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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地,薛沁芮閉上眼,手摸上衛(wèi)羽軒的頭,指尖探入他散開的發(fā)間。 第29章 安舒 一陣風(fēng)自窗外吹進來。薛沁芮渾身一抖, 睜開眼來。 指尖從那頭順滑的青絲間抽出,脖頸離開溫軟的唇。那雙閉上的眸亦睜開,倒映的唯一燭光恰巧被那陣風(fēng)吹滅。 “羽軒, 你放她走的?” 薛沁芮聲音極柔、極弱, 除了唇側(cè)的衛(wèi)羽軒能依稀辨別, 任何人都不知她講了什么。 衛(wèi)羽軒緩緩坐直, 頭往外轉(zhuǎn),眼瞼掩去一半的眸, 留給薛沁芮一個側(cè)影。 她明明在一旁看得那么清晰。那人被衛(wèi)羽軒緊緊咬住,整個身子也幾乎動彈不得。若不是衛(wèi)羽軒松口,那人甚至可能當場斃命。 原先將那人咬得出血的衛(wèi)羽軒竟忽然改了主意,令她輕而易舉地逃走,他也不追, 與當時宮中對付黎年淵和那條街上惡犬的架勢相差十萬八千里。 “羽軒,你認識她?” 衛(wèi)羽軒微蹙雙眉, 些許凸起的喉結(jié)上下滑動,再慢慢搖頭。 薛沁芮端詳他許久,衛(wèi)羽軒亦垂頭坐在床沿,坐至薛沁芮收回目光。 “好了, 快睡吧。” 薛沁芮替他蓋好被子, 才將自己的被子展開,鉆進去,努力入睡。 “主君,人帶到了?!贝策吅龅貍鱽硪粋€女聲。 “佘mama?”薛沁芮坐起身, 回頭望一眼睡得極沉的衛(wèi)羽軒, “什么人?” 管家俯身:“主君隨奴出去便知曉了。” 掀開被子,薛沁芮下床穿好鞋, 拿件褙子隨意披上:“走吧?!?/br> 管家抬起頭來,兩只眼睛在黑暗里亮得發(fā)光。她微微一笑,轉(zhuǎn)身引薛沁芮出去,腳下不發(fā)出一絲聲音。 轉(zhuǎn)出屏風(fēng),眼前的門被紅光映照得仿佛炙熱起來。門外極靜,連尋常夜里常聽得的蛙叫蟲鳴竟無一絲入耳。 發(fā)光的眼瞧過來:“主君,怎不走了?” 薛沁芮攥攥袖中的手:“叫外面的人進來便是,我懶得動了?!?/br> 管家又是一笑:“主君,還是出去吧。莫弄醒了公子?!?/br> 門外的通紅隨薛沁芮走近的腳步逐漸蔓延,一扇扇的窗上盡染上與門一般的色彩。 可屋外仍是靜得如同無物。 “主君,您是害怕了么?”通紅的門前,發(fā)光的眸又將目光投來,“別停呀,人就在外面?!?/br> “何人?” “您出去便知曉了?!?/br> “外面是何物?” “奴帶來的人?!?/br> “何人?” 耳邊一陣沉悶的響聲。 咚。咚。咚。 薛沁芮每往前走一步,地板便發(fā)出一陣如此悶響。 咚。咚。咚。 天地萬物似在呼應(yīng)著她。 咚。咚。咚。 “奴替主君開門?!?/br> 吱呀—— 大片紅光沖入薛沁芮的眼。遠處天與山間盡是血色。眼前白衣女子披頭散發(fā),耷拉著腦袋。 “佘mama,這是何人?” 無人應(yīng)答。 轉(zhuǎn)頭一瞧。哪來什么佘mama? 整個屋子除了紅光,便是深邃無底的黑暗。 薛沁芮手心出汗,微吸口氣:“你是何人?” 那女子下巴一抬,凌亂的發(fā)絲間露出嘴唇來。