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分鐘后，維克坐在迪林橡樹公園里。他已經(jīng)給家里去了電話，告訴多娜他要遲些回去。她問什么原因，為什么他的聲音這樣奇怪？他只是說天黑前回去，讓她先給泰德做飯，她還想問下去，他已經(jīng)把電話掛了。

    現(xiàn)在他坐在公園里。

    眼淚已經(jīng)洗去了恐懼，所剩下的只是丑陋的惱火的殘渣。但惱火并不是確切的詞，他憤怒，地暴跳如雷，好像被什么蜇了一下。他心中的一個影子已經(jīng)知道現(xiàn)在回家對他很危險對他們?nèi)齻€都很危險。

    用更多的毀滅去隱藏災(zāi)難后的殘骸會很快意，揮拳打向她欺詐的面孔也會有一種不費(fèi)腦筋的決意。

    他坐在鴨塘邊上。對岸，一場生機(jī)勃勃的飛盤游戲正在進(jìn)行。玩游戲的所有四個女孩和男孩中的兩個都穿著旱冰鞋，旱冰就像今年夏天一樣熱。

    一個穿冰鞋的年輕姑娘推著一車餅干、花生和盒裝軟飲料，面容親切、清新。純樸、一個男孩把飛盤扔向她，她輕靈地接住，又扔了回去。維克想，如果是六十年代，她這樣的女孩大慨會在一個公社里，勤勞地在土豆種植場里滅蟲；眼前的這個女孩很可能在小工商管理局有一個很好的位置。

    他和羅格過去常來這里一起吃午飯。那是在他們開辦自己業(yè)務(wù)的第一年，后來羅格發(fā)現(xiàn)，雖然池塘看起來很可愛，但附近總有一種微微的腐敗的臭味池塘中心巖石上那間小屋外的白色涂料不是油漆，而是鳥糞。幾星期后，維克又看見一只腐爛的死老鼠和一些避孕套、橡膠包裝袋一起在池邊漂著。在地印象中，自那以后他們就再也不來這兒了。

    飛盤，亮紅色，在空中漂過。

    讓他憤怒的那種情景又重現(xiàn)出來，他無法抗拒。它就像匿名發(fā)信人的選詞那樣殘酷，但他無法擺脫。他看見它們鉆進(jìn)他和怎娜的臥室，鉆進(jìn)他們的床。他思維電影中的每一點(diǎn)，都像同會大街上州戲劇院里的那種條紋細(xì)致的x級片那樣清晰：她呻吟著，隨著呼吸，綻放著淡淡的光彩，很漂亮。她的每一根肌rou都拉緊了，她的眼睛那樣饑渴，像正在經(jīng)歷高昂的性快樂，顏色更黑。他熟知這種表情，他熟知這種姿態(tài)，他熟知這忡聲音。他想——想——只有他熟知它們。甚至她母親，她父親也不知道。

    然后他會想起那個男人的yin莖——他的gui頭——向上插進(jìn)去。在“鞍上”這個詞愚蠢地跳進(jìn)他腦海咚咚作響，不肯離去。他看見那些話鉆進(jìn)電影膠片的聲道：

    “我回到鞍上，其它時候朋友只是朋友”

    這讓他毛骨驚然，讓他憤怒，讓他暴跳如雷。

    飛盤高飛著，又降下來，維克的眼睛跟著它。

    他開始懷疑什么，是的。但懷疑不等于知道，他現(xiàn)在才知道這一點(diǎn)。

    他可以就懷疑和知道寫一篇短文。而事情的加倍殘酷處，在于他開始相信懷疑是毫無根據(jù)的、即使不是毫無根據(jù)，你所不知道的，不會傷害你，不是這樣嗎？如果一個人穿過一個黑暗的房間，房間的中間有一個很深的洞口，即使他穿過房間時只差幾英寸就會失足掉下去，他也不必知道他幾乎要掉下去。沒有必要害怕，只要燈不亮，就沒有必要害怕。

    好了，他沒有掉下去。

    他只是被人推了一把。問題是，他要怎么做？他那個憤怒的影子，那個受到傷害、鼻青臉腫、大喊大叫的影子，卻沒有一點(diǎn)像個“成人”那樣敢于承認(rèn)許許多多婚姻的一邊或兩邊都有危險的深淵。去你的小棚屋論壇或變化，或這些日子來人們所稱呼的什么，我在討論的是我的妻子，她和什么人xing交了。

    （其它時候朋友只是朋友。）

    只要我一背過身去，只要泰德不在屋里——

    那情景又開始出現(xiàn)，那起皺的被單，抽緊的軀體，嬌柔的聲音。丑陋的詞，可怕的詞不斷地爬上他心頭，就像一大批怪念頭，遠(yuǎn)遠(yuǎn)地窺視著一切：

    “很多角落，頭發(fā)餡餅，給她幾靴子，射出我的負(fù)載，我不為財富xing交不為名譽(yù)xing交但我和你mamaxing交的方式讓我太羞愧，我的烏龜陷入你的泥潭，把這幫人綁起來，讓部隊(duì)彎腰——

