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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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在我死去之后,我夢想過那么多那么久的那種生活開始了。是的,這肯定就是它。在一段我回憶不起來的短時間之后,我馬上又繼續(xù)活下去。就我的體驗,死亡似乎無異于一場短暫的虛弱狀態(tài)。 在我死后的生命里我擺脫了一切煩惱,永遠跟昂熱拉融合了。我們在“法蘭西”號上,它從戛納起航,開始周游全球。我們夜里用被子裹著,躺在舷梯旁的躺椅里休息,仰望星辰密布的天空。我們結(jié)婚了。卡琳突然同意了離婚。星星非常明亮地眨閃著,那上面有一輪碩大的、金黃的月亮。我們非常安靜地躺著,幾乎一句話也不講。再也沒有懷疑了,沒有心神不寧,沒有哪怕一個黑色的思想,我死后只有滿足的幸福。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人死后都這樣。我是這樣的。我得到了安慰,充滿了愛情,安安全全,充滿了野性的生活欲望。 在我的心臟停止跳動之后,在我死了以后,我想必經(jīng)歷過所有這一切。離開了這個世界。布洛賽醫(yī)院的屋頂上有一架直升飛機在降落,當那架將我從“巖石樂園”運過來的直升飛機出現(xiàn)時,醫(yī)院里的心臟搶救隊已經(jīng)等在屋頂上了。儒貝爾大夫也在等著,他聽說了,送來的那位身受重傷的人是誰。后來,當我活過來時,他就講給我聽當場發(fā)生了什么事。 當場發(fā)生了下列的事:我上到手術(shù)臺上,被施了麻醉。外科醫(yī)生們打開我的胸腔。他們發(fā)現(xiàn),一顆子彈打傷了心包和心肌。存在著心包血堵塞的危險。當我的心臟靜止下來時,我得到了一針心內(nèi)注射。心臟雖然受傷了,通過電休克又重新跳動起來。心包里的血被吸干了,心包的傷口被縫起來。我還是死去了那么長時間,這就是說,我的心臟停止跳動了那么長時間,形成了大腦缺氧缺血的傷害。后果是六天的昏迷和在搶救中心治療。 這一切我還懂什么?一點也不懂。我跟昂熱拉在“法蘭西”號上,穿過地中海和直布羅陀海峽。我們在卡薩布蘭卡和卡普城拋錨,參觀這些城市。到處都熱得很,那座塔菲爾山讓我覺得無比高大,卡普城就坐落在它的腳下。我給昂熱拉買了一臺攝像機,她興奮地使用它。她不停地攝像,因為她想從我們這次周游全球之旅上多帶點東西回家,她那么熱切地向往過它。在船的甲板上,我們結(jié)識了有趣的可愛的人們——以色列人、美國人、瑞典人、荷蘭人和法國人。晚上有宴會,昂熱拉可以穿上她的最美的服裝,我穿上我的燕尾服。我非常清楚地想到,我們總是夜很深了還走到甲板上去,長時間地佇立在欄桿旁。也許我在我的死亡的一秒鐘的百萬分之一的瞬間經(jīng)歷了所有這一切和即將到來的一切,也許是在我回到生活中的一秒鐘之間,也許是在我失去知覺的日日夜夜之間。儒貝爾大夫認為,絕沒有人能夠這么講,但他還從沒有過像我這種狀況的病人。當我醒過來之后,總是繼續(xù)說和做我在醫(yī)學上算是死了或介于生死之間的一切,而且回憶得那么精確。 在那個時候,當昂熱拉和我穿過卡普城漫游,后來當我們到達杜爾邦,再后來,當我在達累斯薩拉姆的老城里跟一個商人為昂熱拉的一根珊瑚項鏈討價還價時,也正是那時候,我的氣管里有一根管子,一臺呼吸器在做人工呼吸。