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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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程弼,他應當沒拿錢。但他進京見過文素素之后回來,開始清理漕幫,文素素應該給了他別的許諾。 高興之余,姜帥司腦中念頭閃過。 他們?nèi)瞬⑽浯髮④?,怎地那般似徐八娘收買的打手呢? 第一百四十二章 天氣炎熱又潮濕, 尤其是海邊的鹽場呆了大半天,姜憲司感到自己好似被腌成了咸rou干,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一股酸溜溜, 咸濕的腥臭氣。 余帥司也好不了多少, 從頭到尾都拉下臉,一言不發(fā)。程弼好上些, 臉黑是因著風吹日曬, 被海風吹得粗糲如礁石。 幾人進了客棧大堂, 洪老太爺大步迎上前團團見禮,“總算等著幾位了?!?/br> 姜憲司直覺加快步伐向穿堂走去,余帥司落后他一步, 眼疾手快扯住了他的衣袖,順道擋住了走在最后的程弼。 “原來是洪老太爺,不知洪老太爺可有急事, 你看,我們幾人剛忙完,要回屋去更洗。” 余帥司對姜憲司幽怨的眼神視而不見,客氣地與洪老太爺打招呼。 洪氏是松江府最大的鹽商,出手闊綽得很, 捐銀修橋鋪路,做了不少的善事。 “急是有些急,幾位先去更洗,我且再等等。”洪老太爺緊跟著他們, 一幅不走的架勢。 余帥司瞥了眼姜憲司,幾人都知道洪老太爺?shù)膩硪? 頭疼得很。 躲是躲不過,余帥司請洪老太爺進了后面的客院, 見姜帥司一個箭步朝自己的屋子拐去,程弼悶頭不想也走了,心里暗罵了兩人幾句,將洪老太爺領到自己屋子坐著等。 余帥司更洗了出來,洪老太爺一杯茶幾乎沒碰,坐在椅子里發(fā)呆。以前紅光滿面的臉,此時在昏暗的屋內(nèi),看上去無比蒼老憔悴。 “掌燈?!庇鄮浰景底試@了口氣,喚小廝點了燈,“去將姜帥司程漕司一并請來......徐侍郎若是回來了,請她也來一趟?!?/br> 洪老太爺愣了下,忙欠身道謝,“余帥司見諒,我的確急了些,耽誤了余帥司歇息?!?/br> 余帥司端起茶盞吃著,“老太爺客氣,吃茶,吃茶。” “哎,哎?!焙槔咸珷斶B連點頭道謝,端起茶盞沒滋沒味吃了起來。 程弼最先到來,姜憲司拖了好一陣,與徐八娘一道進了屋。 洪老太爺一雙精明的眼睛,一邊見禮,一邊在徐八娘身上掃過。她穿著一身朱紅的官袍,官袍凌亂皺巴巴,想是剛回到客棧。 徐八娘頷首,道:“洪老太爺若有事,盡管說便是?!?/br> 洪老太爺也就不客氣了,道:“洪氏花了大價錢,從朝廷取得鹽引,在松江府售鹽。如今松江府的鹽,無論是雜貨鋪,貨郎,皆可去鹽場拿鹽售賣。朝廷的鹽引,到手上變成了一張空紙。洪氏偌大的一家子人,如今糊口的營生,突然就沒了。洪氏的家業(yè),是從家父當年做貨郎,走街串巷賺幾個錢,到最后開了間小雜貨鋪,一個大錢一個大錢積攢下來,要是斷在我手上,何來的臉面去見家父。我實在是沒了法子,還請幾位給洪氏一條活路?!?/br> 姜憲司低頭吃茶不做聲,余帥司干笑,看向了徐八娘。