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wèi)風很少開口朝他要東西，就算要也都是些零碎的小東西，要這種法寶還是頭一回，卻是要用在玄之衍身上。

    江顧看著他沒說話，衛(wèi)風以為他不愿意，尷尬地摸了摸鼻子，“沒有也沒事，我再想別的辦法?！?/br>
    “還有?！苯櫿f：“你用什么換？”

    衛(wèi)風冥思苦想半晌，試探問道：“我能拿姻緣譜換嗎？”

    他身上的法寶雖然不少，但絕大部分都是江顧給的，唯一一件自己搶來的神器還沒捂熱乎，他生怕江顧嫌少，又補充道：“再加上金靈锏?！?/br>
    江顧沒說話。

    衛(wèi)風深吸了一口氣，“試煉之境？”

    江顧道：“想想別的?！?/br>
    衛(wèi)風愣住，一張俊臉在他的注視下以rou眼可見的速度慢慢漲紅，磕巴道：“師父，男人不能生、生孩子……吧？”

    像是不確定，他還嚴謹?shù)丶恿藗€疑問詞。

    江顧眼底掠過一絲笑意，壓平了嘴角：“嗯?！?/br>
    衛(wèi)風不著痕跡地松了口氣，而后眼睛亮了亮，從身后一堆鬼紋里扒拉出來了個小鼎，將里面沉睡的小元神拽了出來，塞到了江顧懷里，“師父，我用這個換！”

    被吵醒的小元神茫然地睜開眼睛，看到江顧后瞬間興高采烈，撲棱著翅膀腿腳并用抱住了他的手指。

    強買強賣配合地天衣無縫。

    江顧本想讓衛(wèi)風交出額間的金墜，換回自己的心臟，如此一來反倒不好再開口。

    衛(wèi)風的元神拿了木偶軀殼便火急火燎地離開了，只留下了一小團又呆又蠢的元神。

    小元神重獲自由，興奮地在識海中飛來飛去，江顧不再管它，元神歸位，曲豐羽和宋崇時正好推門出來。

    “明日她隨我一同前往吧?！鼻S羽指著江顧道。

    宋崇時看了江顧一眼，沒放在心上，“隨便?！?/br>
    “多謝宋公子?！鼻S羽微微一笑。

    第213章 生死無咎（十）

    黃沙漫天, 空氣干燥灼熱，衛(wèi)風感覺嗓子眼都被填滿了沙子。

    他轉頭看向玄之衍：“還能撐住嗎？”

    玄之衍點了點頭，這具身體雖然是用木頭制成，但精細程度不輸rou身, 連細小的關節(jié)都靈活非常, 除了無法修煉之外幾乎沒有缺點。

    只是想到這木偶身軀是江顧的東西，他還是有些不自在。

    “順城附近都是法陣, 飛舟無法靠近, 再走一個時辰就能到了?！毙l(wèi)風分給了他一些靈力。

    金盈袖和扈驚塵走在前面, 玄之衍看了他們一眼, 還是忍不住問道：“你和江顧……如何了？”

    “嗯？什么如何了？”衛(wèi)風不解地看向他。

    “……”玄之衍頓了頓，“他待你好嗎？”

    “當然，他滿心滿眼都是我，溫柔體貼，對我無微不至?！毙l(wèi)風咧嘴笑道, “他是天底下最好的師父?！?/br>
    這熟悉的話讓玄之衍的眼神更加復雜, 他道：“以前在陽華宗，你也是這么說的。”

    “……有嗎？”衛(wèi)風尷尬地摸了摸鼻子, 找補道, “現(xiàn)在是真的。”

    玄之衍對此保持懷疑態(tài)度, 但還是點了點頭：“那就好?！?/br>
    “他還答應我——”衛(wèi)風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

