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城隍
17 城隍
傍晚前,燦然西陽在玻璃高樓之間來回投射,這附近向來熱鬧,人來人往,公司行號商業(yè)大樓盤據(jù), 走在這種地方,有的人會感覺渺小,仿佛云云中的一只螞蟻,有的人則會涌起雄心壯志,誓要闖出一番事業(yè),當(dāng)初的自己無疑是后者,王亞芝提著一袋飲料,心中漸漸沉淀,不過是重新出發(fā)。 轉(zhuǎn)進大樓后的小街,四周幽靜不少,淡淡線香煙火氣味令她放慢步伐,抬頭一望,是間隱在樓房之間的小廟,門面狹窄,幾步也就走過了,這一區(qū)自己向來挺熟悉,似乎真沒注意過這里有間廟。 想著近來各種神神怪怪的事,王亞芝不由自主踏進了敞開的殿門,灣仔城隍?以往沒什么拜神的習(xí)慣,但城隍爺也算聽說過,反正剛好經(jīng)過,不如上炷香祈求一點保佑。 廟宇規(guī)模確實很小,只有一進,不大的空間中,除了正中央的主神,四周擠滿了各路泥胎塑像,形態(tài)各異,甚至雕塑風(fēng)格都差異頗大,莫名的有種回收站的凌亂和蕭索,在如此高度現(xiàn)代化的都市,看來無論是神還是鬼,立足之地都越來越小。 廳中無人看管,點了三柱清香,但真的跪下之后反倒不知該祈求些什么,其實自己現(xiàn)在該拜的是財神才對。 走出小廟,她收拾起心情,然而剛踱回那公司樓底,一輛速度極快的廂型車突如其來險險刷過她面前,幾乎撞上,王亞芝狠狠嚇了一跳,一袋飲料脫手而出全砸在地上,她氣得想破口大罵,那輛車竟猛然倒退,輾過四散的塑膠杯,幾個人拉開車門,迅雷不及掩耳將她扯上車,前后不過幾秒。 她尖叫起來,一塊膠布隨即堵上了任何可能的呼救,廂型車后座除了四五個陌生男人,還有一張令她猛然瞪大雙眼的面孔,青年被捆得和粽子差不多,一雙眼中同樣既驚且怒,嗚嗚地吼叫,和她一樣什么也聽不明白。 “王小姐,”,前座的金毛青年回過頭,鷹鉤的鼻笑得像條毒蛇,“真會躲啊,若不是有人通知我哋妳在灣仔運通大廈還真找不到妳呢,” 王亞芝怒目而視,這班古惑仔竟然還抓了王家豪,這倒楣家伙怎么會被卷進來? 在樓底大堂站了半天,今天的工作已經(jīng)結(jié)束,他看了看時鐘,將近七點,那女人說去買奶茶買了超過兩個鐘,心中有些奇怪,她向來是很守時的人, “咦?蕭灑,你仲系呢度?” 是剛才那公司的人,他勉強和善地?fù)]揮手,“等人,等等,能不能......”,他想起手機這東西,那女人從不離身,想開口借,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沒問過她的號碼,畢竟時時刻刻都在一起。 心底一股奇異的感覺漸漸泛起,是不安,他猛然推開大堂的玻璃旋轉(zhuǎn)門,天色靛藍,太陽余暉已經(jīng)落山,空氣中氣味煩雜交織,下班人流,車潮,食物,廢氣,噪音,意念,所有的氣流都污濁不堪,他猛吸了一口氣,試圖從中辨認(rèn)出專屬于她的那絲味道, 然而試了幾次都難以追蹤,他在四周繞了繞,不遠處十多杯奶茶流淌在地被溫度蒸的甜膩略酸,心中更為不安,身為鬼物,任何警兆都絕非空xue來風(fēng),必然有某種意義,她一定出了事。 放眼望去,正是陰陽交替的時候,人魂混雜,一隊光影攫住了他的視線,他們列著隊朝一個方向前進,領(lǐng)頭的是一個巨大的白色幽鬼,他連忙竄出幾步跟上,不過那些影子走得很快,一轉(zhuǎn)身便消失在一間小廟之內(nèi)。 城隍? 他抬頭看了看廟門,雖然忘了以往的記憶,但鬼物不喜廟宇是天性,天地人三界,各自獨立,廟宇向來是天上的領(lǐng)地,和大使館的意思差不多,不過唯獨城隍廟例外。 一步跨入,伴隨一股無形的震動,兩側(cè)的泥塑搖搖晃晃,如同受到驚嚇,原先還死氣沉沉的古舊建筑像是個被電擊的人一瞬間驚醒過來,落灰彌漫,幸而廟里此刻無生人。 “來者何人!?”,一聲怪叫伴隨著一條黑影竄出, “大人,好像有人踢館!”,幾條剛才進入廟中的光影影影綽綽現(xiàn)身,此起彼落的喧囂有種唯恐天下不亂的興奮, “有人踢館啦!” 瀟灑并不緊張,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這些能量對自己來說毫無威脅性,“叫你哋可以話事的出來,” “夜巡游神,”,黑影現(xiàn)身,八呎高,沒有面目, “日巡游神,”,剛剛帶隊的白影也從地磚上冒起,然而還不等瀟灑說話,那黑影立刻發(fā)話,“天黑了,而家我話事!” “還沒天黑好嗎?”,白影嗤了一聲,“晝長夜短,閏八月呢,” 這一吵就吵了近一分鐘,瀟灑煩得大喝一聲,心中的不安沒有絲毫消減,“中間那個,給我出來!”,他一手指像大殿中央那個被煙火熏成一張黑臉的木雕,周圍的吵雜具是一頓,這家伙竟然敢登堂入室吼城隍老爺出來見客, 一黑一白的影子仔細(xì)地打量起面前這個男人,一秒后,他們同時搖搖頭,陰氣這么重,絕對不是人啊,但又不像人間飄蕩的惡鬼,有實體,非行尸,陰氣重,又有心跳呼吸,實在奇怪。 