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第六十一章
戴好面具后, 蘇小昭看向鏡子里, 那眉目精致清秀的少年,嫌棄地一揚眉毛:“咦,我好娘娘腔?!?/br> 這張面具,是當(dāng)時她讓影一從影二臉上摘下的。但不同的人臉部骨架有異,戴在影二臉上, 只是正常清秀的男子面容,在她的臉上則顯出一種少年特有的青澀的精致。 如果不是這東西實在珍稀,蘇小昭也不想像穿別人的舊襪子一樣, 用被影二戴過了的面具。 這么一想更惡心了,蘇小昭忙打住想法, 待束好了胸, 便出聲喚影一進來。 “大影兒,這晉斐白的府邸防衛(wèi)看起來還怪麻煩, 你真能帶著我溜出去嗎?” 影一頷首:“回小姐,屬下可以?!?/br> 既然影一都這么說了,蘇小昭自然是放一萬個心的。 “可是,小姐決定要再返世子府?&影一視線落在被藥倒的銀狼上, 說, &這狼不比尋常野獸, 頗有靈性且十分記仇, 怕是醒來后,會對小姐不利,再者, 晉斐白那邊也不好交代?!?/br> “說了不礙事?!碧K小昭任性擺手,瞥他,“好啰嗦呀你,難道真這么擔(dān)心我嗎……哎別說是,反正說了我也不會聽?!?/br> “屬下不敢。小姐如何行事,不是屬下該干預(yù)的?!?/br> 影一低頭,解釋道:“是影六托話說,他無法跟隨小姐身側(cè),所以在府內(nèi)日夜焦慮,難以安心,怕小姐為晉斐白所欺負。所以今日,他又一次來信探問,小姐可有回去的想法。” “那小子?!碧K小昭笑罵,“管他的?!?/br> 但話音才落下,她一尋思,又回頭補充道:“算了,免得他睡不好覺,變成熊貓影衛(wèi)了。喏,告訴他,之前我畫給他的那些玩具,等他做出最后一件,他的小姐就回來咯?!?/br> “是?!庇耙坏偷蛻?yīng)道。 等蘇小昭雀躍著走出,半晌,房內(nèi)角落的陰影處,才溢出一句比鼻息更輕的話: “小姐,真是偏心至此……” …… “小瘋子,真是好偏心啊?!?/br> 遠在蘇府的某少年,懨懨打了個哈欠,呼起一桌的木屑,“為什么,影一就能跟著她,我就只能在這里當(dāng)木工。太偏心了……” ※※ 入夜,富貴子弟所熱衷尋花問柳的深巷里,簪粉飄香。 是京中最為有名的宜春樓。 夜色濃稠,沒有人看見一抹黑影自屋檐上飛躍而過,于彌漫著旖旎笑語的嘈雜中,落在了此處屋上方。 “哈啾……”蘇小昭將噴嚏聲掩在雙手間,然后,悶聲問身下人,“你說那名幕僚所在的地方,就是這里了?” 黑衣男子點頭:“他名叫孫榆,七年前投于晉斐白門下。據(jù)打探,他從北番回京后,每日必來此處夜宿,且會指定一女子服侍?!蹦凶游櫭?,接著說,“據(jù)說是有不宣于人的癖好,所以夜宿時,他會譴退左右,是下手的好時機?!?/br> “小姐若是不喜此地,屬下可先將小姐帶回?!?/br> “大影兒,你不適合開玩笑?!碧K小昭放下手,抽出一方黑巾捏著角抖了抖,蒙住臉,隔去刺鼻的胭脂味,才甕聲甕氣道,“小爺我這才鏘鏘鏘地剛登場,好比褲子都還沒脫到膝蓋,回什么回?!?/br> 正說著,兩人就見到穿著藏藍服飾的孫榆,從門外被簇擁進來。 “姑娘們都讓開咧,人家孫公子可是指定要素琴的,別擾了孫公子的興致。”老板娘掛著笑上前揮退眾人,心下卻冷叱,這孫公子豈是好服侍的?一個兩個盡不知死活。 “還是芳娘知趣,今晚可沒讓素琴姑娘去陪其他客人吧?” 女子忙帶笑故作惱道:“哎喲瞧孫公子說的,芳娘哪能這么沒眼力勁,敢動孫公子的人。這不,素琴正在樓上候著孫公子呢?!?/br> 屋檐上的黑影一動,悄然移了位置。 剛一落穩(wěn),背后少女就唰地滑下來,捋起袖子趴下頭,擺出一副熟練的架勢就把屋瓦給掀了。 “小姐,當(dāng)心腳下。” 也不指望她能安靜待在背后,什么也不做,于是盡職盡責(zé)的影衛(wèi)只能半蹲下,探出手臂虛攬住她,以防她腳滑。 “噓!”蘇小昭豎指噓聲,繼續(xù)趴下看底下。 由于她搶占先機,霸占了大半的視野,影一只能從空隙處看落,觀察屋內(nèi)布置。 屋下,一名女子正端坐在床上,微低著頭,輕輕啜泣著。自上而下,只能看見她烏黑的頭頂,看不清容貌。 “等等,不對?!碧K小昭忽而回頭,壓低聲音道,“差點忘了,我們又不是來偷窺的,待在屋檐上,要怎樣下去對付孫榆?” 影一不作聲,只從袖間取出一支竹制吹管——內(nèi)里的針,沾著連世子家猛狼都能放倒的藥。 蘇小昭頓了頓,看向他的眼神一下子變得奇異:“大影兒,你不會是要用這種江湖下三濫的手法吧?” 