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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朝燕歌行 第二十一集 禍起甘露 第八章 棄佛入魔

    第八章·棄佛入魔

    2020年12月16日

    “你拿了神策軍的魚符有個鬼用?!卑啄奚训溃骸叭思覊焊鶅壕筒徽J(rèn)你?!?/br>
    “該死的賊配軍!”楊玉環(huán)玉面生寒,“一個個都豬油蒙了心!連本公主的面子都不給!”

    “嘖嘖,人家正在東內(nèi)苑調(diào)兵遣將,你從苑里路過,一眼看見,就上去把符給搶了,還讓那些將領(lǐng)聽你的。那些神策軍的將領(lǐng)又不是傻子,眼睜睜看著你把那個太監(jiān)打得一臉血,沒上來砍你就已經(jīng)夠給面子了,好不好!”

    “白小癡!你哪頭的!”

    白霓裳尖叫道:“再說我就跟你翻臉!”

    “不要吵了!”潘金蓮道:“內(nèi)宮已經(jīng)進不去了!”

    兩女閉上嘴,一起望向巍峨的宮門。

    楊玉環(huán)從東邊入城,為了抄近道,直接穿過左神策軍的大營,準(zhǔn)備從東內(nèi)苑入宮,結(jié)果途中遇到有人正拿著魚符調(diào)兵。楊玉環(huán)當(dāng)時就興奮了,表示只要把左神策軍拿到手,自己兵權(quán)在握,任誰再多的陰謀詭計也不好使。于是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一通亂拳,打翻了執(zhí)符而來的大太監(jiān),當(dāng)著眾將的面,奪走魚符。

    結(jié)果所謂的軍中認(rèn)符不認(rèn)人,只是一個虛無飄渺的傳說。雖然沒一個將領(lǐng)敢跟太真公主乍翅,但也沒一個聽令的。自左神策軍副使劉泰倫以下,眾將都是賠著笑臉,打著哈哈,苦口婆心勸太真公主別鬧了,宮里派人來調(diào)兵,說不定有正事呢?真要有誰不開眼惹公主不高興,等大伙兒辦完事,回來該請罪請罪,該挨板子的不勞公主動手,大伙兒自己下手替公主辦妥。

    楊玉環(huán)空拿了左神策軍的魚符,鬼用沒有,反而因此耽誤了時辰,等她悻悻然穿過東內(nèi)苑,宮門早已經(jīng)緊閉,只能看著巍峨的宮墻干瞪眼。

    楊玉環(huán)一跺腳,“回十六王宅!”

    潘金蓮道:“為什么不去天策府?那里不應(yīng)該最安全嗎?”

    “你不懂?!睏钣癍h(huán)道:“每次宮里出事,最危險的地方就是十六王宅。那幫死太監(jiān)一聽到風(fēng)聲,就跟賭棍一樣,都盼著一鋪押中,好出人頭地,從來不管主子的死活。我要是不回去,保不定哪個倒霉鬼又被奴才們推出去找死——他們殺起自己兄弟來,可一點兒都不手軟?!?/br>
    白霓裳道:“你干爹把你當(dāng)災(zāi)星,你還把他們當(dāng)親戚?”

    “屁的親戚!”楊玉環(huán)沒好氣地說道:“我是怕他們在我家門口殺人,回頭我房價跌了算誰的?本公主攢點兒家產(chǎn)容易嗎?哪兒能讓人白白糟蹋了?!?/br>
    “你房價跌了關(guān)我什么事?”白霓裳板著臉道:“我要回家去。”

    “回家?”楊玉環(huán)吃驚地說道:“什么意思?你家在哪兒?不是會姓程那兒吧?醒醒哎,你就是個姘頭,姓程那兒可不是你的家!”

    白霓裳俏臉緋紅,玉齒咬緊,“你——”

    “來!砍死我!”楊玉環(huán)挺起玉頸道:“快點兒!”

