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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稱得上算作多了一點微光。衛(wèi)家。這兩個字是沈驚鶴心底不能觸碰的逆鱗,連心神拂過,也驚起致命抽痛。有多少個夜晚,當(dāng)月光輕柔拂過他的臉龐時,他總在夢中恍惚又看見綴玉飛瓊的似雪梅花,看見當(dāng)年那個曾在孤瘦梅枝下厲聲要他手握自己命運的清傲女子,看見空蕩蕩的長樂宮內(nèi),那幅再等不回自己主人的花鳥畫。只是夢醒時唯見孤夜彎月,再不見那個溫情望來的端方身影,明明自己病得臉色都白了,卻不忘叫他去蘇郡治水時好好攜上一把青油紙傘。那是最后一面。“小鶴兒……”梁延見他臉色恍惚不對,心一緊,擔(dān)憂地握住他的手腕。沈驚鶴闔上雙眸,一瞬又驀然張開,眼底有厲光劃過。長樂宮內(nèi),曾有鶴唳九皋、青霄云光為證——此恨必償,此仇必報,他不曾有一天遺忘。緩緩將手腕抽出,沈驚鶴面色終于逐漸斂回沉靜,只是看向天邊外京城方向的目光,卻比之前又冰冷下幾分。梁延回憶著添香樓之事,心下也隱約猜到沈驚鶴罕見的失常是為了什么。他從年少一直陪在沈驚鶴身邊,對于皇后衛(wèi)毓云在沈驚鶴心中的分量自然清楚無比。接到皇后“病逝”消息的那一刻,沈驚鶴的雙瞳仿若一瞬暗淡隕落的星辰,漆黑空洞得教人害怕。他從沒有見過那樣神思渙散、笑得比哭還難看的沈驚鶴,那可是他梁延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啊,只是一眼,卻讓自己的心也跟著揪起疼痛不堪。梁延低聲嘆了口氣,體貼地不曾挑明,伸手摸了摸沈驚鶴的發(fā)頂,順勢轉(zhuǎn)開話題。“先看看信里究竟說了什么吧?!?/br>※※※※※※※※※※※※※※※※※※※※感謝在2020-01-2120:58:02~2020-01-2220:58:1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哦~感謝灌溉營養(yǎng)液的小天使:雪吹墨10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xù)努力的!第97章添香樓有最柔軟的鴛鴦?wù)?最名貴的安神香,然而每夜從噩夢中汗泣驚醒的次數(shù),玉蝴蝶已經(jīng)記不清了。以官家小姐身份活著的歲月恍若黃粱一夢。父母兄長的疼愛,閨閣姐妹的親密,那是少女最無憂蓬勃的年紀(jì),每日只追逐蝴蝶在花園穿行,又或者坐在水榭華亭里撫一曲琴。如今她纖指依舊撥動琴弦,卻不再是為自己。滿堂爭纏頭的五陵年少為見她一面不惜一擲千金,她垂下眼淡淡笑著,思而不得的家人卻早已黃泥銷骨,連夢也不肯讓自己夢得。所幸還有深愛的那個男人常常來造訪。他是尊貴的三皇子殿下,對她卻小意溫存。有時靠在他肩上,玉蝴蝶恍惚間也會想,就這樣嗎?把過往一并埋葬收藏,待在這座京城最負盛名的銷金窟,溫柔鄉(xiāng),風(fēng)月場,一日日的笙歌,看形形色色的人影迎來送往。直到一曲罷,那個有一雙清寒眼睛的少年站在她面前,打破她自我麻醉的幻境,一字一頓告訴她令家人枉死的元兇。她這輩子最愛的那個男人。她能信嗎?可她分明就顫抖地知道,少年說的都是真的。她謝他,感激他終于讓經(jīng)年積灰的真相在自己眼前展開。