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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發(fā)短,放著不管一會兒就干了。”“這里風大?!闭f著男人控制著電動輪椅朝臥室走去,阮明池好奇地跟著他,看見他進了浴室,扯下了一個毛巾。但浴室太小,輪椅太大,想要順利地出來變得有點困難,不等男人試第二次,阮明池走上前去,握住輪椅的把手,將他拖了出來。重新回到臥室的男人眉宇間有著少見的柔和,示意他坐在輪椅上,然后他將毛巾拿在手里,為他擦拭還在滴水的頭發(fā)。頭頂上的手勁兒不算大,殘廢太久的男人又中了慢毒,力氣正在一點點地流失,所以那力量落在頭頂上,好似溫柔的安撫。阮明池垂著眼眸,安靜地感受。男人說:“這酒店你也看見了,我需要拆解出售,就按照一開始的計劃,剩余的部分交給你?!?/br>“為什么拆解出售?”傻瓜,不是為了方便你嗎?季浩嘴角微勾,胡亂地解釋道:“M國最近經(jīng)濟下滑,投資商很少,能夠一口盤下這家酒店的不多,與其浪費時間,不如盡快變現(xiàn)?!?/br>頓了一下,季浩收斂笑容,眉心蹙緊,說道:“我的身體越來越不好了,或許這次不該出來?!?/br>懷里抱著的人身體微不可查地僵硬了幾分,但表情控制的還算不錯,讓人很難分辨他究竟是因為愧疚,還是過于興奮而引起的身體反應(yīng),但無論是什么對季浩而言都無所謂,阮明池心里的算計再多,真心卻只有一個,他早晚有辦法試出來。像是在撫摸一只貓兒一樣,季浩的手在阮明池的頭頂上緩緩地揉著,然后稍微施加了一點力氣,阮明池便軟軟地倒進了他的懷里,他心滿意足地摟著懷里的人,控制著輪椅離開了臥室,最后再次來到了陽臺上。海平面一片平靜,倒映出橘紅色粼粼波光,遠處有船從海面駛過,寧靜而安詳。季浩在阮明池的額頭上親吻了一下,說:“或許我應(yīng)該留給你更多的東西,我要是不在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你那么好……”摟在阮明池腰上的手驟然收緊,將人緊緊地禁錮在懷里,喃喃:“那么好……該有更好的生活……”阮明池的睫毛瑟瑟地抖著,放任自己被那雙手臂勒緊勒疼,放任呼吸艱難,放任心臟麻木,他垂下眼眸看著自己的手指,濃黑的睫毛顫動著,將黑眸深處的情緒徹底遮掩,像個娃娃一樣任由季浩擺弄。但在更深處,有什么東西在翻攪著,讓他隱隱作嘔。……第二天一早,經(jīng)理人來敲門,早已經(jīng)準備好的阮明池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在離開前他又打開臥室看了一眼。季浩還在床上沉睡,臥室暗沉的光線讓他的身影看的不夠分明,好像隱匿在黑暗里,又好像有那么一秒徹底消失。阮明池愣了一下神,雙腿像被釘子釘死,無法挪動半分,強迫著他用盡了全力在暗處分辨那個身影,直到看清楚男人的臉,他才悠悠地吐出了一口氣。一路下樓,阮明池都有些心不在焉。他莫名地在想,如果某一天他睡醒了,床邊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獨自面對陽光燦爛的早晨,那是自己追求的自由嗎?從昨晚延續(xù)到今天的惡心感一直沒有消失,甚至有點加劇的變化。經(jīng)理人問他:“需要吃早餐嗎?”阮明池搖頭:“不用。”他沒有胃口。昨天晚上季浩一直在咳嗽,甚至都沒有和他親近,能夠逃脫一劫他本該覺得歡喜,但高興的感覺并沒有真的出現(xiàn),從昨天開始他就一直很不舒服,或許他生病了。對的,生病。游泳出來站在空調(diào)下吹了半天,是該生病。所以為了不影響今天的工作,阮明池讓助手去拿了一些治療風寒的感冒藥,然后在困倦來臨前,努力地集中注意力和經(jīng)理人周旋。有了上一次的經(jīng)驗,這一次順利了很多,這或許也和季浩將權(quán)利完全下放給他有關(guān)系,經(jīng)理人對阮明池說出口的話深信不疑,包括幾個慈善賬號他都沒有核實的舉動,只是配合著阮明池積極地尋找買家。在這里一停,就是一周的時間。季浩身體不好,幾乎很少出門,在外奔波的阮明池得到了特權(quán),所到之處人人敬畏,連續(xù)見到的幾個買家打著來撿便宜的念頭,卻被阮明池犀利的言辭給逼退。阮明池當然要把酒店賣了,但也不能賤賣,至少在他回去和季浩匯報的時候,能夠堂堂正正。畢竟他只會獲取其中非常小的一個部分,而更多的錢則會進入慈善賬號,這些錢是季浩積福行善的救命錢。季浩要死了。他活不了多久了。臨死前的掙扎,雖然劇烈,但尤為可憐。“嘔!”阮明池猛地捂住了嘴巴,強烈的反胃感涌上來,可并沒有什么東西可吐,只有食管被胃酸灼燒出的疼痛。會客室里的人都看向了阮明池。阮明池抱歉地對著新的買主苦笑了一下,然后起身匆匆地跑去了洗手間。嘩啦啦的水聲響個不停,阮明池捧起一捧水含進了嘴里,溫水洗涮著他的口腔,最后順著食管落進胃袋,然而只是短暫的舒暢,灼燒感很快再次涌現(xiàn)。阮明池眉心蹙得很緊,又捧了水吞咽下肚,一口口的,在企圖澆滅這份痛苦的時候,也將他心里的愧疚沖走。緊隨而來的助理擔憂地說:“阮先生,您只是最近胃口不好,可能是腸胃炎,或許我該為你安排一名醫(yī)生?!?/br>阮明池停下動作,雙手撐著臺沿抬頭看向眼前的洗漱鏡,血紅的雙眼像是來自地獄的惡鬼,簡直面目可憎。所以呢……我這個受害者,卻要開始譴責自己了嗎?收起那沒有必要軟弱又無能的同情心吧,你被季浩打的時候,被關(guān)起來的時候,被他侮辱的時候,就都忘記了嗎?只因為對方稍微對你好了一點,你就開始拷打自己的良心嗎?傻不傻啊!你這是病啊!斯德哥爾摩癥??!只有從季浩身邊逃走,你才能真正地快樂起來,不是嗎?狠狠地閉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悠長的氣息吞下又吐出來,然后緩緩地調(diào)節(jié)自己失控的情緒。冷靜下來。冷靜下來……再次睜開眼,阮明池說:“我沒事,只是有點休息不好,我們回去繼續(xù)吧,維米斯先生這次的開價很不錯,我們或許可以進一步深談。”助理快步追在身后,說:“可季先生說你需要看醫(yī)生,我……”“不要和我說他?。 弊咴谇懊娴娜蠲鞒伢E然回頭,像是被點燃的炮仗,轟然炸裂,“我的身體我知道嗎?還是他比我更了解我自己?我說了不看醫(yī)生就不看醫(yī)生!你現(xiàn)在跟的我還是跟的他?你的忠心呢?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