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池夫人喉間刺出,她沙啞地怪笑了一會,恨聲嘲弄道:“你倒懂得享受,才回來就迫不及待地鉆到美人窩里去了,斷奶就忘了娘!”池逾縮了縮手指,沒有反駁,只定在那里,像一尊沒有七情六欲的大理石雕像。池夫人慣于用言語傷人,因為她年老體衰,重病纏身,不能再像年輕時那樣親自動手,所以只能磨練唇舌,說出口的話便日復(fù)一日地被等待中滋生的絕望磨利削尖,再用力地扎到池逾的皮rou里。一解千怨。她又道:“池逾期,你成日里這樣在床帳香閨里混來混去,還有幾分規(guī)矩?那些外面的妓子骯臟不堪,你居然把她們當(dāng)神仙天女,一共廝混也就罷了,反正損的是你的身子。但你還捧著供著,送金送銀,你以為你糟蹋的是誰的家當(dāng)?!”“昨兒我讓你拍個禮送給白小姐,你的拍品到哪里去了?”池夫人說到激動處,連連咳嗽,雪月連忙扶著她,她揚手直接給了雪月一巴掌,目眥欲裂道:“滾開!”雪月捂著臉頰一言不發(fā)地退到角落。池逾不欲看他母親的丑態(tài),撇開視線冷冷道:“沒買?!?/br>池夫人指了指自己床榻之前,命令道:“過來?!背赜饴犜挼睾埽凑账闹甘竟蛑策^來,他離開的地板上有干涸的血滴,在近處看,只有臉還是完好的。池夫人又因池逾的五官想起了過去的池淵,她原先暴戾的想法稍有退減,于是掐著池逾的下巴,緩聲說:“池逾期,過幾天是白小姐的生日,你去白小姐道歉,約她出來,給她送花?!?/br>池逾已經(jīng)習(xí)慣她的忽喜忽怒,便順著意思點了點頭。池夫人便突然地笑起來,說:“談妥了就早些跟她結(jié)婚,生個孩子,你的孩子一定不會跟你一樣……混賬!”說到混賬時,她又莫名其妙地發(fā)了怒,原本捏著下巴的粗礪手掌高高揚起,猝不及防地朝池逾的臉上重重地一抽――“啪!”這一下竟然很大聲,池逾從來沒有想過,一個生命垂危、纏綿病榻的年老女性會有如此大的力氣。他感覺臉頰有細(xì)微的熱流在蔓延,隨之而來的是恍惚的刺痛。也許是被池夫人無名指上的戒指刮出來的。那枚戒指像已融進(jìn)了她的骨血,從未摘下,永不分割。第37章繪心花谷蘊真回斜陽胡同換衣裳的時候,在巷口被郵差喊住,說他有一個大件。他一頭霧水地讓郵差把那口沉重的扁長箱子抬進(jìn)家里,確認(rèn)信息之后簽收。換好衣服出來,谷蘊真又竭力回想,但實在沒有什么物件來往的記憶,最后決定還是打開看看。但開箱之前,谷蘊真其實有些奇怪的預(yù)感,他好像隱約知道里面會是什么。打開之后,里頭靜靜地躺著一把漆黑的桐木古琴,那張琴的木紋,琴弦,色澤……無一不熟悉。谷蘊真伸手輕輕地一扣弦,輕易地?fù)艹隽艘坏缾偠褶D(zhuǎn)的琴聲。這聲音像來自鶯飛草長的童年,又像源于紅塵萬里的天涯。這正是他先前因錢財周轉(zhuǎn)不足,在春江水當(dāng)鋪典當(dāng)出去的那張琴。谷蘊真又想起方才簽寫姓名時,單子上寫的發(fā)件人名叫“范余遲”,不由搖頭無奈地笑了笑。這是又賠什么罪呢?池逾總有那么多花樣。他在初夏的陽光里深吸一口氣,合上裝琴的木盒。明明才剛和池逾在賓館分別,在這一瞬間,谷蘊真卻又想再次見到他。然后他微怔片刻,心想,頭頂著這夏日炎炎,自己竟也春心暗動。