    在我妻子里！”

    他在想，痛苦，雙拳緊握。

    “在我妻子里?！?/br>
    但那個憤怒、受傷的影子承認(rèn)——妒忌地承認(rèn)——他不能回家把多娜揍得半死，然而他可以帶泰德走，不去理會什么解釋。如果她居然有臉，讓她哭，讓她去擋他，他想她不會。帶上泰德，去找一家汽車旅館，找一個律師，干凈地一刀兩斷，不再回頭。

    但如果他只是強(qiáng)行拉著泰德到一家汽車旅館，孩子會不會受到驚嚇？他會不會要求解釋？他只有四歲，但已經(jīng)足夠大，知道某些事情極端地、駭人地錯了。

    還有那次旅行——波士頓，紐約，克利夫蘭。維克不會再管這次旅行，現(xiàn)在不會。

    夏普老家伙和他的孩子盡可以飛到月亮上去，關(guān)我什么事？但是——這件事里不止他一個人，他還有個合伙人。那個合伙。’、有一個妻子，兩個孩子。即使現(xiàn)在，像他現(xiàn)在這樣深受傷害，維克還記得他的責(zé)任，至少要做完這件事盡力挽救那筆帳——也就相當(dāng)于盡力挽救伍爾克斯廣告本身。

    盡管他不愿意問，但還有一個問題：為什么他一定要拒絕聽她解釋，單方面執(zhí)意要帶著泰德走？是因?yàn)樗蛣e人上床會敗壞泰德的品行？他想，不是這樣，而是因?yàn)樗囊庾R立即發(fā)現(xiàn)最肯定和最深地刺痛她（就像他現(xiàn)在所受到的那樣深）的方法，就是通過泰德，但他是不是想把泰德當(dāng)作一個感情的杠桿，或一個沉重的大錘？他的思想說：“不?！?/br>
    其它問題。

    那張條子。

    想一想那張條子，不是它說了什么，不是那六句電池酸液股骯臟的話，想一想條子背后的事實(shí)，有人正揮刀殺一只——原諒這句雙關(guān)語——一只下金蛋的鵝。為什么多娜的情人要送這張紙條？

    因?yàn)檫@只鵝已經(jīng)不為他下金蛋了，而且那個幽靈般的男人已經(jīng)氣得半死。

    多娜是不是踢了他？

    他仔細(xì)想，會不會有其它可能。

    但是沒有。除去那突然、駭人的外表，我喜歡把她玩出屎來，難道不只是個典型的葡萄下的狐貍的勾當(dāng)嗎？如果你得不到它，對它撒泡尿，讓別人也別想。不合邏輯，但很滿足。家中新的更舒適的感覺正好也符合上面的解釋。多娜流露出的那種幾乎立即就可以感觸到的解脫她已經(jīng)把那個幽靈般的男人趕走了，那個男人就用那張匿名的紙條向她的丈夫反擊。

    最后一個問題，這又有什么區(qū)別？

    他把紙條從口袋里拿出來，翻來翻去，沒有打開它，只是看著天空中漂過的那只紅飛盤。

    他想，究竟該怎么做？

    “那究竟是什么？”喬坎普問道。

    一字一頓，幾乎沒有起伏。他站在門口，看著妻子，沙綠蒂正在收拾東西，她和布萊特都已經(jīng)吃過了。

    喬裝來了滿滿一車年冬碎碎的汽車零配件，正要開進(jìn)車庫，這時他看見了那堆東西。

    “是鏈吊?！彼f。她已經(jīng)把布萊特送到他的小伙伴戴維貝日龍家去玩一個晚上，她不希望事情發(fā)展得很糟時，他還在一邊看著“布萊特說，你需要一個約爾琴鏈吊，他說過?！?/br>
    喬穿過房間，他很瘦，但很精壯，他的臉上長著一只大刀峰鼻，走起路來很敏捷，無聲無息。

    現(xiàn)在地綠色的毛氈帽向后傾了一點(diǎn)，露出了發(fā)線。他的前額上有一塊油污，呼吸中透著啤酒的味道，棕色的眼睛小而冷硬。他是個不動聲色的人。

    “你告訴我，沙綠蒂?！彼f。

    “坐下，你的晚飯快涼了?！?/br>
    他的胳膊像活塞一樣沖了過來，堅硬的手指掐進(jìn)她的手臂：“你他媽地都在干什么？告訴我，我說。”

    “不要罵我，喬坎泊?！彼阉煤芴郏辉敢庾屗麧M足地從她的臉上和眼睛里看出來。他在很多方面都像只野獸，盡管她年輕時曾為此激動過，但她現(xiàn)在對這種獸性已經(jīng)沒有一絲激情了。結(jié)婚這么多年，她已經(jīng)認(rèn)識到，有時表現(xiàn)得勇敢會占到上風(fēng)。

    “告訴我你一直在做些什么，沙綠蒂？”

