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jié)
43 我坐在昂熱拉廚房里的小凳上。她站在桌邊,剖開龍蝦。殼子脆響裂開。昂熱拉從殼里小心地取出白色的蝦rou,放進(jìn)碗里?!八髂帷遍_著。昂熱拉用奶油和切細(xì)的西紅柿做了一份龍蝦色拉。 我們鋪好平臺上的桌子??蛷d里的第二臺電視機(jī)也開著。在這里,我們吃西紅柿龍蝦色拉,喝一種低度的白葡萄酒,收聽午間新聞的結(jié)束部分。色拉很可口,我吃得很多,昂熱拉也是。 “星期四咱們得飛往蘇黎世?!蔽艺f。 “為什么?” 我又一次撒謊說:“幾年前我得到了一筆遺產(chǎn)。八十萬。我現(xiàn)在將它們存到一個賬號上,好讓卡琳動不了它?!蔽艺f,盡可能含糊“你知道什么是賬號嗎?” “這我向來就一點(diǎn)也沒搞明白過。” 這樣好。 “他們會向你解釋的?!蔽艺f“你得一同去,因為我想要你也簽字,知道這個號碼。萬一我出了什么事,你好有權(quán)隨時提錢?!?/br> “別講這話!請別講!” “我得什么都想到?!蔽艺f“那就星期四早晨坐瑞士航空公司的飛機(jī)。咱們五十分鐘后就到蘇黎世了,當(dāng)天就飛回來。你覺得合適嗎?” 她點(diǎn)頭。 “這次咱們頭一回一起飛行了!哎呀,有那么多咱們還必須一起做的事情。” “對,”我說“不是嗎?”至遲六個月后我的腿就要被截肢了。如果我倒霉,心絞痛會加劇。但我現(xiàn)在已把一切都料理好了,可以無憂無慮地跟昂熱拉一起生活,而且如果我死了,保證她能不用cao心地生活下去。一點(diǎn)也不用cao心。 “你看上去十分開心,羅伯特?!卑簾崂f。 “確實(shí)?!蔽艺f“直到我得到杜塞爾多夫的新指示,我都和你在一起,這下有時間了。咱們可以整天做咱們喜歡做的事情。比如說明天你想做什么?” “明天?明天是星期二。”昂熱拉說“如今每個星期二晚上在卡格奈斯-蘇梅爾都有賽馬,非常激動人心。咱們開車去好嗎?” 44 卡格奈斯-蘇梅爾的“藍(lán)色海岸賽馬場”是一座龐大的建筑。我們從高速公路上開過去。警察在停車場上指揮交通。人們擁來擠去。年輕人喊叫著售賣賽馬報紙。人群擁向賽馬場。很多的人等在飯店的電梯外面。飯店位于兩層樓上,順著跑道,布置得像個梯田形狀。許多侍者在服務(wù)。這上面也有馬票柜,但人們也可以坐在桌前,等一位姑娘過來,她們胸前掛著售票箱,收下馬票,支付贏款。飯店里燈火通明,屋頂和柱子上到處都懸掛著電視機(jī)。屏幕上顯示出即將參賽的馬的名字和號碼表,然后轉(zhuǎn)播賽馬活動,最后公布贏者和分?jǐn)?shù)。 跑馬場是個巨大的橢圓形,就在我們腳下,被燈光照得亮如白晝。當(dāng)我們到來時,一個個騎手正在給他們的馬熱身,為第一輪作準(zhǔn)備。騎手們坐在小車?yán)?。所有的馬身側(cè)都有一個號碼。只能靠大筆小費(fèi)才能弄到好的桌位。底下傳來人群的喧嘩,像海嘯似的。 我們坐在那里,喝著香檳,但昂熱拉不耐煩。我還從沒見過她這樣。原來她像個跟馬打過一輩子交道的總來參觀賽馬的人一樣懂行。