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著遠(yuǎn)處的那一片綠色風(fēng)景，她心底又是雀躍的。

    就想那抹冬日里的綠色，是給人希望一般。

    今天是今年的最后一天，她想肆意地傾瀉一下她的感情。

    她就是這么直來直往。

    她不介意用表達(dá)感情作為一個開端。

    -

    收到季煙的信息時，王雋正回到酒店，刷卡開門的那一瞬間，手機(jī)響了。

    他點開，看到她發(fā)的信息，揚揚眉，反復(fù)盯了好幾遍，他合上門，走到客廳，給自己倒了杯水，一邊走到書房，一邊想著要怎么回復(fù)這條信息。

    四點多一點，離她下班還有兩個小時。到底是不好再去撩撥她，耽誤她忙正事。

    指尖點了一會桌面，半晌，他只簡單回復(fù)了一句：【我待會過去接你。】

    王雋定了下鬧鐘，放下手機(jī)，搬出筆記本電腦工作。

    鬧鐘在五點二十準(zhǔn)時作響，王雋摁掉的時候?qū)㈦娔X關(guān)機(jī)，他起身去臥室換衣服。

    西裝、領(lǐng)帶、袖扣，都是那天季煙親自給他買的。

    他一件一件穿上，系完領(lǐng)帶，對著鏡子整理著裝時，腦海中突然閃過四個字——

    悅己者容。

    其實眼前的這身服裝，對他而言，太尋常不過。自從脫離校園進(jìn)入社會工作，他十年如一日就是這么一個打扮。

    同樣也是很多男性上班人士打扮的一個模板。

    談不上有何特別之處。

    他今天之所以覺得不同，大概是因為穿這身不是要去上班，見什么重要客戶，而是要去見他愛的人，見一個以后會和他攜手走過風(fēng)風(fēng)雨雨的人。

    意義到底是有些不同的。

    像極了讀書時代，身邊同學(xué)朋友的第一次約會，各種忐忑不安，只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給對方；同時心底懷揣著不為外人所知的一層雀躍，私心想為這個特別的日子留下不一樣的回憶。

    那個時候，重壓的學(xué)業(yè)，嚴(yán)苛的教條教歸，以及對早戀視如洪水猛獸的父母和老師，都不能湮滅他們對愛情的向往和追求。

    他們在那種苛刻、暗無天日的生活下，企圖嘗一點甜，偷得一點天光。

    并以此，前仆后繼，無悔無怨。

    后來再回想，那幾乎是他們一生中對于感情這種無法捉摸的東西，最為純粹的一段時光。

    當(dāng)年的王雋不懂這種情緒，他除了不為所動，甚至是有些嗤之以鼻的。每回看著他們像偷嘗糖果后一樣的滿足，他總會冷眼旁觀，不與他們?yōu)槲?，轉(zhuǎn)頭繼續(xù)投入浩瀚書海。

    他與他們格格不入，他們談起他總是用‘沒有情趣’來形容。

    王雋卻不覺得無聊和寂寞，相反他覺得他們無聊。

    那時候的他，絕對不會想到，幾十年后的某一個冬日黃昏，他會像當(dāng)年那些他覺得無趣無聊的朋友同學(xué)一樣，為了見女朋友，盛裝打扮。

    他從盒子里拿出袖扣，系上。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王雋覺得熟悉的同時，又格外陌生。

