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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甩開肩膀,阿松戒備地離開他幾步,“我自己會走,你離我遠(yuǎn)點?!?/br> 薛紈審視著她臉上的表情,他嗤笑一聲,“你知道南豫州叛軍闖進(jìn)宮是為的什么嗎?” 阿松攢眉,“劉昭容?” “你,”薛紈道,“他們是打著清君側(cè),殺妖妃的旗號闖進(jìn)宮的——元脩把華林蒲賜給你,華濃夫人的名號,現(xiàn)在可是天下皆知了?!?/br> 元脩這個膽小如鼠的窩囊廢,阿松一聽到他的名字就要火冒三丈,狠狠啐他一口,悶著頭疾步往前走。 薛紈留意著周遭的動靜,不時余光掃過阿松的側(cè)臉,沉默片刻,他了然地說:“你后悔了?!?/br> “我沒有!”阿松的聲音又冷又硬。 “其實也沒有什么大不了的,”薛紈還在微笑,“在盂蘭盆節(jié)上大大出了一番風(fēng)頭,得了個夫人的封號——雖然沒落到什么實實在在的好處,反而惹了一身麻煩,不過元脩還沒來得及碰你,也不算損失太慘重。” 阿松猛地站住了,她握著拳頭,氣急敗壞的,一點若隱若現(xiàn)的淚光在眼里打轉(zhuǎn),“你再多說一個字,我打你?!?/br> 她是真正的傷心了。薛紈閉上了嘴,領(lǐng)頭往前走,“走吧?!睂m道上不時有叛軍的散兵游勇,還在各宮搜刮財物,薛紈悄無聲息地砍倒兩個,聽見甲胄撞擊的鏗鏘聲,薛紈攥住阿松的手腕,低聲道:“快走?!?/br> 阿松被他拽著,抄無人的偏僻小道走得飛快,赫然見宮門在望,阿松不肯走了:“去哪?” 薛紈半拖半抱把阿松弄上馬,自己也踩鐙上馬,自她身后牽起韁繩,“我在東門橋附近有個沒人知道的宅子,你先在那里躲一陣?!?/br> 阿松執(zhí)拗地要下馬,“我不去?!?/br> 薛紈“駕”一聲催馬疾行,冷笑道:“稍微犯一犯傻無傷大雅,你再要不知死活,可就真蠢了。” 阿松被他按在馬上動彈不得,忽覺一點濕意,低頭一看,薛紈攬她的那條手臂正沁著血,衣裳都打濕了?!澳闶軅恕!?/br> “死不了?!逼ou傷,薛紈沒放在心上,他臉色緩和了些。 叛軍把這個建康城都翻過來了,滿街的狼藉,彷徨的老婦幼童邊哭嚎邊呼喊著自己走失的家人。薛紈置若罔聞,瞥一眼默然垂首的阿松,他似笑非笑:“那么想做皇帝的女人,命都不要?” 他的語氣里沒有嘲諷,是純粹的好奇。阿松茫然地靠在他胸前,愣了半晌,她說:“我娘以前在柔然吃過好多苦。她可會唱歌啦。”她抹把眼淚,含著笑,搖頭晃腦地唱:“官兒官兒遞手帕,一遞遞個羊尾巴。家家板上有什么?一個金娃娃,一個銀娃娃,咱們背著他,黃狗黃狗你看家,我到南園采梅花?!?/br> 薛紈靜靜聽著,說:“有點耳熟,我在洛陽聽過,你娘大概是洛陽人?!?/br> 阿松咦一聲,“你從洛陽來的?” 薛紈沒做聲,默認(rèn)了。 阿松拽住馬韁,轉(zhuǎn)頭質(zhì)問薛紈,“你把我藏在你家,以后呢?” 薛紈理所當(dāng)然地笑道:“以后,你當(dāng)然是跟我走了,給我當(dāng)洗腳婢了?!?/br> 阿松眉頭一擰,“我不跟你去。” “由不得你啦?!?/br> 阿松抿著嘴沒說話,走了一段,她腦袋一轉(zhuǎn),目光遠(yuǎn)遠(yuǎn)投進(jìn)巍峨的宮墻里,那是東宮的方向?!