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朝燕歌行(8.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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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衛(wèi)公問對 29-06-12 看著呂同學(xué)跟大伙交流得這么親切,程宗揚很滿意,謙遜地 說道:“讓衛(wèi)公見笑了。呂少爺是太皇太后族中子侄,向來受寵。也是被慣壞了。 說好聽的,有點天真,說不好聽的,就是個不知人間疾苦的二桿子。” “程侯說笑了。” “太皇太后命他到天策府求學(xué),就是想讓他吃點苦頭,好好打磨一番。”程 宗揚笑道:“太皇太后對他寵愛得緊,還有幾句話想囑託衛(wèi)公。衛(wèi)公看——能不 能借一步說話?” 李藥師微微一笑,“來吧?!?/br> 李藥師領(lǐng)著他來到殿後一處小院,在會客的書房單獨面晤。 雙方分賓主落座,李藥師道:“程侯年少有為。” 程宗揚笑道:“衛(wèi)公是說我太年輕了吧?” 李藥師年約五旬,身材魁偉,頜下長須墨染般黑亮,沒有絲毫雜色,神情淡 淡的,卻給人一種堅毅如鋼的感覺。舉手投足間,不時流露出凜冽的殺氣,顯然 是尸山血海中廝殺出來的。 賈文和已經(jīng)整理好李藥師的經(jīng)歷,程宗揚來前剛惡補(bǔ)一番,這會兒還記得很 清楚。 李藥師看似五十來歲,實際年齡卻要大上十歲不止。早在四十年前,李藥師 便在唐國軍中以驍勇聞名,當(dāng)時他與天策府諸將一同遠(yuǎn)征青塘,累立戰(zhàn)功。誰知 他們領(lǐng)軍在外,背後黃巢亂起,轉(zhuǎn)眼便如烈火燎原,不過年余,接連破州陷郡, 直逼長安。 上皇急召天下府兵勤王,并命留守長安的天策府大將哥舒翰率領(lǐng)禁軍駐守潼 關(guān)。哥舒翰當(dāng)時重病在身,又深知禁軍不足為持,原本想憑借堅城固守,但上皇 頻頻下詔,監(jiān)軍的太監(jiān)在病榻前手持圣旨,勒命其出關(guān)迎敵。 哥舒翰被逼無奈,最後大哭一場,被人抬著出關(guān)列陣。結(jié)果潼關(guān)一戰(zhàn),多年 未經(jīng)戰(zhàn)陣的禁軍當(dāng)場崩潰,自哥舒翰以下,隨行的諸將盡數(shù)戰(zhàn)死。 黃巢軍攻破潼關(guān),隨即進(jìn)逼長安。上皇倉皇棄城入蜀,長安失陷。 待李藥師等人自青塘回師,境內(nèi)已經(jīng)狼煙遍地,局面難以收拾。肅宗當(dāng)時不 經(jīng)上皇允許,便在靈武即位。面對全師而還的天策府諸將,肅宗親自下詔,將天 策府一眾軍將拆分,全部打亂分散到各地作戰(zhàn),并派太監(jiān)監(jiān)軍。 接著肅宗又下詔廢除府兵制,改為召募士卒,裁撤南衙府兵,以神策軍為北 衙禁軍,拱衛(wèi)京師。通過一系列cao作,把持兵權(quán),徹底打消了上皇復(fù)位的可能。 等黃巢之亂平定,昔日的局面已經(jīng)一去不復(fù)返。戰(zhàn)時獲得巨大權(quán)力的節(jié)度使 們紛紛擁兵自重,成為實質(zhì)割據(jù)的藩鎮(zhèn)。