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頭，對上周樂意的眼睛，卻看她咬著下嘴唇嘴角，還哼了一聲：“看到了？我前任。”

“......這樣?！?/br>
“我最近水逆，不僅接了前任公司的工作，還剛剛好就是要合作的藝人，結(jié)果今天晚上又在這兒碰上。我們當(dāng)時分得比較慘烈，所以都不太希望碰到對方，你能理解吧？

想到艾米，向邇心有戚戚，點頭道：“大體上能理解?！?/br>
“不過讓我安慰的是她在我之后就不會看人，找的金主不是肥頭大耳就是土大款一個，還不如正經(jīng)談個戀愛，也許能和某個富二代正常發(fā)展一下，萬一加入豪門了呢對吧，”說完，周樂意暗自深吸一口氣，“抱歉，我情緒化了?！?/br>
向邇隱隱約約從中體悟出一些異常：“‘嫁入豪門’？”

“喔，我前任是女的，前女友?！?/br>
“……”向邇頓了頓。

一個沒頭沒腦，一個揭露前任，向邇和周樂意都算夠不靠譜的了，沒想到像這樣亮了小半張底牌，兩人的關(guān)系卻是稍稍邁進(jìn)了一個腳步。周樂意大概是終于揪住個能甘愿聽自己倒苦水的人，她喝了點酒有點上臉，于是撐著半邊腦袋，就著大提琴背景樂說自己能一分鐘講完那位前任。

她們談戀愛的過程很簡單，校友關(guān)系，因為一次小組作業(yè)有了合作，一來二去就看對了眼，戀愛談了兩年，最后在一方恍悟自己需要正常性/生活的某天宣告結(jié)束。

周樂意言簡意賅，說一分鐘講完就真是一分鐘，說完她摸摸嘴角，指腹沾了一點口紅，拿手機照一照，還成，掉得不多。

“你呢，要不要禮尚往來一下？”

“我沒有逼你說?！币馑季褪悄阋膊荒鼙莆艺f。

周樂意瞇眼“嘶”了一聲：“行，夠賊?！?/br>
吃過飯他們下到一樓甲板，穿過船艙時后面?zhèn)鱽砑饨校軜芬怅笃驳哪X袋，兩手往前一指，示意別去管，就往前走。可那尖叫之后又是一串混亂的笑聲，中間夾著人落水的聲音，向邇停步，被周樂意用力一拽，他踉蹌著往前聳。

攀上甲板護(hù)欄，他問：“后面有人在開派對？”

“應(yīng)該是吧?！?/br>
審視她臉色，向邇茅塞頓開：“你的那位前任，也是來參加派對的？她身邊那位男士是組辦人之一？”

周樂意翻個身背靠欄桿，沒有挽起的頭發(fā)被江風(fēng)吹得亂糟糟：“可能?！?/br>
“為什麼不組私人的局，”他指指一樓和二樓，“這里很多客人。”

“有錢人嘛，總想玩點不一樣的，比如說被愚蠢的老百姓怒氣沖沖地過來提醒‘你們安靜一點’，他們就有了新的樂子，反正他們也不缺賠人的醫(yī)藥費吧？欸，就你現(xiàn)在站的這個位置，以前出過新聞，說是有人跳江了。”

向邇不信。

“真的，那人就像只海鷗，站到這根桿子上，手撐平，跳下去的時候還在笑?！?/br>
“這玩笑一點也不好笑?！?/br>
周樂意瞥他一眼，悻悻道：“你真沒意思?！?/br>
向邇沒搭這話，他隱約明白此時周樂意的心情，大抵是遇上舊愛一時心緒難平，總想證明自己目前過得比當(dāng)時相愛時要幸福灑脫許多，又因為身體的記憶實在跟不上這場作秀，因此顯得格外怪異而且刻薄。人的每次行為基本都事出有因，就像愛，大多有動機，沒有誰無緣無故愛誰，也沒有誰無緣無故需要被愛，它因為存在于人的身體和靈魂之上才有所謂純凈質(zhì)樸，如同今晚的江水，滾滾向前，循環(huán)往復(fù)。

