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這世上本來就沒有絕對的公平，你今天跟我比覺得出身不公，明日是不是還要跟公主比想當(dāng)公主？顧尚書府上的四小姐也是庶出，更沒有福星的名頭，但人家怎么能掙得才女的名頭備受尊敬？

    想要讓別人尊重你，首先你自己的為人就得像祖母一樣讓人心服口服。你二jiejie待你還沒有我待你好，怎么你待她就恭恭敬敬，待我就狠踩一腳，到底是我欺負你，還是你欺軟怕硬欺負我？”

    一連這么多個問題下來，蘇蓉被問得根本就回答不上來，她感覺自己應(yīng)該是委屈的，可偏偏眼淚卻收了回去，哭不出來了。

    因為...順著蘇幼月的話想下去，她根本就委屈不起來。

    她其實不是不知道...人都是這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外頭比她慘的庶女她不是沒見過，有些父親不疼主母磋磨，有姨娘也護不住她，十四歲的年紀(jì)就被丟給六十多歲的老頭做妾。

    她聽說的時候，還狠狠慶幸了一把，還好祖母和父親雖然偏心，卻也不會這樣待她，反而在公理上叫她也心服口服，說不出二話來。

    而且也正是因為祖母如此講理，所以柳姨娘也從來不敢在待遇上克扣自己......

    可是，長時間待在兩個jiejie的陰影下，她的不甘越來越強烈。可她每次才對蘇芊說一句稍微有點難聽的話，對方就會讓自己狠狠吃苦頭，蘇幼月卻不會，依舊跟從前一樣給她東西。

    慢慢的，她也自然而然只對著蘇幼月發(fā)泄自己的不滿了。

    蘇蓉猛然驚醒，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來。

    所以，這些年，真的是自己在欺負蘇幼月，而不是她在欺負自己？

    蘇蓉根本就不敢往下想，因為光是這么一想，她這些年信以為真的東西就徹底坍塌了。

    她怪自己沒有倚仗，家里人待自己不公平，可她自己待這兩個jiejie就公平了么？

    她對蘇幼月是報了被連累名聲的仇了，可蘇幼月對自己的照拂之恩呢？而且，這恩還是建立在她是自己jiejie的前提上才給的，自己都不把她當(dāng)作jiejie了，那她憑什么以jiejie的身份照拂自己，給自己這些東西......

    蘇蓉心里忽然跳出來一個詞。

    恩將仇報。

    這個詞一跳出來，就猛地刺了一下她的心，讓她嚇得后退了好幾步，撞到了張mama的身上。

    她已經(jīng)不敢再往下繼續(xù)想了，因為她怕她再往下深思半分，就會發(fā)現(xiàn)，自己這些年錯得離譜！

    她哪有臉來罵蘇幼月欺負自己？

    蘇蓉的眼神左右躲避，根本就不敢看蘇幼月一眼，她想哭，可又哭不出來，想道歉，可又拉不下臉。

    她光是在這站著，被這么多人看著，就感覺自己比在大牢里受刑都要難熬。

    終于，還是蘇幼月先松了口：“算了，你自己回去好好想想吧，如果連這些都想不通，那這些年祖母的言傳身教也算是白教了，你就當(dāng)我今天沒有說過這些話，你也從來沒有過我這個jiejie，而我今后也就當(dāng)作沒有過你這個meimei?！?/br>
    蘇蓉聽她說算了，本想拔腿就跑，可聽到后面，心中卻突然生出劇烈的恐慌來。

    蘇幼月是不打算認(rèn)自己這個meimei了？

    若是從前，聽她這么說，她必然是會破口大罵她沒良心，不認(rèn)就不認(rèn)的，可這會兒，她心里卻是極其害怕蘇幼月不認(rèn)自己了。

    她站在原地半晌沒動，想央求一句蘇幼月別不認(rèn)自己，可這么長時間以來在蘇幼月面前的自尊心卻讓她拉不下臉，最后看也沒敢看她一眼，轉(zhuǎn)身逃了。

    張mama看著蘇蓉逃跑的背影，嘆了口氣：“大小姐，那老奴就先往二小姐那邊去了?！?/br>
    今日大小姐的話，字字珠璣，也不知三小姐聽進去了沒有。

    如今家里她們姐妹三個都到了說親的年紀(jì)，今后她又有多長時間能和姐妹們是一家人呢，到了婆家才會知道，這世上除了自家人，沒幾個人會真心待她，跟她說掏心窩子的話，多的是笑里藏刀的。