    白霓裳忽然一笑,“太真公主尚未出閣,想必還未享受過魚水之歡吧?那滋味簡直就是……啊……從頭爽到腳……”

    白仙子媚眼如絲,喉中銷魂噬骨的呻吟聲,讓楊玉環(huán)眼都紅了,“你得意個蛋??!被人睡了,你光榮還是怎么著?”

    白霓裳翻了個白眼,“沒人要的老處女?!?/br>
    楊玉環(huán)氣得七竅生煙,“誰沒人要了!本公主也就是矜持了些!只要我隨便勾勾手指,保證姓程的跟狗一樣撲過來!”

    “你慢慢勾手指吧,我要跟程郎去上床了?!卑啄奚岩皇謸嶂耦i,唇間發(fā)出令人腿軟的嬌呻聲,“啊……”

    楊玉環(huán)氣得跳腳,“姓白的!你顯擺什么呢?”

    “顯擺嗎?無所謂了,反正我是爽到了。啊……”

    “還仙子呢,我呸!”楊玉環(huán)雙手抱胸,冷笑道:“本公主見多識廣也就罷了,你當(dāng)著潘姊姊的面這么顯擺,要臉嗎你?”

    白霓裳笑吟吟道:“沒關(guān)系,反正潘姊姊不介意——對吧?!?/br>
    潘金蓮長長的睫毛紋絲不動,鎮(zhèn)定地移開目光。

    楊玉環(huán)雙手叉腰,“不要臉!”

    白霓裳反唇相譏,“老處女!”

    楊玉環(huán)扭頭道:“潘姊姊,她罵你!”

    潘金蓮默默望著天際,“公主回十六王宅,白仙子回宣平坊,我去咸宜觀,看玄機仙子是否脫身。就這樣,大家各自保重吧?!?/br>
    “我錯了!是我的錯!”楊玉環(huán)合掌當(dāng)胸,淚水漣漣地說道:“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兩位仙子姊姊,求看在道門三清的面子上,拉小妹一把?。 ?/br>
    “哼!這會兒想起來三清了?”白霓裳道:“不理你!”

    “三清的面子不夠,再加上你家程郎的面子行不行?”楊玉環(huán)討好地說道:“你家程郎又帥又勇,心地善良,還精明能干,眼光也好,品味更是一流。跟白姊姊簡直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雙!有道是婊……”

    白霓裳見她紅唇微動,卻沒發(fā)出聲音,問道:“你說什么呢?”

    楊玉環(huán)把“婊子配狗,天長地久”給咽了回去,甜甜笑道:“說白姊姊你跟程侯是絕世良配!”

    “哼哼,”白霓裳揚起臉,“不許你再罵人!”

    楊玉環(huán)舉掌賭咒發(fā)誓,“再罵人我就是小狗!”

    潘金蓮勸道:

    “今日事起突然,內(nèi)情撲朔迷離,還請公主多思多想,切勿一時興起,以至誤事?!?/br>
    “有道理!”楊玉環(huán)一擂掌心,“聽你的!”

    三女終于達(dá)成一致意見,調(diào)頭向南,趕往十六王宅,結(jié)果東內(nèi)苑通向御街的延政門也封了。好歹這回關(guān)在里頭,楊玉環(huán)逮住把守宮門的小黃門,朝他屁股上踢了幾腳,逼著他打開宮門,才從東內(nèi)苑出來。

    亂起倉促,這會兒宮里發(fā)生了什么事,沒人能說得清,只聽說有大臣造反,左金吾衛(wèi)大將軍韓約在含元殿登基當(dāng)了皇帝,放縱金吾衛(wèi)作亂,殺了好多太監(jiān),甚至強暴宮娥,種種胡作非為,令人發(fā)指……

    楊玉環(huán)壓根兒不信,“韓約的膽子還沒芝麻大,這事別說做了,他聽見都能活活嚇?biāo)溃 ?/br>
    宮門緊閉,宮外卻還太平。三女掠進坊內(nèi),只聽得高墻內(nèi)絲竹陣陣,笑鬧聲不絕于耳。

    撫王李纮中氣十足地說道:“來來來來!諸位賢侄!滿飲此?。〗袢沼H朋畢至,此樂何及!大伙兒不醉無歸!”