原本監(jiān)軍的太監(jiān)則將神策軍牢牢掌控在 手中,而名將輩出,盛極一時的皇圖天策府兵權(quán)全失,盡管勇將雲(yún)集,手下卻無 一兵一卒,幾乎淪為一個純粹的軍事培訓(xùn)學(xué)校。 如今皇圖天策府名聲猶在,六朝貴胄子弟無不以名列其中為榮,從皇圖天策 府出來的將領(lǐng)也被視為名將的種子,受到各朝軍方的器重。但在唐國,皇圖天策 府除了地位和名譽(yù),實質(zhì)的權(quán)力已經(jīng)少之又少。 “少年十五二十時,步行奪得胡馬騎?!崩钏帋煹溃骸澳晟儆袨?,總好過我 們這些日薄西山的老朽?!?/br> 程宗揚站起身,拿出一張符箓,說了聲,“僭越了。” 禁音符祭出,書房中微微波動了一下,聲音內(nèi)外禁絕。 李藥師不動聲色地看著他施為,絲毫沒有插手的意思。 程宗揚退後一步,俯身拜倒,“師帥與我雖無師徒之名,卻有授業(yè)之實。師 帥身故前,特將賤內(nèi)托付給衛(wèi)公,在此謝過衛(wèi)公授手之德。” 李藥師露出一絲促狹的笑意,淡淡道:“你不是已經(jīng)大婚,不僅娶了正妻, 還有陪媵,與月霜有何干系?” 程宗揚汗顏道:“衛(wèi)公連這事都知道了?我也是沒有辦法,只好以平妻相待 了。” “好了。你既然執(zhí)子侄禮,我就直接問了,你與草匪余孽有來往嗎?” 此言一出,程宗揚頓時感到一股逼人的殺氣,連背後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可 這個名稱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草匪?” “黃巢亂軍?!?/br> 程宗揚有些莫名其妙,自己怎么跟黃巢亂軍沾上關(guān)系了? “不瞞衛(wèi)公,我此前都沒聽說過草匪?!?/br> “藩鎮(zhèn)呢?” “沒有!我一個都不認(rèn)識,也沒有來往過?!?/br> “那你為何來長安?” 程宗揚誠懇地說道:“主要是為了拜見衛(wèi)公。” “真的嗎?” 程宗揚看著李藥師的眼睛,“還有岳帥遺留下來的一些事。” 李藥師看了他半晌,淡淡道:“玉環(huán)?” 程宗揚心頭一震,楊玉環(huán)果然與岳鵬舉關(guān)系匪淺,而且李藥師似乎知道些什 么。 “在衛(wèi)公面前不敢隱瞞,我就說實話罷,岳帥留下的手札中,有提到鎮(zhèn)國公 主,但語焉未詳,在下此來也正是想求教衛(wèi)公?!?/br> 李藥師手指敲著桌面,良久道:“你去見她自己說吧。不用大張旗鼓?!?/br> 這是提點自己私下去見楊玉環(huán),別驚動太多人? 程宗揚道:“鎮(zhèn)國公主身邊從人不少,敢問衛(wèi)公,主要應(yīng)該避開誰?” 見他問得直接,李藥師莞爾道:“都避開吧?!?/br> “明白了。不過還有一事,昨日我在街頭偶遇鎮(zhèn)國公主?!?/br> “哦?” “公主戴了個面具,沒看清臉,不過風(fēng)采逼人。但好像有刺客欲行不軌?” 李藥師毫不在意地說道:“常有之事。” 不會吧?經(jīng)常有人刺殺楊玉環(huán)?她仇家這么多?這人緣……都快趕上岳鳥人 了吧? 程宗揚想著,心里浮現(xiàn)出一個古怪的念頭:以岳鳥人的尿性,當(dāng)年李藥師與 他究竟是敵是友? 