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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忍不住一邊脫著最外的厚實披風, 一邊對著早早到了里面坐著的內閣首輔梁任隨口抱怨道:“今天這是個什么鬼天氣……外面的日頭看著大,卻是個只有光不暖熱的?!?/br> “干冷干冷的, 凍得人難受、更看得人心里不舒服。” 梁任扯了扯嘴角,無意去答復梅敘這沒來由的隨口抱怨, 只抬了抬手,示意他去看窗外正正向著此間而來的兩人。 見得二人將至,梅敘霎時收了嘴上喋喋不休的抱怨,正襟危坐。 只是梅敘那本就被糟糕氣候折騰得帶出了三分不耐煩之色的臉上,當下不耐是再不敢有了,但眉心卻不由自主地蹙得更加緊了。 須臾后,內間門復又由著青衣婢子恭敬推開, 一男子一少年出現在了眾人眼前。 ——那男子, 容貌昳麗,氣度雍容,芝蘭玉樹, 霽月光風,時人目之,朗朗如日月入之懷*。 遙遙一觀,腦海中立時浮出的,便是詩經中的“瞻彼淇奧,綠竹猗猗”兩句。 而那男子身后跟著的少年郎,面容青澀,年紀尚幼,卻也已經能從臉上隱隱窺出源自其母的秀色秾艷,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輝光*。螓首膏發(fā),自然娥眉,見者靡不嘖嘖。* 梅敘連忙倉促起身,側頭與梁任交換了一個眼神,齊齊躬身跪了下去,口中恭敬稱頌道:“微臣梅敘/梁任,見過太子殿下、五殿下。” 東宮太子微微一笑,擺手示意不必多禮,四人分主賓高低重新坐下。 青衣婢子復又上過一輪新的熱茶后,也恭敬沉默地如潮水般悄悄退了下去。 門扉半開,地暖燒熱,窗柵半掩……正是最最適合私密談話、也最最防備隔墻有耳、會有人偷聽的架勢了。 “梅大人,”東宮太子言笑晏晏,態(tài)度懇切道,“小五第一回入朝處政,就先接手了松鶴堂規(guī)制改革這么大的一個攤子?!?/br> “父皇示意孤多多帶帶她熟悉往例舊制,孤想,若是此事想成,”東宮太子溫聲道,“個中利弊得失,文武百官中,再沒有比梅大人您更清楚熟悉的了?!?/br> 梅敘頓時覺得自己的腦袋一陣一陣的疼。 果然……梅敘苦笑地想:正如自己先前所猜測的那般,東宮太子把他與梁任同時約到此處,還真是為了那位寶貝殿下。 ——為了那個理想化到梅敘真心覺得:但凡那折子不是皇帝最偏心疼寵的五皇子辛辛苦苦改了好多遍提出來的,真宗皇帝絕對只瞧個開頭,都看也不會再多看兩眼便扔到一邊的所謂“改革規(guī)制”…… 更遑論現在這樣大張旗鼓地直接拿到行知堂與參政院里,分散四邊,令人悉心裨補缺漏、廣納善言了。 梅敘現在真是又憋屈又郁悶,卻又無法推拒的難受。 他是真的不看好那個所謂的改革規(guī)制…… 但梅敘自己也明白:他看不看好……也沒個什么用啊。 說白了,他就是個管銀子的。可戶部那些銀子,也不是他梅敘的啊…… ——瞧著真宗皇帝與東宮太子最近的作態(tài),哪怕僅僅是為了給五皇子之后正式步入朝堂造勢,松鶴堂的改革就必須得辦、而且得好好地辦,一定得能辦出點成效地來辦! 唉呦我的小祖宗啊,梅敘苦兮兮地在心里發(fā)泄地捏著假想中五皇子的臉,郁悶得都要哭了。 ——您說您啊,干點什么不行,繼續(xù)當個便宜紈绔不好么,非得要不鳴則已、一鳴驚人……這下好了,戶部的底兒,恐怕都經不住您這一下吃的了。 “本王也是第一回獨當一面、獨任一職,”裴無洙連忙順著東宮太子的話鄭重表態(tài)道,“學生淺陋……還望梅先生不吝賜教!” “賜教倒也談不上,”梅敘擺了擺手,苦笑連連,見此事推辭不得,也就只能趁著現在,盡量設法勸服、減輕一些日后給其兜底時的負擔了,“您的意思,微臣也聽得差不多了,如果第一輪在洛陽選點的話,效果得宜,第二輪推到杭州、燕京、長安……倒也算是合宜。” 有東宮太子在場,梅敘也不敢再多玩那些虛的,更不敢專擅什么,只推心置腹的,一一將自己最早見那道那“改革規(guī)制”時覺得最耗銀子、相對來說沒什么必要、可能會帶來問題較大的幾個地方事無巨細地耐心提了。 裴無洙也聽得很認真,間或贊嘆點頭,也偶有不認可爭執(zhí)起來的時候……但無論如何,在東宮太子和梁任的圓場與“群策群力”之下,這場會談,最后的結果,也勉強算是個雙方皆大歡喜的圓滿終局。 “總之,凡秋試入選而春闈落第者,無直接以舉人身份選官、而意愿三年后再戰(zhàn)一場的,”梅敘最后重新簡單地梳理了一遍章程,“皆有報名進入松鶴堂的資格……當然,同等名次下,出身貧寒、資財空乏者優(yōu)先取之?!?/br> “由松鶴堂統一安置,悉心學習,聚行知堂、翰林院眾智所成的……三月一屆,考核合格者,則進入試點當地的官學,行為期一年的教書育人,一年后,所答合格者,可以歸入太學聽講。” ——而在這期間,無論師者還是所謂的“學生”,衣食住行,皆由當地官學統一負擔安置。 怪不得洛陽暫行后,第二個選的就是杭州、燕京、長安這些富庶之地……不然那些財政負擔不起的地方官府就先要跑來洛陽、對著梅敘大哭特哭了。 其實現在想想,梅敘覺得這整件事也真是挺不容易的……倒也不單是他戶部一個憋屈又郁悶。 想想吧,一群學富五車、才高八斗的翰林才俊們被聚在一起臨時受命,編撰通啟民智的幼童識字、明理教材……所有人手頭的典籍修撰工作都被緊急叫停,除了為帝王做起居注的“著作郎”之外,恐怕翰林院沒幾個原先預備好的工作不受到影響的。 而也不僅僅只是翰林院、行知堂的那些青年新秀們暗暗叫苦,想想吧,怎么統計得當地方幼童的名冊、怎么安置分配好那些人的住宿衣食……禮部一個搞不定,已經拉著吏部一起撥人手過去幫忙了。 看那樣子,如果到時候洛陽城里原有的官學盛不下、撐不住,恐怕到時候工部也夠嗆能置身事外。 “是的,雖然這個過程中我們是不給人發(fā)銀子的,”裴無洙心虛道,“但是進入太學讀書的資格……本王想,應該還是會有挺多寒門學子會為之心動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