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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州闖出一番天地的辛苦,他實在氣不出來了。想著苦心布置的那些陷阱做了廢,他不甘心之余,只低聲嘟囔道:“算你還有點良心?!?/br>“我待柳兄,向來真心一片?!标戅o眼都不眨地說著,滿懷感激:“幸有柳兄替我看管家宅,我在外才無后顧之憂,放心施為?!?/br>“好啊?!绷哓Q眉佯怒,配合入戲道:“難怪只邀朱弟前往,卻不肯喚我去,看來在你眼中,我就只是個替你看家護院的?”“柳兄說笑了?!标戅o笑著又抱住柳七,抽空向滿臉醋海翻波的狄青眨了眨眼,才矢口否認:“柳娘子如此溫雅賢惠,為世間難得的賢內(nèi)助,豈能自比看家護院的粗人?”狄青:“……”他面無表情地看著起初還只是故意作戲,陪公祖一唱一和,后來就真被哄得服服帖帖、渾然忘了追究這些年獨守空屋的柳兄,心里油然生出一絲警惕來。公祖太會說話,日后他可不能被那么輕易糊弄過去了。等柳七毫不客氣地拿陸辭的衣裳擦了擦溢出眼角的幾滴眼淚,恢復(fù)了些許精神氣,才驚然察覺門外還杵著十幾個身著綠色官服的人:“這是——”“便是柳兄看到的那樣?!标戅o無奈道:“我雖有心同你敘舊,奈何有要務(wù)在身,只等在他們監(jiān)看下隨意收拾一些衣物和用具,就得被鎖入院中了?!?/br>他算是低估了防弊的力度:顯然是為了防止他中途透題作弊,自他離開秦州的那一天起,一路上便一直有人‘護送’,與狄青未能歇在一間房中,私下里的一舉一動,都在吏部官員的眼皮底下進行。這會兒也不例外。他縱想多年不見的柳七說說話,也不可能說多了耽誤正事。剛剛那幾句,已是極限,他也不愿讓吏部官員為難,只讓下人準(zhǔn)備好幾個簡單包袱,就把一路上也沒能好好親昵一番的狄青丟到家中,被‘趕’去鎖院了。徒留柳七跟狄青面面相覷,大眼瞪小眼。當(dāng)柳七在后知后覺地意識到,這個眉眼清秀中透著幾分眼熟,個頭高得能夠著門框,寬松袍服也遮擋不住勁瘦的一身腱子rou的輪廓的郎君,便是狄青時,那份驚訝,簡直不亞于看到清減了不少的陸辭時的厲害。“秦州作為邊陲重塞,怎就光養(yǎng)了你,倒把好美食的小饕餮給餓瘦那么些?”柳七忍不住繞著狄青打轉(zhuǎn),口中嘖嘖稱奇——他原本以為,朱弟的個子就已竄得神速,令他百般嫉妒了,卻不想人外有人。拿朱弟跟青弟一比,可真是小巫見大巫啊。“柳兄?!?/br>狄青哭笑不得地看著剛還讓他悄悄喝了一桶醋的柳兄,正要開口,就聽身后又傳來一陣動靜。二人同時回頭看去,就見以不知何時換了一身剪裁得體、賞心悅目的常服,渾身上下還隱約透著一陣剛沐浴過的熏香,發(fā)冠打理得一絲不茍,講究得讓人挑不出半分毛病的晏殊,領(lǐng)著幾個同樣聞訊趕來的友人來了。晏殊矜持地同柳七打過招呼后,奇異地看了狄青一眼,顯然沒能認出這身量高挑的白衣士子就是被陸辭視作義弟的那只小貍奴,旋即故作平靜地把目光往內(nèi)掃去,漫不經(jīng)心地問道:“聽聞攄羽回來了……”怎他特意焚香沐浴,要來一聚時,卻不見其蹤影?“原來是為攄羽來的?”