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沒有出游柏林的計劃的話，我想我沒有機會介紹她給你認(rèn)識?！?/br>
    嚴(yán)謹(jǐn)?shù)牡聡擞靡欢?，條理分明地將匈牙利人的熱切期盼極速地降溫。弗朗茨微張著嘴，漂亮的藍(lán)綠色眼睛里開始回蕩著失落與委屈。

    喔，這個人就真不知道收斂他的“魅力”嗎？我可不是那些貴婦人，我可不會心疼他！

    嘴角隱隱抽搐的菲利克斯和弗朗茨互望著彼此沉默。突然記起自己身懷艱巨任務(wù)的作曲家，有些后悔方才逞一時之快的沖動。

    “其實……也并不是沒有用——至少‘送花’那條建議，給了我很大的幫助……李、弗朗茨?！?/br>
    菲利克斯別扭地松軟了對話，他決定還是對鋼琴家友好一些。

    “弗朗茨？”

    “是的，弗朗茨，你可以叫我菲利克斯?！?/br>
    來自有些高冷有些高傲還有些傲嬌的外國同齡音樂天才的善意，立即就讓鋼琴家性質(zhì)從低谷開始不斷走高。

    上帝呀，我的預(yù)感沒有錯！

    我會收獲一份友誼——菲利克斯果然是個心軟的好紳士！

    匈牙利人的眼睛里似乎又亮起了星星。

    “弗朗茨……我，有件事想請你幫個忙……”

    “菲利克斯，請不要懷疑匈牙利人對朋友的慷慨——我會竭盡全力！”

    這樣剔透的心靈讓菲利克斯有些無從招架。習(xí)慣了帶著距離的相處模式，陡然遭遇這樣一個真誠的新朋友，令他十分的不自然。

    弗朗茨和夏洛蒂本質(zhì)上很相似，但他們卻又那么不同。

    “沒有那么嚴(yán)重，你不需要這般鄭重……”

    “那告訴我吧，我現(xiàn)在是如此期待你的委托?！?/br>
    菲利克斯掙扎著許久，終于壓下心中的那陣羞恥，向金發(fā)的少年試探著問道：“你……能給我簽個名嗎？嗯，在你的練習(xí)曲集上……我可以和你，呃，交換？”

    弗朗茨的雙眼明亮得像兩只小太陽，他興致勃勃地說：“你喜歡我的音樂嗎？菲利克斯，我太高興了——我是說，完全、沒有、問題！需要題詞嗎？我要給你寫什么贈詞呢？”

    “等等，你不要誤會了！要你簽名的練習(xí)曲集的人不是我，是夏洛蒂——”

    “所以，是你的那位小姐喜歡我的曲子？上帝呀，今夜的我倍感榮幸?！?/br>
    在朋友面前從不虛偽的弗朗茨，甚至當(dāng)面向菲利克斯行了個貴族大禮，來表達(dá)此刻內(nèi)心的歡樂。

    年輕的作曲家只覺得頭有些隱隱作疼，鋼琴家這般多戲，讓他突然感慨瑞貝卡的哪些行為，甚至算得上可愛了。

    “糾正一下，她不是‘我的小姐’——我們是非常要好的朋友。另外，你這樣對一位女士過于輕浮，是十分失禮的行為?！?/br>
    “是嗎？你們只是朋友呀……那么，向遠(yuǎn)方的、素未謀面的夏洛蒂小姐，獻(xiàn)上來自弗朗茨·李斯特最誠摯的歉意！”

    新朋友的解釋說明反而讓弗朗茨嗅到些許別樣的味道。不過菲利克斯說得在理，妄議一位小姐的確不是紳士的行為。

    鑒于這位黑發(fā)少年恪守著所有貴族的行為準(zhǔn)則，他還是真誠道歉為上。

    “那菲利克斯，我今晚回去就給你簽，明天親手交給你——”

    “不，你的曲譜集，我會自己去買一份。弗朗茨，不需要你提前準(zhǔn)備，你只簽我準(zhǔn)備的那一份就好?！?/br>
    較真的德國人絲毫不允許自己的禮物變成別人的禮物，回絕得十分干脆。