    可惜她去二小姐那邊還有一場硬仗要打，不然多少也要替老夫人說道三小姐幾句。

    蘇幼月點了點頭，張mama便很快離去了。

    錦兒這才湊了上來：“小姐說的沒錯，三小姐真是沒良心，只知道報仇不知道報恩，欺負小姐還反咬一口！”

    從前她雖然知道三小姐這樣做不對，卻只能說出她不敬長姐來，根本就不知道這里頭還有這么多門道，要是她早能分析出來，早也去說得三小姐說不出話來！

    小姐從前就是太大方了，所以懶得跟她計較！

    蘇幼月垂眸，將蘇蓉教訓(xùn)了一頓，說不上爽快。但凡能點醒這沒心眼的死丫頭半分，她才算今天沒有白費唾沫星子。

    因為上輩子蘇蓉也沒有什么太好的下場，她被養(yǎng)得是非不分，自私自利，嫁了人以后，婆家人又怎么會像蘇家這么慣著她。

    才嫁過去沒幾天，她就被婆婆立規(guī)矩，為此她跟夫君埋怨婆婆苛刻，反而失了夫君寵愛，最后她不得不跟后宅里一群小妾斗智斗勇，偏偏她那個心眼子根本就不是那群小妾的對手，早早的就被害得一輩子生不了孩子。

    父親倒是想照拂她幾分，可她夫家以無后為大為由頂著，父親也做不了什么主。

    后來她來問蘇幼月借過幾回錢，沒有錢，婆家的人連多看她一眼都嫌煩，幾個妯娌個個擠兌她。一開始她來借錢還不好意思，后面卻已經(jīng)麻木了，過得和行尸走rou沒有什么區(qū)別。

    反倒是蘇芊，憑借著福星的名頭攀上了榮王，成了榮王妃，見了她這個jiejie和蘇蓉這個meimei，那是恨不得踩在腳下，一見面第一件事就是叫兩個姐妹給她下跪...

    想到上輩子最后蘇芊跋扈的嘴臉，蘇幼月皺了皺眉，蘇芊能有那副嘴臉，自然是和她的夫君榮王一脈相承。

    榮王手握兵權(quán)，異常囂張，連重新上位的廢太子和重掌大權(quán)的謝淵輕易都不能動他，至少自己死的時候，廢太子和謝淵都還沒成功扳倒榮王。

    榮王的兵權(quán)是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在手的，她就算現(xiàn)在扶持謝淵翻身，也沒法輕易動他，所以這輩子，她要想收拾蘇芊，就得好好考慮考慮，怎么才能讓蘇芊別再勾搭上榮王呢？

    第38章 來日方長

    張mama從蘇幼月這離開，一路緊趕，終于到了蘇芊住著的清風(fēng)苑。

    她去蘇蓉那時，蘇蓉發(fā)了好一會兒脾氣才不得不服，浪費了不少時間，但張mama心里不急，她對蘇芊向來有好感，覺得來二小姐這估計用不了多少時間。

    二小姐行事有度，端莊大方，自然不會占著東西不還。

    到了清風(fēng)苑，還沒碰到蘇芊，倒是先碰到了柳姨娘，聽說了張mama的來意，柳姨娘瞬間跳腳。

    “那些東西都已經(jīng)給了芊兒了，她竟然還想要回去？有她這么當(dāng)jiejie的么！”

    張mama對蘇芊有好感，對柳姨娘卻沒什么好感，擰眉嫌惡道：“姨娘這說的是哪里的話，難不成大小姐借給二小姐東西還借出仇來了不成？”

    柳姨娘知道老太太身邊重用的這幾個嬤嬤一向看不上自己，對她們自然也沒什么好臉色：“什么叫借，她當(dāng)初給東西的時候可沒說過借，送了人的東西還想要回去，天下沒有這個道理！”