倒是程弼,道:“鹽引一年一期,如今已經(jīng)是七月,洪氏的鹽引還余下四個月。洪氏拿鹽引的錢,稅司已經(jīng)按月折算,余下四月的錢,用鹽補貼給了洪氏。洪氏依舊可以售鹽,洪老太爺?shù)恼f法,未免言過其實了。” 能拿到鹽引,豈是朝廷戶部明面上收到的那點銀子,各方的孝敬,遠超過鹽引的錢。 洪老太爺是啞巴吃黃連,有口說不出。不過他來了,就不會忍氣吞聲,暗含威脅道:“稅司給了洪氏一大堆鹽,加上原本沒賣出去的鹽,洪氏拿著那么多的鹽,要賣到何年何月去,洪氏哪有活路。洪氏沒了活路,一大家子只能去要飯,看在洪氏替松江府修橋筑路的份上,到時候洪氏拖家?guī)Э谌ゾ┏牵⒛芫葷槭弦豢陲埑??!?/br> 徐八娘沉吟了下,道:“洪老太爺提醒了我,這些時日鹽場的鹽出得多,庫房里所剩無幾了。洪老太爺要是認為手上的鹽太多,不若便宜些價錢,賣給其他的雜貨鋪小商販?!?/br> 售鹽之事,是稅司在著手革新,余帥司他們做不了主。 朝廷在江南道動作不斷,世家大族人人自危。洪老太爺眼中狠戾閃過,道:“洪氏一向布施行善,便宜賣給小商販,還不如干脆散給百姓,以后洪氏落了難,他們也能念著洪氏一句好?!?/br> 姜帥司放下了茶盞,程弼皺起了眉頭,余帥司打著圓場,呵呵道:“吃茶吃茶,天氣熱,洪老太爺上了年歲,仔細中了暑?!?/br> 徐八娘微笑起來,贊道:“洪老太爺高義,是該為松江府的百姓做些事。取之于民,用之于民嘛!”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這句話,姜帥司幾人聽過了無數(shù)次,每次都感到很是微妙。 比如章尚書的家產(chǎn),最終便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br> 白花花的鹽就是白花花的銀子,鹽商財大氣粗,洪氏亦是豪富之家,哪會在乎那點鹽利。 洪老太爺在乎的,是洪氏在松江府的獨家賣鹽,此乃無需花心思,坐等著收錢,一本萬利的買賣。 洪老太爺見徐八娘言語客氣,卻絲毫不松口,鐵青著臉道:“擔不起徐侍郎的夸贊。既然朝廷與徐侍郎事情做絕,我豈敢與官斗。不過徐侍郎,我已是你祖父的年歲,仗著比你多活了幾年,勸你幾句話。萬事不可做絕,酷吏向來沒好下場!” 徐八娘皺了下眉,冷聲道:“我祖父在世時,徐氏的布料買賣,還只有一間鋪子。徐氏是如何發(fā)跡,我一清二楚。洪老太爺贈我話,我也禮尚往來還洪老太爺幾句。見好就收,莫要回頭無路!” 洪老太爺起身,陰森森道:“好說好說?!彼止傲斯?,“諸位告辭了?!?/br> 等洪老太爺拂袖而去,余帥司看了看姜憲司程弼,干笑道:“徐侍郎,鹽引一事,洪氏的確委屈,徐侍郎可能寫折子給太后娘娘,請?zhí)竽锬飳捜菀欢???/br> 幾人肯定曾得過洪氏的好處,徐八娘似笑非笑,意味深長看著幾人,“我呢,其實給洪老太爺留了面子。無論是何種買賣,要做到一地一家獨大,少不了官商勾結(jié)?!?/br> 余帥司尷尬起來,姜憲司低頭吃茶,程弼皺眉不做聲。 徐八娘道:“當年的錦繡布莊,也是這般而來,我熟悉得很。幾位都是自己人,我也是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洪氏發(fā)跡,不比徐氏清白,洪老太爺?shù)母赣H在時,洪氏還是幾間雜貨鋪,當時松江府的大鹽商是洪老太爺原配妻子的娘家韋氏。