李藥師聲音響起,“師帥當(dāng)日殞難之事,你仔細(xì)說說,不要遺漏?!?/br> “是。當(dāng)日在大草原深處……” 趁著禁音符沒有失效,程宗揚一邊回憶,一邊敘說起王哲殞命的經(jīng)過。 李藥師聽完,默然良久。 程宗揚道:“師帥身殞大漠,是漢國的呂巨君等人在背後搗鬼,斷了左武第 一軍的糧餉,甚至與獸蠻人勾結(jié),出賣了師帥行軍的路線?!?/br> “證據(jù)呢?” 程宗揚苦笑道:“呂巨君自焚而死,沒能拿到他的口供?!?/br> “霍子孟和金蜜鏑兩位可好?” “金車騎在洛都之亂中受了點傷,所幸并不重?!?/br> “我聽說你重建北軍,還派了一個太監(jiān)坐鎮(zhèn)?” “是曹季興。不瞞衛(wèi)公,漢國我能絕對信任的,只有他了?!?/br> 程宗揚說著,又趕緊道:“主要是因為北軍八校尉差不多都在洛都之亂中打 完了,外面只剩下羽林天軍。倒不是我信不過霍大將軍,只是天子尚幼,不得不 小心從事。等漢國局勢穩(wěn)定,我立刻就換掉他!” 李藥師莞爾道:“為何?” 程宗揚打了個哈哈,有點兒不好接口。 原因那還不是明擺著的嗎?你老人家戰(zhàn)功累累,卻被太監(jiān)奪了兵權(quán),我不趕 緊表明態(tài)度,豈不是也被你老人家歸為親小人遠(yuǎn)賢臣的昏庸之徒了嗎? “這就當(dāng)今天的考題吧。答上來,算你過關(guān)?!崩钏帋熚⑽⒁恍Γ袄戏蚺c 岳鵬舉的過節(jié)就此揭過?!?/br> 合著還真有仇? 程宗揚心一橫,“在下胡言亂語,衛(wèi)公勿怪?!?/br> “說?!?/br> “讓我說的話,至少我現(xiàn)在很能理解,唐國諸位皇帝為什么要用太監(jiān)掌握兵 權(quán)——若非如此,如今的唐國恐怕已經(jīng)不知幾人稱王,幾人稱帝?!?/br> “理由。” “黃巢之亂後,朝廷威望掃地,尤其是肅宗未奉詔就在靈武繼位,為了與上 皇爭權(quán),一連封了二十余位郡王。連王爵都如此濫封,可見形勢之危急。各地節(jié) 度使大權(quán)在握,一旦直屬朝廷的禁軍出現(xiàn)動蕩,唐國立刻就會四分五裂。唐皇能 做的,只有把兵權(quán)交給絕不可能篡位的閹人?!?/br> “你是說禁軍就該由太監(jiān)掌握嗎?” “不!這是因為藩鎮(zhèn)割據(jù),尾大不掉,朝廷中樞實力不足,無奈之下的權(quán)宜 之計?!背套趽P不客氣地說道:“一種茍且偷生的伎倆而已。” 聽到茍且偷生,李藥師為之莞爾,“繼續(xù)說。” “如果想恢復(fù)朝廷綱紀(jì),必須將藩鎮(zhèn)的權(quán)力收歸朝廷?!?/br> “如何收回?” “我一個年輕後生知道什么?”程宗揚道:“讓我說的話,各種取巧的手段 都是虛的,想削藩,動武才是真的。” “言戰(zhàn)容易,戰(zhàn)場之上可是要一刀一槍搏殺出來的?!?/br> “不用刀槍,還能用什么?我聽說唐國朝廷曾經(jīng)仿照漢國的推恩令,敢問衛(wèi) 公,其效如何?” 李藥師哈哈大笑,笑聲中卻不免有些苦澀。 漢國用推恩令,幾乎兵不血刃就削去諸侯的實力。而唐國東施效顰,試圖用 推恩令分割藩鎮(zhèn)的地盤,結(jié)果成了笑話。究其原因,漢國諸侯都是宗室,諸子分 別繼承,誰都無話可說。