    對柳姨娘這番話早有預(yù)料的張mama不急不慢拿出手上的單子：“姨娘說得沒錯，老夫人說了，大小姐自己送過來的東西都不算，二小姐過去要的才算?！?/br>
    蘇芊慣會說面子話，當(dāng)初要東西時自然不會直接說要，常常都是以借為借口，只不過有借無還罷了。蘇幼月平日里出手也大方，到底是送的還是借的，東西多了，自然就沒人去區(qū)分了。

    柳姨娘當(dāng)然不服，正要繼續(xù)怒罵，蘇芊從后頭過來了，將兩人的對話盡數(shù)聽完的她一過來就對張mama掛上了笑容：“張mama，我姨娘先前不知我問大jiejie借了什么，還以為都是大jiejie給我這個meimei的，張mama不要跟她計較?！?/br>
    看見福星二小姐過來，張mama緊皺的眉頭瞬間舒展開來：“還是二小姐通情理，二小姐，你別怪老奴為難...這也是老夫人的吩咐，三小姐那邊都已經(jīng)將東西全還回去了。”

    蘇芊愣了一下，很快乖順笑道：“我自然不會為難張mama，不過祖母怎么會忽然想起來這事？”

    張mama也有了笑容，比起嬌蠻任性的三小姐，誰會不喜歡溫柔解意的二小姐，她自然也不吝嗇提點幾句。

    “這事說來還怪姨娘，昨日只顧著二小姐的名聲帶著二小姐走了，叫大小姐一個人挨著那些陸家人的罵，老夫人知道了為著這事生氣呢。”

    柳姨娘頓時不服：“如今大小姐非要自作主張管家，她不對付陸家那些人誰對付？再說了，陸家那個死老太婆本來就是她引來的，要不是她之前的婚約，陸家那個破落戶這輩子都別想跟咱們蘇府沾上關(guān)系！”

    “姨娘慎言！”張mama的臉色瞬間凌厲了起來，“一家子人一榮共榮一損俱損，若不是大小姐為了二小姐和我們蘇府出面，昨日二小姐的名聲恐怕都被陸家給污了，哪還有姨娘今日在這當(dāng)事后諸葛的份！”

    “大小姐都知道一家子姐妹連枝同氣，姨娘卻將二小姐帶走丟下大小姐一個，叫外人知道了會怎么說二小姐！”

    若是有這種大局觀，柳姨娘也不會昨日當(dāng)著外人的面就罵蘇幼月了，她當(dāng)然理解不了張mama的話，只覺得張mama是沒事找事，就是仗著她受老夫人的倚仗給自己氣受。

    再說了，蘇幼月的名聲又不是第一天不好，根本就沒有連累到自己的芊兒，反而她名聲越差，越能襯托得芊兒美好。

    見柳姨娘一副不服的模樣，張mama就覺得恨其不爭，好好的二小姐，都要被她這個不爭氣的娘給連累了。

    蘇芊眸光動了動，拉住了柳姨娘的胳膊：“姨娘，張mama說得對，昨日我們不該將大jiejie留在那里，再說那些東西我本來也是準(zhǔn)備還給大jiejie的，只是一直太忙疏忽了?！?/br>
    說罷，她又誠懇地看向張mama：“張mama，今日時間太倉促，我本來跟姨娘正收拾著要補給大jiejie的嫁妝呢，不如再寬限兩日，我們今日先把缺漏的嫁妝補上去，后兩日再把借的東西還回去?！?/br>
    她一個當(dāng)小姐的先是認(rèn)錯，又是向著張mama攔自己姨娘，張mama的態(tài)度一下子極軟和下來了，憐惜地看著蘇芊。

    “也罷，我去老夫人那為二小姐說幾句，再寬限二小姐幾日?！?/br>
    “多謝張mama......”