她熟悉那些最有希望獲勝的馬,講給我聽,在第一輪中的十八匹馬中哪一匹今天晚上最有意思。她向我解釋,在吃飯時也是不停地看她的賽馬報,看登有馬的名字、它們的主人、騎手和養(yǎng)馬場的單子,解釋說她在賽馬時總是玩“前三名獨(dú)贏” “什么是‘前三名獨(dú)贏’?” “你看,比如說今天晚上共有六組不同的比賽。有時是十二匹馬跑,有時是十八匹或者更多。你每次都能想選多少就選多少,定輸贏、排座次或兩者都賭。”她像個小姑娘一樣激動,臉色通紅“這是打賭的一種形式,每晚的每一輪,另加‘前三名獨(dú)贏’。多數(shù)是直到第四或第五輪。今天例外是第一輪。要賭‘前三名獨(dú)贏’,你得去另一位姑娘那兒報名參加這種特殊的賭法,付錢。‘前三名獨(dú)贏’,這就是說,你選出三匹馬來。最棒的是馬兒照你報的數(shù)字順序跑中。也就是‘正序’。這樣你就得到了第一等的分?jǐn)?shù)。雖然它們都中了,但不是按你的順序,就是‘反序’,那你就只是二等獎。它有時候得的錢也很多。小姐!”一個姑娘走過來,昂熱拉請她租一個望遠(yuǎn)鏡來。這兒能租到望遠(yuǎn)鏡。 “再吃點(diǎn),昂熱拉。” “我現(xiàn)在吃不下。我太激動了??尚?,對嗎?可我對馬總是這樣。這也是咱們從沒有一起經(jīng)歷過的事——賭馬。”她把一只手放在我的手上。那姑娘拿來一只望遠(yuǎn)鏡。昂熱拉戴上她的斯特拉斯眼鏡,向姑娘報出了第一輪馬的八個數(shù)字,這一輪跑兩千兩百米。昂熱拉拿到賭票的原本,那姑娘拿副本。 “現(xiàn)在該你了?!卑簾崂瓕ξ抑v。 “我不懂” “你還從沒參加過賭馬?” “沒有。” “一個處女!那你還是個處女!那你得贏!來吧,隨便說你頭腦中想到的幾個數(shù)字!或者你喜歡名字的那些馬?!?/br> 我觀看名單。我喜歡米洛培、出色領(lǐng)袖、優(yōu)美之歌、熾愛、金色駝鹿、勇士、純寶石和林達(dá)貝爾的名字。這些馬的號碼分別為三、四、六、八、十、十一、十三和十四。作為“前三名獨(dú)贏”我向另一個姑娘按順序報了十、三和十三。一個數(shù)字最低十法郎。當(dāng)然也可以提高賭價,我們這么做了。 現(xiàn)在,所有十八匹馬都馱著它們的騎士一起出現(xiàn)在跑道上,集中在一起。一個男聲從眾多喇叭里宣布,第一輪就要開始了。這就跟我常在電視里看到的賽車開始時一樣,當(dāng)動物們相距很遠(yuǎn)地開跑時,飯店里的燈光非常暗,好讓大家能更好地看清賽馬場。我感覺我的左腳有些痛,觀察昂熱拉。她跳了起來,大聲地呼喊她賭的數(shù)字。 “快,三號!加快,十號!當(dāng)心十四號!三號!三號!十號!十號!十三號!十三號!十三號!” 除了我以外,她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因為飯店里差不多所有的人都這樣表現(xiàn)。主要是男人們。底下傳來人群的吼叫,為馬兒和騎手加油。有些喊叫非?;?。我想,如果昂熱拉這么喜歡賽馬,那么我一條腿也能來參加賭馬。這個念頭安慰了我。馬兒們已經(jīng)從我們身旁沖過,繞過了橢圓,現(xiàn)在又拐上了直線。