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地繃了起來，好像那種疾病和傷痛也燒灼到了他的靈魂，即使那和他毫無關(guān)系。

“你臉色可不太好，老弟?！编嚳险f，“說真的，你現(xiàn)在是大人物了，這鬼地方冷得要死，效率也比不得大城市，犯不著自己跑過來的。”

倫納德仍在咳嗽，鄧肯扶住他。

“我覺得你應(yīng)該立刻回匡提科去。”副警長不確定地說，“要真是霍德爾，惹來了你們，早不知道逃到哪兒去了?！?/br>
“要是霍德爾，我在這里，他不會走的。他等這種機會很長時間了?！眰惣{德說，他的呼吸有些亂，但聲音里透出冰冷的執(zhí)著。

他說道：“我來這里，為的就是這個。”

鄧肯有一會兒沒說話，不知是不是驚訝于這古老的仇恨，它帶起來的血腥氣這么多年也未消散。但接著倫納德說道：“但我覺得不是他干的。

站在屋子外面，休斯都能感到鄧肯的驚訝。

但所有的作案特征都符合?！备本L說，“特別是尸體上縫線的手法，不是什么野路子的罪犯都能模仿的。我知道你放不下塞西爾的事，但他就是個狗仔，麻煩就沒斷過，不過也不至于惹出這么大的事來?！?/br>
倫納德沒說話，鄧肯接著說道：“你確定?”

“基本上確定。”倫納德說，他又是一陣咳嗽，鄧肯拿了杯水給他，他的疾病讓這場對話緩慢艱難。

“這地方對你的健康不好?！编嚳险f。

“幫我查查塞西爾的事，好嗎?”倫納德說。

“我會查的，但是……”

“找不出兇手，我是不會回去的?！眰惣{德說，"我的人也不會?！?/br>
他的聲音微弱，卻帶著不容忽視的偏執(zhí)，有些事情永遠不會消失，它的影子在生活的角角落落清晰可見。

“如果是本地雜種干的，我無論如何也會把他揪出來?！弊罱K鄧肯說道。

他們沉默了一會兒，看上去達成了某種協(xié)議，接著鄧肯便告辭離開了，休斯避開了他，他不知怎么和鄧肯說話，雖然就普遍的人際關(guān)系來說，他們處得不錯，但這就像一雙不合腳的鞋子，別人怎么說好看，你自己知道事情并不那么簡單。

他曾有一次聽見鄧肯在背后跟人一起開倫納德的玩笑，他猜副警長希望和大家“城里來的家伙都是娘娘腔”的態(tài)度保持一致，工作時，裝模作樣有時是必須的，但他仍不喜歡他在倫納德跟前時這么一副親密老友的樣子。

這么一打岔，他突然不確定要不要進去了，正在這時，病房的門被拉開，倫納德朝他微笑。

“看到你了。”他說。

醫(yī)院里暖氣很足，倫納德只穿著件襯衫，袖子折了兩折，露出手臂。

休斯第一次見他這樣，沒有全套的西裝，也沒用大衣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頭發(fā)有點亂，床邊放著看了一半的書，看上去是本。

他注意到他左腕上有道舊傷，看上去很嚇人小臂上也有，長長的一直延伸到衣袖里，他立刻把目光轉(zhuǎn)開，覺得自己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我聽說你生病了?！毙菟拐f，“我……我?guī)Я它c花……”

倫納德笑了，說道：“你自己找花瓶插上吧?！?/br>
休斯硬著頭皮找了個花瓶，把一小束雛菊插好，擺弄了半天，他不知道能說些什么，也不知為啥覺得緊張。

但花總是會插好的，于是他只能回過頭，朝倫納德露出一個微笑，笑得有點局促，他希望自己在任何情況下都游刃有余，但顯然他現(xiàn)在還不具備這樣的能力。

“你看上去……”他說。

他本來想說“好多了”但這實在是自欺欺人，他看上去一點也不好。

“不用勉強，我知道我看上去是什么樣。”倫納德說，示意他在旁邊坐下，“你犯不著特地過來的，最近警局應(yīng)該很忙。”

“我想來看看你?！毙菟拐f，“如果打擾了你……”

“沒什么打擾的，反正我也只是在這里看看?！眰惣{德說，看了眼打開的書，“醫(yī)生說我需要放松一點?！?/br>
“您確實應(yīng)該放松一下，反正案子一直在查……”休斯說，又無意識去盯著他裸露的小臂。

相對于這樣一個人來說，他的手臂過于瘦削了，讓傷口顯得越發(fā)觸目驚心，可以想象以前他的遭遇有多么可怕。

事情發(fā)生時，休斯還在讀高中，他母親因為工作關(guān)系一直在關(guān)注這件事，他也是那時知道這位墜入深淵的明星探員的。

他媽當(dāng)時很確定，這位探員算是毀了，不只是身體上，他的精神將一輩子承受痛苦，這種痛苦足夠讓一個人再也無法站起來。

后來警方總算是發(fā)了話，盡可能簡潔地表示倫納德探員確實傷得厲害，不過沒有生命危險，實際上只要經(jīng)過一段時間的復(fù)健，他就能恢復(fù)正常的生活，謝謝大家對此的關(guān)注。

休斯很清楚這是胡扯，經(jīng)歷過那種事，一個人的生活再也不可能“恢復(fù)正?！?。

但只過了三個月，倫納德就完成了復(fù)健，回到了工作中，一舉破獲了當(dāng)時震動全國的多人碎尸案。

他辦案的風(fēng)格精確而冷酷，毫不留情，休斯很難想象他如何在面對那些尸體折磨和扭曲的欲望時，保持這樣的冷靜和穩(wěn)定。

誰也沒想到倫納德探員回歸后的工作會這么棒，他沒有遠走他鄉(xiāng)，沒有精神崩潰，年年的心理評估也毫無問題——雖然他這種人騙過心理評估再容易不過，但好歹檔案上很漂亮——而有了霍德爾案那樣的“勛章”，他一路順風(fēng)順水，年紀輕輕就當(dāng)上了行為分析科的主管。他簡直就是勵志的典范。

這種發(fā)展讓很多想看熱鬧的人大跌眼鏡，休斯經(jīng)常想，如果霍德爾沒死，看到倫納德混得這么好，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注意到他的目光，倫納德說道：“是的，是那時候留下來的?！?/br>
“抱歉……”休斯說。

“我聽過很多‘抱歉’，不需要更多了。”倫納德說，“我過得好好的，沒什么可抱歉的?！?/br>
他把袖子往下拉了拉，這看上去是他的下意識動作，然后他笑了笑：“你很好奇是不是?很多人都很好奇?！?/br>
“抱歉，我不是……”休斯說。

“我說過，我不需要聽更多的抱歉了。”倫納德說，"他對我做的事是精心計劃好的，完全針對我的性格。我那時……像很多你這樣的年輕人一樣，有點不切實際，覺得自己是個英雄，我一路也的確順風(fēng)順水。”

他毫不避諱地說起過去的災(zāi)難。

他在我跟前殺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