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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這是會從我的嘴里說出來的話。我很平靜地靠著他的肩膀在很近的距離里看著他的臉龐,驚訝退卻之后他的嘴角慢慢上揚。 “真是令人羨慕啊,這個人該有多么幸運,能夠被你所喜歡?!?/br> 我定定地望著他幽深的黑色眼睛,半晌輕輕一笑:“……是么?!?/br> 令人羨慕的不是被我喜歡,而是那其中的諸多好處吧。比如說可以憑借這份喜歡放心地利用我,掌控我,就像他一直想要做到卻沒能做到的那樣。 姬玉看不出我在想什么,只顧著對我的心上人的好奇。 “你喜歡的那個人,是怎么死的?” “只是個平凡又溫柔的人,他好像……是自殺。”我沉默了一會兒,這樣回答道。 姬玉輕笑一聲搖搖頭,眼里有些輕蔑神色。 “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命都保護不好,又拿什么來保護你呢?阿止啊,這樣的人不值得你愛。” 我安靜了一會兒,笑起來:“或許吧?!?/br> 日落之時我們到了一條河邊。姬玉把我放下來,接水給我清洗傷口再包扎,動作嫻熟而自然,下手也很輕柔。他這樣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公子,居然會這么熟練。 待他包扎完我的傷口,他抬頭對我說:“我來抓只魚?!?/br> 我睜大眼睛看著姬玉,他似乎因為我的驚訝而感到愉悅,微微一笑轉身離開了。 抓魚真不像是姬玉會做的事情,而且他這般耽擱,那些刺客很快就會追上來的。我看著挽起袖子站在河邊觀察的姬玉,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心道隨他去吧。 姬玉俯身觀察了一陣,一動不動仿佛時間停滯,在我出神的時候他突然從腰間抽出匕首扎下去,水花四濺間笑意盈盈地叉了一條看來足有三斤的大魚上來。 我看了他半天,然后鼓起掌來:“公子好身手。” 姬玉拿了那條魚走過來,謙虛道:“許久未練,生疏了?!?/br> 嘴上說著生疏,他卻十分熟稔地殺了魚,拾樹枝堆起來用石頭打著火,就著匕首開始烤魚。一連串動作行云流水井井有條,看起來精于此道。 夜幕降臨,我看著火光下他時明時暗的臉龐,聞到油香從烤魚身上散發(fā)出來。捉魚烤魚這種事情,與高雅識禮的姬玉很不相符。 “你以前常做這些么?”我問道。 姬玉正好把那條魚烤到兩面金黃,劈開一半分給我。 “我少時貪玩,所有能吃的動物都抓過,說來還是魚和兔子最美味?!?/br> 他說起來的時候神色自若,轉眼看看我,便笑道:“你這樣驚訝的神色,比平時好看許多。” 那個高深莫測笑意從容的姬玉又回來了,我收回目光開始吃魚,余光里瞥見他用匕首挑著另一半魚也開始進食。這匕首相當精致,兩面開刃,柄上兩邊鑲嵌著云紋白玉輔以雕花,刃身刻字。那如藤蔓一般的周朝文字,寫的是“夢死”。 如今的公子名士都佩劍,為劍取名多半是風雅或是明志,如“雪明”,“憫生”之類。姬玉公子的名聲比諸侯國任何一位公子都要響亮,卻未見他佩劍。 隨身攜帶一把匕首,未免顯得不夠君子,更何況匕首的名字“夢死”相當輕狂。 我這么想著卻并未多言,只是收回目光吃完了魚,稍稍湊近火堆烤起火來。姬玉倒是不閑著,在周圍走了一圈,拿著匕首到處寫寫畫畫,也不知在做什么標記。那火堆很溫暖,我原本就疲憊漸漸地有了睡意,正迷迷糊糊地往地上倒的時候,一雙手接住了我。我睜眼看去,姬玉扶著我的肩膀靠近我,他說道:“你在發(fā)燒?!?/br> 我偏過頭:“我……沒有感覺到?!?/br> “……你還能感覺到什么?”他似乎有些無奈。 “這地上潮氣很大,你靠著我的背休息吧?!?/br> 火堆在我們身側溫暖地燃燒著,時不時發(fā)出噼里啪啦的聲響,我的后背抵著姬玉的后背,我的頭靠在他的脖頸處,淡淡的柏木香氣包圍了我,一時之間我分不清溫暖是來自于他還是來自于火堆。 這種場景,未免溫情得有些匪夷所思了。 我曉得他愿意時可以表現(xiàn)得極其溫柔,可是對我有必要如此么。 “你真是瘦,骨頭這樣咯人,夏菀平日里缺你餐食了?”他悠然開口。 我答道:“夏菀總說我瘦要我多吃,但我便是如此,怎么吃也是不胖的?!?/br> 他低聲笑起來,說:“你啊,這話讓嫦樂知道了,定要生你的氣。” “嫦樂jiejie要跳舞,飲食不能自在也是無可奈何?!?/br> 我裹了裹身上的衣服,靠著他的背閉上眼睛。他話里不帶刺的時候,聲音是真的很好聽,這樣的時候我是樂意多問些問題的。 “姬玉,行刺你的那些人是什么人?” 姬玉那邊沉默了一會兒,我聽見他輕飄飄地說了一句:“你猜。” “是周人,自王畿而來,對吧?” 我感到他的身體僵了僵,那我應該是猜對了。那頭領似乎對姬玉很熟悉,來人都是北方長相,說話有修飾過的洛邑口音,并且不想下死手更想活捉姬玉。 如今諸侯各自為政,曾經(jīng)統(tǒng)領諸侯的周朝也只能管理王畿了。雖說這些年周天子收回了許多封地,名聲漸長,但百年積弱豈是一時能復。 謀劃刺殺的既不是趙國也不是吳國,是他的故鄉(xiāng)周,這未免讓人寒心。 姬玉卻沒有顯得太難過,他低低地笑了一聲,語氣輕松地答道:“不錯,他們應該很快就會追上。你需要醫(yī)治,若用走的我們還要走兩三天才能到村鎮(zhèn),你的傷等不了。所以我去問他們借匹馬來。” 顧零 火焰跳動著偶爾傳來焦味,讓人想起爐灶,火爐,所有平常的人間煙火。 活著真好,我靠著姬玉寬闊的后背,這樣想著。 “一會兒他們來了多半不會對我下死手,但是你就不同。刀劍無眼,你就不怕死在這里?”姬玉轉著手里的匕首說道。 “我對你還有用,你怎么會讓我死?!蔽业ǖ卣f著,他在我背后低低地笑起來,悠然道:“太聰明了也不好,什么都不怕?!?/br> 我閉上眼睛,額頭貼著他的脖頸,柏木的香氣縈繞不去。我的腦子里有許多紛繁的不著調的思緒,控制不住地蔓延開去,就想到哪里說到哪里。 “若我死了大約也是悄無聲息,黃土覆身,無名白骨。若尸骸能肥沃一方土壤,他日養(yǎng)育一片繁盛青苔野花,倒是也不錯?!?/br> 姬玉沉默了一會兒,說道:“這番論調我倒是常聽,從你嘴里說出來卻格外寂寞?!?/br> 他的語氣很平靜,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今日總是主動找我說話,可能是怕我不言不語睡過去就再也醒不過來了。 我對他還是重要的,至少現(xiàn)在還不能死,所以他才會救我