    歡快的匈牙利人并未多想，他的注意力全在完美地完成朋友的委托上。

    “那我需要為她寫上什么樣的贈詞？她有特別喜歡的詩句嗎？或者格外欣賞的作家？”

    “……不需要，先生，你只需要簽上你的大名就好?！?/br>
    “那她喜歡哪一家的墨水？什么顏色的？我需要用什么字體？”

    “……照、你、平、常、就、好！”

    耳畔的法語似乎陷入了蜜蜂振翅一樣的喋喋不休。菲利克斯懷疑自己是不是一開始對弗朗茨過于冷漠，導(dǎo)致如今只是因為一個名字、一份囑托，對方就能如此盡善盡美地想要完成它。

    那絕不是討好——年輕的作曲家在門德爾松宅邸接觸過各種形形色色的人物，弗朗茨的表現(xiàn)完全只是為友誼而展現(xiàn)的一種珍視。

    鋼琴家太像一輪太陽了，對他照耀范圍內(nèi)的一切，他都毫不吝嗇光與熱。

    這樣的人是沒法討厭的。

    如果一定要討厭，那一定是他們的音樂理念有了分歧。

    ……

    菲利克斯看著桌上那份李斯特的鋼琴練習(xí)曲，有些恍惚。夏洛蒂的愿望實現(xiàn)了，順帶還附贈了自己一份奇特的友情。

    他翻開曲譜的封頁，背面的空白部分已被它的創(chuàng)作者簽上了他的名字。

    字跡有些飛揚，在它的起筆轉(zhuǎn)落連帶著瀟灑的游絲間，菲利克斯看到的是那個鋼琴家自由火熱的靈魂。

    F.Liszt

    某位先生的字跡還需勤加練習(xí)，有些過分張揚，少了優(yōu)雅的味道。

    沒我寫得好看。

    少年撇嘴笑了笑，把曲譜歸原。

    他抽開抽屜，把那團(tuán)揉皺的“建議”拿出來再次過濾——盡管它們不切實際，但“某些”還是可取的。

    夏洛蒂，你的愿望已經(jīng)達(dá)成。

    愉悅的少年不知道，等他回到柏林——

    他們這個詞，寫作他和她。

    第39章 Op.39：默聲別

    從長途馬車旅行中解脫出來的夏洛蒂, 站在自己宅邸前放下了行李箱。她將手里的那本法語擱在箱子的提手邊，趁著陽光好好棣伸了個懶腰。

    女孩子揉弄著自己的雙肩，舒活著全身的筋骨。盡管菲利克斯給她挑的是最好的車廂，但這樣幾乎不停歇的趕路，加上并不如現(xiàn)代的交通條件，她整個人都軟了。

    屋前花圃里的小鈴蘭已經(jīng)打了苞, 可愛的白色范著些許淡青, 在風(fēng)里來回地招搖。

    后知后覺的夏洛蒂這才開始環(huán)顧四周。她看見家中的梧桐已經(jīng)抽出新葉，到處都是淺淺嫩嫩的綠意。

    離開柏林時它們還是一片寂靜, 而現(xiàn)在, 春天終于降臨。

    心情突然變好的女孩子在掃到腳邊的木箱時, 不由地又生出些無可奈何。

    以后、再也、不要、這樣、苛待、自己！

    休息好一會后的夏洛蒂, 顫巍巍地提起行李箱, 哆嗦著挪著寸步, 一點一點地艱難前行。

    進(jìn)了屋，終于可以好好歇息的她，在女仆遞上茶水的那一刻，終于有體會到某種與“劫后余生”共同的感受。

    現(xiàn)在，某位小姐只想鉆進(jìn)自己溫暖又柔軟的被窩里，三天都不要下地。

    但當(dāng)她終于看到大廳里正坐著的那位優(yōu)雅紳士時, 頓時一陣背寒，所以的疲憊瞬間抽離肢體。

    “爸、爸爸……向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