    楊玉環(huán)銀牙險些咬碎,恨聲道:“大清早就喝上了!這幫屬酒甕的飯桶!”

    “金剛善護法!”

    窺基暴喝聲中,那只三眼金剛從地下一躍而出,龐大的身軀猶如山丘,接著雙拳緊握,奮力擊下。

    程宗揚飛身后退,那張座椅被拳風(fēng)掠到,轟然破碎,木屑紛飛。

    護法金剛雙拳落地,方圓丈許的青磚盡數(shù)破碎,地面凹陷。碎石迸濺間,一股強大的沖擊波擴散開來,眾人只覺腳下的地面猛然一跳,又重重落下,強烈的震動使眾人失去平衡,頓時跌倒一片。

    程宗揚退得最快,總算沒有受到震蕩的波及,及時穩(wěn)住身形。此時他積蓄的那點真氣已然耗盡,生死根中勉強化解的陰寒氣息反而再次膨脹,從四面八方吸收的死氣凝滯在那股陰寒的氣息間,將經(jīng)脈堵得結(jié)結(jié)實實。一邊是空空蕩蕩的丹田,一邊是鼓脹欲裂的生死根,讓他腹內(nèi)仿佛化為洪爐,不住絞痛。

    慘叫聲接連響起,跌倒在地的眾人來不及起身,就被金剛護法雙足踐踏,血rou飛迸。轉(zhuǎn)眼間,就有兩名晉國護衛(wèi)、三名蒲海云帶來的胡人、一名鐵馬堂的好手被踩成血泥。

    更讓人駭異的是,那些紛濺的血rou像被魔神吸引一般,飛撲到魔神身上,使它仿佛披了一身血rou鎧甲,血腥氣撲鼻。

    鐵中寶沖殺在前,此時摔在地上,離那尊護法金剛近在咫尺,眼看著巨足伸來,已經(jīng)來不及逃脫。

    忽然身后一聲大叫,“老鐵!快滾!”

    鐵中寶福至心靈,急忙側(cè)身翻滾。視線紛亂間,只見高智商靠在廊柱旁,提起一桿長槍,往自己大腿上一扎,然后使出吃奶的勁朝護法金剛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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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尊護法金剛似乎被新血的氣味吸引,放開鐵中寶,劈手抓住長槍,張口咬住沾血的槍鋒。然后身體不動,脖頸“格格”連聲扭轉(zhuǎn)過來,額心那只巨眼像是著火一樣,緊盯著程宗揚。

    南霽云抄起一柄長刀,騰身躍起丈許,往那尊惡魔般的金剛撲去。金剛護法三目齊睜,巨大的拳頭揮出,拳鋒前的空氣都仿佛扭曲變形。

    南霽云低吼一聲,長刀帶著一往無前的殺氣迎向巨拳。

    那拳頭被刀鋒劈開,化為一團黑煙,毒蛇般四散飛迸。南霽云也被震得倒飛出去,肩膀撞到廊檐,瓦礫紛飛掉墜。

    吳三桂揚起雙臂,兇猛地?fù)淞松先?。那金剛斷腕處蠕動著,重新生出一只手掌,再次揮拳擂下。吳三桂猶如彈丸般彈開,將廊檐上撞出一個大洞。

    身邊已經(jīng)無人守護,程宗揚雙手握住刀柄,戰(zhàn)刀疾劈而下,卻被那金剛張開巨掌抓住。

    無堅不摧的鐳射戰(zhàn)刀在護法金剛手中仿佛變成一塊凡鐵,只切掉金剛幾根手指,刀身就像被堅韌的藤蔓纏住,每進分毫都艱難無比。

    金剛斷指處黑氣四逸,手掌握住刀鋒往上提起。

    程宗揚事前破釜沉舟,把戰(zhàn)刀綁在手上,這會兒想甩都甩不掉,被金剛扯得雙足離地。

    眼看無法脫身,他松開左手,往后伸去,“刀!”

