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回 玉虛山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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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鳳梧只覺得清歌俏皮的笑臉在腦海中縈繞,心下陡然一陣抽痛,抬袖指著他,道:“你這話是什么意思?便是冥使認不得清歌,你呢?也認不得嗎?她即便魂魄不全,也還是清歌,虧她在世時對你這幽冥之主萬般尊崇……” 她說著聲音已有些哽咽,想起那夜在水月閣中,清歌說起冥君時的神情,嬌羞之中分明帶著幾許莫名的憧憬。她本以為君父以那鳳尾翎代替她嫁往幽冥時,會將清歌作為陪嫁侍婢一同遣去幽冥,若是如此倒也能令她免于此劫。 可前時聽冥君提及婚禮之事時,她曾特意問起此事,冥君卻道君父給她陪嫁的珍奇寶物不少,侍婢卻都統(tǒng)統(tǒng)都是幻術(shù)所造的人偶。待冥君識破一切,那鳳尾翎倒在雪地中灰飛煙滅時,侍奉她的那些人偶也都一并隨她而逝了。 殘垣之中,忽然之間冷風凄凄,離鳳梧忍不住打了個激靈。 強忍的淚水一直在她的眼睛里打轉(zhuǎn),本就瘦小的臉眼下看著又多了幾分憔悴,冥君忍不住抬起手來覆上她的面頰,柔聲道:“鳳兒這急躁的性子何時能改一改?那些冥使從千百殘魂之中尋她確實不易,可正如鳳兒所言,我堂堂幽冥之主,何至這般不濟呢?” 聽他這樣一說,離鳳梧的情緒稍稍緩和些,自己確然心急,可事關(guān)清歌,她又如何能不心急。 她只知道,若魂魄不全,即便勉強渡過忘川河,也不能順利進入輪回道,再世為人。只怕到時就會變成忘川河邊無主的孤魂,受盡苦楚折磨。 “你倒是沉得住氣,說話也總是這樣不急不慢,可這事關(guān)系到清歌將來的命運,我怎能不急?”到了這時,她終究還是沒能忍住,任淚水靜靜垂落。 只這番情景,冥君瞧了心里自是愈發(fā)不忍,只得挑眉說道:“放心!她終歸侍奉過鳳兒一場,又得鳳兒這般惦記,我自有辦法助她魂魄歸位,前往輪回道重入人世?!?/br> “真的?可否讓她投生在富裕之家,一生康健無憂,不必再侍奉人前?”離鳳梧眸光一亮,滿懷希冀地瞧著冥君。 她與清歌雖相處時日甚短,卻與她十分投緣,若能為她討一個美好的來世,也不枉費她們相識一常想來冥君即可約束世間幽魂,這一樁小事也必然難不倒他。 果然,冥君如墨玉般的眼眸中掠過一抹柔光,隨即點了點頭,算是應了她所求。 如此,離鳳梧心中大石終是稍稍落下幾分,可抬首看著滿目蒼夷,斷壁殘垣時,心情依舊沉重非常。 “啾啾1腳下傳來幾聲熟悉的叫聲,讓離鳳梧沉重的心思立時一轉(zhuǎn),急忙低頭去瞧,卻見素白長裙下,不知何時時多了一只通體潔白的小狐貍,小小的狐貍臉,細長微翹的狐貍眼中閃爍著慧黠的光芒。 此刻正抬起一雙雪白的前足,輕輕撓著她的裙角,低柔的叫喚著。 “啾啾……” “如玉?1 離鳳梧怔愣片刻,隨即彎腰蹲下,抬手輕撫著小白狐毛茸茸的小尖耳朵,小白狐若知曉她的心思一般,伸出粉紅色的小舌頭在她的掌心輕輕舔了一下,隨即又似害羞一般將小腦袋往她的手背上蹭了蹭。 只是待它哼唧著抬起頭來,狹長的狐貍眼卻是如墨般深沉的色澤,令離鳳梧頓時清醒,一把將它抱在懷里,站起身來瞥了冥君一眼,道:“司卿然!它不是如玉!若說那夜你將如玉留在碧水,是為了我的安全著想,如今你就在我身邊,干嘛還要多此一舉?” 言罷,臉色微變,將攀著她衣襟的小白狐拂袖甩了出去。 她記得,他說過這一切都只是幻術(shù)而已,看著可愛精靈的小狐貍實則不過是他的一根頭發(fā)絲罷了。 果然,那小狐貍尚未落地便在半空之中消失不見,卻有一根銀白的發(fā)絲隨風落在了幾尺開外的枯枝上。 “它雖不是如玉,卻與如玉一般,猶如我的耳目,自可助我探尋這方圓百里有異樣之處?!彼厩淙皇种篙p輕一點,落在枯枝上的發(fā)絲忽地銀光一閃,仍舊化作了小白狐的模樣,顫顫地抬起雙足恭敬地朝他施禮,而后竟“啾啾”地叫個沒完,仿佛在與他說些什么。 離鳳梧只在一旁靜靜的觀瞧著,暗中佩服司卿然思慮周到。