可唐國藩鎮(zhèn)的節(jié)度使們?nèi)擒婇y,一旦軍閥失勢或者身 死,立刻會出現(xiàn)新的軍閥,能平安轉(zhuǎn)移權(quán)力的都是少數(shù)。 李藥師站起身,“你去見玉環(huán),提老夫的名字便是?!?/br> “多謝衛(wèi)公。”程宗揚終于放下心來,又連忙道:“我還有一事,還請衛(wèi)公 幫忙?!?/br> “哦?” ◇ ◇ ◇ 從李藥師所住的小院出來,高智商剛逛了一圈,跑過來興沖沖地說道:“師 傅!這地方挺大啊,我聽他們說,天策府在終南山麓還有一大片營地,用來訓(xùn)練 騎兵戰(zhàn)車什么的?!?/br> 程宗揚笑瞇瞇道:“你覺得這地方還可以?” “當(dāng)然可以了!” “那正好,我剛才專門拜托衛(wèi)公,也給你報了個名?!?/br> 高智商瞪大眼睛,“啥?” “走衛(wèi)公的門路可不容易,師傅我可是求了半天,花費了老大的人情?!背?/br> 宗揚拍了拍高智商的肩膀,“你可要好好學(xué)啊?!?/br> 高智商眼巴巴道:“師傅,你可不能為了我,欠他們?nèi)饲榘 !?/br> “不怕,欠了就欠了,將來還上就是?!?/br> “師傅!”高智商抱住他的腿,“你這么正直的人!怎么能為了我這個廢物 點心跟別人一樣找門路,托關(guān)系???有失你的身份啊,師傅!” 程宗揚慈愛地摸了摸他的頭,“徒兒啊,只要你能出人頭地,師傅這點面子 又算得了什么呢?” “我……我……” 程宗揚五指張開,扣住他的腦殼,溫言道:“機(jī)會難得啊。” 高智商一臉視死如歸的表情,“師傅,我也跟小呂一塊兒,去功曹科!出來 當(dāng)主簿!” “你爹是太尉,你當(dāng)主簿怎么行?必須是上陣殺敵,敢冒矢石,沖鋒在最前 面的騎兵啊??刹荒軄G你爹的臉?!?/br> “我爹?他哪兒有什么臉??!師傅!我跟你說,我爹除了拍馬屁,別的狗屁 不通!就靠蹴鞠巴結(jié)圣上,他連馬都不會騎,還上陣殺敵呢?你說他都這樣了, 我學(xué)騎兵不是打他臉嗎?” “就是因為你爹不爭氣,你才得好好幹,替你爹爭口氣?!?/br> “師傅……”高智商幾乎聲淚俱下。 呂奉先跑過來,“厚道哥!出什么事了?” “沒事兒?!背套趽P道:“他因為想學(xué)騎兵,正求我呢?!?/br> “太好了!”呂奉先大喜過望,接著又皺起眉頭,“剛才教官們說了,天策 府可不容易進(jìn)呢。程侯,你千萬幫幫他。厚道哥,你先別哭,我知道走門路要花 錢,不管多少,都算我的!” 高智商欲哭無淚,可憐兮兮地說道:“師傅,我……我有痔瘡,打小就騎不 得馬……真的?。 ?/br> 程宗揚嘆了口氣,“既然這樣,為師就給你報敢死隊吧。趙充國你記得吧? 他就進(jìn)過這個——好幾十個人,死得就剩他一個了?!?/br> “騎兵!就騎兵了!” “你的痔瘡……” “好了!” 程宗揚欣慰地說道:“好徒兒,好好爭氣!別給為師丟臉。不然……我弄死 你!” 放完狠話,程宗揚邁著步子走開,耳聽著兩人在背後嘀咕。 “厚道哥,你師傅很嚴(yán)厲啊。” “你……你知道個屁。” “我怎么不知道?嚴(yán)師出高徒,程侯也是為你好。” 高智商頓足道:“我他娘的就不該陪你來!” “誰說的?你來了我正好有個伴兒。我剛才還發(fā)愁在這兒沒熟人呢?!?/br> “你還有發(fā)愁的時候?” “哎,程侯剛才說的敢死隊,聽起來很刺激啊。