    他很想和玄之衍分享自己的喜悅，但又想起了他們之間的恩怨，只好將傾訴欲掐滅在了萌芽里, 暫且不提亓鳳元, 沈庾信也剛隕落不久，他再提自己和江顧的事情并不妥當。

    他說了一半戛然而止, 玄之衍也沒有再問，一路上安靜無話，好在烏拓寸步不離地跟在玄之衍身邊，不至于讓氣氛太過尷尬。

    衛(wèi)風忽然迫不及待地想見到江顧。

    天蒙蒙亮時，一行人終于抵達了順城。

    順城內(nèi)活動的大部分都是女子，衛(wèi)風和玄之衍幾個男子就變得格外顯眼，金盈袖見狀揶揄道：“麻煩幾位變幻一下身份吧，不然被抓進了金靈塔，可就見不到天日了。”

    “為什么會被抓進金靈塔？”扈驚塵疑惑道。

    金盈袖笑道：“當然是去生孩子啊，你們資質(zhì)上乘，孩子的根骨自然差不到哪里去，據(jù)說塔中的男人非常稀缺，畢竟真正厲害的都去八閣賣命了?！?/br>
    “你可知金靈塔在何處？”衛(wèi)風問。

    “自然?！苯鹩湔f，“金靈塔就埋在順逆二城中央的地底，這在八閣中不算什么秘密，但找到塔容易，進去卻難?！?/br>
    “怎么說？”

    “金靈塔認了宋家人為主，沒有姓宋的人帶著，旁人根本進不去?！苯鹩涞?。

    馬車內(nèi)。

    曲豐羽眉頭皺得死緊，道：“你跟鄔和致談條件？他又不姓宋，怎么帶你進金靈塔？更何況我已經(jīng)答應帶你進去了，江顧，你這么做太不地道了吧？”

    江顧卻不以為意，他已經(jīng)將西苑的陣法全部排查了一遍，見曲豐羽反應這么大，解釋道：“宋崇時已經(jīng)知道你與鄔和致結了道侶契，只要他殺了你，鄔和致也活不成，他留你到現(xiàn)在是為了跟鄔和致談條件，爭取更大的利益，而鄔和致為了他自己，也會拼盡全力救你出去，兩相比較之下，誰更可靠？”

    “……即便如此，跟鄔和致合作風險太大，我不信他?！鼻S羽盯著他道，“你讓鄔和致進金靈塔，肯定還有別的目的。”

    江顧道：“我從一開始就只有一個目的?！?/br>
    曲豐羽腦子轉得飛快，心一橫道：“我會傾盡全力幫你?！?/br>
    江顧眉梢微動。

    “只要你幫我殺了鄔和致。”曲豐羽說。

    “你舍得？”江顧問。

    “自然舍不得，我愛了他三百年，”曲豐羽眼底閃過一抹狠色，“所以我更要殺了他，他將我耍得團團轉，只有他死了我才能咽下這口氣，他敢騙我，我就敢殺夫證道。”

    江顧微微詫異。

    “我們曲家人可不好招惹?！鼻S羽似笑非笑地盯著他，“衛(wèi)風算半個曲家人，性子也剛烈得很，若是你敢負他，下場只會更慘?！?/br>
    江顧面無表情道：“我們是師徒?！?/br>
    “你們已經(jīng)神交過了吧？你身上他的氣息都快溢出來了。”曲豐羽笑瞇瞇道，“別擔心，我只是提個醒，畢竟你也說了，這傻小子對任何感情都太過認真?！?/br>
    而且江顧這個無情道橫看豎看，都不像是能談情說愛的人，她想象不出江顧和衛(wèi)風情深似海的場景，反倒覺得哪天江顧會為了飛升一劍捅死衛(wèi)風證道也不奇怪。

    江顧淡淡地掃了她一眼。

    宋崇時推門走了進來。

    馬車搖晃，他步伐不穩(wěn)，直接無視了江顧，坐在了曲豐羽身邊，開口道：“再有半個時辰便到了。”

    曲豐羽笑吟吟地望著他：“怎么，舍不得我了？”

    宋崇時臉一黑，冷聲道：“鄔和致知道你在外如此輕浮嗎？”