拔?,”她在馬上轉(zhuǎn)過身叫薛紈。薛紈俯臉看看她,阿松悄悄摸出鎮(zhèn)紙,狠狠砸得薛紈腦袋上。 薛紈不設(shè)防,被她這一鎮(zhèn)紙砸得眼前發(fā)黑,在馬上晃了晃身子,險些栽到地上。 阿松飛快跳下馬,頭也不回地跑了。 薛紈放開馬韁,扶著額頭,在馬上眩暈了半晌,再抬頭時,阿松早不見人影了。“小婊|子?!彼а懒R了一聲,甩了甩頭,幾點血珠砸落在眼皮上。 第38章 、愿同塵與灰(十八) 玄圃在宮城東北一隅, 地處偏僻,并沒有遭到叛軍的肆虐, 阿松摸黑一路找了過來,宮門卻是緊閉的,里頭丁點動靜也沒有。輕輕拍門, 沒有人應(yīng), 阿松不甘心, 動作重了, 夜里一陣突兀的“哐哐”聲,忽見火苗一閃,有宮人自門縫里緊張地打量了她幾眼, “進(jìn)來吧?!?/br> 阿松被領(lǐng)到殿上, 地上坐的,墻角躺的, 都是來避難的宮人,也有年輕力壯的內(nèi)侍舉著棍棒, 各個角門上把守放哨的。比起華林蒲, 可是要秩序井然得多。 有人送了碗熱湯給她, 阿松眼睛在在人群中逡巡, 沒看見道一, 她有點慌,“道一師父在哪?” 那守門的宮人對阿松指了指殿側(cè)——兩排廡房都是黑漆漆的,唯有一間窗子里透出黯淡的光。 阿松這一路跑來,提心吊膽, 汗?jié)褚律溃钦f不出的狼狽和疲倦,一瞧見那點燈光,她頓時眉開眼笑,精神奕奕了。忙不迭放下碗,她飛奔到廡房外,要推門的瞬間,手猝然收回來了。 在褲腿上蹭了蹭臟兮兮的腳底,撩起衣襟把臉一通狠搓,她理了理亂發(fā),輕輕推開門,走進(jìn)去。 道一在燈下提筆凝思,案邊是幾本攤開的經(jīng)書。從前穿白袍,現(xiàn)在換成了緇衣,仍舊是那樣平平整整,一塵不染的——仿佛外面那些紛亂、喧囂都不復(fù)存在。 眉眼還是那樣的眉眼,臉有些陌生了。 道一抬起頭,注視了她一瞬——他早聽見門口窸窸窣窣的,還當(dāng)是來送飯的宮人。眼里閃過一絲驚詫,他又垂眸提起筆來。 相比阿松的喜形于色,他的反應(yīng)異常平淡。 阿松本想,他罵她,她也一定忍著不回嘴,可等了半晌,他都沒有再看她一眼,她有點訕訕的,厚著臉皮走過來,湊過腦袋看看他筆下的字,“這些字我都認(rèn)識,”她炫耀似的,“想諸菩薩,如想父母,設(shè)有求道,無有□□,當(dāng)自慎護,所行安隱,常得調(diào)定,將御佛道,救億眾生……”呢喃了幾句,她覷他的臉色,笑嘻嘻去奪筆,“我還會寫呢,我替你寫?!?/br> 道一放下筆,動作是輕的,但拒絕的意思毋庸置疑,“你要暫避,就去殿上。” 阿松小心翼翼的,“你去嗎?” 道一搖頭。 “那我在這看你寫字?!卑⑺傻膱?zhí)拗勁半點沒改,不僅執(zhí)拗,臉皮也厚。她大概失憶了,忘了自己跑了兩年,只當(dāng)還在天寶寺。見道一眉頭冷凝,她也不管,往他腿上一擠,緊緊抱住腰,“我陪著你。” 柔軟的身體偎上來,她的臉兒是微微泛著紅——是剛才那一通猛搓所致,但看上去無限嬌羞,她眨一眨水亮的眼,細(xì)碎的淚花溢開了,她把腳翹起來給他看,“我跑了好遠(yuǎn)來找你,腳都被扎破了,還差點遇到叛軍。” 道一很冷淡,沒有看她一眼,“你去殿上吧?!?/br> 阿松雙手把他的臉掰過來,“你看我?!?/br> 道一沒應(yīng)聲,硬生生把她提起來,阿松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