    “程頭兒!接?。 ?/br>
    祁遠(yuǎn)奮力拋出長刀,程宗揚一把接住,還未出手,青面獠牙的老獸猛然橫沖過來,掄起人頭大的重槌,砸在金剛的膝蓋上。

    “篷”的一聲悶響,布滿尖釘?shù)陌F重槌裂成兩半,那金剛左腿也被齊膝砸斷,彌漫的黑煙迅速蔓延,從大腿一直延伸到腰腹,護法金剛失去支撐,龐大的身形搖搖欲墜。

    窺基淌出兩行鼻血,手背刻出的血痕像被腐蝕一樣,傷口變得烏黑腐爛,膿汁順著手背滴落,露出白森森的掌骨。

    他對手背的傷勢不理不顧,將金甲剝到腰下,露出鐵鑄般的上身,一手握住金剛杵,往胸口刺去。

    周圍的搏殺還在繼續(xù),已經(jīng)殺到墻邊的呂奉先兜轉(zhuǎn)馬頭,策騎殺回。

    周圍的僧人保持著詭異的靜默,無聲地看著那少年銀戟如電,將最后一名巡行僧刺于馬下。

    窺基翻腕將金剛杵抵在胸口,正要刻下符咒,凈空忽然躍出,雙手拔出插在地上的長矛,刺向窺基腰背。

    “本法王助你一臂之力!”

    釋特昧普獰聲說著雙掌齊

    出,拍在凈空背后。凈空身形斗然加速,合身撞向窺基。

    窺基右手握著金剛杵,左肘一緊,將刺來的長矛夾在腋下。鋒利的杵尖刺進胸口的皮rou,刻出血淋淋的一橫。

    凈空棄矛撲上,被一名巡行僧飛身截住。

    程宗揚一刀斬下,砍在護法金剛肩頭,血rou組成的鎧甲綻開一道縫隙,無數(shù)黑氣從傷口逸出。

    “哇”的一聲,程宗揚這一刀牽動傷勢,鮮血狂噴,澆在魔神頭上。

    那魔神張口一吸,將鮮血盡數(shù)吞下,然后抬手一拋,將程宗揚高高拋起,一邊張開巨口,要將他一口吞下。

    程宗揚身在半空,無處借力,只能眼睜睜看著那魔神張開的巨口中露出兩排白森森的利齒,喉中黑氣繚繞,呈現(xiàn)出地獄惡鬼的種種駭人景象。

    “嗷——”

    程宗揚狂吼著拼盡最后一點力氣,將雷霆戰(zhàn)刀釘在魔神齒上,雙腳踏住它的下唇,左手虎口震裂,鮮血順著刀身,一同劈進它口中繚繞的黑氣內(nèi)。

    一條蜷曲的血紅長舌從口中飛出,先卷住長刀,一口吞下,然后再次挑出,纏向程宗揚的腰背。

    就在這時,一道疾影倏忽掠來,攔腰抱住程宗揚,緊貼著襲來的魔舌,飛飏而起。

    那女子穿著玄黑的宮裝,年約三十,容顏體態(tài)都充滿了婦人的成熟風(fēng)韻,她背后張開一雙黑色的羽翼,卻是一名羽族。此時玉容如雪,神情冷峭,抿緊的紅唇流露出與生俱來的冷漠與高傲,目光所及,令人凜然生寒。

    那魔舌筆直伸出丈許,頂端如同觸手一樣裂開,從四面八方纏繞過來。

    呂雉振動雙翅,宛如花間精靈,在重重舌影中飛舞著,最后一躍,從魔神舌間掠出。

    窺基大吼一聲,金剛杵切開胸口的肌膚,那魔神口中的長舌驀然彈出一截,猶如一枚長針刺中呂雉的腳踝。

    呂雉眼角顫抖了一下,咬牙奮力揮動羽翼,被刺穿的腳踝鮮血直流。

    那條長舌被扯得越來越細(xì),忽然一滴鮮血濺在那魔神額心的魔眼上,那魔眼像被燒紅的鐵汁濺到,鬼火一閃而滅,接著那條觸手般的長舌寸寸斷裂,化為一股黑氣,被呂雉鮮血沾到的魔軀也一處處迸碎,冒出絲絲縷縷的黑煙。

    窺基金剛杵停在胸口,面頰微微抽動,“童貞之血?”

