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末才記起來今天還要去診所換藥，他試著轉(zhuǎn)了轉(zhuǎn)腳踝，已經(jīng)沒有之前那么痛了，便答：“嗯，小傷，沒什么大礙?！?/br>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此話一出，又是一陣難言的沉默，站在一起的兩個人各懷心思，卻一個比一個會裝。

蔣末不自在地笑了笑，“沒關(guān)系，我一個男孩，沒那么嬌氣。”

何毅也跟著笑，貼近他曖昧道：“那不知道是哪個嬌氣鬼昨天晚上哭的那么厲害?！?/br>
蔣末臉騰的紅了，頭也沒抬，匆匆丟下一句“我先走了！”就逃也似的推開店門走了出去。

隔著一層玻璃門，何毅臉上沒什么表情，瞇著眼睛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子口。

第16章

蔣末在單元樓門外徘徊了很久，才進(jìn)了那方昏暗潮濕的樓道，捏緊依然亮著的手機，他忍不住加快了上樓的步伐。

他說不清楚緊張情緒中混雜的那一絲期待到底從何而來，只是越接近家門，腦海中那個穿棉布白裙坐在沙發(fā)上女人的形象就愈加清晰，她朝他招手，溫柔笑著喊他末末。

只有三層樓的高度，站在那扇熟悉的木板門前，他卻如同剛剛跑完了一程馬拉松，心跳劇烈，喉嚨也干渴的厲害。他盯著門上的花紋無措地舔了舔干澀的嘴唇，不禁擔(dān)心起來女人是否有耐心去應(yīng)付這樣沒用的自己。

只是推開這扇門，那些幻境就都被打破了。

沙發(fā)上空無一人，面前茶幾上倒著一個空了的洋酒瓶，灑出來的褐色的液體像彎彎曲曲的藤蔓，攀爬蔓延在白色的桌面上。屋子里沒開窗戶，又悶又熱，濃烈的煙酒氣味中夾雜著一絲甜膩，幾乎讓人喘不上氣來。

“媽…”蔣末臉色蒼白，堪堪從嗓子里擠出的聲音顫的厲害。

“嘩啦”，是什么東西被掃到地上的聲音，不過幾秒，蔣慧欣拿著一只酒杯東倒西歪地從他房間里走出來，倚在門框上對他笑，“你回來了？”

“嗯?！笔Y末朝她走過去，想要扶她，“媽，你喝醉了?！?/br>
“我沒醉！”蔣慧欣突然把手里的杯子砸到地上，玻璃觸到堅硬的地板，頓時四分五裂了，她指著蔣末喊：“你別過來！”

蔣末被她嚇了一跳，按她說的停在原地，他無奈地問：“你是不是真的醉了，我不是壞人?！?/br>
醉酒的人總是瘋瘋癲癲的，蔣慧欣聽了他的話突然笑了起來，好半天，她擦了下眼角那莫須有的淚花，看著蔣末問：“末末，你從哪兒回來的？”

“同學(xué)家里?！笔Y末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讓我先過去扶你坐下行不行？”

“我不用你扶，我…我自己能走…”蔣慧欣掩著嘴笑，她站直身子，歪歪扭扭地往蔣末的方向走了兩步，差點踩到旁邊的碎玻璃。

“小心！”蔣末在一邊看的心驚rou跳，立馬沖上去扶她，卻被女人靈活地躲開了。

“哎呀你這個人…我都說了我自己能走…”蔣慧欣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她瞇起眼睛，一根手指豎在臉前，一副天真小女孩的模樣，“我…我還有秘密武器呢…”

蔣末眼看著她從睡裙兜里掏出那根金屬色的折疊拐杖，一節(jié)一節(jié)地伸展開來。他不由皺緊了眉頭，不悅道：“為什么隨便動我的東西？”

“你的？”蔣慧欣嘴角笑意漸隱，抬眼看他，勾人的眸子里冰涼一片，“我告訴你，蔣末，包括你在內(nèi)，這個家里所有的東西都是我的。”