當(dāng)?shù)谝慌R到達(dá)終點(diǎn)線時,底下傳來了巨大的咆哮聲。飯店里也有許多客人像發(fā)狂了似的——包括昂熱拉。 “三號、十號和十三號!我中了!我中了!這是我的‘前三名獨(dú)贏’!按這個順序!” “我也是,”我說“只不過不是這個順序?!?/br> “這是不是了不起?”她抱住我的脖子,吻我“你是一個處女,頭一次,你必須贏,但咱們倆都贏了”她激動地坐下,喝了一點(diǎn)香檳。眾多的電視屏幕上顯示出結(jié)果。飯店里的燈光又打到了最強(qiáng)。姑娘們從一張桌子走向另一張桌子。當(dāng)我們贏的錢支付給我們時,昂熱拉無比驕傲。由于我們倆賭的都是極無希望獲勝的馬,分?jǐn)?shù)相當(dāng)高。每份是五千法郎。她的“前三名獨(dú)贏”贏了一萬二千五百法郎,我贏了六千二百五十法郎。 “喏,怎么樣?”當(dāng)我給付錢的姑娘小費(fèi)時,昂熱拉問“這不是很好嗎?噗,我熱死了!咱們的瓶子里還有一點(diǎn)嗎?” 它空了。我招手叫侍者。 這時,昂熱拉已經(jīng)在報她的“輸了就罰”的號碼。第二輪,跑兩千一百多米,有十匹馬參加。每輪之間總是間隔三十分鐘。一臺巨大的掃路機(jī)掃平跑道。賽馬場上方的天空星辰密布。我招手叫一個侍者。他拿著一個冰桶過來,里面有一瓶香檳插在冰決之間。緊靠跑馬場后面就是大海。 45 第二輪我們倆什么都沒贏到,第三輪也沒有。第四輪我贏了兩千多法郎。在第五輪之前的休息時間,帕斯卡勒和克勞德-特拉博突然走近我們的桌子。兩個女人相互擁吻。特拉博夫婦問,他們可不可以跟我們坐在一起。 “我們打電話到昂熱拉家,但沒人接。這時我想起來,你講過,你們今天要來這里賭馬。”帕斯卡勒對昂熱拉說。 “是的,”昂熱拉說“出什么事了嗎?” 特拉博顯得心情沉重。 “快講吧!” “這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帕斯卡勒說“可是今天我們才知道?!?/br> “有關(guān)什么?” 胸前掛著箱子的姑娘走近桌子,但昂熱拉客氣地?fù)]手讓她走開了。 “一件討厭事。它似乎是比安卡-法比安傳出來的。現(xiàn)在無法確定了?,F(xiàn)在,它已經(jīng)成了戛納整個所謂上流社會的談資?!?/br> “什么?”我問。 “你們倆。你們的愛情。你們的關(guān)系。不管是誰開始造謠的,它都非常卑鄙。亂傳,說你在德國結(jié)過婚,你拋棄了你的可憐的妻子,在這里傷風(fēng)敗俗地跟昂熱拉廝混。說你已經(jīng)給她買了一只結(jié)婚戒指,住在她那兒,要為一家正經(jīng)的公司對一幫高尚的人進(jìn)行調(diào)查,這本身就是一樁恥辱諸如此類?!?/br> 喇叭聲又響了,飯店里的燈光調(diào)小了,第五輪開始了。我相信,我們這一桌除了我誰也沒注意到。我之所以注意到了,也只是因為我為事態(tài)的這種發(fā)展作好了準(zhǔn)備。昂熱拉顯得茫然。 “我們在這兒得罪誰了?”她問“這兒誰會如此卑鄙?” “每個人,”克勞德說“所有人。丑聞令他們高興,感到快樂。你知道,戛納事實(shí)上是一個怎樣的窩,人們多么期待著一場丑聞,昂熱拉。