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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挨挨錯錯,左鄰右里好互相取暖。的主編又來跟我與沈伯邟要你,我們哪拿得出來。伯邟還好,班里沒有博論的小編,我可就慘了,一個教室里三十個人,竟有兩個的在職人員,日日糾纏我邀你回來。我說程教授可回不來,承德那樣冷,程教授也是個冷血胚子,他是回了自己老家了,舒服著呢。]可程敬橋早就染了風寒,早上醒來不得不熬一只梨,混著枸杞紅棗,全然自我催眠,可以捱過這一冬。那一沓信和日記本,裹在沾染梁易文氣味的圍巾里。幾日后梁家的司機來過一次,說是梁易武托送了一句話來,說,“擅自拿了您的東西,萬分抱歉?!?/br>他便知道了。他知道那孩子那一年是記得他的。這么想的時候,日記本已經(jīng)散的全然沒了模樣,三三兩兩攤在桌上,只見得有一頁寫著:[……你是全天下最善意的物種…]程敬橋在深夜里一顆心稀碎,點著長長的夜燈,坐在那里整理著這些混亂的紙頁。門外獵獵冬風搖晃樹枝,在清冷的晚夜里呼嘯吶喊。程敬橋倚著夜燈,影子孤獨又搖擺地映在墻面上,冰涼的夜,粘不起來了。一頁頁沒了順序,一字一句盡是無情。[……冬天是萬分難熬的,仗打了一年,一年都沒停歇這怒火。世上還有什么能比仇恨更持久呢,我想來想去,應(yīng)只有戰(zhàn)壕里硝煙彌漫,而我卻突兀念及今夜月色甚好,不知你是否安康。想來也就“愛恨”二字,有力摧毀世人。]程敬橋念著這些,極力不讓自己去多想,卻根本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他顫著手,極力一頁頁翻著,順著邏輯和思索,憑著猜測把應(yīng)是兩頁一起的,小心翼翼地粘起來。斷的繩扯破了好些頁邊,程敬橋便把這繩剪下來,也仔細存好。他不做別事,像個修補文物的工匠,如虔誠的教徒,倚著夜燈,守著清晨,日日夜夜把這本日記貼在一起。翻找的時候卻看都不敢多看兩眼,竭力地要把那些字句,從心底避開去。[……我倒是記得在你課上學得那首詩,‘十年浪跡八千里,一日思君十二時……生平無愧也無悔,唯恨當年一步遲’……我啊,早生二十年就好了。]他根本不敢看。程敬橋盯著一頁,見那上面寫著,[……我便把這遺書謄在這里]。他這才意識到,那孩子是把他放在了什么地位的。他本來就淚眼模糊,這下低著頭,那些淚就涌出來,一下濺在紙上暈濕了字句。他驚了一跳,趕忙用袖子把紙上那滴淚沾去,也顧不得自己何樣狼狽,只借著燈繼續(xù)去看。他知道自己負了人,想起那梁易文追隨他時明亮的眼來,這一刻就全然無法再抵抗,可他早已沒了機會!他是無情的,那些人都說的對,他冷血又麻木,靜琬說得對,夏小山說得也對。梁易文說得最是毫無偏差。“我笑你無情。”他想起那孩子來了,夜太深,冬太涼,你且笑我諷我責難于我,我便確實是這樣自私自利自討苦吃。他獨自一人,心里的自責、悲怨也無人可說。他怪自己。程敬橋倚在夜里,忍不住哭了起來。梁易武聽說程敬橋染了風寒,也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托自己司機帶了幾幅中藥來,合著一封信。[承德太冷,臘月將至,唯恐先生病重。希望先生要么回北京來,城南的空房位置朝陽,適宜調(diào)養(yǎng)。要么去暖和的地方,風寒雖是小病,可也不好在冰窖里一拖再拖。]隨著信來的,竟是一張火車票。一張去云南的火車票。程敬橋捏了這張票,心下一陣悸動。他知道梁易武什么意思,這票塞到他手里,就是要他放了繁雜塵世,要他豁了這張臉,去見那位梁易文!見梁易文。這幾乎是他此生經(jīng)歷,最難的一件事了。在方小芙墳前掉淚,轉(zhuǎn)身便回了大陸。和靜琬離了婚,十余年只見過幾面。旁人看他,怕是覺得他無情木訥、無趣乏味??伤约簠s知道,他是觸不得。他不能想,不能憶,想起就心里怎么樣也盛不下了,他是這樣沒用又畏懼,白瞎了四十多歲的年紀,毫無長進。然而,方小芙也好,陳靜琬也罷,那些事憑個茫茫幾年間,也能就此放下,可這件事…………他連想想的勇氣都要失了。他說了太多絕情的話,又怎么能有臉面再去見他呢!梁易文若是恨他了,若是真得恨他了……!他受不了。寧愿不見。夏小山又來信了。[前兩天在梁公館赴了晚宴,才曉得梁家有那樣好的廚子,你可從來沒跟我提過,在北京這些年竟第一次嘗梁公館的菜,實在負了我的好時光!梁大公子與我問起你去未去云南避寒,我說你去甚云南,你這樣硬的一副心腸,人心怨恨皆不避,還避什么寒?可梁大少不依我,要我勸你,說云南暖和,人心也軟。我便應(yīng)他,勸勸你——你且去唄。你且去吧。]程敬橋搖擺不定,實在不知道就他算去了、見到了那孩子,他又該說些什么呢。他躊躇著,不能決定。那張火車票就夾在那本耗費了他大半個月才粘好的日記本里,裁了碎邊,貼好了角,用膠仔細粘齊了,又用一根細線重新整整齊齊地縫住,才再包裹了油皮紙。他守著這本日記和那幾封信,沒臉去。只求著、盼著,想讓時間把這些都抹平。過了幾日,他的一個故友竟然路過承德,知道他在,便來看他了。他們好多年沒見,上一次見面,還是戰(zhàn)前這人要轉(zhuǎn)移自己的一批書,前來求他幫忙。這人是夏小山的師弟,二人同庚同學師承梅庵,和程敬橋也算半個師兄弟,進了屋二人便敘起了舊。程敬橋見了舊友,近些時日的陰霾總算能稍稍有點解脫。“你和小山還有聯(lián)系嗎?”程敬橋問,他是知道早年二人因著一點矛盾鬧翻了去,時任道還遞了辭呈,那往后二人一句話都沒有講過,近些年才稍有緩和。“我這一趟去北京,也會去見他的。再見了他可得好好收拾他了,前些日他來信給我,說我們師姐帶了塊金華火腿來,要分給我們師兄弟二人,他與信我,‘白日里吃了一口,夜里又吃了一口,清早起來就沒了,這火腿不行,太不經(jīng)吃’。合著又吃了我那份!”程敬橋聽了笑起來,時任道也笑,數(shù)落起自己師兄來,“那性情真是捉摸不透,學術(shù)上那么清高,吃上如此厚臉皮!”“我也不明白,小山是與眾不同啊,”程敬橋回應(yīng),“早年你們二人鬧矛盾,可心焦了我,明明他的關(guān)系更好幫你轉(zhuǎn)移那批書,你非來找了我,我還不是得找他?又不敢讓你知道,可累壞我了?!?/br>“他當年為校章的事怪我,寫了絕交信給我。做到這個地步,我還如何跟他交好?他后來問我,怎么不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