    “坐下來吃飯?！彼芷届o“然后我告訴你?！?/br>
    他坐下來，她端上了一個盤子，是一大塊牛腰rou。

    “我們現(xiàn)在可以吃得像洛克菲勒了？”他問“你是不是就有了什么理由了，我說？”

    她端上咖啡和燒土豆片：“你用不上鏈吊？”

    “從沒說過用不上，但我怎么用得起？”他開始吃牛腰rou，眼睛卻始終不離地盯著她。他現(xiàn)在不會打她，這是她的機(jī)會，他現(xiàn)在還相對節(jié)制。她知道，只有他帶著一身酒氣和豪邁的傷痕從加利那兒回來時才會接她。

    沙綠蒂在地對面坐下：“我中了彩票?！?/br>
    他的下頜僵在那兒，又開始動了起來。他叉起牛腰rou放進(jìn)嘴里：“當(dāng)然，今天老庫喬也會拉一堆金鈕扣。”他用叉子指了指那條狗，庫喬正心神不寧地在門廊邊上上下下踱著方步。布萊克不愿意帶庫喬去貝日龍家，因?yàn)樗麄兗茵B(yǎng)了一籠兔子，兔子會讓庫喬野性大發(fā)。

    沙綠蒂把手伸進(jìn)圍裙的前兜，取出那張她在辦事處填的獎金認(rèn)領(lǐng)表，從桌子上遞過去。

    坎伯伸出一只手，用他僵硬的手指把紙展開，開始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看，他的視線停在那個數(shù)字上“五——”他開始讀，又突然停下了。

    沙綠蒂看著他，一句話也沒說。

    他沒有笑，他沒有繞過桌子吻她，面對一個這樣的男人，她只覺得痛苦。發(fā)生了這件事，對他來說好像只不過是前面又有什么事情等著他去做。

    他終于把頭抬了起來：“你得了五千美元？”

    “還沒有交稅?！?/br>
    “你玩彩票多長時間了？”

    “我每周花五十美分我想，你不至于說我，喬坎伯，你喝了那么多啤酒。”

    “你說話小心點(diǎn)，沙綠蒂?！彼f的時候眼睛一眨不眨，放著藍(lán)光“當(dāng)心你的嘴，否則它馬上就會腫起來?！彼珠_始吃牛腰。沙綠蒂在她沒有表情的面孔后面松了口氣，她第一次把椅子砸到了老虎臉上，但它沒有咬她，至少現(xiàn)在還沒有?！拔覀兪裁磿r候拿這筆錢？”

    “支票兩星期內(nèi)郵寄過來，鏈吊是我用我們的積蓄買的。獎金認(rèn)領(lǐng)表十分可愛，是不是？辦事處的人就這么說?！?/br>
    “是你去買的那東西？”

    “我問過布萊特你最需要什么，這是件禮物?！?/br>
    “謝謝。”他繼續(xù)吃他的牛腰。

    “我給了你一件禮物?！彼f“你也給我一件，好嗎，喬？”

    他繼續(xù)吃，然后抬頭看著她，一言不發(fā)。他仍然戴著那綠帽子，它斜在腦后，他的眼睛里沒有一絲表情。

    她說得慢慢地，從容不迫，她知道cao之過急會出錯“我想出去一個星期，帶上布萊特，我想南下去康涅狄克州看霍莉和吉姆。”

    “不。”他說，仍在吃牛腰。

    “我們可以乘汽車去，我們會住在他們家，不會花多少錢?，F(xiàn)在我們剩下很多錢，有了那筆剛到手的錢，我們只會花掉鏈吊錢的三分之一。我已經(jīng)打電話向汽車站問過來回車票的價錢?！?/br>
    “不，我需要布萊特留下來幫我。”

    她的兩只手已經(jīng)在桌面下憤怒地提成了一個結(jié)，但她臉上的表情依然平靜：“他上學(xué)的時候你不也一樣干得很好？”

    “我說過，不！沙綠蒂。”他回答道。她憤怒、痛苦地從他臉上看出他喜歡這樣說。他看出她太需要他說這樣的話，她做了多少計劃？看見她痛苦讓他很開心。

    她站起身，向水槽走過去，不是因?yàn)樗鍪裁词?，而是她要控制住自己?/br>
    星星高高地掛在夜空中，一閃一閃地看著她。她擰開了水龍頭，陶瓷已經(jīng)退了色，變得發(fā)黃，水很硬，像喬。

    看見她這么輕易就放棄了，坎伯大概有些失望，他煞費(fèi)苦心地說：“孩子應(yīng)該學(xué)會有一點(diǎn)責(zé)任心，今年夏天如果讓他幫幫我，而不是沒日沒夜地上戴維貝日龍家，不會傷害他。”

    她關(guān)上水龍頭；“是我把他送過去的?！?/br>
    “你，為什么？”

    “我認(rèn)為他可以去?！彼D(zhuǎn)向他“我已經(jīng)告訴孩子你知道鏈吊的消息后會同意?！?/br>
    “你要是聰明點(diǎn)，應(yīng)該知道這是在糟蹋孩子?！眴陶f“我猜下一次你開日前會想一想、”他滿嘴東西向她笑了笑，又去拿面包。