要不要……” “要個屁!師傅!師傅!”高智商狂奔著追上來,“讓富安也來吧!哎呦, 我的腿還傷著呢,讓他來倒便壺,洗馬桶也行??!” ◇ ◇ ◇ “死丫頭有消息了嗎?” 程宗揚一回來就問道。 服侍多日,蛇奴等人早已學(xué)會察顏觀色。一般而言,主人心情輕鬆的時候, 會調(diào)侃地說“你們紫mama”如何如何。而用“死丫頭”有兩種情況,一種是心情 特別好,不介意在奴婢面前用上兩人之間的私密稱呼。另一種是心情特別不好, 才口無遮攔地說出來。 蛇夫人一邊揣摩主人的心思,一邊道:“罌奴去打聽了。” “還在打聽呢?” 聽起來似乎心情不錯? 蛇夫人道:“紫mama沒有留下信記,奴婢們只好碰運氣了?!?/br> “雉奴呢?” 正好,自己早就看雉奴那賤人不爽了。 “一直沒消息呢。那賤婢跟著紫mama,連個話也不傳回來。眼里哪兒還有我 們幾個?” &x5730;&x5740;&x53D1;&x5E03;&x9875;&xFF12;&xFF55;&xFF12;&xFF55;&xFF12;&xFF55;&xFF0E;&xFF43;&xFF4F;&xFF4D;。 發(fā)布頁⒉∪⒉∪⒉∪點¢○㎡ “她不會跑了吧?” “跟著紫mama,那賤婢長了翅膀也飛不了。啊呸!” 那賤婢還真是長了翅膀的。 “去找找隨船來的行李,把那柄斷劍拿來?!?/br> 程宗揚向李藥師陳述大草原的經(jīng)歷時,提及呂雉提到的那柄斷劍。呂雉雖然 心狠手辣,對兩個弟弟也偏心得沒邊,但執(zhí)政的能力還是在及格線以上的。多年 來,一直對王哲的左武軍頗為容忍,直到受此威脅,才心生恨意,給了呂巨 君等人上下其手的機(jī)會。左武軍覆滅之後,呂巨君等人再無掣肘,順利將左 武第二軍變成呂氏私軍,以此奇兵,險些在洛都之亂中翻盤。 蛇夫人去了半晌,回來道:“行李里面沒有。驚理說,興許是被紫mama帶走 了?!?/br> 帶走了? 程宗揚靠在椅背上,手指敲著扶手。忽然肩上一軟,一雙小手放在自己肩膀 上,輕柔地按摩起來。 程宗揚放鬆下來,笑著說道:“合德腳步越來越輕了,我都沒聽見?!?/br> 趙合德小聲道:“我?guī)湍惆窗?,你今晚早些睡好不好??/br> 程宗揚扭頭道:“怎么了?” 趙合德都些慌亂地扭過臉,“沒……沒什么,怕你太累了……” 程宗揚心里一動,失笑道:“你是不是害怕了?” “才……才沒有!”趙合德說著,耳朵都紅了。 “膽小鬼?!?/br> “我……我才不是!”趙合德羞得幾乎要哭出來。 “那今天晚上,換你像你姊姊陪我一樣好不好?” 趙合德掙扎半晌,最後小聲道:“好……” 程宗揚心里大笑,這小丫頭原本對後庭之事并不排斥,甚至還出于好奇,有 些躍躍欲試。結(jié)果昨晚看到姊姊被自己破肛,一下子害怕起來。不過合德到底還 是個溫婉柔順的小丫頭,縱然害怕,自己一逗,還是乖乖應(yīng)承下來。 “一言為定哦?!?/br> 趙合德紅潤的唇瓣動了幾下,最後小聲道:“我要是哭了,你……你可不許 笑我?!?/br> 程宗揚憋著笑,認(rèn)真點了點頭,“好吧。” 趙合德剛鬆了口氣,又趕緊拉住衣服,驚叫道:“不……不是這會兒……” “我又沒說這會兒就幹你後邊,用前邊讓哥哥爽一下?!?/br> ◇ ◇ ◇ 程宗揚終于還是放了趙合德一馬——自己還有正事要辦。 換上便服,貼上鬍鬚,戴上一頂紗制的軟腳幞頭,程宗揚與打扮成伴當(dāng)?shù)膮?