    送走了張mama，蘇芊才拉著還一臉不快的柳姨娘回屋里說悄悄話。

    “娘，我當(dāng)然不是在乎蘇幼月的名聲，我在乎的是娘和我的名聲，張mama說得也有些道理，那天我們直接走了，外人怕是要說我薄情寡義?！?/br>
    柳姨娘鼻孔里噴了一口氣出來：“蘇幼月那個小賤人也配跟我們講情義，要不是她，陸家那家子這輩子都沒跟我們蘇府人搭上話的機會，還不都是她害得我們。”

    “是這個理，可外頭的人怎么會想這么多。我這些年苦心經(jīng)營名聲，好不容易到了能說親的年紀(jì)，決不能叫蘇幼月將這一切毀了。”

    蘇芊眸子半闔，柔美的面容上閃過森冷。

    “現(xiàn)在這些東西不過都是蠅頭小利罷了，倘若我能嫁入皇族，蘇幼月來日在我面前還不是得卑躬屈膝，給我磕頭？嫡女庶女又如何，祖母爹爹的寵愛又如何，女子前半輩子靠父親，后半輩子卻是靠夫君。”

    柳姨娘心里一陣激蕩，要是女兒未來能做皇子妃，自己豈不是皇子妃的生母？

    要知道，原先她只是個丫鬟，這些事，她想都不敢想，給蘇老爺下藥爬上他的床，已經(jīng)是她這輩子為了翻身做過最大膽的事了。

    先前她們設(shè)計叫蘇蓉告訴蘇幼月陸家來退婚，就是為了確保蘇幼月會去鬧著不退婚，能嫁給陸家那個破落戶，這樣日后蘇芊高嫁，自然是能牢牢將她這個嫡姐踩在腳下。

    誰料蘇幼月卻答應(yīng)退了婚，不過以她那個爛名聲，這輩子都不會有豪門顯貴之家愿意讓她進門，更別說皇族了。

    “那...咱們就真一個不落地將東西都還給那個小賤人？”柳姨娘光是一想，就rou痛得要命。

    第39章 相信他

    “還?！碧K芊語氣漸重，柳眉也猙獰了起來，“有祖母盯著，我們也拖不了太久。只是今天先叫她得意三分，很快我就會從她身上加倍討回來！””

    柳姨娘還不知道要怎么做，就見蘇芊細眉又忽然溫柔起來，眸光卻帶著溫柔刀：“既然陸家那個破落戶蘇幼月瞧不上，那我們就給她安排一個更好的親事?！?/br>
    看見女兒的神色，柳姨娘立刻就知道她又在想什么好主意，立刻和她商議了起來......

    柳姨娘和蘇芊先將補的嫁妝送到了蘇幼月那后，沒過兩天，就將要還的東西也全還了回來。

    錦兒對完單子，嘖嘖驚奇：“小姐，沒想到柳姨娘和二小姐這次還挺老實的，這么快就把東西全還回來了?！?/br>
    筆鋒在宣紙上停滯，蘇幼月將毛筆輕擱在筆架上，懶懶說道：“有祖母盯著，她們敢耍什么花樣，何況蘇芊最愛惜羽毛，可不樂意聽到別人說她有借無還?！?/br>
    不過蘇幼月清楚得很，那對母女只是表面安分罷了，私底下肯定又不知道在醞釀什么鬼主意。

    話雖如此，蘇幼月現(xiàn)在的首要任務(wù)卻是考慮怎么幫謝淵翻身，她打算帶著人往牙行再走一趟。

    在此之前，她還有一份大禮要送給那對母女，好讓兩人先忙著管好自己的處境吧。

    紙上的墨跡已干，蘇幼月拿起來最后看了一眼，便交代春芽送去給祖母看。

    那上面是她整理出來的賬本上的所有問題，柳姨娘剛開始接手管家的時候，自然安分，可她手頭并不寬裕，可不就得想辦法撈錢，不然也不會把主意動到祖母時常盯著的嫁妝上。

    這賬本上的問題雖然都掩蓋的很好，可蘇幼月一個人打理過十幾家鋪子的賬本，這點雕蟲小技在她面前根本就不夠看的。

    柳姨娘現(xiàn)在能咬牙還嫁妝還錢，還不是因為這些年撈了不少的私房錢，等她這些私房錢都充了公，和蘇芊連吃穿用度都顧不上的時候，看她們娘倆還有沒有時間來找自己麻煩。

    辦好了這事，蘇幼月就叫了謝淵來，她準(zhǔn)備再帶著他去見一次王掌柜。

    不知是不是前幾天見對方見多了，她現(xiàn)在對著謝淵總算沒那么害怕了。

    雖然她不知道男人之前為何對她忽然動了殺心，但目前看來，這幾日自己暫時安全了。等她幫他翻身，他估計也會徹底放棄殺了自己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