影一擰開吹管,默認。 以前跟著夫人,這些不入流的手段他并不陌生。 “服氣?!碧K小昭大拇指一翹。也對,好歹也是武林高手吹出的針,怎么能算下三濫的針,是吧? 她挪開了頭,讓自家影衛(wèi)好辦事。 在孫榆進來前,得先把這女子放倒,不然她一旦叫喚,引來外人就麻煩了。 影一低下頭,將吹管對準床上的女子,湊過唇—— 藥針將吹出的一霎,男子目光卻微滯,動作也頓住,飛快抬眼瞥向她。 蘇小昭見狀,也往下看去:“怎么……”話音未完,她也愕然停下。 底下,正抬頭擦拭去淚水的女子,面容竟然與她有七八分相像! 兩人驚然對視了一眼。 天哦!她不會還有個流落在外的親姐妹什么的吧? 影一迅速移開目光,他心下想的,與蘇小昭想的并不一樣,夫人與老爺沒有其他孩子,他是清楚的。但眼下,其余想法姑且壓下,先擄走孫榆再說。 然而,耽擱的這一下,等再湊近吹管時,木門“吱呀”一聲打開,孫榆已舉步走入。 影一放下了吹管。 這樣一來,只能入屋內(nèi)直接挾持了。 只不過…… 不等影一眼神投來,自知是累贅的蘇小昭刷地舉起了雙手,忍辱負重道:“沒關(guān)系的,隨便把我扔哪里吧?!彼皇且粋€沒有尊嚴的腿部掛件啊。 確實不帶著她的話,以影一的身手,隨便怎么樣,都能神不知鬼不覺擄走孫榆的。 但把她擱在這兒,影一終究不放心,稍一想,便將她背起,飛身向另一個方向。影一輕功絕佳,饒是帶著她,也用不了多少功夫,便到達相隔不近的一座高樓。 “這里是摘星閣藏書處,平時閑置無人,小姐可安心待在此處,屬下很快便回?!庇耙欢诘馈?/br> 蘇小昭點頭如搗蒜:“我不亂跑的,你去吧?!?/br> 影一不甚放心地離開后,蘇小昭便盤腿坐下,乖巧得不行,努力做一個出門在外不給手下添麻煩的好主人。 然而她不去就山,山硬來就她。 這種深夜時分,本該無人來訪的書館,卻驀地被推開了門,急促細碎的腳步聲緊隨而至。 蘇小昭立馬往窗邊的書架后縮去,屏住呼吸。 很快,女子隱忍的抽泣聲讓蘇小昭放下了緊張??磥磉@是哪家姑娘夜半離家出走,跑到這里來了? 不過摘星閣她聽說過,除了她這種飛著進來的,能正常進出的應(yīng)該都不是平民吧? 夜已深,蘇小昭也有些困了,便閉眼靠在書架上,想等那女子哭夠了離去。 但等了好一會兒,那抽泣聲都不見止住。蘇小昭皺起眉頭,看來睡覺是不能睡的了,今晚碰到的女子,一個兩個的怎么都在哭。 她探頭,接著清幽月光一看。 嗯? 這可不就是她在南麓書院的同桌,向來端莊清貴的雍家大小姐,雍隋珠同學(xué)嗎? 了不得了不得。 …… 那邊,雍隋珠身子無力倚著幾案,正兀自垂淚,一個帶著慵懶睡意的少年聲音卻突然響起: “哎呀,哪家姑娘好不大膽,竟然三更半夜亂闖我一個良家男子的房間?” 雍隋珠萬沒想到,此處竟然會有人在,一張淚痕猶在的臉霎時慘白。 她驀地轉(zhuǎn)身要跑,身后人的聲音卻悠悠響起,不稚嫩,不低沉,是一種讓人舒適的清朗:“姑娘莫跑,姑娘莫跑,否則我手里的飛鏢,會比姑娘跑得更快?!?/br> 雍隋珠定住身形。 隨后,她慢慢轉(zhuǎn)過身,聲音恢復(fù)了鎮(zhèn)定:“這里是摘星閣,現(xiàn)在由我兄長雍和璧掌管,不是閣下的住所。閣下到底是誰?還請現(xiàn)身一見?!?/br> “呵,勇敢的姑娘,我喜歡。不過這招不管用,我可不怕你兄長?!?/br> 少年似乎打了個哈欠:“至于我是誰?唔,你可以叫我,采花大盜?!?/br> 雍隋珠臉微微一白,但也聽出少年是戲謔之言,出言道:“閣下何故戲弄我一介女子?我不知你名姓,也不知你樣貌,不若放我離去,雍家也無法追究?!?/br> “非也非也,我可不是戲弄姑娘。只是被姑娘擾了清眠,甚是煩惱,而我又一向憐香惜玉,見不得美人垂淚,只想解了姑娘的衣……哦,不是,煩惱。” 別有用意的轉(zhuǎn)折,激得雍隋珠臉上一紅一白。 “不說嗎?那我來猜猜。” “我看姑娘傷心神態(tài),應(yīng)該是為情所傷吧。只是不知哪家的少年郎,如此不解美人風(fēng)情?” 雍隋珠面容一黯,語氣依然強硬冷清:“并非如此,還請閣下放小女子離開。” “不可不可,我不會讓出現(xiàn)在眼前的女子,帶著心傷離去,這是我蘇留香不多的原則之一……哎呀,好像不小心說出了名字,那似乎,更不能讓姑娘輕易走了?!?/br> 一身夜行衣的少年,逆著月光,從陰影里走了出來, 作者有話要說:重新更文刪改了幾遍,重擼了大綱,感覺太久不寫文自己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