當我們到達卡拉奇和孟買時,有可能在那個時候,仍然有一根管子從手術(shù)的傷口掛出來。我的胳膊肘上有膠管和注射插管,我被接上一根輸液管,它給我人工喂食,又將電極粘在我胸上,插在四肢上,不停地記錄下我的心電圖和其他身體數(shù)據(jù),監(jiān)測我的體溫和我的血壓——這誰也不會知道。那天夜里,我們駛離孟買,我想:你在死去。當你愛著時,你在死去。這是什么時候?什么時候?生活,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死亡,說到底是怎么回事?當我寫下這些話的時候,我還活著嗎?我是不是早死了?死亡只是生命的另一種形式,或是同樣的或類似于生活。我們注意不到差別嗎?在孟買,我記得,這座罕見的城市,它有一座核反應堆,同時又是波斯的拜火教派的中心。那里,在馬拉巴爾山的郊區(qū)立著“沉默之塔”在這個不真實的城市里,昂熱拉和我在那外面的“沉默之塔”旁邊,跟一位古老的印度人講話。我記得清清楚楚,他說:生活和死亡的秘密鎖在兩只柜子里,每只柜子里放著打開另一只柜子的鑰匙。 誰還敢記住什么? 沒有人。 儒貝爾大夫也不敢。 我在閃電的一瞬間看到了我現(xiàn)在所看到的一切,也許是在我與外界隔絕、躺在急救中心的那日日夜夜里。也許。也許我跟昂熱拉一道看到了馬德拉斯、卡爾庫塔、西貢和新加坡的最大的美麗和最大的苦難,也許我們剛剛站在曼谷的王宮前,被折服了,也許昂熱拉正在拍攝這座無與倫比的城市的幻想的不真實的寺廟,也許我們已經(jīng)繞過了越南駛向香港。我對它那么熟悉,在那里我要帶昂熱拉參觀許多東西。 “四十八小時后您開始了自動呼吸。”儒貝爾很久之后告訴我說“但它有很長一段時間供氣不夠。當您六天之后又恢復了知覺時,您糊里糊涂,心神不寧,滿口瘋狂的想象。” “什么瘋狂的想象,大夫?” “好吧,您以為是在汪洋大海上,然后又朝向馬尼拉,朝向臺灣,在長崎和橫濱” 噢,我也跟昂熱拉去過那里!我跟她去過東京!我們欣賞皇宮、寺廟、絲綢、釉陶和瓷器工廠!我們參觀了一個古老的日本藝術(shù)展覽。我為昂熱拉買了一只上釉的美妙的工藝品——一對鴿子,雌的較小,雄的較大,張著翅膀。 兩只鎖著的柜子,每一只里鎖著另一只的鑰匙。 從東京,我們繼續(xù)坐“法蘭西號”駛往遙遠的南方,前往悉尼,然后駛向新西蘭的惠靈頓,又去北夏威夷。在那里,我們看到了熄滅的和仍在活動的火山,拍了照。我過去從沒到過夏威夷,但我能向儒貝爾大夫詳細地講毛納基火山和毛納洛火山,包括齊佬火山口以及哈勒茂麥魯熔湖。他在書里查找,我的描述完全正確!有誰能解釋這個?這沒人能解釋。 我們從夏威夷來到有“金門”的舊金山,穿過巴拿馬運河來到加勒比海,想由直布羅陀海峽踏上歸途。 當我們離開加勒比海時,正是夜晚。我躺在我們的艙室里,躺在床上昂熱拉的身旁,半睡半醒。我聽到聲音,睜開眼來。在我的瞳孔適應了周圍的亮光(怎么是明亮的,現(xiàn)在可是夜晚???)之后,我首先看到的是昂熱拉的眼睛,緊挨在我的眼前。 “什么事,親愛的?”我平靜地、非常清醒地問“你為什么開燈?你睡不著嗎?” “我沒有開燈?!卑簾崂f“太陽從百葉窗里斜照進來了,羅伯特。現(xiàn)在是下午三點?!?/br> “噢,”我說“咱們這是在哪兒?” “在布洛賽醫(yī)院里。他們今天早晨將你轉(zhuǎn)到了一間單人病房里?!?/br> “從哪兒轉(zhuǎn)過來?” “從搶救中心。整整十天我只能透過一塊玻璃板看你。現(xiàn)在你度過了危險期,現(xiàn)在你不再需要搶救中心了。