/br> 三桂、袁天罡、義姁等人一同出門,前往長安東南的曲江池。 獨孤謂吃癟之後,六扇門除了悄悄把泉玉姬派來,裝成教坊女子暗中監(jiān)視, 其他盯梢的眼線全部撤走,生怕再被這位難纏的漢使抓到把柄,帶回洛都審判。 程宗揚從皇圖天策府回來,還沒到宣平坊,就給泉玉姬下了指令,讓她打探 楊玉環(huán)的去處。 六扇門消息到底靈通,泉玉姬很快傳來消息,鎮(zhèn)國公主今日在曲江池的芙蓉 園宴飲,很可能徹夜不歸——以她的性子,連續(xù)游玩三五天也是常事。 芙蓉園位于長安東南角的曲江池邊上,是唐皇的行宮,不過每逢年節(jié)都會對 民間開放,允許百姓入園游玩。程宗揚本來想把楊玉環(huán)約出來,私下會面,可眼 看著這位霸道仙子不知道要玩到什么時候,索性去碰碰運氣。 帶吳三桂是因為他能打,帶老袁是因為他路熟,帶上義姁,是因為要是碰見 楊玉環(huán),萬一潘姊兒還跟著,就用她把潘姊兒引走。可惜四哥、五哥回了江州, 若是跟他們一起去見楊玉環(huán),把握更大。 從宣平坊一路向南,沿途諸坊樓閣林立,無數(shù)殿宇臺觀的飛檐斗拱超出高大 的坊墻,琉璃瓦上還有未融的積雪,在深冬的陽光下金碧輝煌。其中為數(shù)最多的 就是佛寺,幾乎每一坊都能看到一座重檐廡殿頂?shù)拇笮蹖毜睿^小的寺廟還不算 在內(nèi)。 越過升平坊,隔著兩坊之地,便能看到西南一座巍峨的高塔。四方的塔身分 外眼熟,赫然是那座唐僧取經(jīng)歸來所建的大雁塔。 此時的大雁塔看起來一點都不爛慫,似乎是改建不久,形制嶄新,塔高更是 足有十層,厚重的塔身猶如一位佛陀,從坊中拔地而起,盤膝趺坐,俯覽眾生。 “十層突兀在虛空,四十門開面面風(fēng)?!痹祛敢鞯溃骸皡s怪鳥飛平地上, 自驚人語半天中……” “你寫的?” “我要能寫出來這詩,至于混成這樣嗎?” “也是啊?!背套趽P笑道:“去看你的夢中情人,有沒有什么想法???” “鬼的想法?!痹祛傅溃骸翱吹叫哪坷锏乃囆g(shù)女神叉著腰罵街,我當(dāng)時就 脫粉了?!?/br> “我該說你理智呢?還是對偶像愛得不夠?” 袁天罡捂著胸口道:“你什么都別說,我這心還痛著呢?!?/br> 四人騎馬而行,忽然身後車馬聲響,行人紛紛避讓。程宗揚扭頭看去,只見 幾匹快馬護(hù)著一行車隊疾馳而來,從幾人身旁越過。 最前面一輛大車載滿經(jīng)卷,中間一輛大車上垂著輕紗,一名身著袈裟的光頭 大和尚坐在車中,一手持卷,一手摟著一名紅粉嬌娃,邊看邊摸。再往後一輛坐 著婢女歌伎。 程宗揚眼珠子差點瞪出來,他以為自己在太泉遇見的信永那個潑皮無賴就夠 流氓了,沒想到長安城的和尚還有更流氓的,堂堂大和尚公然載妓出行——連信 永都沒這膽子。 “這是大慈恩寺的窺基大師,佛門高僧。”袁天罡在旁低聲道:“人稱三車 法師,一車載經(jīng),一車自坐,一車載女仆、家伎。” “家伎?”和尚都是出家人,哪兒來的家伎? “窺基大師是名將之後,俗姓尉遲,少年時便聰穎過人。昔日十方叢林的首 座前來挑選弟子,選中了這位窺基大師。窺基大師當(dāng)時年少氣盛,不肯受誡,唐 皇親自下詔,允其不戒女色,可食酒rou,才于大慈恩寺剃度為僧?!?/br> 大慈恩寺是長安最宏偉華麗的寺廟,與獨占一坊的大興善寺同屬皇家寺廟。 由于大慈恩寺是唐皇親自主持修建,地位還要高出一頭。