她也恨他,痛苦他為什么要讓自己知道,枕邊人亦是害她家破人亡墮身妓館的仇人。玉蝴蝶臉色慘白地將人趕走,大醉一場。醒來后繼續(xù)撫琴,繼續(xù)巧笑,繼續(xù)無法抗拒心中愛戀躺在那人胸懷,繼續(xù)在更漏滴盡的長夜淚濕枕巾醒來。在春花秋月里醉去,不會覺察到浮生一瞬而過。很久之后,百感交集的她再次見到少年。他要走了,走之前只是來跟她說一句:玉家之案已付刑部,沉冤昭雪或有可期。夢一樣的話,連夢里,也不敢想的話。直至冤案平反的公文真正貼出,玉家的祖墓新起了遲來多年的數(shù)十口衣冠冢,玉蝴蝶親眼看著官印重重蓋在自己脫離賤籍的文書上。賣身契交回她手上,玉蝴蝶沒猶豫撕了。漫天飛起的雪色紙屑,像凌風(fēng)飛向朝陽的白蝴蝶。她想起來,少年離去的那天,她曾親口祝他:終有一日,如愿以償。……沈驚鶴看完手中信,笑了笑,小心地折好收回。“玉蝴蝶說什么了?”梁延問。“玉家冤案終于得以平反,她曾經(jīng)蒙冤問斬的父兄遷回祖墓,往后清明,她也可堂堂正正去祭拜了?!鄙蝮@鶴有些感慨,“玉姑娘自己也脫了賤籍,離開添香樓,在城中尋了個小地方開辦琴坊?!?/br>梁延沉默一會兒,突然開口問:“那三皇子呢?”沈驚鶴面色平靜:“她雖然離開添香樓,但是沈卓旻卻仍隔三差五地去琴坊看她,有時天色晚了,也會歇在那處。你我皆知玉姑娘對他一往情深,縱然深恨,但恨意卻無法簡單將愛意消磨?!?/br>“愛若可被輕易抵消,世上就不會有那么多痛楚之人。有時愛上只需一眼,留下的卻是一輩子的刻骨銘心?!?/br>梁延似是出言應(yīng)和,也似是意有所指。沈驚鶴握住他的手輕捏一下,一切盡在不言中。梁延又問:“你覺得,你那個三皇兄對她真有感情嗎?”“沈卓旻想什么都藏在心底,我看不出來,但大抵應(yīng)是有那么幾分寵愛的吧?!鄙蝮@鶴道,“只是身為天家貴胄,真心在很多東西面前到底算不了什么……他會去頻頻找玉姑娘,我想也是跟琴坊幽靜便于密會朝臣分不開關(guān)系。畢竟玉姑娘跟了他多年,又只是一介琴姬,誰會去刻意防著她呢?”梁延想到什么,嘆了口氣。“如此想來,她能提起筆給你寫這封信,內(nèi)心一定經(jīng)過了很多痛苦的掙扎?!?/br>沈驚鶴默。這封信雖然只是簡單提了下玉家和玉蝴蝶的事,然而誰都知道,這并不僅僅只是一封信那么簡單,而更多地是表達了一種態(tài)度。“她很堅強,有自己的思考,又敢于去擔(dān)當(dāng)?!鄙蝮@鶴輕聲開口,“都說女子柔弱,可我卻覺得,一旦她們內(nèi)心定下了主張,有時倒反比男子更有一往決絕的魄力?!?/br>梁延摸了摸他的頭。“對了,我忽然記起來,剛剛五哥在信的最后說,皇帝最近受了點風(fēng)寒?”沈驚鶴問。梁延回頭望了一眼信的末尾:“太醫(yī)入宮診斷后,都說是天氣涼染上的小病。不算嚴(yán)重,只是春秋事高,好起來慢些罷了?!?/br>“那沈卓旻最好祈禱這會兒京城議論別傳進皇帝的耳朵里?!鄙蝮@鶴微微一笑,“人一老,最怕的就是得病,更何況是一國天子。這一病,緊張起來,難免就更多疑多心?!?/br>他又將目光放向天外,追逐著流云的盡頭,“皇兄春風(fēng)得意,豈知山雨欲來?!?/br>梁延罕見地沒有開口接話,等沈驚鶴察覺到長久的沉默轉(zhuǎn)回頭時,他才慢慢抬起臉,面上說不清是什么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