    “你可以和我們一起去?！?/br>
    “當(dāng)然：我只要告訴里奇西蒙斯忘了在今年夏天開車就可以了。但我為什么要南下去看他們兩個？我從我自己看到的和你告訴我的，覺得他們不過是一對上等的下賤東西。你喜歡他們的惟一原因，就是你也想做他們那樣的下賤東西?！彼穆曇粼谝稽c(diǎn)點(diǎn)升高，滿嘴的東西已經(jīng)在往外噴。一般地這樣做都是想讓她恐懼，然后她就會屈服。一般是這樣，但今晚她不會再這樣了?！澳憧偸窍胱屇莻€孩子變得他們那樣下賤，我就是這么想，我猜，你希望讓他反對我，我說錯了嗎？”

    “你為什么從來不叫他的名字？”

    “你現(xiàn)在去把這可惡的門關(guān)上，沙綠蒂?！彼f著，狠狠地看著她，一陣漲紅爬上了他的面頰“照我說的做，現(xiàn)在！”

    “不。”她說“這事沒完?！?/br>
    他放下叉子，根震驚：“什么？你說什么？”

    她向他走過去，這場婚姻中第一次往由自己怒氣沖沖地走上去。

    但這怒氣只是在心中，像一瓶酸液那樣沸騰，撲濺。她可以感到那酸液在吞噬嘶咬著她，但她不敢尖叫。那樣她就完了。她壓低了嗓子：

    “是的，你可以那樣看我的meimei和妹夫，你當(dāng)然可以。但看看你自己的樣子，你坐在那里，用臟手吃飯，吃飯的時候還戴著帽子。你不愿意讓他看別人怎么生活，就像我不愿意讓他看你和你的那幫朋友抱成一團(tuán)時是怎么生活的一樣。這就是為什么我去年十一月不同意他和你一起去打獵的原因。”

    她頓了一下，他只是坐著，一只手拿著一片吃了一半的面包，面頰上掛著牛腰汁。

    她想，他還沒有向她撲來的惟一原因，大概是她敢這樣向他說話，已經(jīng)讓他整個驚呆了。

    “所以我要和你做筆交易，”她說“我已經(jīng)給你買了套鏈吊，我還可以把其它的錢都給你，但要是你還那么不雅，我可能只分一部分給你。你讓我?guī)タ的铱酥?，我就可以讓你在下個獵鹿季節(jié)帶他去穆斯黑德湖?！彼械胶?，刺痛，她知道正在和一個魔鬼對話。

    “我該按你了?！彼鎺@詫，好像正對一個分不清簡單因果關(guān)系的孩子說話“只要我想，我就可以帶他去打獵。你知道嗎？他是我兒子。感謝老天，只要我想，任何時候只要我想！”他微微笑了，對語調(diào)非常滿意“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

    她死死盯著他的眼睛：“不，你不能?！?/br>
    他騰地站起來，椅子翻倒在地上。

    “我會擋住你?！彼芟霃乃磉呁嘶厝?，但她知道，如果這樣做她就完了。每一個錯誤的舉動，每一個放棄的信號，都會讓地占上風(fēng)。

    他在解皮帶“我要抽你了，沙綠蒂?！彼z憾地說。

    “我會盡一切辦法擋住你，我會到學(xué)校報告他逃學(xué)了，我會找班那曼長官報告他被拐騙了，最重要的是我會想法讓布萊特自己不愿意去?！?/br>
    他已經(jīng)把皮帶解了下來，用手拿著帶扣的一端，讓皮帶拖向地板，前前后后地晃著。

    “在他十五歲前，你如果想帶他和你的那批醉鬼出去，就必須經(jīng)過我同意?！彼f“你可以用皮帶抽我，喬坎伯，但你改變不了這一點(diǎn)?！?/br>
    “真是這樣？”

    “我站在這里告訴你，就是這樣?！?/br>
    但突然間他好像已經(jīng)不是和她一起呆在這間屋里，他的目光看向一個遙遠(yuǎn)的地方，若有所思。

    以前她也曾看見過他現(xiàn)出這種神態(tài)。有些東西正穿過他的大腦，有一個新的因素正在加入等式。她祈禱那個因子會在等號靠她的一邊。她以前從來沒有這樣對抗過他?，F(xiàn)在她已經(jīng)很恐懼了。

    坎伯突然笑了：“愛發(fā)火的小家伙，你是不是？”

    她一言不發(fā)。

    他開始把皮帶穿回褲子上的環(huán)里，仍在笑，目光仍然遙遠(yuǎn)：“你以為你可以像一個愛發(fā)火的家伙，像一個墨西哥愛發(fā)火的小家伙？”

    她仍一言不發(fā)，小心翼翼。

    “如果我說你和他可以去，然后會怎么樣，有沒有想過我們會去月亮上打獵？”

    “你這話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可以，”他說“你和他可以去。”