主治醫(yī)生同意了在這里另放一張床,我可以留在你身邊。只要我想,我也可以睡在這個房間里。你活著,羅伯特,你活著!你沒死!” “你的珊瑚項鏈呢?”我問。 “什么?” “哎呀,沒什么?!蔽艺f,因為這時我已經(jīng)像個生病的孩子一樣感到不知所措了,知道這一切都是一場夢。“沒什么,親愛的。對,我沒死。至少沒死去很長時間?!蔽肄D(zhuǎn)頭望,在我稍微轉(zhuǎn)動了一下頭之后——只一點點,我無法多轉(zhuǎn)——我看到一個現(xiàn)代化的大房間,里面一切都很明亮,亮堂堂,非常潔凈。這雖然沒讓我吃驚,但是有一股短暫的不合邏輯的傷心,從我的幻想世界回到現(xiàn)實當中。哎呀,這是現(xiàn)實嗎?我記得,我輕聲地問:“今天是星期幾?” 昂熱拉回答道:“星期天?!?/br> “幾號?” “七月十六號?!?/br> 七月十六號。 我想:你是七月六號去“巖石樂園”的。你是七月六號被槍打倒的。原來你在生死之間夢游了十天。十天沒有知覺,糊里糊涂,幻想聯(lián)翩——十個美妙的日子。我說:“咱們一直在一起,你知道。在‘法蘭西’號上。咱們做了你那么想做的環(huán)球旅行,非常漂亮。現(xiàn)在,咱們真的做了這一旅行?!?/br> “太好了。”昂熱拉說,顫抖著嘴唇,對我微笑。她看上去很痛苦,她的臉讓我覺得很小,陷下去了,蒼白如紙,眼睛下有黑眼圈。儒貝爾大夫后來講,昂熱拉在這十天里一開始寸步不離,后來也只是離開醫(yī)院幾個小時。其余時間她日夜守在我身邊,雖然他們總是想讓她走。夜里,她躺在搶救中心門外的一張長凳上,在那里睡。最后他們?yōu)樗v出了一間護士房。她得到了一張床,但她還是最多睡一個小時。儒貝爾大夫告訴我,睡醒她又起來,走近搶救中心的大玻璃板,透過玻璃注視著我,一動不動,面無表情。而我沒有知覺地躺在那里,緩緩地、艱難地從明媚的、幸福的死亡返回到一個黑暗的、不定的生命中。 2 這一天主任醫(yī)生來了,外科醫(yī)生和心臟急救隊的男男女女們都來了,儒貝爾大夫也來了。我被做了非常徹底和認真的檢查,結(jié)果是眾人都認為,危險期過去了,雖然我的血液循環(huán)還很差,我顯示出不斷的衰竭。 “夫人可以留在這里?!敝髦吾t(yī)生說,他矮而胖,戴著金絲眼鏡“我認為這只會有好處?!?/br> “謝謝?!痹趫龅陌簾崂f。 “我有急事要找一個人談?!蔽艺f,因為現(xiàn)在,回到了現(xiàn)實中,我想立即處理一些事。 “不行。”主治醫(yī)生說“您知道,您還能活下來是怎樣的一個奇跡嗎?像您這樣的病例百分之九十以死亡告終。不行,不行,您暫時不能跟任何人談話。另外,已經(jīng)有兩個人來找過您,一定要跟您談。我告訴了他們,這不可能。” “那些人是誰?”我問 “一位赫爾曼夫人和一位叫黎貝勒的公證員?!?/br> “我確實有急事需要見到這兩個人?!蔽艺f。 “只要您的血液循環(huán)還這么弱,我就禁止。一個星期之后——也許一一我會批準。這我也對那兩個人講過了?!?/br> “什么時候?” “在我來見您之前。他們每天都來。他們找您干什么?” “哎呀,這是件私事。您肯定知道,我是誰,我是為什么來戛納的?!彼c點頭。“好了,這兩個人肯定在為我擔憂。” “我會說,您很好——實事求是地講。這一定會讓他們寬心?!?/br> “我想,這會讓他們大為寬心?!蔽艺f“我的女士們、先生們,我感謝你們大家做出的巨大努力,以及你們?yōu)榱藢⑽医踊厣褂玫木考妓??!?/br> 我這么講,但是我根本不敢肯定,我是不是也真的這么認為。