人間雖有不少修邪法的修行者,比鬼還像鬼,但這人身上沒有術(shù)法的波動,渾然天成,卻隱隱透著壓迫,仿佛生下來就這么強悍一樣。 正中央那黑臉雕塑的頂冠顫了顫,過了幾秒,一個官袍中年人出現(xiàn)在祭壇前,靦著笑,“大人,大駕光臨蓬蓽生輝,有什么能幫到你? ” “你認(rèn)得我?”,瀟灑微微一愣,心中靈光一閃,說不定這城隍知道自己是誰, “哪有這個榮幸啊,”,他笑得眉眼彎彎,不說還以為是彌勒,“上門踢館,啊,不是,上門拜會的都是大人咯,不過小廟業(yè)務(wù)不多只有三個司,不一定能幫上忙,” “我找一個人,她大概這么高,中長頭發(fā),看起來很勢利,有時候倔強,但笑起來.......其實挺可愛,”,他比劃了一下, “就......就這樣?“,城隍的臉色有些僵,”有沒有姓名和生辰八字?是找活人還是找陰魂,陰魂是居民還是非居民,居民的定義是一年之內(nèi)要在本地住183天以上才會紀(jì)錄在冊,” “王亞芝,生辰八字不知道,”,他想了想,還真的沒有問過,“是活人,不是陰魂,幾小時前應(yīng)該在這附近失蹤的,你手底下的人有沒有見過?” “日夜遊神,見過這樣一個人嗎?”,中年人趕緊一問,黑白雙影立刻搖頭,默契十足, “大人,這里每天人來人往,我哋陰陽司人手有限,活人本來就不是主要業(yè)務(wù),對唔住啊........“,他點頭哈腰態(tài)度非常好,“過幾條街的北帝廟同我們有社區(qū)戰(zhàn)略合作,不如我?guī)湍鉹efer過去問下?“ 他憑空一翻,掌心遞過一片信箋,黑色火焰跳動,燒灼出城隍二字,“夜巡,你帶大人過去,” 恭送著將那男人請出殿外,官袍中年人呼出一口氣,歪斜地懶人癱在給信徒解簽的椅子上,隨著夜色籠罩,殿中半透明的影子都清晰起來, “大人,那家伙究竟是人是鬼?有必要怕他嗎?”,日巡游神不大明白,“我哋怎么也是地府直屬機構(gòu),人間孤魂野鬼都怕我們才對,” 中年人翻了個白眼,新來的果然經(jīng)驗不足,“我怕的不是他,是怕麻煩,”,他沉吟,“這種像人又像鬼,卻沒有絲毫人間煙火氣,過去這些年我聽說過,估計是地府上來辦差的,神神秘秘,” “大人,最近,陰陽司不是購買了谷歌地獄公司的服務(wù)?找個人應(yīng)該不難啊,”,另一個捧著把長劍的大個子將軍嗡聲翁氣道,“萬一能立功呢?” “蠢??!”,他瞪了瞪自己的屬下,“那些人不知道在找些什么,也不知道奉了誰的命,這種事情當(dāng)然不能碰,到時候有功上面領(lǐng),有過我們擔(dān),明唔明,你們這些小鬼,別給我找麻煩,我們是什么?就是個7-11便利店,業(yè)務(wù)一大堆,補助又不多,還什么都要會,我都睡眠不足了!聽說下面還在吵要搞什么人間自動入關(guān)服務(wù),過兩天連孟婆湯都要在我這里賣,......“,他狠狠發(fā)了一頓牢sao, “唉! ” 一眾鬼差齊齊嘆了口氣,小廟香火不多,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也是正常,不過這份低迷的團隊氛圍沒有持續(xù)多久,一聲炸響和哀號伴隨著黑影翻滾,驚退了大伙兒,中年人猛然抬頭,直直對上那雙黑焰般的雙眸。 “一分鐘之內(nèi)沒有找到王亞芝,我就夷平這里,”,那男人將夜巡游神扔進來,而那張信箋如同手雷將祭桌炸翻,他聞到了那絲氣味曾在這殿中徘徊,這里的談話更是一字不漏地傳進耳中, 一陣屁滾尿流,立體投影立刻在狹窄的廳堂中顯現(xiàn),來回轉(zhuǎn)動時間軸,終于發(fā)現(xiàn)她的身影,看到她甚至曾在自己廟中上香,城隍根本不敢與那男人的視線接觸。 只要有面貌,關(guān)于她的生辰信息也自動顯現(xiàn),鎖定后,中年人一咬牙放出手里所有用來搜魂的青鳥,這些東西丟一只都損失慘重,不過現(xiàn)在別無他法,這人淡淡流露出的壓力,根本不知道是什么等級的存在,說不定比法王還強大。 ”大人,過海了,小廟能力有限啊,“,他哭喪著臉,那人一瞪之下,不敢找借口,“我是說.....我聯(lián)系澳門那里的城隍廟,也有......戰(zhàn)略合作,“ _____________ 明日休更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