    人還是那個人，可眉眼間的春風(fēng)得意，終究是道出了他與平時的不同。

    說不出是什么樣的感覺，可他知道他更欣賞現(xiàn)在的自己。

    過去的那個自己也不錯，可一條路，一旦一個人獨自走久了，終是會失掉一些顏色。

    比如對生活的熱情。

    電梯下到一樓，他先去前臺拿了花束，然后再去停車場。

    坐到車?yán)?，他一邊系安全帶，余光看見放在副駕駛座上的玫瑰花束。

    他目光頓住，落在那花上面。

    要訂花時，他看著一屋子的五顏六色，繁花似錦，向來果斷慣了的他，一時間竟然不知該選什么。

    紅色，雖是鮮艷熱烈，到底太過大眾，談不上特別。

    粉色，雖是清新亮眼，但隨著社交網(wǎng)絡(luò)對這一顏色的渲染和推崇，讓他覺得沒什么可取之處。

    紫色，好是好，但太過莊嚴(yán)隆重，不適合今晚的氣氛。

    看了一圈，最后他的目光停在一柜架白綠色的玫瑰前。

    標(biāo)簽上寫著‘蘇格蘭綠玫瑰’。

    下面附著一句小標(biāo)語——

    想念就去見面。（*1）

    因為這句話，他目光再次落在了這些玫瑰上。

    許是看得久了，在一旁悄然等候了許久的店員上前打擾詢問。

    她們說的什么，王雋沒太在意，他心里看著這些蘇格蘭綠玫瑰，明知顏色是染上去的，他還是不由想到了北城隨處覆蓋的大雪和臨城隨處可見的綠叢。

    一北一南，一白一綠，都是正常的自然地理環(huán)境特征。

    往日看見了他是決不會在意的。

    如今心里多了一份惦記，那些被他忽略的細(xì)節(jié)，一一被他拾起，都有了可賦予的含義。

    幾乎是店員說完，他就做了決定。

    他讓店員包扎一束，下午五點半送到酒店前臺。

    他伸出手，想去碰碰那些花朵，就快觸到了，他又收回。

    他想，不急，接到人了再說。

    -

    五點五十左右，盡調(diào)室的同事們集體合上電腦，從座位起身。

    只有季煙還坐著，她在趕一份數(shù)據(jù)，就在剛才二十分鐘前，施淮竹臨時發(fā)來的。

    同事們喊她：“季煙，真不跟我們?nèi)?？就缺你了。?/br>
    季煙說：“你們?nèi)グ?，下次我給你們補(bǔ)回來。”

    有人說：“哎呀，人家要約會，你這大號燈泡就別討嫌啦。”

    “就是，下午男朋友都在咖啡廳等著了，有點眼力見?！?/br>
    說到咖啡廳喝下午茶的事，盡管季煙再三解釋，她事前真的不知道王雋就在那里，她也是剛剛發(fā)現(xiàn)的。

    可沒人信，她們一致認(rèn)為，這就是他們兩人間的小情侶把戲。

    這會面對他們的打趣，季煙笑著搖搖頭，不再說什么。

    等人都走了，季煙輸入完最后一行數(shù)據(jù)，用系統(tǒng)檢測了一遍，確認(rèn)沒錯誤了，保存，回到郵箱編輯郵件。

    數(shù)據(jù)容量大，點擊發(fā)送后下方一直在提醒發(fā)送中的緩沖進(jìn)度條。

    她放一邊，拿出手機(jī)給王雋發(fā)信息。

    【季：臨時有個工作，你過來了嗎？可能要多等一會。】

    那邊許是正在看手機(jī)，沒幾秒，就收到了他的回復(fù)。

    【王雋：不急，堵車，還有一會到?！?/br>
    看著‘堵車’二字，季煙抬頭望了眼窗外，外面一片昏黑。

    她又看了一眼郵箱，還沒發(fā)送成功，她回了一句注意安全。

    王雋看著她回過來的消息，望了眼馬路對面，合眾科技的入口。

    半晌，他推開車門下車，注意著兩邊的車況，穿過斑馬線。

    趕在六點整，郵件終于發(fā)送成功。

    季煙給施淮竹微信留言，有任何問題她再找她。

    她把電腦關(guān)機(jī)，將桌面上所有的資料連帶著電腦鎖進(jìn)抽屜，拿包包要離開辦公室時，施淮竹回復(fù)了。

    【師父：不打擾你約會了，剩下的我自己解決?！?/br>
    約會……

    怎么施淮竹都知道這個。

    身在深城的施淮竹像是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似的，又發(fā)過來一句。

    【師父：別害羞，我也是過來人，約會愉快。】

    電梯門開，季煙一邊走進(jìn)去，一邊笑著。

    光明正大的戀愛確實是好的。

    不用躲藏，不用怕被發(fā)現(xiàn)，就連被調(diào)侃，都覺得是害羞里藏著許多甜。

    到了一樓，她走出公司大廈，看了看四周，昏昏暗暗的，映得路燈都比平時明亮了幾分。

    季煙下了樓梯，往前走，同時拿出手機(jī)，找到王雋的電話撥出去。

    手機(jī)等待被接通的提示音響著，她一個不經(jīng)意地抬頭往前看，前方不遠(yuǎn)處的一道人影使她停住了腳步。

    他穿著深色的西裝，要不是旁邊有盞路燈光亮落下，他幾乎要和夜色融為一體。

    就在這時，手機(jī)那端有人接了。

    “忙完了？”

    聲音溫煦，和著夜色，有種說不出的清潤。

    寒涼的晚風(fēng)拂過，吹在臉頰，讓人直發(fā)冷。

    那道身影背對她站著。

    季煙看著，心里間微微發(fā)熱，發(fā)燙。

    她握緊手機(jī)，嗯了聲，說：“剛下來。”

    話落的那一瞬，那道人影轉(zhuǎn)過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