柳七登時樂了,難掩幸災(zāi)樂禍道:“那你可來晚一步,他叫吏部的人緊緊跟了一路,連口熱茶都沒喝上,就被拖去鎖院了?!?/br>晏殊:“……”第二百九十五章送走悻悻然告辭的晏殊后,柳七還來得及偷笑上多久,就又迎來了一批陸辭友人。這次為首的,是陸辭于館閣中任職時的好友,也是同柳七交情匪淺的宋綬。柳七假作不知:“宋弟怎么來了?”宋綬今日并無休沐,身上還工工整整地穿著官服,進門后也沒跟相熟的柳七多加客氣,徑直四下張望起來,納悶道:“不是說攄羽回來了么?怎不見人影?莫不是已經(jīng)歇下了?”“是已回來了不錯,”柳七難掩得意地揚了揚唇角:“只可惜宋弟來晚一步,攄羽身負主持制科的要務(wù),只來得及返家一趟取些物件,便被‘押解’去秘閣了?!?/br>“噢!”宋綬這才想起之前的確聽說過陸辭臨時回來的原因,一臉失望道:“原還想著接他去樊樓一趟,為他接風(fēng)洗塵,唉!看來唯有待他出來再聚了。”“實在可惜了?!弊遭獾昧私畼桥_之便的柳七,這下嘴角都快翹到天上去了,口中還假惺惺道:“慢走啊宋弟,我便不送了啊?!?/br>宋綬嘴角一抽,沖他威脅性地比了比拳頭,當(dāng)真毫不留戀地帶著那幫同為陸辭舊日同僚的朋友走了。看兩撥沖著陸辭來的人都鎩羽而歸,不僅得陸辭說了好些軟話,還叫抱著寬慰一番的柳七,心里莫名變得快活得很了。他輕笑幾聲,又迅速以袖掩下唇角的笑,緩了一會兒后,才施施然地轉(zhuǎn)身回返廳中。結(jié)果當(dāng)他剛捧起熱茶,還沒喝上幾口,尋思著是時候喚在臥房休憩的狄青下來用晚膳的時候,下人就又匯報有客到了。“怎么又有人來?”這下柳七都顧不上偷樂了,咋舌道:“距攄羽回來那會兒,才過去了一個時辰不到罷!”怎消息傳得飛快,已陸續(xù)來了三波人!下人苦著臉道:“柳郎主,還是請你快些出去接一接罷。”這次來的訪客可不比前面的隨和,而是切切實實的朝中重員,周身不怒而威。三人一同出現(xiàn),頓時讓見多達官顯貴的下人們,都感到幾分戰(zhàn)戰(zhàn)兢兢。寇準(zhǔn)性子最急,哪管后頭還悠悠然地跟著正低頭提撣衣裳上不存在的灰塵的李迪和王曾,門一開就徑直大步流星地邁進去了,故作兇神惡煞地嚷道:“陸狡童,我看你還朝哪兒躲去!”柳七哭笑不得道:“回相公,攄羽他未來得及在家中多做歇息,就已被人捉著往秘閣去了。”“還真叫他跑了!”寇準(zhǔn)氣得吹胡子瞪眼,扼腕地一嘆氣,轉(zhuǎn)身就把氣撒在這會兒才慢吞吞進門來的李迪身上:“你聽見了?還不得怪你,非要批完那幾本公文才來,這不,就叫人給跑了!”李迪與王曾無奈地對視一眼,開口道:“有這么兩句俗話,一句是‘好飯不怕晚’,一句是‘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不知寇相公喜歡哪一句?”寇準(zhǔn)哪里不曉得這些道理?只是沒能逮著那多年來連影子都不見,每次遇上讓他回京的這種旁人求之不得的好差事,都推三阻四,非賴在那苦寒的兵戎之地不肯走,卻照樣有本事在京中掀起驚濤駭浪的兔崽子,他心里始終有些怨念。不過誰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