    “有件事我很好奇，鄔和致是他現(xiàn)在占據(jù)的這具軀體的名字，難道他去平澤之前，也叫鄔和致嗎？”曲豐羽納悶道：“他沒有自己的名字嗎？”

    “我怎么知道?！彼纬鐣r沒好氣道，“他都幾百歲了，我今年滿打滿算才二十歲。”

    曲豐羽頓時笑得不懷好意，“真嫩啊?！?/br>
    宋崇時眉頭皺得更緊，“等進了塔見到我哥，別亂說話，也別自作聰明，只要你能讓鄔和致現(xiàn)身，就能保住一命，否則的話——”

    “否則我就會死無葬身之地。”曲豐羽笑著接話。

    宋崇時瞪了她一眼，卻沒有離開的意思，他不再看曲豐羽，目光落在了江顧身上，拿著主子的架勢道：“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之前從未見過你？”

    江顧垂著眼沒說話。

    “她叫靈兒，原來是在外院伺候的?！鼻S羽懶洋洋道，“她膽子小，你別嚇唬她，有氣沖我撒?！?/br>
    宋崇時冷笑一聲：“不會說話，不如將舌頭割——”

    吁——

    馬車停了下來，有人在外面低聲道：“公子，到了?！?/br>
    宋崇時疑惑道：“這么快？”

    “大公子改了入口陣法?！蓖饷娴娜说溃骸斑€請公子坐穩(wěn)?！?/br>
    失重感傳來，窗戶上的流蘇和桌上的茶點都漂浮到了空中，陣法扭曲時，一片黑霧悄無聲息地鉆進了江顧的袖子里，纏在了他的手腕上。

    馬車落地，一股怪異的味道從外面?zhèn)髁诉M來，曲豐羽下意識地捂住了口鼻。

    “走吧。”宋崇時率先出了馬車。

    曲豐羽和江顧緊隨其后出去。

    周圍的風景與順城幾乎無異，如果非要說哪里不同，大概是空氣更加濕潤，只是味道不怎么好聞，除此之外，腳下的觸感也過分柔軟，就像……江顧蹙眉，就像踩在黏膩的尸體上一樣，而且空氣中的味道讓他想起了江家用來鍛造法器的牡赤島。

    在前面帶路的人沒有用任何加快速度的法器，宋崇時看上去也不著急，不緊不慢地跟在對方的身后往前走。

    “是失靈陣。”曲豐羽壓低了聲音道。

    江顧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而且是一個非常龐大強悍的失靈陣，江顧感受不到體內(nèi)任何靈力的流動，仿佛回到了渡劫前重傷的時候，身體變得格外沉重，連識海都無法進入。

    他們這些修士進了塔靈力全失，同凡人無異，江顧終于明白為何那些女子提到金靈塔就格外恐懼了。

    “跟上?！彼纬鐣r轉頭催促他們。

    曲豐羽快步上前，江顧落在最后，手腕上傳來了細微的癢意，細長的鬼紋畫在他的皮膚上，寫出幾個字來：‘師父，我來了?！?/br>
    不等江顧回答，他又繼續(xù)寫道：‘怎么辦？我進來之后好像變不回人身了?！?/br>
    ‘是因為失靈陣嗎？’

    ‘師父，我好餓?！?/br>
    明明只是寫字，江顧卻仿佛聽見了衛(wèi)風委屈巴巴的聲音，他從儲物袋中摸了幾顆丹藥，塞進了袖子里，軟涼的觸手纏住他的手指，將丹藥一卷而空。

    都是些補氣養(yǎng)神的藥丸，衛(wèi)風嚼地沒滋沒味，仍舊餓得厲害，江顧身上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要是換成別人，他早就一口吞進肚子里了。

    衛(wèi)風舔了舔他手腕內(nèi)側那層薄薄的皮膚，黑色的鬼紋纏住他的手臂一路蔓延至了他的肩背，牢牢吸附在上面，冰涼柔軟的觸感讓江顧腳步微頓，他抬手，在鬼紋上寫字：‘出來?！?/br>
    衛(wèi)風自然不肯，cao縱著鬼紋在他身上寫了一連串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