    周圍的僧眾都露出異樣的眼神,望向天際那個羽族女子——這樣一個熟艷的美婦,居然還是處子?

    呂雉從臉紅到腳趾,自己掩飾許久的秘密,就這么突然間公諸于眾,眼下所有人都知道自己還是童貞尚在的處女了。她收起羽翼,帶著一絲狼狽掠過屋檐,投入內(nèi)宅。

    仇士良橫刀在手,雙眼鷹隼般緊盯著魚弘志,只待雙方翻臉,便與他拼個魚死網(wǎng)破。

    “仇公公,”忽然外面有人喚道:“末將劉泰倫啊……仇公公在嗎?”

    仇士良渾身一個激靈,尖聲道:“劉泰倫!快給咱家滾進來!”

    左神策軍副使劉泰倫小心進來,點頭哈腰地說道:“魚公公也在呢。是這么回事,仇公公,方才有人拿著公公的魚符來調(diào)兵,結(jié)果被太真公主鬧著玩給奪走了。末將無能,攔不住公主,又怕出事,過來向公公討個主意……哎,皇上也在呢?”

    劉泰倫這才看見蜷在軟輿中的皇帝陛下。

    “好好好!”仇士良臉上終于回過顏色,“太真公主干得好!你帶了多少人過來?”

    劉泰倫趕緊道:“五百兵。外面還有?!?/br>
    “夠了?!背鹗苛级⒅~弘志道:“你怎么說?”

    魚弘志將案上的令符一掃,收進袖中,“還能說什么?天下宦官是一家!眼下要緊的是清除亂黨,莫讓那些jian賊跑了?!?/br>
    說著他回過頭,笑瞇瞇道:“請圣上降旨。”

    “皇上已經(jīng)準(zhǔn)了。”仇士良看也不看李昂一眼,獰聲道:“那幫犯上作亂的逆臣賊子,有一個算一個,全都?xì)o赦!誅其九族!”

    “三車法師,”賈文和道:“你今日已是眾叛親離,惡貫滿盈。”

    “眾生愚昧,豈知我佛十萬八千法門?”窺基唇角露出一絲充滿血腥意味的笑意,“想殺一個佛子,憑你們還不夠?!?/br>
    “窺基!”釋特昧普喝道:“你已背棄佛門!背叛沮渠二世大師!是一個可恥的詐騙犯,一個可鄙的棄佛者!必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永世受苦!”

    窺基看看了身邊,此時只剩下三名巡行僧,也是自己最后的忠誠者還在苦苦支撐,庭中尸骸遍地,血流成河。

    “你們,”他望著面前的僧眾,“都背叛我了么?”

    “窺基大師,”一名僧人道:“剛才特法王說的那些,我們一個字都不信!請大師返回寺中!聯(lián)絡(luò)大孚靈鷲寺上院,澄清誤會,以還大師清白?!?/br>
    眾僧紛紛稱是。

    “你們這些愚徒?!备Q基冷冷道:“如今還看不分明么?大孚靈鷲寺已經(jīng)被蕃密鳩占鵲巢,法脈更易,世間再無摩法宗。”

    “胡說!”凈念厲聲道:“貧僧正是不拾一世大師摩法宗嫡脈所傳!何來法脈斷絕!”

    “天竺法難,沮渠大師派遣僧眾數(shù)度前往天竺,你猜如何?”窺基道:“天竺佛門根本沒有不拾一世大師所傳宗門。所謂的佛祖十誡,盡是不拾一世大師憑空捏造,與天竺佛門

    所傳謬之千里?!?/br>
    “撒謊!”釋特昧普喝道:“沮渠大師佛法精深,豈是你能非議詆毀的!”