因此,咱們不得不嚴(yán)肅對待此事。有些人已經(jīng)講,不再跟你來往了——羅伯特不認(rèn)識那么多人——這會有生命危險,因為為了謀生,你就得受到這個社會的喜歡,接受這個高級社會的訂貨。你靠繪畫為生?!?/br> “是的,”昂熱拉說“這是對的??扇藗冊趺磿@樣呢,克勞德?他們?yōu)槭裁床蛔屍渌诵腋D??他們?yōu)槭裁匆熘{惑眾呢?羅伯特離開了他妻子,他申請了離婚,他” “這一切這里沒人感興趣。在這里,人們只對你們的桃色關(guān)系感興趣?!迸了箍ɡ照f。 “你老是找那些人的麻煩,他們當(dāng)然特別想讓你失敗?!笨藙诘抡f。 他們已經(jīng)這么做了,我想。但我還是將他們?nèi)莆赵谑掷铩?/br> “是的,克勞德,當(dāng)然了?!蔽艺f。 第五輪跑完了。昂熱拉一點(diǎn)也沒注意到。她被嚇壞了。她也沒心思再注意第六輪和最后一輪了。她急切地跟特拉博夫婦談?wù)撋缃皇〉暮蠊?,似乎少了它不行似的?/br> “帕斯卡勒和我考慮了一下。”克勞德-特拉博說“如果成功的話——這必須成功——那么這些人的嘴就被堵住了,你們就有了你們的安寧,昂熱拉不必再擔(dān)心新的訂貨?!蔽蚁耄绻疫€有點(diǎn)運(yùn)氣的話,她一生就不必再畫一幅畫了,可以讓所有的訂貨都見鬼去??珊髞砦腋嬖V自己,她可是非常愛她的繪畫,這是她的職業(yè),我不能剝奪她的職業(yè)。 當(dāng)飯店里的燈光再次暗下來,最后一輪開始時,帕斯卡勒熱切地說出了那個計劃。 “七月四日,我們在‘棕櫚海灘’舉辦今年最大的宴會?!?/br> 昂熱拉對我講:“這一天美國的飛機(jī)制造商們都會來,這個城市最重要、最著名和最富有的人們都會來慶祝美國獨(dú)立日。那是一個非常盛大的節(jié)日?!?/br> “我明白?!蔽艺f,看到底下的馬兒在跑圈兒,看到那許多的電視屏幕和屏幕上在我們眼前起伏的人們,聽到那嘈雜的聲音。我聽到帕斯卡勒說:“我們富有,我們對此沒有責(zé)任。或者還是有。克勞德有點(diǎn)責(zé)任。他勞碌了一生?!?/br> “我只是幸運(yùn)?!笨藙诘抡f。 “對,怎么樣,怎么樣?”昂熱拉問。 “我們被邀請坐到最前面的榮譽(yù)桌上,”帕斯卡勒說“每年都一樣。那是政治家們、軍人、貴族和所有那些無賴坐的地方,你知道的,昂熱拉?!?/br> “對,我知道?!?/br> “好了,那張桌子有四個位子。我們可以帶兩名客人前往。我們想過,如果我們邀請你們倆,引人注目地四人亮相——如果我說克勞德在法國聲望很高,這不是虛榮或高傲,你知道,昂熱拉,不是這么回事——如果咱們四個出場,接受拍照,讓眾人看看,一起跳舞,就會讓這流言飛語結(jié)束??隙〞??!蔽业哪_疼得更厲害了。我偷偷地吞下兩粒藥,心想,在我干過這一切之后,我是活動在沼澤地里沉陷的、危險的地衣上?!鞍簾崂M可能化妝得美艷絕倫!你將成為這場宴會上最美麗的女人!你們肯接受我們的邀請嗎?”帕斯卡勒問。 “謝謝,”昂熱拉說“你們才是真正的朋友!我們謝謝你們,對嗎,羅伯特?” “是的,非常感激?!?/br> “那個比安卡和另外那一小撮人會跳出來?!