一股巨大的疲憊向我襲來,緊接著我就睡著了。我還知道,我夢到了寺廟。許多寺廟,有很多的象牙神像。這些神全都有很多胳膊。 3 星期六,七月二十二日,第十七個治療日,我的狀況已恢復得這么好,主治醫(yī)生批準了短暫的來訪。我說主治醫(yī)生,指的是亨利-布瑞萊特教授,外科主任,正是他為我做的手術(shù)。布洛賽醫(yī)院,我在我呆在這兒的時間里得知,是一座有很多個科室的非常大的和現(xiàn)代化的醫(yī)院。 當魯瑟爾、拉克洛斯和迪爾曼進來時,昂熱拉呆在我身邊。她恢復了一點兒,睡了幾夜,但是她仍然很蒼白,眼睛底下的黑圈仍然未消。她默默地坐在她的床上,聽這三個人跟我談話。他們獲準有五分鐘的探訪時間。一開始他們當然是問我,我有沒有預感,是誰出于什么原因應對這一襲擊負責。昂熱拉已經(jīng)告訴了他們事發(fā)經(jīng)過。 “不清楚?!蔽艺f。我活下來了,我想。我的生命逃過來了。我想好好地生活,安安全全,擁有很多的錢?!耙稽c也不清楚?!蔽艺f。 拉克洛斯半痛苦半憤怒地打量著我,問:“您沒向我們隱瞞什么?” “我能隱瞞什么?” “一定有個原因,使得他們想要殺死您。您對于這些這些人一定構(gòu)成了危險。您找出什么了?您告訴了這些人,您找出什么了嗎?” 這問得太露骨了。 “沒有,”我說“我什么也沒找出來,什么也沒有。您也許還記得,他們已經(jīng)破壞過黛爾菲婭夫人的車子,我們因此幾乎沖進大海里。那是第一次襲擊。當時我也一無所知?!?/br> 魯瑟爾說?!爱斎?,我們跟您的公司取得了聯(lián)系?!?/br> 這不妙。 “是的,當然?!蔽艺f。 “他們告訴我,您不再負責此案的調(diào)查了。是的,您被取消了其它任何工作。” 我短笑一聲,因為我一笑就疼。隨后我想,如果拉克洛斯和魯瑟爾繼續(xù)刨根問底,事情就會露餡兒。最好是我先開口講——我也不能再向昂熱拉撒謊了。 “我甚至還有更多的要向你們解釋,我的先生們。我的公司太保密了?!?/br> “保密什么?” “我不僅被免除了這個案子,而且已根本不再為環(huán)球保險公司工作了?!?/br> “羅伯特!”昂熱拉跳起來,來到我的床邊。 “你冷靜,親愛的,我現(xiàn)在想向你們解釋。沒有理由激動。” “您不再為環(huán)球保險公司工作,這是什么意思?”迪爾曼問“他們解雇了您?” “對。”我說,直視著他的嚴肅的眼睛,心想,這個人看穿了我的全部把戲。“噢,不,不是解雇。他們找到了一種方式,提前退休——考慮到我的長期忠誠的服務和對環(huán)球保險公司的重大貢獻。” “這是怎么回事?提前退休?羅伯特!因為你的腿嗎?你講??!”昂熱拉擠上前來,向我彎下身子。她的眼睛嚇得更大了。 “不是腿,根本不是腿。這是他們找到的借口,仁慈的借口?!?/br> “您的腿怎么了?”魯瑟爾問。 “沒什么。血行障礙,輕度的。我們在杜塞爾多夫有一位非常認真的顧問醫(yī)生。環(huán)球保險公司對他講的話非常認真??墒聦嵣衔也皇且驗橥缺唤夤偷?,這里也對它進行過檢查——您問問儒貝爾大夫——而是因為我跟黛爾菲婭夫人的關(guān)系。我們要對付的那些高貴的人們,估計首先是鉆石伊爾德,將刀口架到環(huán)球保險公司的脖子上,投訴這一關(guān)系,說如果它不開除我,就到處宣揚環(huán)球保險公司是一家不正派的公司——如果它不付錢的話。我很抱歉,在上次碰頭時我沒有告訴你們真相,我的先生們。沒有告訴全部的真相。因為環(huán)球保險公司當然會繼續(xù)偵查這個案子,即使它支付了保險金。