    他穿過屋子，走到她面前，還是那樣迅速、敏捷。一想到他一分鐘前會多么快地穿過屋子，多么快地抽她，她就感到一陣寒意。那時誰會擋住他？一個男人對他的妻子怎樣做，那完全是他們自己的事。她什么都不會說，什么都不會做，因?yàn)椴既R特，布萊特是她的驕傲。

    他把一只手搭在她肩上，又滑向她的rufang，捏著它“來吧，”他說“我很yin蕩?！?/br>
    “布萊特——”

    “他九點(diǎn)前不會來，來吧。告訴你，你可以走。你至少可以說聲謝謝吧，你會說嗎？”

    一種喜劇般荒誕的東西升上了她的嘴唇，不及她阻止，已經(jīng)脫口而出：“把帽子摘下來?！?/br>
    他漫不經(jīng)心地把它扔進(jìn)廚房，他還在笑，他的牙發(fā)黃，前面的兩只是假牙?！叭绻绣X，我們可以在滿床的美鈔上快活?！彼f“我在電影上看過一次?！?/br>
    他把她帶到樓上。

    她一直在等他變成一個邪惡的魔鬼，但是他沒有。他做ài就像往常那樣，快而硬，但并不邪惡，他沒有有意地傷害她。今晚，她結(jié)婚以來第十次，也許是第十一次經(jīng)歷了高潮。她把自己給了他，眼睛閉著，感覺他的面頰貼上她的頭頂，強(qiáng)忍著不讓自己叫出來，如果她叫出來，他就會懷疑。她不清楚他知不知道男人在最后總是發(fā)生的，有時也會發(fā)生在女人身上。

    不久以后（但離布萊特從貝回龍家回來還有一個小時），他離開了她，沒有告訴她要去哪兒。她估計是去加利佩爾維爾家，他們又會開始酗酒。

    她躺在床上，不知道今天所做的和答應(yīng)的一切是否值得，她發(fā)現(xiàn)淚水在眼睛里打轉(zhuǎn)，但她忍住了。她就這樣直直地躺在床上，直到聽見庫喬在叫，接著后紗門砰地一聲響，是布萊特回來了。

    窗外，月亮在銀白、圣潔的光輝中升起。月光無慮，沙綠蒂想，但這想法并不能讓她覺得好受。

    “怎么了？”’多娜問。

    她的聲音壓抑，幾乎要被打倒了。他們倆都坐在起居室里。維克是在泰德快休息的時候才回來的，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半個小時了。泰德在樓上睡著“惡魔的話”釘在他的床邊，衣櫥的門緊緊關(guān)著。

    維克站起來，向窗口走去，窗外一片黑暗。

    她知道，他正悶悶不樂地想著什么，他在想什么？她雖然不能完全肯定，但已經(jīng)有了一個相當(dāng)清晰的圖象。

    回家的路上他一直在考慮，究竟是和她坦然相對，切開癤子，清出毒濃，盡可能干凈地一起繼續(xù)生活下去還是把一切都遠(yuǎn)遠(yuǎn)拋在身后，帶著泰德遠(yuǎn)走高飛。離開達(dá)林橡樹公園后他就把信撕了，在回家的路上，經(jīng)過302道時，他把那些碎紙片從窗口扔了出去。亂扔垃圾的維克特倫頓，他想?，F(xiàn)在他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他從黑暗的玻璃中看見她蒼白的影子，在黃色的燈光下，她的臉像是一道白圈。

    他轉(zhuǎn)向她，拿不定主意要說什么。

    他知道，多娜也在想。

    沒有什么新想法，現(xiàn)在已經(jīng)沒有了，過去的三個小時是她一生中最漫長的三個小時。

    他打電話說要晚些回來時，她已經(jīng)從他的聲音中聽出了什么。她首先感到的是恐慌，一種鳥兒陷進(jìn)黑暗的車庫后的原始、不寧的驚恐。一種想法緊追著她，它用斜體寫著，后面跟著連環(huán)漫畫書里的大驚嘆號，他知道！他知道！他知道！她在一團(tuán)慌恐中給泰德做了晚餐，試圖想象以后會發(fā)生什么，但想不出來。然后我會洗碟子，她想，然后烘干它們，然后把它們收起來，然后給泰德念幾個故事然后去天涯海角。

    慌恐之后是內(nèi)疚，這以后是懼怕，最后，情感的圓圈自己靜靜地合上了，她被遺棄在一片聽天由命的漠然中，而這片漠然中甚至還浸染著某種解脫，秘密結(jié)束了。

    她不知道是斯蒂夫干的，還是維克自己猜出來的，她希望是斯蒂夫子的，但這都無所謂。她仍感到一絲寬慰，那就是泰德睡了，安穩(wěn)地睡了，但她不知道明天他醒來時，會面對一個怎樣的早晨，這種想法又把她帶回感情的起點(diǎn)，她又覺得慌恐。她感到惡心、失落。