迸了箍ɡ照f。 “完全相反,”克勞德說“那一小撮人會突然對昂熱拉和羅伯特表現(xiàn)出無比的敬意。我了解這些人!”他抬頭看。店里的燈光又打到了最強(qiáng)。 “賽馬好像結(jié)束了?!蔽覀冎車目腿藗兗娂婋x座。跑道上的泛光燈熄滅了。 “咱們再喝一瓶,”克勞德說“因為現(xiàn)在不可能開著汽車前進(jìn)。不然咱們得在最后一輪之前走?!?/br> 于是我們又喝了一瓶香檳。帕斯卡勒和昂熱拉輕聲商談,她們在“自由日”要穿什么衣服??藙诘潞臀艺劻它c(diǎn)赫爾曼。他對有些事情和形勢有著令人難以置信的感覺,必定感覺到發(fā)生了什么改變我的事情。他改變話題,我們泛泛地談?wù)撊恕N矣窒肫鹆怂f過的一句話,是這一句:“你知道嗎,羅伯特,我越年老,就越相信,人們永遠(yuǎn)不應(yīng)該根據(jù)他們的行為去判斷人,而是應(yīng)該根據(jù)他們的行為的動機(jī)。” 飯店里幾乎全空了,我們才起身離開。人群走光了。我們走向停車場,腳下踏著紙鋪的毯子,那是由幾千份被扔掉的賭馬報構(gòu)成的。 46 昂熱拉和我在“湖濱”酒店住了一夜,得到了兩個安靜的房間,它們朝著運(yùn)河。里面很暗,但我們反正不打算在此呆久。星期二晚上,當(dāng)我們在卡格奈斯-蘇梅爾的賽馬之后回到昂熱拉家時,我給“莊嚴(yán)”酒店打了電話,問有沒有給我的消息。 “有,先生。一位先生打來電話,說碰頭地點(diǎn)照舊?!?/br> 這是跟鉆石伊爾德約定的暗號,她同意我的要求。 十點(diǎn)“湖濱”酒店里我房間的電話準(zhǔn)時響了。 “盧卡斯先生,這里有位利希敦士登先生。他講他跟您約好了?!?/br> “我們馬上去大廳。”我說。 昂熱拉穿著一身白色的精梳毛紗套裝,一件黃色和紫晶色的胸衣。胸衣有一根寬帶子。外衣的襯里跟胸衣是一樣的顏色,當(dāng)昂熱拉敞開胸衣時,能看得見。 這位利希敦士登是個年輕、嚴(yán)肅和毫無感情的人。他只出示了一封全權(quán)總代表澤貝格簽字授權(quán)他進(jìn)行已談好的交易的信。 “咱們必須去瑞士的水星銀行,”利希敦士登說“在車站街上。咱們最好走路過去?!?/br> 蘇黎世陽光普照,很暖和。 在瑞士的水星銀行里,我們坐電梯上到五樓。這里的全部墻壁都嵌著紅木墻裙,地上鋪著厚地毯。一位職員請我們等候。他進(jìn)了一間辦公室,馬上又跟另一位年齡較大、很胖很慈祥的先生出來了。他自我介紹是行長呂特。呂特帶我們來到他那布置得非常豪華的辦公室。我們?nèi)聛怼?/br> 利希敦士登遞給呂特許多張紙。他們輕聲交談。 “這位利希敦士登是誰?”昂熱拉問我,同樣也是低聲。 “我在杜塞爾多夫銀行的一位代理人,我把我的遺產(chǎn)存在那里。是我請他來這里的。你明白嗎,我不能把全部八十萬馬克運(yùn)出境。這樣,從銀行到銀行,要容易得多。一個賬戶仍然是件相當(dāng)棘手的事?!?/br> “我明白?!卑簾崂f。我想,她不再提其它問題,我是多么感激啊。 呂特行長抬起頭。 “全部好了?!彼f“利希敦士登現(xiàn)在離開我們,他另外還有事要料理。此事剩余的部分現(xiàn)在不需要他了,哈哈。” “哈哈。”