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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以“磔刑”處死景清,將他肢體分裂并剝了皮,在腹中裝進茅草,懸掛在長安門示眾。朱棣還下令 “誅滅九族”,但“轉(zhuǎn)相攀染”,景氏族人幾乎斬盡殺絕,連師長、親戚、朋友、學(xué)生也難以幸免!如郡聽到這些的時候,整個人都好似浸在冰水之中,渾身顫抖不已卻發(fā)不出聲音。原來,那時候的景語,已經(jīng)預(yù)料到會有這樣慘烈的結(jié)果!他不愿因自己而連累小古,才那樣不理不睬,刻意冷淡。景語??!他究竟怎樣了,是生是死???!這個問題讓如郡焦急如焚,卻又收不到半點消息,也就是那個時候,她開始加入金蘭會,開始用母親教她的易容術(shù)改頭換面,甚至以義莊收尸人的身份去亂葬崗搜尋,希望能發(fā)現(xiàn)一星半點線索。可景語,就那樣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再也沒有任何人知道他的消息。小古后來曾經(jīng)冒險讓官府的仆役替自己查了宗卷:景家?guī)资谌硕急涣柽t處死,可死者的名錄上,唯獨沒有景語。她一直相信,景語還活在這個世上,總有一天,他會從天而降,告訴她他還活著,一直在等待著與她相見!她一直,如此堅定的相信著……時光荏苒,人事意非,此時此刻,當年的女童如郡已經(jīng)變成了妙齡少女小古,她歷經(jīng)家破人亡、顛沛流離,用油彩和移骨的方式遮掩了自己的容貌,收斂了性情,成為了金蘭會最神秘、冷酷的十二妹。而他呢?不可思議的命運,在多年后以最離奇的方式,將他送到了她的眼前!樓上胡琴聲悠揚哀傷卻又激烈流轉(zhuǎn),云板急促而敲,青衣花旦的唱腔飽含著人世的離愁苦痛——“流淚眼觀流淚眼,斷腸人送斷腸人……”第一百零六章父親那唱腔依依不舍,百轉(zhuǎn)千回,充滿生離分別之苦,云板敲得越發(fā)急促——演薛平貴的那小生在跟妻子道別,唱得濃情蜜意卻又大義凜然,聞?wù)邆?,見者落淚。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樓上演的王寶釧與薛平貴這一場離別,再重逢時已是過了十八年。而如郡與景語,卻是在十二年的久別后,在此時此地,以這樣的方式重逢了!她的長劍落在地上,顯得無比狼狽,而他藏身的紗帳也被劃破四分五裂,顯露在外的容顏曾經(jīng)那么讓她驚喜,如今卻變成莫大的諷刺!“阿語,那時的你,冒著得罪我父親的風險,毫不猶豫的幫助我,給我寫信開導(dǎo)我,為我母親診治……即使是你家即將陷入萬劫不復(fù),你還記掛著暗中搭救我們母女,那時候的你,和如今比起來……簡直是判若兩人!”小古的嗓音哽住了,“為何你會變成現(xiàn)在這樣?”樓上的一折戲好似退場歇息,那五彩炫目的光影也緩緩暗下,燈光變得愈發(fā)熹微,照在她臉上,模糊得看不清表情——昏暗之中,只有那緩緩落下的眼淚在閃閃發(fā)光。秦遙輕嘆一聲,眉頭皺得越發(fā)深緊,此時樓上的細細鼓點又起,他一甩袖子,低聲道:“你們繼續(xù)談吧,該我上戲了?!?/br>從窗口掠出時,他回望了一眼僵直對立的這對男女,又添了一句,“還有一刻不到,其他兄弟姐妹就要到了,你們把握好分寸吧?!?/br>窗戶被合上了,唯一的一點亮光也消失,面對面站著的兩人浸潤在黑暗之中。良久,景語開口了,“我也很想知道,為何我會變成現(xiàn)在的我?“很久以前,我父親就教導(dǎo)我要秉持淑世淑人之道,不僅要及時救助身邊之人,更要憐憫蒼生的苦難。他教導(dǎo)我四書五經(jīng)之前,曾經(jīng)給我寫了一幅字,那便是’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xué),為萬世開太平‘——這是他的信念,也是他對我寄予的莫大希望!”他的嗓音很低,卻是不折不扣的顫抖著,為九泉之下的父親,也為這十多年跌宕起伏的人生!“對年幼的我來說,父親就是我人生的目標,他聰明能干,卻又詼諧有趣,天生就有一種獨特的魅力——他不僅是榜眼才子,還是杏林國手,經(jīng)常在診脈時以有趣的故事放松病人心情,有些人甚至不藥而愈,他曾經(jīng)說過,不為良相,便為良醫(yī)?!?/br>景語的聲音,在黑暗之中顯得飄渺淡漠,卻又蘊含無窮熾熱的懷念與痛苦——“父親每到一地做官,百姓們都舍不得他離開,民間甚至有話本說他是文曲星下凡,天生肩膀上有三盞燈,上照社稷君王,下拂黎明百姓。年幼的我曾經(jīng)立下志愿,希望將來有一天能夠像他一樣,無論才能大小,都能濟世救人,讓黎明百姓過得更好?!?/br>“父親在我眼中一向是智謀無雙的,直到那一場戰(zhàn)爭——燕王朱棣公開以’清君側(cè)‘的名義,率軍南下,自稱’靖難‘,實則是要篡奪侄子的皇位!”“我父親深受燕王的賞識,可即使是這樣,我仍然堅定地相信他會固守臣節(jié),忠于朝廷,我甚至準備跟父親一起逃出北平——可后來,燕王召他前去,單獨跟他長談了一夜?!?/br>景語的嗓音越發(fā)低沉,卻含著難以言語的沉重苦澀,“次日早晨我才發(fā)現(xiàn),我的世界……在一夕之間傾覆了,黑白是非,竟然可以顛倒如此——父親他居然主動為燕王出謀劃策,儼然要助他謀反稱帝!”說到這里,景語苦笑了一聲,“天下士林都震驚了,以為他是為了貪圖從龍之功,是為了趁機上位,而我卻是不敢置信、不會相信!在我的仔細追查和反復(fù)追問下,父親終于告訴了我真相:他其實是在暗地里聯(lián)絡(luò)齊泰、練子寧、黃子澄、方孝孺等人,謀劃討伐叛逆,力保天子?!?/br>景語說到這,苦笑了一聲道:“起初,他確實傳遞了好幾次秘密消息,燕王的中軍被長驅(qū)直入擊破,兩次大敗,都有他的功勞——但朝廷實在是頹靡不堪,大好局勢下連出昏招,居然被燕王連破重鎮(zhèn),渡過長江天險攻破了金陵,而建文帝就這么離奇的不見了,也許是死在火中,也許是逃了。”“接到這個噩耗的時候,父親正在彈琴,瞬間三根琴弦斷裂,他手指也涌出鮮血,他長笑一聲,吟出了南宋文山先生的名句’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那時候,我就知道,他要以自身來殉這社稷江山,用性命和鮮血來匡扶這倒亂的朝綱大義!”“那幾天我心急如焚,反復(fù)矛盾猶豫幾乎要發(fā)狂——有時候,我覺得他這是在犯傻:天下那么多文臣武將都沒能讓朱棣倒下,你一個書生非要站出來以卵擊石!我甚至想過把他綁走……有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