韋氏爹娘去世得早,帶著兩個年幼的弟弟,偌大的家產(chǎn)嫁進了洪氏,洪氏就此發(fā)了家。韋氏難產(chǎn)而亡,兩個弟弟一個十二歲去花樓與人打架沒了,一個十三歲吃醉酒嗆死了。姐弟三人的死,究竟真相如何,恐只有洪老太爺知曉。你我外人,不知究竟也無需惡意猜度洪老太爺,可他口口聲聲稱洪氏是其父傳下來的家業(yè),這就不要臉了。” 姜憲司這時道:“洪氏之事,我也聽說過,如許侍郎所言那樣,幾十年前過去了,真相已無從可考。韋氏的鋪子買賣,洪老太爺這個姐夫暫時管著,待韋氏兩兄弟長大之后,就該還給韋氏了??上Ы愕苋硕紱]能活幾年,任誰聽了都會嘀咕幾句?!?/br> 徐八娘笑著點頭,“姜憲司與我想到一處去了。洪氏的家業(yè)來得不明不白,不要臉之人,說出來的話,做出來的事,全然不可信!洪老太爺還有臉來找你我要公道,這臉皮之厚,心之黑,你我皆拍馬不及!” 余憲司附和著道:“洪老太爺出了名的精明,洪氏子孫被他嚴加管束,雖算不上有出息,倒還過得去。這次春闈,他的嫡九孫洪運善,考中了同進士?!?/br> 此次春闈,江南道中進士的人數(shù)與往年差不多,貢院江南道士子鬧事,并未影響到江南道的科舉。 徐八娘揚眉,道:“同進士也是進士,洪氏出息了。” 余憲司說也是,姜憲司隨著他說起了閑話。徐八娘見他們極少的尷尬側(cè)影之心,被她三言兩語打散,便離開回去洗漱。 因著天氣炎熱,趁著早晚天氣涼爽,天剛蒙蒙亮,松江府已經(jīng)蘇醒,街頭巷尾車馬行人不絕。 “張大,你跑這般快作甚?”推著柴禾獨輪車的老翁,遇見熟人打著招呼。 “洪氏鋪子在賣鹽!”張大頭也不回回答。 貨郎雜貨鋪皆可以去鹽場直接拿鹽,松江府無人不知,老翁嘀咕不解:“賣鹽,賣鹽你跑這般快作甚,到處都可以買到鹽,比以前還要便宜?!?/br> 有人捧著一罐鹽,樂滋滋道:“洪氏的鹽,只要別的鋪子一成價錢,若別的鋪子降價,洪氏也跟著便宜!” 老翁瞬間瞪大了眼:“一成的價錢,洪氏豈不是白送銀子?” “洪老太爺是大善人,洪九少爺考中了同進士,別人散喜錢,洪老太爺除了喜錢,還散鹽!” 路過的人聽了,頓時拉著打聽起來。有人心急,忙朝洪氏的鋪子跑去一探究竟。老翁心想家中的鹽只剩下了半罐,眼見冬日快要到來,若鹽真那般便宜,反正鹽也放不壞,多買些存著,到冬日正好腌菜。 這下老翁連賣柴禾都顧不上了,推著車急匆匆趕去了離得近的洪氏雜貨鋪。 洪氏在松江府有十余間鋪子,糧食綢緞繡莊食鋪皆有。洪氏的主業(yè)是賣鹽,這些鋪子的生意都一般,洪氏也不大在意。 離雜貨鋪還有小半里的路,老翁就進不去了,他墊著腳尖朝前打量,前面密密麻麻都是人。 伙計的吆喝聲傳了出來:“都有,都有,大家不要擠,不要擠!” 有人碰著鹽,興高采烈離開,被后面的人拉著確認詢問。 “真只有一成的價錢,三百文一斤的鹽,洪氏鋪子只要三十文!喏,上好白花花的鹽,哪能作假!” 三十文!私鹽的價錢,也要三十文錢! 私鹽成色不好,要是買私鹽,被官差抓住,私鹽販子被投進大牢,買鹽的也要被打板子。 只花私鹽的錢,便能買到便宜的官鹽,這等好事就在眼前,排隊的人都激動了起來。 “洪老太爺是好人啊,真是大善人!” “貴子娘,你回去將家中的大罐子取來,咱們多買些!” 洪氏的鋪子,吐火如荼賣著鹽。 那些在鹽場進了鹽的鋪子東家們,一下傻了眼。尤其是花了血本,進了大量的鹽,與拿貨雖少,卻花去了大半身家的貨郎們,急得嘴角都快起血泡了。 洪氏家大業(yè)大,他們跟著便宜不起。他們也不敢拿出銀子,去將洪氏便宜的鹽買來,到時候再賣出去。 他們便宜,洪氏跟著便宜,他們傾家蕩產(chǎn)也陪不起。 有東家急紅了眼,“徐侍郎在松江府,余帥司他們也在。咱們走,去找他們要個說法!” “走,去要個說法!眼見鹽砸在手里,都得傾家蕩產(chǎn)了,官老爺又如何,怕個逑!” 一群東家并貨郎們,涌向了徐八娘他們住的客棧,群情激奮要討個說法。 余帥司他們昨日太累,今朝起得晚了些。聽到小廝前來稟報,連早飯都顧不得吃了,推開碗急匆匆走了出屋。 徐八娘正從自己的院子走出來,幾人一見,連忙奔了上前,余帥司急著道:“徐侍郎可是也接到了消息?” “接到了。”徐八娘點了下頭,沉著臉罵道:“姓洪的動作還真是快,狗東西,老而不死是為賊!看老娘怎么收拾他!” * 馬車在皇城前停下,曹尚書掀開車簾四望,周圍一切如常,他忙下了馬車,疾步匆匆朝吏部衙門走去。 吏部衙門威武莊嚴,古樹參天,擋住夏日早間的太陽,在地下投下一片陰涼。 陰涼處,圍著三三兩兩的長衫人,憤怒地說著話。 曹尚書頭皮頓時一緊,下意識放輕了腳步,準備轉(zhuǎn)身離開。 有眼尖的人看到曹尚書,立刻喊道:“曹尚書!” 曹尚書無奈,只能停下腳步,整了整神色,矜持地頷首,“你們這般早,圍在這里作甚?” “曹尚書,春闈四月張榜,如今已經(jīng)近八月,我等的差使還未派下來。曹尚書管著吏部,我等實在無奈,只能前來找曹尚書,問一聲究竟了?!?/br> 史鵠讀書好,進京時以為進士十拿九穩(wěn),只章知府出了事,在考場上發(fā)揮失常,最終考中同進士,他也認了。 與他一樣考中同進士的同年,有些早已派官,只怕已經(jīng)衣錦還鄉(xiāng)慶賀過,再高高興興到了任上。 尚未派官的新科進士中,不但有同進士未曾領到差使,也有進士落了空。 起初史鵠與一眾候官的人都以為,文素素看似大度,在科舉取士上未動手腳,實則是秋后算賬,故意針對江南道的考生。 領到差使的考生中,有來自江南道的寒門士子,也有出自世家大族的權(quán)貴子弟。如此一來,他們就看不明白了。 耐心等了許久,到處托關(guān)系打聽,也沒打聽出個所以然。實在是忍不住,便來到吏部問詢。 吏部的郎中侍郎都一問三不知,只讓他們回去等著。這一等,就等到了現(xiàn)在。被逼急了,吏部曹尚書以文素素唯首是瞻,干脆堵住他討要說法。 洪運善憤怒地道:“曹尚書,我們苦候至今,還請曹尚書給我們給交待!” 曹尚書臉一黑,一甩衣袖,怒道:“交待,本官為何要給你們交待?以為吏部是你們府上,任由你們前挑挑揀揀!再在吏部鬧事,休怪本官不客氣!” “曹尚書莫非要抹去我們的功名?” “我等寒窗苦讀,得幸考中春闈,曹尚書卻出言威脅我們,科舉取士,豈不是成了兒戲!” 吏部衙門前鬧了起來,丁憂完重回朝堂的殷知晦得了消息,放下手上的差使,趕著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