    他從窗口轉(zhuǎn)向她，說：“我今天收到一張紙條，沒有署名。”但他說不下去了，他又一次穿過房間，心緒不寧。她發(fā)現(xiàn)自己在想，他是個多么英俊的男子，很糟的是他這么早就有了灰發(fā)，對某些年輕人來說這也許是件好事，但對維克，這只是讓他顯得過早的老了，而且——

    ——而且她為什么要想地的頭發(fā)？她擔(dān)憂的不該是他的頭發(fā)，不是嗎？

    她說了每一件主要的事，她的聲音很輕柔，但能聽出其中有一絲顫抖，就像它們是苦得難以下咽的可怕的藥：“斯蒂夫坎普，那個重新裝修你書齋里的桌子的人。五次，從來沒有在我們的床上，維克，從來沒有。”

    維克把手伸向沙發(fā)達(dá)的茶幾，想去拿那包文斯頓煙，但只是把它碰掉在地上。

    他把它撿起來，抽出一支。他的手仍然抖得很厲害，他們沒有互相看著對方。這很糟，多娜想，我們應(yīng)該互相看著。但她無法第一個去看。她感到驚慌，羞愧。他只是驚慌。

    “為什么？”

    “很重要嗎？”

    “對我很重要。它能說明很多，除非你想斷絕關(guān)系，如果你想斷絕關(guān)系，我可以認(rèn)為它不重要。我氣得要命，多娜，我掙扎著不讓那那個我占上風(fēng)，因?yàn)槿绻覀儾粶?zhǔn)備等到以后再面對現(xiàn)實(shí)，那就只有現(xiàn)在去面對。你是不是想斷絕關(guān)系？”

    “看著我，維克?！?/br>
    他艱難地努力著，最后做到了。

    也許他確實(shí)像他說的那樣氣憤，但她看到的只是一個可憐的。嚇壞了的物種，它被一只拳擊手套狠狠打中了嘴。她猛然發(fā)現(xiàn)他離每一件事的邊緣都那樣近，公司幾乎要垮了，這已經(jīng)很糟，現(xiàn)在在這痛苦之上，就像一道腐吳的大革后又上了一道而目猙獰的科點(diǎn)，他的婚姻也搖搖欲墜了。一陣沖動中，她突然對他產(chǎn)生了一種溫暖。她曾經(jīng)很過這個男人，而且，至少在過去三個小時里，還曾經(jīng)怕過他。但此時，一種領(lǐng)悟占據(jù)了她?？偟貋碚f，她更希望他總是在想他自己氣得要命，而不是不是他的臉上所吐露出的他的感受。

    “我不想斷絕關(guān)系?！彼f“我愛你。這幾個星期我想我剛找回那種感覺?！?/br>
    過了一會兒，他看起來松了一口氣，他再次走向窗口，又走回沙發(fā)，他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

    “那么，為什么？”

    領(lǐng)悟在一種有節(jié)制，但加劇了的憤怒中消失了。

    為什么？一個男人的問題。它深深植根于這樣一個問題：對一個二十世紀(jì)后期高度理智的西方男子來說，男性的概念是什么？我必須要知道你為什么這樣做。好像她是一輛塞住了針閥，正吱吱呀呀地蹣跚著的車，或是一個早上送夾rou面包，晚上才端上一盤炒雞蛋的芯片剛壞了的機(jī)器人。是什么讓女人發(fā)瘋？她突然想，絕不是現(xiàn)實(shí)生活中的性，而是這種追求效率的令人發(fā)瘋的男性的問題。

    “我不知道能不能解釋。我擔(dān)心它聽起來愚蠢、瑣碎而且無聊?！?/br>
    “試試，是不是”他清了清嗓子，腦海中好像要向手里唾一口（那個該死的效率又來了），然后慢慢地說“我沒有滿足你，是不是？”

    “不?！彼f。

    “那為什么？”他無助地問“天哪，為什么？”

    好你問了。

    “害怕，”她說“我想主要是害怕?！?/br>
    “害怕？”

    “泰德去學(xué)校的時候，沒有什么能保護(hù)我不去害怕，就像他們稱它什么來的白噪音。那種電視機(jī)沒有轉(zhuǎn)到什么臺上時發(fā)出的聲音，”

    “他上的不是什么真正的學(xué)校。”維克迅速回答。她知道他就要激怒，就要開始指責(zé)她為什么試圖把問題轉(zhuǎn)嫁到泰德頭上去。一旦他生氣，結(jié)果只能是兩者之一。對她來說，這其中有東西，她必須把它說出來。情況正在變精，有種非常脆弱的東西從他手里扔出來，飛向她，又飛回去，它很可能會掉在地上。

    “這只是部分原因?！彼f“他是沒有上真正的學(xué)校，大多數(shù)時間我仍和他在一起，但他離開時會有一種對照”她看向他“對照中某些靜的東西就會聽起來十分響，那時我開始驚恐。明年他要上幼兒園，我想，會每天都去半天，而不像現(xiàn)在每周三個半天。后年，每周五個整天。所有這些時間都要填滿。一想到這些我就會嚇得要死?！?/br>
    “所以你就想通過和什么人xing交來填上其中的一點(diǎn)時間？”他痛苦地問。