他們只是想撤換我。我還想盡可能久地呆在這場游戲中間,因此就撒了謊?!?/br> “羅伯特,你因為我們的關(guān)系丟掉了你的工作?因為我們,卻對我只字未提?反而說,你的上司派了一個人到‘巖石樂園’,送了很多錢給你,讓你支付線人?”昂熱拉喊。這一下一切都抖露出來了。 4 可以想象,終有一天會暴露出來,快了。昂熱拉講完后,白色的房間里沉默了很長時間,足夠數(shù)到七。然后,迪爾曼仍然低聲謹慎地問:“是這樣嗎,盧卡斯先生?” 我點點頭。 “這是事實嗎?” 我搖搖頭。 “羅伯特!”昂熱拉喊道。我早就想過,她永遠也不可能獲悉此事。 “原諒我?!蔽艺f。 “你為什么欺騙黛爾菲婭夫人?” “因為我不想讓真相令她不安。” “哪個是事實,盧卡斯先生?”拉克洛斯問。 一位護士把頭從門縫里探進來。 “你們必須走了,我的先生們,五分鐘到了?!?/br> “馬上,小姐。還有兩分鐘?!濒斏獱栒f。 “至多兩分鐘。不然我就叫醫(yī)生。”護士說完走了。 “真相,盧卡斯先生!”拉克洛斯說。 “真相是:我于七月四日,夜里很晚,在賭場里,在自由日的宴會之后,被叫過去聽電話。你沒看到,昂熱拉,你在賭錢?!?/br> “電話上是誰?”魯瑟爾問。 “一個男人。我不認識他?!?/br> “當然不認識?!濒斏獱栒f。 “安靜,”迪爾曼說“講下去,盧卡斯先生?!?/br> “那人告訴我,如果我不再繼續(xù)過問赫爾曼一案,他們準備給我錢,大筆的錢?!?/br> “這人顯然不知道您已退休和被解雇?” “顯然不懂。這種事環(huán)球保險公司不會大肆宣揚的。” “多少錢?”拉克洛斯問。 “一百萬新法郎?!?/br> “那您一定查到了什么對某個人有生命危險的東西!” “有可能。” “是什么?”拉克洛斯問。 “我不清楚。但是處于我的處境,我會收下錢,對不對?我也很好奇,想看看來的是誰。我希望能有所發(fā)現(xiàn)?!?/br> “羅伯特,羅伯特,你跟我都沒講過實話”昂熱拉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 “沒有,連你也沒有。那個人要求我沉默。這是條件,要我不帶警察去。我可以確定地點和時間。由于我的朋友特拉博在那次電話前剛剛邀請過七月六日乘他的游艇出海,我選了‘巖石樂園’作為碰頭地點。那人同意了。我準時。他晚到了。結(jié)果我被槍殺了?!?/br> “您當然沒看到這個人?!濒斏獱栒f。 “當然沒有?!?/br> 又出現(xiàn)一陣靜謐。 “我不相信您。”拉克洛斯最后說。 “我也不相信?!濒斏獱栒f。他們兩個都講得非常客氣。 “我相信您?!钡蠣柭f,怪怪地望著我。 “我也相信你?!卑簾崂f“雖然你講的很可怕因為你被開除了然后你就不信任我了” “不然我只會讓你害怕!我真的以為,我會在那里跟給我錢的那個人碰面。我請求了克勞德-特拉博,拍下我和那伙的照片?!焙冒?,我想,至少有點有用的、能證明是實情的東西?!叭绻艺业揭稽c新的線索,如果我有一點點懷疑,我當然會立即跟你們聯(lián)系。”又是撒謊。 “是啊,您會嗎,盧卡斯先生?”魯瑟爾脫口問道。 “理所當然!難道您相信我跟這幫人狼狽為jian?” “冷靜,冷靜。您必須非常冷靜,盧卡斯先生?!钡蠣柭f“這沒人相信。我堅信,您會將任何新的線索馬上告訴我們?!?/br> “謝謝。”我說。 “盧卡斯先生從現(xiàn)在起受警察保護。”迪爾曼對兩位刑警說“日夜派人監(jiān)視他的房門。每一位來訪者都得出示證件,檢查武器。