腦袋一歪,頸側(cè)便冒出汩汩鮮血,泉水一般不停歇,一路往下染紅那身白衣。 天際就跟著火了一般。她的衣裳亦仿若被點燃。 薛沁芮伸手關(guān)門,顫抖的指尖卻再如何也抓不住門。 “這門是關(guān)不上的?!蹦桥庸雌鹨粋?cè)唇角,頸上的血仍無停下的跡象。 “安舒?” 女子仰起頭,覆面的發(fā)絲盡散開,露出那張熟悉無比的臉,獰笑著:“真遺憾,被認出來了。” 她抽出那把本被薛沁芮鎖進匣子的匕首,一步步朝薛沁芮逼來。 熾熱的氣流席卷上階,薛沁芮的里衣一瞬間濕透。 天際火光愈發(fā)向院子靠攏,連屋頂?shù)镍|吻亦被吞沒。 發(fā)間的汗滴落在地,薛沁芮的腳終于能往后退去。 背觸上什么東西。 頭還未完全轉(zhuǎn)過去,便見散開頭發(fā)的衛(wèi)羽軒俯身盯著她。 “羽軒……” 薛沁芮只瞥見那顆再熟悉不過的尖牙,便覺頸上一陣刺痛。 肩上仿佛被扎入什么尖銳之物。 是衛(wèi)羽軒的手指。 安舒的匕首閃著屋頂?shù)幕鸸狻?/br> 她跨過門檻,呼呼作響的風(fēng)吹起她掩面的碎發(fā)。 “你知道怎樣讓他講話么?”安舒的聲音混雜在屋頂木材的噼啪聲中。 “旦夕擊于易?!毖η哕且蛔忠痪渫鲁鲋鞍彩媾c她所講原話,脖頸上漸漸冒出血來。 安舒拿著匕首步步逼近:“旦夕相擊,唯一相通之點為蒼穹血色?!住?,變者也。你來諳琳,改了他性命,這般一解,便是你的血能做良藥了?!?/br> “你方才可不是這般講的,”脖頸鮮血四濺,薛沁芮上肢逐漸變涼,“類曇芽,不是你所解之物么?” 安舒眼瞪如銅鈴:“講過便不能改么?!” 衛(wèi)羽軒的牙咬得愈來愈緊,她卻早已失去了痛感。 安舒高高舉起匕首,快速向下刺來—— 刺向安舒自己的胸膛。 猙獰的面孔極度扭曲。她的臉如此定格,身子癱下去。 而她倒下前所站之處,仍有一個黑影擋住滿天火光。 “總算殺掉了?!彼┯驳哪樕铣冻鲆粋€笑。 還未看清她的臉,她便整個上身一甩,緊緊咬住薛沁芮脖子的衛(wèi)羽軒亦松開口來。 薛沁芮不愿久留,趁她不注意一下鉆出門去,朝院外瘋了似地跑。 “主君,見到微茵,這么害怕么?”身后笑聲在薛沁芮耳側(cè)縈繞不絕。 微茵,那個被戴清滿毒死后用來栽贓的丫鬟。她怎—— 院門一開,冷風(fēng)撲面而來。 原先漫天血光盡被冰藍替代。木塊的炸裂聲與疾風(fēng)的呼呼聲又消失殆盡。 “主君?!?/br> 一行人規(guī)矩地立在門口,一同開口。聲音在無限寂靜中回蕩。 他們身著不同等級奴仆衣裳,卻盡是衣冠不整,有氣無力。有的身上涂滿泥漿,有的手腕套著繩索,有的眼前蒙上粗布…… 薛沁芮左右探望一番,兩側(cè)皆是冰涼的湖水。 前路已被阻擋,那倒還不如回去。 薛沁芮腳跟一轉(zhuǎn),卻猛地剎住。 “主君別走。” 對上目光的是那日帶微茵來稷王府鬧事的小廝。 也不能叫做對上目光。 他沒有眼珠。 他的嘴漸漸咧開,嘴角直拉至耳根,爾后耳語般道: “別走?!?/br> 話音未落,薛沁芮便被他一推,落入刺骨冰湖中。 身上衣裳單薄,冰冷的湖水直舐她的皮膚,侵入骨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