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是他？

    這話說的真好笑。

    “父親，這世上，不是每個人，都會做一樣的事?！?/br>
    林舟毫不退縮，更不見半分畏懼。

    林志鴻胸口一窒：“大郎，你——”

    “這一切，難道不是父親一手造成的嗎？”

    林舟看見了他眼底一閃而過的痛苦，心中竟莫名生出一絲快意來。

    于是他不顧林志鴻的面色，繼續(xù)往下說：“當(dāng)年您如果不找上白氏，怎么會有之后種種？愧對發(fā)妻，愧對白氏，愧對林蘅，這一切，難道是我母親造成的？還是誰逼您的？”

    林舟嗤笑一聲：“到頭來，您想說，是祖父逼您。他逼您放棄青梅竹馬的摯愛，八抬大轎迎我母親過門，做了林家當(dāng)家主母，是嗎？”

    “我……”

    林舟面沉如水：“您問我，換做是我，怎么辦嗎？”

    林志鴻抿緊了唇角，一言不發(fā)，目不轉(zhuǎn)睛盯著他看。

    林舟幾乎一字一頓的：“沒有人，可以逼我放棄此生摯愛。”

    沒有人可以……

    他和綿遙……

    “父親，您真的愛白氏嗎？”

    林志鴻眼神一閃，聲音厲起來：“你小小的年紀(jì)，哪里來的這番論調(diào)，我的事情，且輪不到你……”

    “您并不愛的。”

    林舟笑著打斷他的話：“您只愛您自己。您若愛白氏，就不會向祖父低頭，放棄她，娶母親過門，又眼看著她另嫁她人。

    您若愛她，不會在她喪夫后，背著人，找上門去，與她暗通款曲。

    您從來就沒有想過，如果她有了孩子，怎么辦，如果您有一日，顧不成她，怎么辦，如果有一天，她夫家人發(fā)現(xiàn)了，她該怎么活——

    父親，對您來說，那只是年少時一樁風(fēng)流韻事罷了。”

    他半輩子的摯愛，在兒子口中，竟只成了年輕時候的胡鬧。

    林志鴻倒吸口氣：“你放肆！”

    他手邊抄了個什么東西，憤恨的朝著林舟身上砸去。

    那是他書案上的一方端硯。

    這硯，還是去年他生辰，林舟送的。

    墨未干透，他砸下去的時候，避開了林舟的頭，結(jié)結(jié)實實砸在林舟身上，墨又濺灑出來。

    林舟吃痛，卻還是筆直的跪著。

    他低頭，看身上的墨痕：“您是我的父親，不論到什么時候，您都是我最尊敬的人，可是在這件事上，我從不同情您，對您的做法，更加不敢茍同?！?/br>
    是他害了綿遙嗎？

    林舟抬起頭：“您總說對不起白氏，對不起林蘅?？墒歉赣H，白氏早就死了，早在十幾年前，就已經(jīng)死了，而林蘅呢？

    林蘅不過是您與白氏無媒茍合生下的孩子，她的出身，該是最卑賤，最見不得人的。

    可是十幾年來，她住在林家，占著林家嫡女的名頭，吃穿用度，從沒被虧待過，她享受著優(yōu)渥的生活，過著旁人羨慕的生活。

    我實在想不出，白氏和林蘅，有哪里受了委屈，吃了虧呢？”

    他字字珠璣，每一個字，都扎在林志鴻的心窩上：“真正委屈的，只有我母親。”

    丈夫背叛，還要把外面的孩子當(dāng)成自己的孩子，養(yǎng)在身邊，每天都能見著，不得不看著林蘅長大。

    白氏和林蘅還能比他母親更可憐，更委屈？

    可即便如此，到了今時今日，他的父親，仍舊覺得，他母親是不可憐的，是不必憐惜的。

    連對他們兄妹，也生不出半分愛屋及烏的心來。

    縱使虧欠了母親的，可是一轉(zhuǎn)頭，跟他伸手張口，連委婉的樣子都懶得做一做。

    父親甚至能說出，林家的一切，都還不是他的。

    這樣的話……

    林舟深吸口氣：“父親，我的鋪子，二郎和薰兒名下的產(chǎn)業(yè)，您，還替林蘅要嗎？”

    林志鴻啞口無言。

    他一直覺得虧欠林蘅良多。

    如今孩子要嫁人了，她的嫁妝，無論如何也不能虧了。

    老太太那里自不必說，過年的時候老太太就跟他通過氣兒，就怕將來林蘅出嫁時候，張氏仍舊懷恨，在嫁妝上苛待她，叫她到了夫家抬不起頭。

    所以老太太早就給她備下了一份嫁妝，那是老太太當(dāng)年一半的陪嫁，還有這些年老太太攢下的體己銀子，從鋪面莊子，到丫頭奴才，再到金銀首飾與現(xiàn)銀，該準(zhǔn)備的，老太太都準(zhǔn)備好了。

    至于他這里，當(dāng)然是也早就給林蘅選好了兩處莊子，還有幾間鋪子，更私下里背著張氏早叫人給林蘅打好了兩整套的頭面，要給她添箱。

    方才他也想了好多。

    林蘅要是嫁去了京城，那杭州的鋪子她也管不著，家里也沒個可靠的人，能幫她打理，所以不如折成現(xiàn)銀，叫她一并帶去，或是在京中給她盤下幾間鋪面，再把他身邊的人放去替她料理著。

    但他仍覺得這遠(yuǎn)遠(yuǎn)不夠。

    他想叫林蘅風(fēng)光出嫁。

    他想叫林蘅覺得，家里上上下下，都是希望她幸福的。

    所以他才會開這個口，要林舟兄妹名下的產(chǎn)業(yè)。

    林志鴻如今雖然是正值壯年，但是家里好多生意上的事情，他早就交給林舟去打理，也早早的就給他們兄妹名下劃分了產(chǎn)業(yè)。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林舟有這諸多的說辭，把他給擋了回來。

    兒子的那些話，打在他身上，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