周樂意抬腳踩上護(hù)欄，上了一級，她挺直了身體捉夜風(fēng)，沒捉著，又上一級，還是捉不住。她捏著護(hù)欄轉(zhuǎn)個身，一屁股坐在那桿子上，游輪轟隆往前，她跟著搖搖晃晃，自己卻一點兒也不怕，還坐著笑，那樣子看得向邇有些牙酸。

他喊她下來：“這太危險了?！?/br>
“我給一個女演員拍過這樣的硬照，也是坐在渡輪甲板上，她長得很美，卻是業(yè)內(nèi)出了名的表情僵和身體僵，別說不會拍照了，連動態(tài)演戲也不會，你知道我當(dāng)時和她說什麼嗎？”

江面風(fēng)大，向邇瞇著半只眼仰頭看她。周樂意今晚穿得很單薄，一條真絲襯衣和黑色長褲，頭發(fā)有點小波浪卷，額角一縷掃到了她的眼尾。

她對著前方光亮和黑暗交錯的城市夜景大笑：“我跟她說，如果她不笑，我就把她丟到江里去。結(jié)果我真的推了?！?/br>
“她的團(tuán)隊不找你麻煩？”

“找啊，我還賠錢了，可是那套雜志賣得很好，過了大概一年多吧，他們又眼巴巴來找我談合作，”周樂意按著飛揚的頭發(fā)大笑三聲，“蠢貨！我把當(dāng)時賠他們的錢反賺好幾倍，我呃啊——”

“喂！”

向邇被嚇得簡直去了半條命，他眼疾手快抓了周樂意就往回拉，顧不得感慨她手心都是細(xì)細(xì)密密的汗，兩人胸膛一撞，周樂意疼得皺眉。

“你還好吧？”向邇驚魂未定，看她蹲著，低聲問道。

周樂意揉著胸脯：“撞著了，有點疼。不過還成，酒醒了。”

看她還有閑心開玩笑，樂得露出兩排牙齒，向邇一腔話都化作游輪底下的水波漾開了。他不確定自己是笑得很縱容呢，還是很無奈，總之周樂意瞧見他笑，嘴唇也越咧越開，蹬著高跟鞋卻像個十八歲的高中女孩，蹲在地上笑得沒完沒了，兩道聲音都低低的，纏在一起順著風(fēng)飄遠(yuǎn)，大概是先一步回到岸上，等他們回去捉的。

游輪在回程路上，周樂意這下沒心情瞎鬧騰了，安靜趴在圍欄上看夜景，偶爾能聽見二樓傳來的外語小調(diào)。

她聽見向邇發(fā)出一聲笑，側(cè)頭看，他正低頭玩手機，屏幕瑩瑩的光照得他一張臉柔和而朦朧，再遠(yuǎn)處是這座城市高大巍峨的知名地標(biāo)，一到晚上那尖頂就像罩著層圣光似的，連帶著將周邊也襯得亮堂堂，而向邇就像被硬嵌在這些光芒中的唯一活物，鮮明著躍動著，眉梢勾著喜悅，多看一會兒，似乎要把那地標(biāo)的光都比下去。

向邇二十歲了，這是一個介于男人和男孩之間的奇妙階段，他不再苛求著要自己成為男人，身體里又活躍著一個好動樂觀，還有點小驕傲的男孩兒，他在逐步長大，擁有一種矛盾的魅力。

周樂意想，自己大概是真的喜歡他。

向邇倒退一步，拍了一張江上夜景，照片右半邊黑沉沉，隱約有波光粼粼的江水浮動，左半邊則是城市的光芒。像交換信息，他將照片傳給爸爸，得他三分鐘后發(fā)來一張飯菜圖，多是清湯寡水，最靠近鏡頭的位置擺著一碗黑乎乎的咸菜。

“你們晚飯吃這些？”向邇問。

“第一天來得匆忙，這邊離農(nóng)莊太遠(yuǎn)，都是每天定時間供食，過幾天就好了?！毕蚓持貜?fù)。

向邇噼里啪啦打字，向境之那頭的聊天框底下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