很有可能這些人認為盧卡斯先生擁有一個真相,它威脅著他們,而他事實上卻根本不掌握它,或者沒有意識到掌握著它?!?/br> 拉克洛斯和魯瑟爾沉默不語。 “聽明白我的話了嗎?”迪爾曼問。 “當然,先生,”魯瑟爾說“警方保護。立即。多長時間?” “很長。”迪爾曼說。 門推開了,先前的護士和一位搶救站的醫(yī)生走進來。醫(yī)生怒沖沖地說:“我的先生們,我不得不請求你們,趕緊離開。盧卡斯先生還很虛弱。” 他們馬上走了。他們?nèi)几椅樟耸?。迪爾曼只是鼓勵地對我微微一笑。另外兩個人緊繃著臉。當屋里只剩下我跟昂熱拉時,她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你沒有對我講實話,羅伯特行,這我理解你不想讓我不安可現(xiàn)在我是多么的不安??!我的天,現(xiàn)在一切是多么的嚴重,如果他們相信,你了解到什么,想殺死你,而沒有殺成,那他們還會相信下去,繼續(xù)相信!你仍然處于生命危險之中!” “當我們開著你的車沖進海里時,在‘rufang’餐館的那一夜顯然就是處于生命危險之中了?!?/br> “對,是這樣但這不會有一點點好轉(zhuǎn)他們會繼續(xù)嘗試,再一次” “這我不相信?!蔽艺f“如果他們沒出什么事,他們會看出,他們搞錯了,我真的什么也不知道,正如他們顯然會相信的那樣。因為不然現(xiàn)在我就會講了,昂熱拉!你不認為我現(xiàn)在會講出來嗎?” 她默默地望著我。 “昂熱拉!我在問你:你不這么認為嗎?” “我想,你現(xiàn)在會講出來?!彼龓缀跏锹牪欢卮鸬馈拔抑荒芷矶\,你真的啥也不知道,他們看出了這一點?!?/br> “放心,他們會看出來的?!蔽艺f。這是我能給她的安慰,別的一切我必須保密。 “因為咱們倆相愛,他們解雇了你?” “對?!?/br> “太可恨了?!?/br> “太美妙了!” “美妙,為什么?” “我得到一份高額的退休金,昂熱拉。然后——你還一直沒明白?” “什么?” “這一下我可以一直呆在你身邊!” 她凝視我許久,然后向我放在被子上的左手俯下身來,在上面印下許多小吻。 “在我身邊永遠在我身邊從現(xiàn)在起,咱們一直在一起直到永遠!” 5 一小時后一名警察來到我房門外放哨。從這時起一天二十四小時都有人保護我。警察們每六小時換一次班。這特別令昂熱拉寬心。隨后的幾天她經(jīng)常離開我較長時間,去處理她無法再推遲的事情。星期三,七月二十六日,幾個星期以來,她又去理發(fā)店了。她說,非去不可,她看上去已經(jīng)像邋遢個的女人了。她不想這樣子出現(xiàn)在我面前一天,不然我就不會再愛她了。這時候我們已經(jīng)認識所有保護我的警察了,他們偶爾也進房間來看我。全是些挑選出來的和藹可親的警察。昂熱拉委托剛好在那天下午值班的那位,要特別保護我。 下午四點剛過昂熱拉就走了。四點半,那位值班的警察望望房間里,說:“有人來看您,盧卡斯先生。一位赫爾曼夫人和一位黎貝勒先生,得到了醫(yī)生的允許。先生已由我搜查過武器,夫人由一位護士搜查過?!苯K于來了,我想?!昂諣柭蛉讼胂雀鷨为氄務劇!?/br> “請吧?!蔽艺f。 于是,鉆石伊爾德就站在了我面前——沒有首飾,妝化得很難看,穿著白色昂貴的真絲夏裝。她的粉紅色的患白化病的眼睛里閃爍著恐懼和驚駭。我指指一張椅子。她將它拉近,緊靠我坐下。 “這里沒人能聽見我們嗎?我是說竊聽器什么的” “我不知道,赫爾曼夫人,”我說“不過我想沒有?!?/br> “萬一有呢?” “您必須冒險?!?