我說,起身跟利希敦士登握手,又從牙縫里說“兩點(diǎn),銀行外面。剩余的?!彼麌?yán)肅地點(diǎn)頭。他生硬地吻了一下昂熱拉的手就走了。我們又坐下,呂特和我。 呂特摁一只呼喚按鈕。一個年輕人出現(xiàn)了。呂特將利希敦士登留在那兒的那些紙交給他,小聲跟他講話。那個年輕人離開了這個房間。 “好了,”呂特說“你們想在我們這兒開一個賬戶?!?/br> “對?!蔽艺f。 “我可以看看你們的護(hù)照嗎?” 我們向他出示。 “只是證明一下你們的身份?!彼f,遞回護(hù)照“此時此地在我們之間講過的話,永遠(yuǎn)也不會被外人獲悉?!彼统霰砀?,將復(fù)寫紙墊在中間,用一支金色圓珠筆寫道: “今天付人八十萬德國馬克,”呂特說“這是”他迅速換算“九十四萬九千三百六十瑞士法郎。我現(xiàn)在就把數(shù)目登記進(jìn)去。然后你們跟先前的那位年輕人再去他的辦公室,他將通過機(jī)器確認(rèn)記到了這張表格上。我聽對了嗎?您,盧卡斯先生,和您,黛爾菲婭夫人,想開一個共同的賬戶,你們兩人或你們中任何一人都可以支配。這就是說,你們中任何一位可以隨時來到這兒,從戶頭上取錢,隨便取多少——但也可以隨意存入。明白嗎?” “明白。”我說。 “請問您的地址?” 我報出昂熱拉在戛納的地址。 “電話呢?不是我們打算給您打電話——只是預(yù)防有人來到這兒,說出戶頭的號碼,同時偽造你們中一位的簽名,而我又不在場——只有在這種緊急情況下,我們才會打電話給您?!?/br> 昂熱拉把她的電話號碼告訴了他。 “另外,”呂特說“咱們相互從未見過面,你們也永遠(yuǎn)不會有我們的消息。如果你們想要錢,就過來取。沒有稅,沒有警察,世界上沒人知道這個戶頭?,F(xiàn)在我需要盧卡斯先生先簽字,然后請夫人您簽字?!?/br> 我們倆簽字。然后呂特簽。這一下一切都解決了。呂特陪我們?nèi)ジ舯谒拿貢姆块g,請我們等一會兒。他高興有我們做客戶。秘書室的房間空著。 “我們是富人,羅伯特?!卑簾崂f。 “是的,我的心肝。”我說,心想,假如你知道了有多富的話! “我永遠(yuǎn)也不會動這筆錢?!?/br> “如果我出了什么意外,這錢就屬于你,你應(yīng)該動用它?!蔽艺f。 “你別這么講,”昂熱拉說“請別這么講?!?/br> 那個年輕人來了,要走我們從呂特那兒得到的那張表。他再次走開,不一會兒又回來了?,F(xiàn)在,在我們的賬戶上正式登記了九十四萬九千三百六十瑞土法郎。戶頭有一個字母和一個長長的號碼。 我們向那個年輕人道謝,離開了銀行。 在“湖濱”酒店里我們吃了螫蝦。然后我對昂熱拉說,她應(yīng)該在車站街的一家商店里挑選一樣漂亮的東西。我給她錢,我們分手了。十四點(diǎn),我站在瑞士的水星銀行的大門外。 十四點(diǎn)零二分,利希敦士登又來了,面無表情。我們像上次那樣上到五樓,再次拜見行長呂特。這回利希敦士登拿出了新的紙張。顯然已經(jīng)通知過呂特,但他還是打了好長時間的電話。最后他放心了,叫進(jìn)他的秘書來,重復(fù)上午的程序,花了二十分鐘。二十分鐘后,我又得到了另一張將款匯入那個賬戶的證明。