    “特法王,”窺基冷冷道:“你此前可不是這么說的?!?/br>
    “阿彌陀佛,”釋特昧普滿臉慈悲地說道:“觀海師弟親眼所見,天竺佛門諸宗斷絕,已盡數(shù)轉(zhuǎn)為密宗。所以窺基才棄了摩法宗,轉(zhuǎn)投我蕃密法門??筛Q基不肯受本法王灌頂,秉持密宗正道,已然誤入歧途,如今背誓棄佛,行同妖魔,所言無一字為真。不拾一世大師說過:至真至善,只有我佛!”

    一名胡人張口欲言,卻被蒲海云拉住,輕聲道:“阿兀納,盡管狗吠,駱駝隊仍在前行,而沉默是對傻瓜最好的回應(yīng)。”

    阿兀納鋼針般的須髯晃動了一下,閉上嘴巴。

    窺基道:“我背棄的只是摩法宗和沮渠二世大師。”

    釋特昧普高聲道:“看!他終于承認(rèn)了!”

    窺基道:“……那是因為他們已經(jīng)背棄我佛,給魔鬼披上佛祖的外衣?!?/br>
    “撒謊!撒謊!都是在撒謊!”釋特昧普指著那三名傷痕累累的巡行僧,厲聲喝道:“你們還要相信這個滿口謊言的騙子嗎!”

    那三名巡行僧對視一眼,然后望向自己的導(dǎo)師,“大師……”

    “是的。我騙了你們?!备Q基道:“魔鬼就在我們中間——不拾一世大師和沮渠二世大師,都是披著袈裟的魔鬼!”

    眾僧大嘩,那三名巡行僧臉色灰白,無力地坐在地上。

    窺基抬腕將金剛杵刺進胸口,鮮血奔涌而出。

    釋特昧普身上金光一震,“攔住他!”

    地面像波浪一樣掀動起來,無數(shù)魔影從地底鉆出,掀起重重血浪,將滿地尸骸連同三名巡行僧一并淹沒。

    凈念試圖闖進血海,但剛一踏足,芒鞋便被魔血腐蝕,冒出黑煙。

    “于諸惑業(yè)及魔境,世間道中得解脫。”窺基胸前鮮血直淌,卻渾若不覺,長聲吟誦道:“猶如蓮花不著水,亦如日月不住空。”

    說著他張開手臂,帶著胸前的金剛杵,往后倒在翻滾的血海中。

    烏云散開一線,一縷陽光落入庭中。

    血海消退,滿地尸骸連同窺基的身軀都消失不見,只留下一片被腐蝕過的白地。

    呂雉躲在屋脊后面,不敢見人,這時才悄悄伸頭,飛快地看了一眼。

    “窺基死了?”

    “不對。”

    程宗揚皺了皺眉。他沒有感受到窺基的死氣,甚至連庭間原本的死氣也被那片血海吞噬一空。

    “但這個最想殺你的佛門高僧,已經(jīng)成了十方叢林的叛徒,一個棄佛者。即使今日逃生,也成了孤家寡人,對你不會再有威脅?!?/br>
    “所以,這才是你和釋特昧普的交易?”

    呂雉笑吟吟道:“若非如此,怎能讓這位唐國的佛門領(lǐng)袖眾叛親離,身敗名裂呢?”

    望著庭中那位金光閃閃,正在接受眾僧恭維,儼然以十方叢林救世主自居的金身法王;還有那位方才出了大力,此時正與各方熱絡(luò)交際的蒲海云,程宗揚緊繃多日的心弦,終于松了一絲。

    即使這些人各懷心思,也不是什么善類,但畢竟不像窺基一樣,不講任何道理,只要自己性命。眼下雖然心頭陰霾未去,但好歹能松口氣,只是不知宮中那位圣上,此時又該如何?

    (第二十一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