/br> “我低聲講?!?/br> “換成我才不會?!蔽艺f“警察知道您的名字。如果有竊聽器的話” “對,沒錯!”她控制不住自己地說。 “不要?!蔽艺f。 “什么不要?” “不要這種聲調(diào)。我不喜歡,赫爾曼夫人?!?/br> “請您原諒,盧卡斯先生?!?/br> “這里沒有竊聽器?!蔽艺f,心想,但愿沒有?!翱禳c吧,您想對我說什么?” 那是一幕很不習慣的形象——鉆石伊爾德終于穿上了衣服,離開了她的床。 “我已經(jīng)試過無數(shù)次來找您,但” “我明白。您想對我講什么?” “講不是我們,不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不是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委托了兇手這么做。”她的話很急“當我們知道了這場襲擊時,我們大家都絕望透頂。您必須相信我,盧卡斯先生!您會相信我!我是作為代言人來這兒的,代表代表大家。我這么做,雖然我知道,這是多么丟面子,尤其是多么危險。但是您必須相信我:這次謀殺事件我們沒有責任!我們希望,您很快就會健康,再活上很長時間您不該笑!” “可我忍不住?!蔽艺f,笑得眼睛都流出淚來了“我明白,您希望我健壯如牛,長壽,赫爾曼夫人。因為如果我再出點什么事,我死去,你們會有什么下場呢?” “對不對?對不對?”她的假發(fā)套又稍微滑落了。我想,一個如此富有的女人確實該買頂合適的假發(fā)套了?!拔覀儞膿臉O了” “為什么?” “我們知道,這不是我們干的那是由其他人促成的?!?/br> “誰?” “是啊,誰呢?我們不知道。您怎么想?” 我開玩笑說:“也許你們成功地收買了我的公證員黎貝勒,他將一切材料交給了你們。然后你們可以請求他,支付一筆額外酬金讓人進行這場襲擊?!?/br> “您瘋了吧!公證員是不受收買的!即使能,那樣我們也只是落進另一個人的手里!那時您沒有了,但黎貝勒”她打住“您在開玩笑,我看出來了。我這個蠢女人上當了。不,盧卡斯先生,我們相信是這樣的:某個想毀掉我們的人,知道您把我們控制在手里,萬一您暴死會發(fā)生什么事——于是這個人請了一位殺手?!?/br> “您和您的朋友們想到是誰呢?” “想到克萊蒙和阿貝爾?!?/br> “胡說?!蔽伊⒓凑f,可后來我想,這是胡說嗎?伊爾德和她的朋友們肯定沒有請人殺死我。但一定是有人這么做了。為什么不是那家法國企業(yè)的所有人呢?它已被科德公司慢慢然而是肯定地毀了——為什么不會是克萊蒙和阿貝爾呢?我想到,加斯東-迪爾曼在我講明真相后多么迅速地幫助我。如果他不,不,不,迪爾曼是個正派人,我想。但我也想:到底什么人是正派人呢?我是個正派人嗎?上帝也搞不懂了。怎么樣? 哼! “您沉默?!便@石伊爾德說“您開始沉思了。盧卡斯先生,咱們現(xiàn)在的處境都很可怕。如果他們再一次想打死您,如果這一次成功了的話,會發(fā)生什么事呢?” “那就會發(fā)生我對您宣布過的事?!蔽掖直┑卣f“現(xiàn)在讓我們停止猜測和懷疑吧。未來怎么樣,會顯示出來的。還有什么事嗎?因為我不能長時間接待來訪。” “您您沒有泄露我們?”這是細聲講出的。 “沒有?!?/br> “在您虛弱時,在睡眠中,在胡言亂語時也沒有?” “這我不知道。我想沒有。因為否則您現(xiàn)在就不會坐在這里了,赫爾曼夫人?!?/br> “您什么消息也沒傳出去——不管是哪一種,不管是對誰?” “沒有?!?/br> “謝謝。我謝謝您?!?