那是一筆高達(dá)一千四百二十萬德國馬克的進(jìn)賬,也就是一千六百八十五萬一千一百四十瑞士法郎。 我將這兩張證明塞進(jìn)那個年輕人取出的大信封里。他非常仔細(xì)地封上它,遞給我。 利希敦士登一起離開銀行。在大門外他微微一鞠躬走了,一句話也沒講。我溜達(dá)回“湖濱”酒店,坐到平臺上,邊喝茶邊等昂熱拉。她三點(diǎn)半左右回來,說她回到戛納再給我看她買的東西。 十七點(diǎn)三十分我們往回飛。梅塞德斯車停在尼斯機(jī)場的停車場上。昂熱拉在“棕櫚海灘”即那家夏日賭場里也有她的保險箱,它的號碼是十三。 “咱們得迅速去一趟‘棕櫚海灘’?!蔽艺f“你應(yīng)該將那只裝有賬號收據(jù)的信封放進(jìn)保險箱。保存在那里才安全?!狈旁谀抢铮绻页隽耸裁词?,昂熱拉也能拿到信封,我想。于是我們驅(qū)車去“棕櫚海灘”它十七點(diǎn)開門。只有兩張賭臺上在賭。我把密封信封交給她,昂熱拉,她消失在兌換柜臺后面的一個小房間里。她馬上就回來了。我們不玩,而是駕車回家。在家里我們脫去衣服,沖澡,套上晨服,坐到平臺上,坐到花海里。 “你快給我看你買的東西吧?!蔽覍Π簾崂f。她跑過去取。 我坐在好萊塢秋千里。它輕輕地晃來晃去,我對自己非常滿意。一千五百萬德國馬克就是一千七百八十萬零五百瑞士法郎,這是一大筆錢。 昂熱拉走回來。她手里拿著一只藍(lán)盒子。 “給你?!彼f。 “為什么給我?我讓你給自己買點(diǎn)東西!” “哎呀,你知道嗎,我沒找到一樣我喜歡的東西?,F(xiàn)在打開來吧!” 我打開了那只盒子。 里面是兩只鑲著小鉆石的扁扁的鉑金袖口紐扣。 “致以親切的問候。”昂熱拉說。 47 “是的,”我說“環(huán)球保險公司將賠償‘月華艇’。它本來不必賠,因為此案還沒有破。但我們希望通過這一妥協(xié)取得新的進(jìn)展?!?/br> 這是在中心分局魯瑟爾的房間里出席加斯東-迪爾曼要求的一次定期碰頭會。除了他和我,在場的還有魯瑟爾、拉克洛斯和那位德國緝稅官克斯勒。 拉克洛斯痛苦地說:“竟然還付錢。我干錯了職業(yè)。該做兇手。” 我注意到迪爾曼從一側(cè)嚴(yán)肅地打量我。 我說:“如果證明了是自殺,我的公司當(dāng)然可以要回保險金。公司希望,當(dāng)事人現(xiàn)在可以高枕無憂了,至少認(rèn)為我們這件事是了結(jié)了。這完全符合您的意思,迪爾曼先生,是嗎?” 這位眼睛非常友善、臉色非常傷感的人久久地、沉默地看著我。然后他說:“也可以這么看。本來還有一條路——但環(huán)球保險公司認(rèn)為它不可行,對不對?” “不,”我說“我們是在采取一個新的策略?!蔽胰鲋e說,堅信環(huán)球保險公司絕對不會大肆宣揚(yáng),在這里公布我給它帶來了多大的恥辱,別人如何投訴我,他們?nèi)绾伪黄冉夤土宋??!碍h(huán)球保險公司現(xiàn)在還想對外宣稱,將我調(diào)離此事,你們明白嗎?這案子了結(jié)了——應(yīng)該做得像模像樣。我當(dāng)然不是在這兒度假的。但通過我撤出來,通過付錢,將會對當(dāng)事人起到安慰作用。