒個是六皇子妃回門的日子吧?這場面,定是六皇子府的車架了。” “你這么一說,還真是!唉?不對吧?老聽人說六皇子低調(diào),出門鮮少乘車,怎的今兒搞這么大派頭?” “那能一樣嗎?以前孤身一個人,現(xiàn)在有媳婦兒了,可不得寵著?況那元家,兩朝老臣,獨生了個嬌滴滴的女兒,如今嫁給了六皇子,以后沒人給養(yǎng)老了。六皇子不把場面弄大點,恐怕以后在元家人面前都抬不起頭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