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yán)珂一動不動，知道杜蘇木在看自己。他見那人因自己莫名其妙的原因一夜未眠，心中越發(fā)地難受，卻又不知如何是好。

等到晨光照入房間中，杜蘇木站起身，打開門離開了。嚴(yán)珂悄悄化為人形，看著床上凌亂的被褥，胸膛沉悶地似塞滿了棉花。

我這個樣子，還能在他身邊嗎。他想。他若知道了我的心思，會怎樣看我。

他悵然著，手卻不由自主地將那床鋪的被子疊好放到床頭，然后看著杜蘇木睡過的枕頭發(fā)呆。就在此時，一雙柔軟的手輕輕拍了拍他的頭。

嚴(yán)珂轉(zhuǎn)身，杜蘇木正站在他身后，溫和地看著他。他一驚，迅速縮起了手，想要化成劍身逃避，卻被杜蘇木一把拉住了手腕。

“我聽趙雪寒說了?！倍盘K木蹲下身，輕聲道，他將嚴(yán)珂的身體扳正，讓二人面對面相視，“他昨天帶你去了街上的妓|院。是不是?！?/br>
嚴(yán)珂沒有說話。

杜蘇木抬起手，輕輕摸了摸嚴(yán)珂的臉頰，嚴(yán)珂想要躲避，卻沒有躲過。那溫暖細膩的觸感令他的心又跳了幾下。

“他不該帶你去那里?！倍盘K木說，“你在那地方看到什么了？和我說實話。”

嚴(yán)珂感到難以啟齒。他不住地搖著頭，杜蘇木看著他，竟又輕輕地笑了起來。

“我猜猜。”他聲音愉快地說，“我從弟子那邊聽說了，那妓|院里有一個長得和我特別像的小官。你是不是看到他了，還看到他接了客。”

他眨眨眼：“然后你是不是就想到了我？是不是覺得天都要塌了？”

嚴(yán)珂呆呆地看著杜蘇木。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杜蘇木抿嘴笑了笑。“從我進城來，就覺得城里居民打量我的目光有些不對。四下詢問后，才知道了小官的事?！彼f，“據(jù)說我來城之前，那小官就因為長得像我接了不少生意。

“城里都傳言凈明派掌門性|癖古怪，沒有道侶，就喜歡這風(fēng)月場所，閑時特地來沂城賣身?！彼贿呅σ贿叺?，似乎在說什么有趣的事，“甚至有高官權(quán)貴慕名而來，就為了買我這仙派掌門一夜。直到這陣迎冬會，我真身來到沂城，謠言才不攻而破。”

聽了這話，嚴(yán)珂心中那團棉花不只為何隨著他的思緒偏離了原先的位置，他開始警覺起來。

看來對杜蘇木虎視眈眈的，還不只我一個。他想。

“所以啊，”杜蘇木望著嚴(yán)珂，道，“你看我平常都是一副人模狗樣，突然在你面前做了這種事，即使知道那不是我，你視覺上心理上也肯定受不了。不想和我一起睡，也情有可原。”

嚴(yán)珂望著杜蘇木的眼。那雙眼清澈透明，沒有一絲雜質(zhì)與陰霾。他心中的一切混沌想法，面對面看著他的這個時刻，竟然消失不見了。

果然我還是要保護他。嚴(yán)珂想。不只有那么多人想害他，還有那么多人想要上他。我是他的劍，我不能讓他受到一點傷害。

杜蘇木看到嚴(yán)珂的表情瞬間變得明朗，而那小小的孩童似乎自己卻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不由得又笑了起來。他捏了捏嚴(yán)珂的臉。

“放心了？”他?？粗鴩?yán)珂，指了指自己的臉頰，“我昨晚被你拒絕，可很是傷心。作為補償，親我一下。”

嚴(yán)珂點點頭，在杜蘇木臉上落下一個淺淺的吻。杜蘇木瞇眼，一副滿意的表情。

“這幾天，咱們就分開來睡好了。”他說，“我讓工匠做了個劍架，晚上就把你架到上面。等你忘了那小官的事，咱們再睡到一起來。”

