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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覺得他這一生都在為自己的信念理想而奮戰(zhàn),再也沒什么遺憾,即使身為人子,也不應(yīng)橫加干預(yù)。更多的時候,我清楚的意識到:無論成敗,他的性命,甚至我全家、全族的性命,都將徹底覆滅!”他的聲音越來越輕,幾乎是在喃喃自語了——可小古卻分明聽出,他當(dāng)時內(nèi)心深處的巨大痛苦——那種難以抉擇、卻又預(yù)知結(jié)局的感覺,是可以把人徹底逼瘋的!她心中一痛,接口問道:“所以那時候你為了救我,只能故作冷淡,把我們分在金陵為奴,而不愿給我們脫籍自由——你是怕連累了我們?!”“我父親當(dāng)時很受朱棣看重,你們母女登記在冊子上也只是胡府下人的名義,要想赦免你們并不困難,但我清楚知道,過不多久,我父親就要從天子重臣變成萬惡刺客逆賊了,以朱棣的殘酷狠毒,所有跟我父子有關(guān)系的人,都難逃厄運?!?/br>小古聽著他的話,眼中光芒越發(fā)閃亮,強忍著鼻酸和眼淚,急急追問道:“所以那時候,你來替我母親診治的時候……”她嚅囁著,卻說不下去了,一抹火辣的嫣紅從她臉頰升起,一種又酸又甜又苦又澀的滋味彌漫在心間,讓她再也說不下去。她說得詞不達(dá)意,景語卻聽得清楚明白,他在黑暗中微微一笑,凝視著她的眸子也在發(fā)光,“我把那庚帖燒了,也傷了你的心——可你難道以為,我就是那薄情寡義的人嗎?”話說到這里,兩人都明白了話中之意,也都陷入了沉默,只有彼此略顯急促的呼吸聲,顯示他們內(nèi)心各自的不平靜。樓上的云板又起,弦音華美而流暢,這次的劇目,竟然是。只聽樓上頓時一陣山呼海嘯的激烈贊聲,顯然是秦遙飾演的吳漢出場了,這是個文武雙全的傳奇人物,乃是光武帝劉秀麾下的云臺二十八將之一。他少年英才,深受王莽看重,不僅許以王爵,而且把南寧公主許嫁,授潼關(guān)總鎮(zhèn),作為心腹股肱之寄。原本風(fēng)光得意的人生,在某一日突然終結(jié)——母親告訴了他真正的身世:父本漢臣,為王莽所殺!母親讓他投奔劉秀,光復(fù)漢室,至于南寧公主,只可看做仇人之女,取下她的頭顱便是!原本的恩愛夫妻,頓時成了殺父仇人之女……吳漢遵奉母命,不得不實行,但念及夫妻情深卻又割舍不下,極端矛盾之下只得遂提劍入內(nèi),窺視著公主卻不忍下手。秦遙一派貴公子風(fēng)范,卻又毫無女氣,正適合演這種白袍少年將,他反復(fù)焦躁地踱步,欲殺又心疼,要放棄卻想起大義……這般矛盾躊躇的舉動,被他演得扣人心弦,讓人唏噓。景語靜靜聽著,眼中的光芒卻逐漸冷卻,黯淡下來——仿佛天邊熾熱的星辰,燃燒自身的一切,穿越重重阻隔劃破宇宙蒼穹,卻終于力竭心累,冷卻冰封,化為一塊頑固鐵石。“七弟唱得是戲,演的卻正是我們的人生……”他喃喃說道,似乎是在跟小古說話,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語?!氨緛硎侨缁谰欤纫磉B理,可人生偏偏有這許多的不得已,這許多的悲苦艱難……”“可我不是你仇敵的女兒!”小古低聲喊道,呼吸因為激動而變得急喘。“不,不是你的錯,是我……”景清靜靜的看著她,“這一切都是我自己的選擇,怨不得任何人?!?/br>他的嗓音,淡漠而不含一絲感情,好似出現(xiàn)在他眼前的,并非是他青梅竹馬的小小少女,而是一個陌生的、不相干的路人,“是我對不起你。”他的嗓音甚至是凜然帶笑的,冷酷而滿含嘲諷,對這世界,也對在短暫時間內(nèi)沉溺過去,難以自拔的自己——“我已經(jīng)不再是你心心念念的阿語了,而是變成了一個冷血無情、把他人性命當(dāng)成游戲的怪物?!?/br>他的身形,在黑暗之中站得筆挺,一字一句的宣告道——“再見了,如郡?!?/br>三更終于到了,樓上的達(dá)官貴人們?nèi)栽诰穸稊\的聽?wèi)颍?dāng)紅名伶秦老板的唱腔身段更是讓他們頻頻稱贊,然而只有他們自己知道:這也只是一場正在演出的戲而已。戶部尚書夏元吉盯著秦遙,頻頻拈須點頭,吩咐心無旁騖。而左都御史劉觀卻拉著沈源,使勁灌酒行令,隨后兩人似乎談到了什么好笑的,一起笑得前仰后合。正在唱堂會的秦遙心中雪亮:他們必定是在商量什么朝堂上的隱秘之事,卻了遮掩,故意出了條子請他到岳香樓來出堂會。這些人都是老jian巨猾的狐貍——在吵雜的鼓樂聲中最不容易竊聽,而且說起來也是風(fēng)雅之事,比去青樓紅館那種不堪之地要好得多。他一場演完,頓時便有清客相公上前來打賞,那些銀子倒是其次,夏元吉還將他喚去夸贊了幾句,說要向楊相公推薦他。能攀上內(nèi)閣首輔的門路,秦遙在梨園行里的地位更是無人動搖了。秦遙作驚喜狀謝恩,然后匆匆回到后臺卸了妝容,著一襲銀藍(lán)寶相紋便服回到二樓。原本黑暗的密室,已然點起了一支蠟燭,微微的光芒把眾人的表情都照得鐵青。房內(nèi)氣氛沉默,好似有一種怪異的凝窒在其中蔓延。秦遙一眼看到,原本破裂的紗帳已經(jīng)換過一面,“大哥”仍舊端坐在矮榻上。而小古坐在最遠(yuǎn)的一張座椅上,臉色慘白不發(fā)一言。“這是怎么了,都不說話干什么!”宮羽純敏銳的感受到室內(nèi)的怪異氣氛,一拍桌子站了起來。第一百零七章大業(yè)當(dāng)時滿室寂靜,連呼吸之聲都清晰可聞,宮羽純這一記力道不小,砰的一聲讓所有人都抬起頭來。“三姐!”秦遙眉頭一皺,上前低聲喝止道:“樓上那些人還沒散,小心聲響!”宮羽純雖然脾氣火爆,但也知道利害,煩躁之下弄出這么大聲響,自己也嚇了一跳,她掠了一把鴉翅般的鬢發(fā),不甘愿的也放低了嗓門,“今日本是例會,有事就說事,沒事干脆散伙,做什么擺出這種死樣子來,好像誰欠了你們十萬兩銀子似的!”被她這么一鬧。房內(nèi)氣氛有所松動,秦遙不著痕跡的看了看紗帳背后,又瞥了一眼小古,只見她低垂雙眸,整個人就那么呆呆坐著,空茫茫好不凄涼。這兩人也真是冤孽……秦遙無聲的嘆了口氣,方才這里提前鬧開,他急急趕來,卻正撞見兩人對峙、揭穿,彼此之間的糾葛,雖然不能盡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