“倒是你，別妄想去得到什么不屬于你的東西?！?/br>
蔣末低下頭深吸了幾口氣，還是忍不住眼淚，那些砸到地板上的水跡很快便消失不見了，他輕聲道：“媽，能不能告訴我我到底做錯了什么？”

“還是就因為那一根拐杖？”他眼眶通紅地盯著蔣慧欣，一步步逼近她，兇狠道：“就因為你喜歡的人因為你兒子腳受傷給了他一根拐杖！你就認(rèn)為他對你喜歡的人有什么非分之想？！”

蔣慧欣被他吼的一愣，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他的腳，已經(jīng)看不出受過什么傷了。她知道面前的人是她十月懷胎生下來的兒子，是她最親近的人，可他是在不該來的時候來的，是他的到來毀了她。她后退了一步，拉開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冷漠地看著他道：“你說的沒錯，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你不該去招惹他?！?/br>
一顆心臟像是被人狠狠地按在了冰水里，又冷又疼，蔣末表情都變得扭曲起來，朝眼前的人大喊：“我沒有！”

蔣慧欣看了他兩眼，動了動嘴唇，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收起那根金屬拐杖朝門口走去。沒幾秒，關(guān)門聲響起，空蕩蕩的房子里又只剩下蔣末一個人。

和隱忍壓抑的哭聲。

蔣末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過去的，猛然驚醒時他隱約聽到外面有人在敲門，不間斷而又富有節(jié)奏。腦袋混混沌沌的，像塞了一團破棉絮子，這個聲音更是擾的他心煩意亂，他揉著眉心坐起來，不耐煩地朝外面吼了一句，“來了！”

敲門聲戛然而止。

蔣末想可能是蔣慧欣忘了帶鑰匙，又或者是哪個鄰居破天荒地來找他們借東西。

但哪個都不是，是見過一面的許勁遠(yuǎn)，笑瞇瞇地站在門口望著他。

他今天沒有上次穿的那么正式，也沒有戴眼鏡，看起來倒像一個剛畢業(yè)不久的大學(xué)生。

不過因為今天下午的事情他長什么樣子蔣末都對他沒什么好感。他堵在門口，沒有絲毫要讓人進(jìn)來的意思，“我mama不在家。”

許勁遠(yuǎn)看著男孩微腫的眼皮和冷淡的表情，敏銳地察覺出來什么不對來，他笑的更加無害，面不改色地撒謊，“你mama請我來的，說如果她不在就讓我在家里等她一下?！?/br>
蔣末沉默了一會兒，挫敗地耷拉下眼皮，側(cè)身讓他進(jìn)來。

“請您隨便坐吧?！倍Y貌還是要做足的，蔣末給他倒了杯水，放在茶幾上，“家里只有這個，您將就一下?！?/br>
許勁遠(yuǎn)陪著他演戲，答：“沒關(guān)系。”

電視遙控器和幾本雜志被整整齊齊地擺在桌子上，蔣末又端上來洗好的水果，“那您在這里等一下，我先回房間做作業(yè)了?！?/br>
許勁遠(yuǎn)在燈光下瞇著眼睛看他，“好。”

蔣末回到房間將門掩上，松了口氣。他該做的都已經(jīng)做了，至少許勁遠(yuǎn)不會因為自己對他禮數(shù)不周而為難蔣慧欣。他背靠門板，盯著衣柜上的鏡子看了一會兒，然后疲憊地去床上躺下。

臥室的門卻突然被人推開了，蔣末迅速從床上坐起來，皺眉看著門口一臉無辜的人，“你怎么不敲門??！”

許勁遠(yuǎn)眼神在他嫩白的腳趾上面流連了幾秒，直接走進(jìn)來，“忘了?！?/br>
蔣末有些生氣，卻又無可奈何，仰著頭問他，“有什么事？”

門虛掩著，誰也沒有注意到外面有兩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