他調(diào)皮地對嚴(yán)珂眨了眨眼：“正好這幾天天氣也冷。對你對我都好?！?/br>
嚴(yán)珂點點頭?！澳悄阋膊灰蛣e人睡?！彼蝗徽f。

“那是自然?！倍盘K木笑道，推了推嚴(yán)珂的肩，“你去洗漱，一會跟著我到講壇。今天我們?nèi)晒簿郏煌v經(jīng)，雖然可能有些無聊，但多少值得一聽。”

“我不和趙雪寒走了嗎？”嚴(yán)珂問。

“他這幾天關(guān)禁閉，抄靜心經(jīng)一百遍，不許出門?！倍盘K木道，“畢竟帶孩童模樣的你去那種地方，還將你丟了，實在太不應(yīng)該。得讓他長長教訓(xùn)?！?/br>
嚴(yán)珂內(nèi)心有些幸災(zāi)樂禍。他將自己打理好后，就跟著杜蘇木一同來到了講壇。清霄派、元成派和凈明派三派弟子，此時已經(jīng)聚到廣場之上，互相切磋交流，好不熱鬧。

嚴(yán)珂被杜蘇木牽著，坐到了凈明派講壇邊上。元成派掌門鄭方海正在給弟子下指示，見到杜蘇木，便迎了上來，高興地打了招呼。

梁鐸也到了講壇，見到兩個掌門談話，也加入交談之中。嚴(yán)珂環(huán)顧四周，一眼便看到了前幾日在元成派舞劍的那位修士。那修士劍法極好，給嚴(yán)珂留下很深的印象。

此刻，他正站在元成派講壇下，打開一張卷軸，仔細著。突然間，有一個白色的身影移到那修士身后，趁他不注意，用手指輕輕點了點卷軸。

頃刻之間，那修士臉色就變了，啪的一聲將卷軸卷起來，回身看向那白色的身影。

“師兄?！瘪T遠星手持卷軸，望著身后的文天冬，無奈道，“不要鬧了?！?/br>
第116章碎骨

文天冬眨眨眼。“我沒有鬧?！彼f，用手指了指馮遠星手中的卷軸，同時從衣袖中掏了另一只卷軸出來。

“我打聽過了，這廣場旁有一家酒館，每年冬月初九，大畫家張冬九便會在酒館廂房現(xiàn)場作畫九張，先到先得，我兩天前便用偶人在酒館前排隊，今早好不容易才讓他畫了一張。知道你喜歡，送給你。”

他探頭，從馮遠星手上接過卷軸，又望了望身旁的人?！拔覄偛虐涯闶稚系木磔S和這幅畫替換，想讓你立刻看看，但你那表情……”他摸了摸腦袋，“似乎對這幅畫不太滿意……”

馮遠星聽后，那張嚴(yán)肅的臉露出明顯惋惜神色?！疤上Я?。”他說，“難得師兄為了我排隊，但這畫……”

他打開卷軸，嚴(yán)珂在他的位置，也可以看到那副畫的模樣。那畫是紅色的背景，畫了一個穿著綠襖的大胖娃娃，手里還抱著一條魚。

“不好看嗎？”文天冬側(cè)頭，俊美的臉上露出疑惑表情，“我看不少人家都掛著這種畫，很是喜慶。那張畫家勸我讓他畫竹子，說自己從沒畫過這種畫。是在我堅持下才畫的?！?/br>
馮遠星嘆了口氣?！皬埗疟緛砭褪强恐褡赢嫷暮貌懦雒??！彼f，“你讓他畫這種年畫，無疑是讓木匠鍛劍了?！?/br>
他望著文天冬，眼里卻沒有一絲責(zé)備神色，滿是溫柔之意。“這樣也好，”他將畫軸卷好，小心塞到衣袖中，“張冬九從未畫過年畫，這幅畫的價值，說不定之后會遠遠高于那些竹子的?！?/br>
他四下張望，見無人注意，便拉過文天冬，親昵地捏了捏他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