大雁塔就位于大慈恩寺 內(nèi)。看這位窺基大師的聲勢,果然生猛霸氣! 相比之下,信永當(dāng)初的吹噓——隨便在誰家大門前拉屎——這格調(diào)簡直是天 差地別。 程宗揚看著駛遠(yuǎn)的車隊,然後往曲江池趕去。 ◇ ◇ ◇ 大慈恩寺內(nèi),身材魁偉的窺基和尚推開懷中的嬌娃,將經(jīng)卷往車上一丟,躍 下馬車,步履匆忙地走進(jìn)一間僧寮。 “師兄。”一名布衣芒鞋的僧人站起身來,合掌施禮。 窺基僧袍一擺,盤膝坐在蒲團(tuán)上,沉聲道:“又讓他逃掉了?” “佛祖在上,必能指引我們找到叛徒?!?/br> “好了,凈念師弟。這一年多,你們從臨安追到昭南,從昭南追到丹陽,又 從丹陽追到長安,也沒能截住智深那賊胚。哼哼?!?/br> 凈念道:“等抓獲叛徒,師弟會在佛前謝罪?!?/br> 窺基抬起雙手往下壓了壓,“先不說這個。倭國來的學(xué)問僧往青龍寺求法, 義cao師兄正在靜修,師弟精通佛理,辯才無礙,我已經(jīng)應(yīng)承下來,便由你前去弘 法?!?/br> 凈念怔了一下,“東渡?” 窺基擺了擺手,“就在青龍寺內(nèi)?!?/br> 凈念稽首施禮,“謹(jǐn)遵師兄法旨。” 等凈念離開,窺基用巾帕擦了擦手,然後道:“來人!” 一名小沙彌進(jìn)來,合什施禮。 “往塔上送些齋飯?!?/br> “是。尊敬的大師?!毙∩硰浌Ь吹卣f道:“愿佛祖保佑你?!?/br> ◇ ◇ ◇ 曲江池畔游人如織,雖是隆冬季節(jié),仍興致不減。許多人家都帶著小巧的紅 泥火爐,酒食木炭,在池畔鋪設(shè)茵席,行酒飲宴。 袁天罡道:“曲江池最熱鬧要屬三月初三的上巳日,天氣晴暖,又正逢科舉 放榜,新科進(jìn)士們相聚池畔,以曲江流飲、杏園關(guān)宴、雁塔題名、樂游登高為盛 事,快意非常!” “要說你也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怎么沒試著跟白員外一樣參加科舉?” 袁天罡嘆道:“我是仆役出身,沒資格參加科舉。再說中舉不易,我也息了 這份心思?!?/br> 程宗揚心頭忽然一動,“雁塔題名……中舉的進(jìn)士要在大雁塔題名?” “不錯。”袁天罡道:“進(jìn)士們先于曲江宴飲,然後聚于杏園,選出兩名探 花使,盡訪名園,折花共賞。所謂:春風(fēng)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興盡之 後前往大慈恩寺,在大雁塔下留名?!?/br> “這么說的話,”程宗揚道:“那位白員外要是真中過進(jìn)士,名字也會留在 大雁塔下?!?/br> 袁天罡反應(yīng)過來,“正是!我去大雁塔找找看!” “你急什么?名字又飛不了?!?/br> 眼看袁天罡還在猶豫,程宗揚奇道:“你難道就不想見見楊玉環(huán)究竟長什么 模樣?居然要跑去看大雁塔?那破塔有什么好看的?” 袁天罡苦笑道:“我怕是同名而異,又怕見面不如聞名?!闭f著嘆道:“也 許這就是近而情怯吧。” “你的戲還真多,”程宗揚哂道:“又不是讓你娶她。” 袁天罡正待反唇相譏,身後馬蹄聲響,幾名輕裘肥馬,架鷹唆犬的公子哥兒 在隨從的簇?fù)硐拢顼L(fēng)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