不管誰是神澈宮血案的真兇,那人必然與神鳳族的失蹤有關(guān),雖說天君座下的玄天將親自出動,卻到如今還是沒有半點消息。 她雖是半路殺出來的冒牌公主,卻也隱約覺得這其中大有蹊蹺。 可她對這個世界的了解,著實少的可憐,只得將希望都寄托在眼前這個黑袍白發(fā)的冥君身上了。 她愣神之際,枯枝上的小白狐早已騰空躍起,小小的身子飛快隱沒在神澈宮的廢墟之中。 “它與你說了什么?可有我君父的行蹤?”離鳳梧皺眉問道。 司卿然瞥了一眼小白狐遠去的方向,若有所思,“尚無消息。只有一事可以篤定,你君父與族人月余前都曾在玉虛山頂出現(xiàn)過?!?/br> “玉虛山?那還等什么?快去探個究竟,或許有什么蛛絲馬跡留下也未可知?!彪x鳳梧說著,已然提步往前,可身后的冥君卻并未及時跟上。 司卿然這時正在怔在原地,驀地想起當日天君所言,炎靈泉封印受損,魔君殘月方才不知所蹤。依他今日所查,神澈宮之事多半便是殘月做下的,可神鳳族長離映天并非普通神族,怎會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臣民都死在他的手中?再者即便殘月逃脫,也是重傷在身,莫說是離映天,只需神鳳族人齊力想要制服他也并非難事。 但如今離映天并著神鳳族人悉數(shù)不知所蹤,而殘月蹤跡又苦苦追蹤不到,倒叫他不知如何與離鳳梧說清這其中的緣由,只得等來日尋到了離映天時,再細細與她解釋了。 除卻殘月逃脫之事頗顯蹊蹺,另有一事也一直令他百思不得其解,想那炎靈泉的封印乃是天君步風傲親自布下,豈會輕易被他一掌所破?當時天君說起時,他自覺有愧,也未多做思慮,再者憂心離鳳梧在人間受屈,便只急匆匆去了碧水。 如今仔細一想,這其中破綻諸多,就連天君當日所言也有些怪異,為今之計卻是務必要往玉虛山好好查探一番才是。 思緒至此,司卿然這才收了心神,急忙跟上了離鳳梧的步伐。 “照你這般步行,只怕是再過三日也走不出這亦云城,更莫說是那崎嶇險峻的玉虛山了?!彼厩淙徽f話間已牽過離鳳梧的手,喚了一朵祥云,二人身影轉(zhuǎn)瞬便已離開了神澈宮的地界。 雙腳離地時,離鳳梧忍不住望冥君身側(cè)又靠了靠,雖然不是第一次在空中飛行,卻還是忍不住有些緊張與害怕。 故而對他適才的嘲諷,也沒有心情反駁,一直低垂著頭,呆呆地盯著腳下的浮云,心里卻是暗暗想著,你以為我不想御風駕云,片刻千里么?只偏偏白得了這神鳳公主的軀殼與名頭,半點術(shù)法也不懂,又有什么辦法,只得諸事都要倚仗旁人了。 她只想著,若有朝一日能擁有神族該有的靈力與術(shù)法,她才算是真正的神鳳公主,才對得起司卿然助她重生之恩。 司卿然見她情緒低迷,只得隨口問了一句,本是想讓她分分神,不至沉迷在那悲泣的情緒中不能自拔,可他的這個問題確然只是隨口問的,全然未經(jīng)思索。 “鳳兒,你還記得往玉虛山的路嗎?” 果然,他的話音未落,離鳳梧已然神色微滯,她應該記得嗎?她只聽依稀記得君父曾與她提過,玉虛山乃是他們神鳳族隱世赤炎后的圣地,那里有繁茂蔥郁的梧桐林,想必風景甚佳。仿佛清歌也曾說過炎靈泉便是在玉虛山頂,至于其他,她著實再無印象。 于是,綠眸一轉(zhuǎn),抬頭看著冥君,道:“我……你這不是明知故問嗎?我在神澈宮醒來后,連神澈宮的大門朝哪邊開都沒搞清楚,就被你那莫名其妙的求婚嚇得躲去了碧水,根本沒有去過玉虛山,哪里記得什么路?” 司卿然聞言,忽地低低一笑,道:“倒是我忘了,確然如此。那夜你和清歌圍著永樂門的城樓轉(zhuǎn)了足足兩個時辰,都沒走出去,想來你確實是不認得……” “永樂門?”離鳳梧驚叫一聲,眸色一沉,隨即抬手狠狠掐了他的手背一把,斥道:“好你個司卿然,我就說嘛,那夜我們明明是一路往南,走了那么久,居然連永樂門的鬼影都沒見到,卻莫名其妙就拐到了你的院子里。原來真是你搗的鬼1 見她終于恢復了些許生氣,司卿然如深潭般的眸子里閃過一抹喜色,臉上漾著暖暖的笑意,反手將她的手握在掌心,柔聲道:“若早知道你那夜后逃婚之心依舊不死,我就該時時刻刻守著你,也不至令你去人間冒險,白白受了那么多委屈?!?/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