    他的話刺痛了她，但她倔強(qiáng)地繼續(xù)下去，盡可能順著那條已經(jīng)出來的無形的線說下去。她沒有提高嗓門。他已經(jīng)問了，她會告訴他。

    “我不想再被列進(jìn)圖書館委員會，找不想再被列進(jìn)醫(yī)院委員會，或賣烤面包，或負(fù)責(zé)指導(dǎo)初來的人，讓他們不至于每個人都在星期六的晚宴上點(diǎn)同樣的沙鍋燉rou。我不想總是一遍遍看那些完全一樣的壓抑的臉，聽那種完全一樣的這個鎮(zhèn)上什么人什么時候做什么事的喋喋不休。我不想磨光我的爪子去損壞其他什么人的名譽(yù)。”

    這些話洶涌地出來，她即便想停也已經(jīng)收不住了。

    “我不想賣面包，不想賣香水，不想組織什么聚會，也不想?yún)⒓邮裁绰?lián)合會，你——”

    她停了短短一瞬，喘了口氣，感受一下話的分量。

    “你不懂什么是空虛，維克，不要以為你懂。你是個男人，男人總是解決問題。男人解決問題，女人排掉塵土，你在空蕩蕩的屋中排去塵土，有時你聽外面風(fēng)的呼嘯。只有很少的時間，屋里才會有風(fēng)，你知不知道？你打開收音機(jī)，傳來鮑伯塞格爾或卜卡爾或什么人的聲音，你還可以聽見風(fēng)。思想向你撲面而來，主意，沒什么好東西，但是他們會撲面而來，你會洗凈所有的衛(wèi)生間，會清洗水槽，有一天你到商業(yè)區(qū)的一家古玩店去看什么陶瓷小擺設(shè)的時候，會想起你的母親也有一書架這樣的小擺設(shè)，你的祖母也有這些東西。”

    他呆呆地看著她，臉上的表情坦誠而困惑，這讓她感到一陣絕望。

    “我談的是感覺，不是事實(shí)?！?/br>
    “是的，但是為什么？”

    “我正在告訴你為什么，我告訴你我的那些感覺，所以我用很多時間坐在鏡子前面，看我的面容變了多少，我知道已經(jīng)不會再有人把我當(dāng)做一個十幾歲的孩子，或有誰在我去酒吧間要飲料時再向我要駕駛證、我開始害怕，因?yàn)槲医K于長大了。泰德要去上學(xué)前班，意味著他要去上小學(xué)，然后上中學(xué)——”

    “你是不是說你找了個情人，只是因?yàn)槟愀杏X老百？”他看著是她，一臉驚異。她喜歡他這樣，因?yàn)樗胨脑捓镉辛艘恍〇|西。斯蒂夫坎普發(fā)現(xiàn)她很有吸引力，當(dāng)然那是奉承，那確實(shí)是讓挑逗變得非常有趣的首要因素，但它決不是惟一的原因。

    她抓住他的手，熱切地看著他，想想，她想，她知道她大概再也不會第二次真誠地面對一個男人?！八€意味著更多。它意味著你已知道不用再等待自己長成一個成年人，不用再用你所有的一切讓自己平靜下來。它是知道每一天自己的機(jī)會都會一點(diǎn)點(diǎn)地變少。對一個女人——不，對我——那是一件要去面對的殘酷的事。做妻子，那當(dāng)然好。但你會去工作，你會回家，但實(shí)際上你還深深地埋頭于工作。做母親，那當(dāng)然也很好，但她的地方每年都會少一些，因?yàn)槊恳荒辏饷娴氖澜缇蜁阉暮⒆訌乃磉呍僮ミ^去一點(diǎn)，

    “男人他們知道他們是什么。他們有一幅圖象他們是什么。他們從來不只活在理想中，這一點(diǎn)讓他們變得破碎，也許這就是為什么這么多男人在他們的時代到來之前悲慘地死去，但他們知道長成一個成年人意味著什么。他們到三十，四十，五十歲的時候，有一個把柄可以抓他們不會聽到那種風(fēng)，即使聽到，他們也會找到一把長劍，去和它戰(zhàn)斗，他們會想那是一輛風(fēng)車或其它東西，他們要去擊倒它。

    “一個女人，就像我，所做的，只是跑開，而不是像你們那樣。泰德離開后我們的房子的樣子讓我驚慌失措。有一次，也許你會覺得很愚蠢，我在泰德的房間給他換被單的時候，忍不住想起我中學(xué)的那些女友。我想知道她們都去哪兒了，都怎么樣了，我心煩意亂。這時泰德衣櫥的門突然開了，我尖叫著逃了出去，我不知道為什么，除非認(rèn)為那是我自己做的。有一瞬間，我感覺瓊布拉迪正從泰德的衣櫥里走出來，她沒有頭，渾身是血，她向我說：‘我十九歲從撒米比薩餅店回來時死于一場車禍，我一點(diǎn)都不在乎’?！?/br>
    “我的天，多娜?！本S克驚愕。

