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路上遇到他太子叔劉據(jù)。

    劉據(jù)見霍善興致勃勃地拎著臘rou往李時珍住處那邊走，便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霍善道：“交束脩！”

    這是他新學的詞，所以他開開心心地把那香噴噴的臘rou舉給劉據(jù)看：“束脩就是十根臘rou！”

    劉據(jù)仔細一問，才知道霍善和蘇軾是要讓那位“丘先生”明兒給他們講學。他現(xiàn)在做啥事都愛跟著霍善做，問清楚后馬上讓人去討要十根臘rou過來，說自己也要一起聽。

    霍善當然不會拒絕，點著腦袋說道：“好！”

    一行人齊齊尋孔丘去了。

    負責跑腿的人在劉據(jù)跟著進門前把臘rou送了過來。

    三人便一起提著臘rou叩響孔丘的房門。

    孔丘正在房中就著初升的朝陽讀書，聽到叩門聲后微微一怔，放下書說了句“進來”。

    蘇軾領著一大一小兩孩子進屋，向孔丘呈上了束脩，而后正正經(jīng)經(jīng)地行了個弟子禮。

    霍善和劉據(jù)沒有執(zhí)弟子禮，但也有樣學樣地呈上了束脩，他們是來當旁聽生的！

    孔丘頓了頓，還是收下了他們帶來的臘rou，閑談般與他們聊起百家諸子的學說。

    他講的并不是學說本身，而是縱談其中蘊含的多種多樣的思維方式。

    劉據(jù)本來只是來湊熱鬧的，聽著聽著卻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認真注意起蘇軾和霍善的提問以及孔丘的回答。

    竟忘了自己白天還要去上石慶他們的課。

    石慶等不來自己的學生，派人去一打聽，才知道劉據(jù)半路跟霍善跑了，正在聽那位“丘先生”講學。

    石慶不是很高興，忍了又忍還是忍不下這口氣，準備親自找過去看看那位“丘先生”到底有啥能耐。

    結果路上石慶遇上董仲舒。

    董仲舒今天休沐，司馬遷這個學生正陪著他在太守府里遛彎，做足了學生該有的姿態(tài)，爭取不給董仲舒一種“我好像被薅過來做牛做馬”的糟糕感覺。

    迎面見到一臉不樂的石慶，司馬遷自然上前關懷了幾句。

    這一關懷，就得知劉據(jù)拎著束脩去聆聽“丘先生”教誨的事。

    董仲舒道：“我們也過去看看?！?/br>
    一行人往孔丘住處走去，還未走到門邊，卻見窗外有幾只入冬后還沒往南飛的鳥兒立在低處的樹枝上，仿佛也在凝神傾聽著什么。

    眾人腳步微頓，立在厚厚的布簾外聽起了里面的問答來。

    孔丘曾這樣評價自己：發(fā)憤忘食，樂以忘憂，不知老之將至。

    他是個一做起自己想做的事來就廢寢忘食的人。

    是以不到一旬的功夫，他便把百家諸子的學說讀了大半，也認真觀察過此地的世情世俗，為蘇軾他們答疑解惑起來便沒有囿于自己平生的所見所聞，給予的都是相當具有啟發(fā)性的回答。

    石慶本來是來找太子回去上課的，此時卻不由得駐足于廊下靜靜聽了起來，絲毫不顧外面寒風凜冽吹得人臉上生疼。

    司馬遷也不小心聽得入了神，直至里頭的講學告一段落才回過味來。他轉(zhuǎn)過頭一看，只見董仲舒臉上的神色竟也有些惘然若失。

    屋內(nèi)的霍善并不知道外頭多了幾個兩手空空偷偷蹭課的家伙。

    聽到孔丘讓他把臘rou拿去煮了給大家一起吃，霍善立刻好奇地追問：“您以前收到的束脩也是煮了吃的嗎？”

    孔丘笑道：“臘rou不吃掉，難道把它放到腐壞發(fā)臭嗎？”

    一聽孔丘說吃掉束脩是慣例，霍善便興高采烈地盤算起這么多臘rou要怎么吃才好。

    第231章

    董仲舒等人是在屋內(nèi)開始討論臘rou吃法時, 才漸漸感覺到外面北風刮面，冷得厲害。

    董仲舒與石慶對視一眼，兩位年過六旬的老者相攜入內(nèi)。

    霍善正跳下榻穿上自己的小靴子呢，就瞧見董仲舒幾人進來了。他“咦”了一聲, 問道：“你們怎么來啦？”

    董仲舒道：“我們已經(jīng)在門外聽了好一會?！?/br>
    霍善是個尊老愛幼的好孩子, 聞言便跑過去邀他們趕緊上榻坐下暖和暖和。

    司馬遷偷偷跟他講過的，家有一老, 如有一寶, 他把人挖過來（留下來）是想把寶貝用起來, 可不能把他們給凍壞了。

    董仲舒不知道自家學生有多殫精竭慮為江夏，只覺這孩子頗懂禮數(shù)。

    蘇軾一瞧見董仲舒等人來了, 也跟著霍善溜了, 一起研究今天的臘rou宴怎么吃去。

    開玩笑, 他可不愛聽正經(jīng)人討論來討論去的。

    還是提問權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時候爽, 想知道什么就問什么，堅決不聊自己不感興趣的話題。

    劉據(jù)反應不夠快, 沒來得及跟著跑路，眼睜睜看著霍善和蘇軾這一老一小很不講義氣地扔下他溜之大吉。

    還把他提來的十條臘rou給順走了, 說是一家人就要齊齊整整的, 今天這束脩統(tǒng)統(tǒng)都得下鍋，不能少了任何一條。

    等到跑遠了，蘇軾才哈哈笑道：“你這樣撇下你太子叔是不是不太好？”