谷蘊真今日進(jìn)池府時,氣氛格外詭異,每個人都如臨大敵,噤若寒蟬。灑掃的家仆連大氣都不敢出,彼此的交談都是輕言輕語的,尤其是靠近池夫人院子的那邊,氣氛簡直凝滯得嚇人。蘇見微不在書房,谷蘊真在隔壁的池逾房間聽到他的聲音,便猶豫著走過去,發(fā)現(xiàn)門扉大開,不需要敲門。從里面?zhèn)鞒鲆魂囋颇习姿幓熘鹊奈兜?,竹香都被覆蓋,他的心弦驀地一緊,快步倉促地闖了進(jìn)去。這房間有了人住,剎那就變得充滿煙火氣。此時蘇見微站在床頭,叉著腰,小大人似的盯著池逾,說:“小舅舅,你疼不疼???看起來真的好恐怖,外婆到底為什么總是打你?再說了,你明明知道她會打你,干什么還不早點回來嘛?!?/br>池逾半身不遂地趴在床上,那件破破爛爛沾滿血跡的襯衫丟在地上,他的背上棍痕交錯,傷痕青紫,皮開rou綻,大多數(shù)都流了血,一眼過去簡直觸目驚心。一個家丁正在給他上藥,那手腕抖得不成樣子。池逾下巴抵著枕頭,被毛手毛腳的蹭了好幾下傷口,連蘇見微都懶得理了,氣得扭頭罵人:“你會不會上藥?在上藥還是在和餃子餡??!我的rou翻出來沒有?!怎么這么痛……”他的脾氣發(fā)到一半,就看見了谷蘊真,于是滯住話音,不流暢地笑了笑,說:“我的蘊真哥哥來了?!?/br>一邊的蘇見微奇道:“Angel跟你有什么關(guān)系!他是我的家教老師好不好?”他想趁機逃脫今天的功課,于是對谷蘊真道:“谷老師,我想照顧我小舅舅,你看他被打得這么慘,我怕他待會躲在被窩里偷偷哭,我得看著他?!?/br>池逾張牙舞爪道:“去你的,滾去寫你的文章!別說本少爺落地以來就沒掉過眼淚,就是掉了,也跟你這崽子沒有半分錢干系,要你照顧?關(guān)你屁事!”蘇見微做個鬼臉,他還心心念念池逾給他帶的口琴呢,只想早點去試試。至于池逾,他被揍得走不了路又不是一次兩次,蘇見微早就司空見慣。谷蘊真摸摸跑到他身邊的蘇見微的腦袋,說:“你先去書房自己溫書,我待會再去?!?/br>谷蘊真又接過那個家丁手上的藥,讓他出去。家丁便如釋重負(fù)地飄了出去,天知道他給池大少爺上藥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往常這事通常是雪月小姐來。但不知道因為什么,這回池逾偏不要雪月,隨便在園子里指了他這個剪草的雜使。問題是,這上藥的細(xì)活跟他平時干的粗活八竿子也打不著啊。待房內(nèi)靜下來,池逾趴在那里,忽然聽到蘇見微不成曲調(diào)的、斷斷續(xù)續(xù)的口琴聲,吹的還是兩只老虎,他忍不住扯開嘴角笑了笑。谷蘊真看見了,便說:“傷得這么慘,還笑?!?/br>池逾扣著枕頭的一角玩,歪頭看他,說:“我開心就笑,跟傷得慘不慘有什么關(guān)系了?!?/br>谷蘊真沉默許久,又說:“你真的很會騙人?!?/br>“冤?!背赜饬⒖坛鲅苑瘩g,他本想開玩笑,但谷蘊真的神情讓他一時說不了俏皮話,他斂去不正經(jīng)的笑意,認(rèn)真地應(yīng)道:“從何說起呢?!?/br>“你不是讓我別擔(dān)心嗎?”谷蘊真說著微微抿唇,手上輕柔的動作忽然一重,在沒有破皮的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