    “我嚇壞了，那就是一切。偶爾我看一看小擺設(shè)，或想起陶瓷工藝課，或瑜咖，或類似的什么東西的時候，我就會驚慌失措。逃離未來的惟一出路就是過去，所以所以我開始挑逗他?！?/br>
    她低下頭，突然把頭埋進(jìn)手里，她的聲音蒙著，但仍能聽懂。

    “這很有意思，就像又回到了學(xué)校，就像一個夢，一個愚蠢的夢。他好像就是那種白噪音，他吸去了風(fēng)的聲音。挑逗很有趣。性都不好，我有過幾次高潮，但都不好，除了認(rèn)為整個過程中我仍只是愛著你，知道自己只是正從你身邊滑開外，我找不到其它解釋?！彼挚戳丝此蘖似饋怼八残牟辉谘?，這幾乎成了他的職業(yè)了，他是個詩人至少他自稱是這樣，我分辨不清他的面目。他總在各地游蕩，夢想他還在大學(xué)里，抗議越戰(zhàn)，我想這就是為什么他會那樣。現(xiàn)在我想我已經(jīng)說出了所有能告訴你的，這是我的小小的丑陋的故事，但這是我自己的故事?！?/br>
    “我想揍他一頓，”維克說“要是我把他的鼻子揍出血，我會感覺好些?！?/br>
    她面色蒼白地笑了“他走了，泰德和我晚飯后去了皇后商店，那時你木在家。他店外的窗子上掛著一個‘招租’的牌子。我說過，他是個總在各地游蕩的人?！?/br>
    “那張條子里可沒有一點(diǎn)詩意?！本S克說。他短短地看了她一眼，又低下頭。她的手摸向他的臉，他不自覺地向后縮了一下，這一縮比任何其它事都讓她刺痛，刺痛得她不能想象的內(nèi)疚和恐懼又向她襲來，那是一種迷們，而她再也哭不出來了，她知道在很長時間內(nèi)，她再也不會有眼淚了，這傷害和隨之而來的對心靈深處的打擊讓她實(shí)在難以承受。

    “維克?！彼f“我很難過，你受到了傷害，我很難過?！?/br>
    “你什么時候和他斷的？”’

    她告訴他她回來見到他已經(jīng)在屋里的那天的事，沒有提她當(dāng)時的恐懼和他差一點(diǎn)要強(qiáng)jian她。

    “那張條子就是他向你反撲的方式?！?/br>
    她把額前的頭發(fā)輕輕理向一邊，點(diǎn)了點(diǎn)頭，她的臉上已經(jīng)沒有了血色，眼眶下紅腫，顯得非常推停：“我想是的?！?/br>
    “上樓吧?！彼f“很晚了，我們都很累了。”

    “能和我做ài嗎？”

    他慢慢搖了搖頭：“今天不?！?/br>
    “好吧?！?/br>
    他們一起上樓。多娜問；“以后會怎么樣，維克？”

    他又搖搖頭：“我不知道。”

    “是不是我要在黑板上寫五百遍‘我發(fā)誓再也不這樣做了’？我們會不會離婚？會不會再也不提這事了？會怎么樣？”她想自己并沒有歇斯底里，她只覺得一陣疲乏，但不知不覺中音量在升高。最糟糕的是羞愧，羞愧被發(fā)現(xiàn)，羞愧看到惡夢像一只無情的拳頭打中他的臉。

    她恨自己，也恨他，她恨他讓自己覺得這樣羞愧。因?yàn)槿绻嬉鲆粋€決定，她相信自己對帶來這個結(jié)局的那些因素并不負(fù)有什么責(zé)任。

    “我們應(yīng)該一起盡力把事情做好?！彼f，但她沒有領(lǐng)會地的意思——他沒在對她說?！斑@種事，”他在用一種懇求的語調(diào)問“只有他一個，是嗎？”

    這是一個無法原諒的問題，他沒有權(quán)利這樣問。她離開了他，幾乎是跑著上了樓。問題解決之前，任何愚蠢的斥責(zé)和非難都不會有什么幫助，只會毀掉他們好不容易才建立起來的一點(diǎn)點(diǎn)可憐的真誠。

    那一夜，他們倆都沒怎么睡，維克已經(jīng)完全忘了要打電話給喬坎伯，問他能不能修妻子那輛生了病的品托車。

    喬坎伯正和加利佩爾維爾在一起，他們坐在加利雜草叢生的后院里一把快塌了的草坪椅上，

    在滿天的星斗下，他們正舉著麥當(dāng)勞玻璃杯一起喝著馬丁尼伏特加酒。

    熒火蟲一閃一閃地在空中穿行，大簇的金銀花爬上加利家的籬墻，它們重濁的香氣充滿了炎熱的夜空。

    平常在這時，庫喬總在追逐熒忙蟲，有時還會邊追邊吠，給兩個男人帶來無限樂趣。但今天，它只是躺在他們中間，鼻子伸在前爪上。

    他們以為它在睡覺，但其實(shí)它沒有。它只是躺在那里，感受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