    霍善振振有詞：“他本來就是要上課的，逃課多不好！”

    何況他太子叔要是也想跑的話, 可能就要跟石慶他們掰扯幾句, 掰扯著掰扯著可能就走不了了。由此可見, 果斷拋棄太子叔撒丫子跑路才是最優(yōu)解！

    蘇軾覺得很有道理，兩人便大搖大擺地拎著臘rou跑去庖屋表示今天闔府上下都能吃上這好東西！

    別家的臘rou可能是直接曬干或熏干的, 霍善這些臘rou卻是下足了鹽的，特別能下飯。

    在霍善兩人的瞎指揮之下，什么蒸的炒的都來一份，他倆甚至還閑得要命地跑去砍了竹子來，說他倆要圍爐烤竹筒飯吃。

    他小伙伴夙小星最近愛上了數(shù)學，平時拿著霍善得知她新愛好后拿給她的算術書在那里算來算去，很有點小算術迷的勢頭。

    今兒要圍爐玩耍，霍善便去把人薅出來一起忙活，還對夙小星殷殷叮囑：“你可不能一直埋頭看書，眼睛會看壞的，到時候要戴眼鏡?！?/br>
    霍善為了生動形象地告訴夙小星眼鏡是什么，還折了根竹枝編了兩個圈，憑借自己練手術練出來的巧手做了副竹眼鏡戴給夙小星看。

    瞧見了沒！

    這就是戴眼鏡的模樣！

    夙小星被他逗得哈哈直笑，也要拿過去戴，戴好后轉(zhuǎn)頭給霍善看看，再轉(zhuǎn)頭給蘇軾看看。

    蘇軾看得直樂，樂過以后又忍不住問道：“你這眼鏡的說法倒是新鮮，好弄不？好弄的話我回去給我那些老朋友弄幾副，他們都挺需要的?！?/br>
    霍善道：“一般人弄不出來，戴不合適的眼鏡還不如不戴。不過我倒是可以給你們充當配鏡師，到時候給你們都安排一副?！?/br>
    蘇軾道：“那敢情好，我先把人約好了，你到時候去一趟?！?/br>
    兩人說好了，便不再多聊這些話題，而是繼續(xù)研究竹筒飯怎么個烤法。

    就他們這時不時掀開來瞅兩眼的心態(tài)，果然順利地……把竹筒飯烤失敗了。

    倒是夙小星那份沒怎么動過的竹筒飯烤得老香。

    夙小星大方地分一半給霍善吃。

    蘇軾在一邊幽幽地看著。

    兩小孩察覺到他投來的視線，不由也幽幽地回看他。

    不會有大人想來分小孩子的飯吧！

    蘇軾：“……”

    蘇軾憤而去庖屋看看砂鍋蒸的臘味煲仔飯能吃了沒。

    庖屋足夠大的好處就是什么吃法都能做，比如這一整排的砂鍋就正好用來蒸嶺南那邊流行的單人單份煲仔飯，飯和菜都一并蒸熟了，吃的時候直接連著砂鍋吃，也相當省碗碟。

    實乃工作餐的好選擇！

    當天夜里，嘗了不少臘rou新吃法的孔丘要回去了。

    孔丘對霍善說道：“你們生活在一個很好的時代。”

    霍善點頭如搗蒜，并且很貼心地道：“您要是沒吃的了就喊我，我給你帶飯過去。”

    還可以附贈滯銷的醋芹！

    孔丘笑道：“我已經(jīng)回到魯國，不會再出現(xiàn)那種吃不上飯的困境了?！?/br>
    魯國是他的故鄉(xiāng)，有他的不少門生舊故，再加上他如今都這個年紀了，鄉(xiāng)里哪個不敬著他。所以他只需要安心著述講學就好，根本不可能再為生活煩憂。只是伴隨著安逸生活而來的，應該是無窮無盡的“道之不行”的失落，以及送走自己的妻子、孩子與學生。

    也許人不應該活那么久才是。

    就像他罵自己那位老友一樣：老而不死是為賊！

    霍善才六歲大，哪里能領會孔丘心中那難以言說的悵然。他說道：“那我有空去看您！”

    孔丘道：“若是顏回他生病了，可能還得麻煩你過去幫他看看。”

    顏回是孔丘最喜愛的弟子，可惜年僅四十就病故了。既然見識過霍善他們的醫(yī)術，孔丘還是希望顏回能比自己活得久一些，不至于讓他這個白發(fā)人將他們一個個送走。

    霍善一口答應：“沒問題！”

    他還沒去過傳說中的春秋時期呢！

    孔丘走后，診金就開始結算了。

    這輪邀請患者的診金不算特別豐厚，但是給獎池提供的新技能卻蠻有意思的，叫做……【欲罷不能】。

    這個詞出自一段顏回對孔子這位老師的全方位吹捧，大意是我的老師好牛啊，橫看豎看都好牛啊，跟著他學習我簡直欲罷不能，我很想要追趕他的腳步，可惜我根本沒能力追上他！

    瞧瞧這溢于言表的敬愛之情，哪個當老師的聽了能不開心。

    難怪孔子時不時會很不開心地表示“為啥我們家顏回這么好卻窮途潦倒，另一個混賬小子卻混得風生水起”。

    有的人看起來平平無奇，實際上嘴巴甜得很！

    這【欲罷不能】的效果就是……學習學到根本停不下來，直至用盡自己全力為止（欲罷不能，既竭吾才）！

    多好的一次性技能道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