/br> “您別說了?!?/br> “黎貝勒” “他怎么了?” “我想讓他現(xiàn)在進來一下?!彼叩介T口,跟外面的警察講話,又跟查爾斯-黎貝勒走回我的床前。公證員像往常那樣溫文爾雅、寡言少語。他禮節(jié)性地向我打招呼,對我躲過了一場謀殺而向我表示他的欣喜。他說:“事發(fā)之后,赫爾曼夫人就來找我。我告訴她,我得到的指示是,當我有了一目了然的證據(jù),說明您果然是死于非命或死于一次暴力襲擊的后果時,我才將我所擁有的一切材料交出去。我說,同樣的條件也適用于黛爾菲婭夫人。” “正確,先生?!蔽艺f。 他略一鞠躬。 “可您沒有死,”黎貝勒說“好長時間看上去像是死了,但您沒有死?!?/br> “差不了多少。”我說。 “由于您沒有死,我也就沒有把材料交出去。另外,赫爾曼夫人在來訪時帶來了三十多萬法郎,我為您收下了它們,存放在銀行的保險箱里?!?/br> “您應該馬上看出來——我是指黎貝勒先生應該看出來——我們對發(fā)生的事情沒有責任?!便@石伊爾德懇求地說。 “謝謝這筆錢?!蔽艺f“從現(xiàn)在開始,在下次到期時請將約定的數(shù)目交給黎貝勒先生。我不知道我得在這里呆多久。當然沒有收據(jù)。相反,如果您哪次支付拖延了一個月的話,黎貝勒先生會馬上告訴我?!?/br> “我及時付錢!準時!”鉆石伊爾德叫道。 “這很好,盧卡斯先生?!惫C員說。 “還有,”我說“你們倆都在這兒,很好。這樣我就不必通過黎貝勒先生轉(zhuǎn)告您了,赫爾曼夫人。我有點想法?!?/br> “什么?”鉆石伊爾德心驚膽戰(zhàn)地問。 我告訴了這兩個人我的想法。 6 “我聽說,你有客人來訪?!卑簾崂f。現(xiàn)在是七點。她還采購了點東西。現(xiàn)在她站在我的床前,剛理過發(fā),很漂亮,那么漂亮,但還是充滿了恐懼。 “是的,”我說“赫爾曼夫人和黎貝勒公證員來過?!?/br> “他是誰?” “我通過我的律師馮塔納認識的一個人。一個完全可靠的人。當我被槍射中時,赫爾曼夫人找到他,向他保證,不是她和她的朋友們幕后指使的。” “你相信她這番話嗎?” “對?!蔽艺f。 “為什么?” “我不是查出了一些有關(guān)她和她的朋友們的情況嗎?那是真的,我認識想賣給我真相的人們。這點鉆石伊爾德也知道。事發(fā)前我在黎貝勒公證員那兒做了文字說明。放在一只銀行的保險箱里,在公證員那兒,不是在警方。他受托如果我出了什么事,就將它們公布出來。我想這樣一來,我們的生活就有了保障。你理解嗎?” “你大錯特錯了!” “這是一場不幸的巧合,一場誤會,一個貿(mào)然的行動。它不會再重復了,相信我,昂熱拉?!?/br> “你從哪兒這么肯定呢?” “因為我在這些天里想了一些事,因為我今天下午告訴了鉆石伊爾德和黎貝勒?!?/br> “是什么事?” “我將寫下我的故事?!蔽艺f“我們的故事,如果你想聽的話。有關(guān)我遭遇到的一切和我所知道的一切的故事。一切。我將這個告訴了鉆石伊爾德。醫(yī)生們說,離我能出院還要幾個月?,F(xiàn)在,在這段時間里我寫下我的故事——我擅長速記,法語也行。黎貝勒的女秘書每天晚上來取我白天寫下的內(nèi)容并譽清。手稿打好后存放進銀行的保險箱。黎貝勒有第二把鑰匙,我將集中精力快速工作。鉆石伊爾德這下知道了,一旦我出了什么事,一旦你出了什么事,這部包含所有細節(jié)的故事就會被出版。我這是為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