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很重，一拳接一拳，無力還擊的沈煦蜷起身子，緊抱著頭。

痛，很痛，全身都痛。

他不明白那個人為什么會對他有這么大怒氣，年少時的紛爭又豈會延續(xù)到二十年后。

他卻不能還手，除了柯齊偉，他不知道還有什么辦法能找到萬辰。

活著的、離世的，萬辰。

柯齊偉不顧忌路人的目光，歇斯底里地發(fā)泄著他的怒氣。

“他做錯了什么？就因為寄了那些該死的照片，就要被你害到死！真是可笑，你恨的人不是肇事司機(jī)，卻是他！他錯了嗎？他有想過要害誰嗎？你嗎？把你的照片貼在學(xué)校布告欄里的人是我！你爸嗎？他可真有能預(yù)測意外的本事！沈煦！你他媽憑什么，一輩子禍害那個人還不夠！把他拉到地獄里還不夠！你還想怎么樣！親眼看到他的骨灰才能死心是不是？！沈煦，我有一萬種方法可以弄死你，別逼我?。?！”

他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抬手捋了捋弄亂的發(fā)型，他笑了。

笑自己的瘋狂，笑人生的失敗。

蜷縮在地上，平庸無能的沈煦，就是對他最大的嘲弄。

他想不通，也許一輩子都想不通，一個站在至高點，光輝閃耀，伸手便可擁有世界的男人，怎么會----

被毀了的萬辰，到死的那一刻，是不是，后悔過。

沈煦艱難地從地上爬起來，擦去唇邊血跡，目光堅定地望著他，“現(xiàn)在，可以告訴我，他在哪？”

柯齊偉的笑容苦澀而悲哀，眼中的沈煦狼狽不堪，丑陋可笑，卻有一股子不服輸?shù)膱?zhí)拗，他永遠(yuǎn)比不上的執(zhí)著。

在他們都擁有青春的年代，他親眼看著勾肩搭背，開懷大笑走在陽光里的兩個人。

他居然忘了，那才是萬辰最耀眼的時刻。

誰都無法放棄的，牽絆他們兩人一生的執(zhí)著。

二十年，真的夠了！

第104章愧疚

臨近下班，康林手機(jī)上出現(xiàn)了一個陌生的號。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無的笑，他按下了接聽鍵。

這串?dāng)?shù)字只出現(xiàn)在個人資料上，卻從未在他手機(jī)上顯示過。

如今----

是不是連老天都看不過去，也該給他們一個交代了。

來到約定地點，康林點了杯熱咖啡，抬眼望向?qū)γ鎾炝瞬实哪腥?，“沈煦。?/br>
沈煦的臉色異常凝重，他開門見山地說：“萬辰在哪？”

康林若有所思地勾起嘴角，語氣溫和地問道，“為什么想見萬辰？”

除了一個號碼和一個人名，柯齊偉的嘴里再問不出更多的消息。

他說，他不會親口告訴他，萬辰到底為他做了什么，做了多少。這些話，他這輩子也說不出口。

如果還有點良心，真想知道，就去找康林吧！

直到看見康林，沈煦才想起兩年前，他們曾經(jīng)見過。

那個時候，他說了什么，已經(jīng)記不清了，似乎是和萬辰有關(guān)。

沈煦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一定知道萬辰的消息。

沈煦：“他，還活著嗎？”

康林笑了，“嗯，還活著。”

一直緊繃的心終于落了地，沈煦癱坐在椅子里。

這半個月來，他沒有睡過一個好覺，腦子里像有一把大錘不時地敲，敲得他頭痛欲裂。

終于有一個人，用不咸不淡的語氣告訴他，萬辰，還活著。

對他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消息。

活著，就夠了。

沈煦也笑了，松了口氣似的無聲地笑著。

咖啡館里流淌著輕柔的音樂聲，小方桌上擺放著精美的小物件，兩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散發(fā)濃郁的香味。

康林：“沈煦，你想見他嗎？”

沈煦緩緩抬起眼，面前的人臉上有著善意的笑。

“我不知道，是不是該見他。也許，他并不想見到我，如果是這樣……我只要知道，他過得不錯，行了。”

康林：“他想見你，雖然不是現(xiàn)在，不過，總有一天，他會去見你的。這也是他一直堅持下來的理由?！?/br>
沈煦低垂著頭，輕聲問道，“他，還好嗎？”

康林：“恢復(fù)得還不錯，最困難的時候已經(jīng)過去了，現(xiàn)在的他，應(yīng)該說一天比一天好?！?/br>
“恢復(fù)？”康林的用詞讓沈煦心里很不好受，老劉的話響在腦海，“他……他是在平縣，地震時----”

康林點點頭，“看來你已經(jīng)知道了?！?/br>
沈煦眼神落寞地望向窗外，半個多月了，他早已在心里默默接受了這個事實。

康林的話落實了這份猜測，萬辰……

真的是萬辰。

他真傻，將近兩年沒有見過萬辰，只在李姨和萬叔的只言片語中得知他的消息，卻從沒去懷疑過。

沈煦深深呼吸，心里憋著的氣好像總也吐不出來，他望向男人，目光中帶著懇求，“柯齊偉說，是我毀了萬辰的人生，可卻不肯告訴我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他只讓我來找你，康先生，請把你知道的都告訴我，原原本本?！?/br>
康林笑了，如釋重負(fù)般，“沈煦，我等你這句話也等了很多年。萬辰----”遺憾的嘆息從心而發(fā)，“以前，我認(rèn)為有些事你還是不知道的好，你可以活得輕松、自在?？芍钡?---直到看到他全身插滿管子，奄奄一息的時候，仍放心不下你，我想，我是錯了。沈煦，我會把我知道的所有事全都告訴你，一字不漏。至于你們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你自己決定吧！”

那一天，沈煦很晚才回到旅館。

他在s市漫無目的地逛了很久，康林的話一直響在耳邊。

萬辰孤寂的大學(xué)四年……萬辰酒后談起的忘不掉的初戀……萬辰和文璇……萬辰和林家的交易……萬辰一個人在t市的生活……萬辰的簡單愿望……在死亡線上掙扎的萬辰……萬辰……萬辰……萬辰……

煙頭燒到手指，掉在地上。

冷風(fēng)吹得沈煦渾身發(fā)冷，他想像沒事人一樣回到旅館大睡一覺，第二天就把一切都忘了。

到了這個年齡，經(jīng)歷過太多打擊和波折，他也該能瀟灑地看淡一切了。

心里多多少少會有些愧疚吧，這是人之常情，將來，如果萬辰有需要，他也會傾囊相助，還他這份情。

所以，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吧，回去睡一覺，明天再趕火車回e市，那里有更需要他的人。

他真的以為明天……明天就忘了……

卻沒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