這正是您最關(guān)心的,迪爾曼先生,對不對?” 他又望著我,兩次垂下頭去。我想,我也要告訴昂熱拉新策略的事,直到我跟伊爾德-赫爾曼完了事。那之后我可以對昂熱拉講,環(huán)球保險公司認(rèn)為此案了結(jié)了,我不必再調(diào)查這個案子,我想。晚一些時候我也將告訴昂熱拉,環(huán)球保險公司因為我們的關(guān)系讓我退休了——給了我一筆非常高的退職金。這樣我可以一直呆在她身邊。這對于她才是主要的。錢我現(xiàn)在也足夠。 克斯勒開口說:“十匹馬也無法將我拽離這件事!我堅持玩下去,直到我最終、最終能采取行動!”他講得激情洋溢。拉克洛斯和魯瑟爾附和他,同樣慷慨激昂。 后來我們走時,加斯東-迪爾曼在過道里趕上了我?!拔蚁嘈?,貴公司的這一新方法不會成功?!彼f。我一怔。 “為什么不會?” “這里的先生們現(xiàn)在已經(jīng)感覺十分安全了,克萊蒙和阿貝爾公司面臨的舊的麻煩和刁難開始了——而且是以一種前所未有的規(guī)模。這些人自以為是神靈,是碰不得的。他們相信,沒有人能夠調(diào)查他們?!?/br> “會有人能,總有一天。”我說,對此一個字也不信。 “不,”加斯東-迪爾曼聲音疲憊地說“這不對。調(diào)查這些人的那一天永遠(yuǎn)也不會到來。我現(xiàn)在是這么理解的?!彼f,像個孩子似的茫然若失“我們的世界是邪惡的,先生。它還會邪惡下去?!?/br> 48 翌日,我跟昂熱拉去每天上午都有的福維勒集市。這里能非常便宜地買到各種蔬菜、rou和面包,什么都買得到。也有一座花卉市場。我在世界各地還從沒見過像福維勒集市這樣五彩繽紛的花的海洋。真是驚人,我的眼睛無法理解這美麗和斑斕。昂熱拉和我買了食品和蔬菜,統(tǒng)統(tǒng)堆在車子里,驅(qū)車前往瓦洛利斯,去那里買落地花瓶和阿里巴巴罐,再駕車回家,把我們買的植物栽進(jìn)去。到最后我們弄得一身臟。我們一起洗澡,洗完后做ài,睡著了。我們五點(diǎn)左右醒來,穿上衣服,開車下山去“莊嚴(yán)”酒店平臺上“我們的”角落。我們在那兒喝香檳。這角落從現(xiàn)在開始一直給我們留著。我們手拉手眺望海洋。遠(yuǎn)遠(yuǎn)的海中心已經(jīng)停著兩艘巨大的美國航空母艦,城市里滿是穿著白制服的美國水兵。妓女們迎來了繁忙的高潮。我告訴昂熱拉,我的公司決定同意倪科爾-莫尼埃和她的朋友的要求,將許多錢投資進(jìn)額外的情報,雖然我們表面上會暫時支付給伊爾德-赫爾曼保險金。不久我將得知,為了支付我的線人,我能得到多少錢,以及如何得到,在哪里得到。 我們開車回家,穿過加拿大路。這里云集著美國士兵和妓女。我想,那個妓女杰茜這下終于有了她所向往的生意興隆了。這是星期六,七月一日。這天戛納特別熱,甚至在昂熱拉的平臺上都特別熱。我們在外面一直呆到晨曦初露,彼此講述各自的生活經(jīng)歷。生活中還有那無窮無盡的許多事,我們必須一起去經(jīng)歷,我想。然后我想到腿,想那之后會發(fā)生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